34、齟齬(2 / 2)

而三阿哥,若是被福晉斥責兩句,隻怕會更記在心裡,為難弘曆和弘晝。

宋嘉書苦笑:沒想到到了古代,她還要解決孩子遇到校園暴力的問題。

耿氏則是怔怔發恨:真是的,她兒子怎麼不是那隻胖兔子呢,咬哭三阿哥才好呢。

有時候一門心思的能恨能瞪眼,能哭能鬨比傷心好。耿氏昨兒是惱恨,還痛快些,今日被宋嘉書拉著,站在酷暑中看了會兔子,心酸的哭都哭不出來了。

“姐姐,四爺又不在府裡,他心裡隻有年側福晉,兩個人在圓明園逍遙度日,眼裡哪裡還有彆人?若不告訴福晉,難道咱們隻能忍著?”

宋嘉書彎腰,拿草葉逗了一隻獅子兔過來,摸了摸它顫巍巍的耳朵。

“不,我要賭一把,四爺會知道這件事情。”

宋嘉書直起身來,覺得白燦燦的日光映的人眼發花:“但我們不能主動去告三阿哥的狀,咱們得先賭一把,四爺會不會自己知道這件事。”

人是種很奇怪的生物。

天生有點逆反似的,被人灌輸到耳朵裡的觀點總不以為然,自己發現的事實才深信不疑。

宋嘉書跟自己的賭局,她壓四爺九成會知道府裡發生的一切。

雍正帝是什麼脾氣。

是信不過朝臣,信不過原有的監察體係,自己建立血滴子的人。

宋嘉書想起自己剛穿過來的時候,四爺回府,並沒有去福晉處,而是直接到了凝心院。

說明還未進府前,他對後宅發生的事兒就門清,知道鈕祜祿氏的病情,知道一切的前因後果。

後宅之事都這般了如指掌,何況前院,何況他僅有的三個兒子發生了衝突。

三阿哥打了下人,下人就必要領藥養傷,四爺帶走的是蘇培盛,留下的是前院大管家張有德。

他是四爺留下的耳朵和眼睛。

她賭四爺會知道,會有所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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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書想:未知的等待真是件熬人的事情,尤其是盛夏更讓人心浮氣躁。宋嘉書甚至開始泡蓮芯兒喝了。

聽說耿氏那裡更是,連早膳都讓人上炸兔丁吃,一副化悲痛為食欲,要把府裡兔子吃絕似的。

等到了第四日,四爺回府了。

宋嘉書無聲的舒了口氣。

四爺一早從圓明園回來,就考較了三位阿哥的功課,然後罕見的中午就給他們放了假,讓他們去陪陪各自的額娘。

宋嘉書站在門口,看到弘曆小小的身影走回來,身後還跟著撐傘的太監。

弘曆見額娘站在門口,緊著走了兩步。

弘曆一進門,就看到桌子上放著他沒見過的玩意兒:一個木頭的圓盤,裡麵還有兩個銅做的小陀螺。

他回頭看額娘。

宋嘉書微笑:“我讓工匠做了可以在盤子裡玩的小陀螺,以後你跟弘晝可以在屋裡玩這個,這個動靜不大,沒關係的。”

這是她想起當年看盜夢空間的小金屬陀螺,就畫了樣子讓工匠做的。

她先轉了一下:“看,要用巧勁兒,要是玩得好,能轉很久。”

弘曆低頭撥弄了一下另外一個陀螺:“額娘,你都知道了?耿額娘告訴你的嗎?”

