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格……”白南被兩位格格連番舉動嚇出了老母雞打鳴的聲音。
宋嘉書拉著她一並:“走走走, 進門,上門栓!”
白南連忙答應著,然後叫被驚動的小白菜和小蘿卜一起:“快快, 快來關門。”兩個格格都這麼害怕,肯定是在外麵見了什麼臟東西。聽老人說, 鬼不會過門檻, 所以富貴人家才用高門檻。
等白南揣著一顆撲通撲通的小心臟回了屋,隻來的及聽到耿格格的後半句話:“……還不是李側福晉一晚上忒煩人,我實在忍不住就回了一句嘴嘛。說完才想起怕來,隻得就跑了, 倒忘了拉著姐姐。罪過罪過, 姐姐沒代我受過吧?”
宋嘉書哼道:“怎麼沒帶你受過呢。你下次可得提前說啊,害得我都跑不迭, 差點挨打。”
耿氏和剛進門的白南就同時驚叫了一聲:“啊!”
白寧也心有餘悸:“當真, 要不是我們格格先退後了一步,然後又跑得快,還不知李側福晉要做什麼呢?”
說著把方才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被罵為‘蛇鼠’的耿氏氣紅了臉:“真是欺人太甚!”然後又給宋嘉書拍巴掌:“姐姐回的好, 難得她也挑不出刺兒來。”
隻是不免擔憂:“隻是姐姐的話估計要把李側福晉氣壞了, 她不會善罷甘休的!”
耿氏就聽鈕祜祿氏的話裡, 第一次含了冰霜一樣的淩冽, 竟是冷的怕人:“那又如何!若是躲能躲過去就罷了, 都欺負到臉上,難道任由人打罵嗎。”
她話音剛落, 院中就傳來拍門和喊叫的聲音:“奴婢是西大院的綠湖, 奉李側福晉的命來請兩位格格過去說話。”
宋嘉書輕“嗬”了一聲,對白寧道:“去,隻說我扭了腿, 不能走動。”
耿氏也道:“我扭了腰。”
白寧自然知道怎麼說話,方才的事兒她也氣的很,於是走出去,隻隔著門說了兩位格格‘受傷’之事。
綠湖的聲音停了片刻,又道:“那還請白寧姑娘開個們,讓奴婢進去給兩位格格磕頭請安——能聽兩位格格親自回絕我們側福晉,才算是見了真佛求了真經不是?”
白寧冷道:“如今格格們在擦藥酒,難道還得專門給你說句話才算完?往日格格們身子不爽快,福晉都不必格格們親自去回話,隻我去回明就免了請安。怎麼今日綠湖妹妹倒是比主子的譜還大?”
綠湖受不住這個大帽子,隻得走開。
耿氏恨恨道:“真個瘋了!”
宋嘉書卻已經在要湯了:“一路疾行回來肚子裡有點冷,準備的雞湯不是?我進來的時候都聞見了。”
白南:……
--
東大院。
四爺與年氏攜手回屋。
有四爺在側,年氏隻覺得冬日的寒風,都沒有那麼冷了。
壽嬤嬤也早帶著兩個丫鬟色色準備的仔細,隻等著主子們一進門,就遞上熱毛巾讓主子們擦手。
四爺就握著年氏的手,兩人一起暖了暖。
然後從懷裡拿出一個紅色的荷包:“這是宮裡禦製金幣,是皇阿瑪讓人打了給我那些小弟弟們的。”倒出來,是金燦燦的一把拇指大小,厚度可觀的方孔圓形金幣,上頭刻著吉祥花紋,四爺道:“我給了弘時、弘曆、弘晝一人這樣九個大錢做壓歲錢,也算是圖一個長長久久的吉利話。”
四爺雙手合攏,把金幣和荷包都放在年氏手上:“你收著這個,福宜……雖沒了,但留著給咱們下一個兒子。”
年氏淚流滿麵。
四爺見此,想起不足周歲夭折的兒子,也自感傷半日,又安慰年氏。
年氏痛快哭了一場,這才收了眼淚道:“新歲第一日,我倒哭了起來。爺坐著吃杯熱茶,我進去擦一擦臉。”
壽嬤嬤扶著年氏進裡間,先看著年氏把錢仔細收起來,然後才上來服侍年氏洗漱。
緋英提了熱水進來,見主子心緒平穩了,便悄悄道:“主兒,您跟爺回來後,外麵很是鬨了一程。”
然後將打聽來的消息一一告訴年氏,從散了宴後李側福晉的酸話,到耿氏和鈕祜祿氏的回話與跑路,再到方才綠湖去凝心院叫門無用,铩羽而歸。
實在是凝心院跟東大院離得不遠,李氏的人從西大院過來,白日還能繞後麵走,可如今天晚,後頭穿堂落了鎖,隻能打東大院門前過,可不是讓東大院的下人聽了個明明白白?
年氏就冷笑了一聲。
一時她都梳洗完畢,換了家常的襖兒,這才帶了緋英出去。
她也不委婉說什麼‘爺方才有沒有聽見東邊亂哄哄’之類的鋪墊,而是直接道:“爺,今日咱們倒是走早了,宴上還有大熱鬨沒看著。”
四爺正端著茶杯喝茶,手裡隨手拿了一本《道德經》:“怎麼說?”
年氏點了緋英的名,緋英就將方才的熱鬨又複述了一遍。
說第二遍的時候,因為有了第一遍打底,緋英言語就更流利了。原本能做主子身邊的貼身奴才,學話就是基本技能,得聽一遍吩咐就不忘的。緋英本就記得明白,這會子更連語氣都學的惟妙惟肖。
四爺擰起了眉毛。
年氏坐到四爺旁