宋嘉書點頭:“弘晝嚇壞了,半夜都嚇醒了一回。你耿額娘坐在這裡哭來著。”

弘曆抬起頭來,眼睛裡帶上了明顯的情緒:“三哥沒抽我們身邊的貼身人,是抽了給我們院裡灑掃的兩個小太監,抽的他們滿地打滾。於是這兩日前院再沒有雜役敢陪著我們玩了,都躲著我們走。”

宋嘉書摸了摸他的頭。

白寧白南都沒跟進來,屋裡隻有母子兩個,銅製陀螺在木盤上轉動的輕微響聲。

弘曆低下頭把倒下的陀螺重新轉起來:“我不想額娘為了我,被李側福晉為難。三哥是這樣慣了的,隻是這次打下人見了血,才嚇壞了弘晝。”

他抬起頭來,一雙眼睛黑黢黢的,如同墨丸:“我不怕血。阿瑪帶我看過獵狗咬死兔子。”

宋嘉書無聲的歎了口氣:把孩子逼的不像孩子,才能活下去,這是沒法子的皇室生存之道。

她笑了笑“你阿瑪特意放了你們半天假,下午叫弘晝來一起玩吧。額娘還讓人給你做了新的蹴鞠,還有竹蜻蜓,陶響球。還特意做了十來個竹圈,你們可以扔出去套兔子玩。”

弘曆忽然抬起頭:“額娘是覺得,阿瑪下午會來嗎?”他沒等宋嘉書回答就點頭道:“那額娘放心,我會帶著弘晝好好玩的。”

宋嘉書:……你是六歲啊,就算按照這裡的算法,也才七歲,怎麼這麼聰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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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到的時候,並沒有令人通報。

他就是為了兒子趕回來的。

兄弟鬩牆四個字,沒有人比四爺體會的更深,彆說整個大清,再往前的朝代數,也沒人跟雍正爺一樣,擁有這麼質量凶殘且數量足夠多的兄弟。

當年他上頭三位哥哥亂成一團:三阿哥在第一次廢太子後,告發大阿哥魘鎮太子與諸皇子。

作為老四,看著三個哥哥都牽扯進去的潑天大案,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

這是不同母的兄弟爭鬥。而同父同母的十四,對四爺的態度,給他留下了另一個陰影。

雙重陰影的四爺,對兄弟二字,認識很深。

他不是那種傻爹:自己跟兄弟們掐的你死我活,還雙標的相信兒子們之間隻是打打鬨鬨,手足至親,大家都是和和美美一家人。

他一向是防著自己府裡也出現兄弟相殘苗子的。

當年福晉的弘暉還在,他也特意讓嫡長子照顧下麵的幾個弟弟。對弘時自然也是這樣教導的。

於是三阿哥此舉,真是戳他的心窩子!

尤其是三阿哥往日當著他的麵,對兩個弟弟那是春風化雨百般關照,轉眼趁自己不在府裡,去疾言厲色教訓弟弟,更讓四爺介懷。雖說長兄如父,尋常人家哥哥責罵弟弟兩句都正常,但凡三阿哥平日也當個嚴厲負責的哥哥呢,四爺也不會這麼膈應。

尤其是他作為老子還在悶不吭聲憋著不敢明爭皇位,三阿哥竟然一副自己就是未來世子的模樣,跟李氏一起,計劃著在皇上跟前露麵出頭了。

四爺當時要氣死了:你爹我還沒在皇上跟前混出頭來呢!

先是違背阿瑪的意思,再是欺壓兩個弟弟。

三爺對三阿哥的不滿到達了頂峰。

但四爺也是個多疑的人。

知道耿氏帶著兒子也去了凝心院,他就起意要走一趟。弘時有錯但也是兄長,希望這兩個婦道人家彆湊在一起,教壞了他的兒子們,讓弘曆和弘晝對兄長生出憎恨怨懟來。

他回來後一句也沒提那日的事兒,他倒想先看看鈕祜祿氏和耿氏的態度。

一進門兒,他就看到弘曆和弘晝正頭對頭趴在桌上,耿氏和鈕祜祿氏就坐在旁邊笑吟吟的打著扇子。

四爺是喜歡見到母子其樂融融的場麵的。

這對他來說,永遠是個治愈的場景。

“做什麼呢?”

驚得四個人連忙起身請安。

他走過來看,木頭盤上擺了兩個小小的陀螺。四爺打出生起就沒見過這麼小的陀螺,也不用抽打,就擺在一個簡單到寒酸的木頭盤子上,在屋裡就能玩。

四爺歎了口氣:這隻怕是……叫弘時嚇得不敢在前院再玩抽陀螺了。可憐兩個孩子,頭都要碰在一起了,擠在這裡玩這樣小的陀螺。

再回頭看弘曆弘晝,各自跟在自己額娘後麵,臉上都是忐忑,一言不敢發。

還是鈕祜祿氏先白著臉開口道:“爺彆怪罪,不敢讓他們貪玩的,玩一會兒就收了。”

四爺上前,摸了摸弘曆和弘晝的腦門:“晌午功課答得還好,去西側間玩去吧。”

兩個孩子這才露出笑容來,弘曆一手抱著木盤,弘晝一手抓著兩個陀螺,剩下的兩隻小胖爪牽著,一起往西側間跑去。

到了西側間,弘晝左右手同時轉兩個陀螺,弘曆也不跟他搶,就坐在旁邊看著。弘晝玩了一會兒,繞著桌子來到弘曆邊上,趴在他耳朵邊:“四哥,額娘不讓我告三哥的狀。”

弘曆點頭:“阿瑪不喜歡聽人告狀。”

弘晝臉漲的通紅:“四哥,那咱們以後隻能躲在屋裡玩這個嗎?”弘曆伸出手,拿過兩個磨得光潤的銅陀螺。

“弘晝,等咱們長大就好了。”

弘曆想起幾天前的清晨,他沒有告訴額娘,連她給自己做的竹蜻蜓都被扔到湖裡去了,也沒有告訴額娘他院子裡的小太監被打了。

他隻是有點眷戀的,不舍得放開額娘的手。

到了前院,他沒有直接去書房,而是去了湖邊。小豆子跟在他身後,苦著臉道:“阿哥,早起湖邊濕冷,讓人知道奴才的腦袋就沒了。”

弘曆不理他,站在湖邊看了一會兒。

彆的東西都已經沉到了湖底,但半隻蹴鞠還被水草纏著,浮在上麵。蹴鞠外麵有額娘給自己做的網袋。

額娘說雙手抱著球,怕他跟弘晝跑起來不穩當摔倒,所以用絲線編了幾個漂亮的七彩網,把球兜在裡麵,能讓他們單手拎著球走。

如今那漂亮的七色彩線勾出來的網,就臟兮兮的纏在岸邊的幾叢草木上。

“阿哥爺。”小豆子雖比弘曆大些,但也隻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從小伺候他情義也深,雙眼包著淚問:“奴才偷偷下水給您把蹴鞠,至少把格格親手做的網袋給您拿回來吧。咱們藏在屋裡頭,彆叫人看著。”

卻見四阿哥搖搖頭,又帶著他去了前院,然後照常讀書上課。

弘曆再見到弘時的時候,還是恭恭敬敬的喊一聲三哥。

他能感覺出來,弘時根本沒把昨日扔他們東西,打他們下人當回事——都不是故意欺壓,而是一時起意就過來教訓教訓弟弟。弘時覺得再理所當然不過,所以見他恭敬,心情不錯的弘時還應了一聲。一切都如過水無痕。

這種‘我都不是把你當做弟弟認真謀劃欺負,而是當成個小玩意心血來潮就隨手打了’的態度,讓弘曆更覺得心裡憋著一口氣,像是浮在水麵不肯下去的蹴鞠。

此時,他看著弘晝可憐巴巴的問他:四哥,四哥,那咱們以後隻能躲在屋裡玩這個嗎?

弘曆想,要快點長大才行,他真怕,哪天沉在水底的是自己,是額娘。

就像那天半夜,他被乳娘偷偷叫醒,顫巍巍的聲音傳過來:“阿哥,您的額娘怕是要不好了。”

他要快點長大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府邸東西相差一射之地,參考了紅樓夢裡麵前院的大小,那時候的雍親王府應該隻大不小。紅樓原文:黛玉入賈府:“不進正門,隻進了西邊角門。那轎夫抬進去,走了一射之地,將轉彎時,便歇下退出去了。”

:見於清實錄,胤祉第一次廢太子後,告發大阿哥魘鎮太子與諸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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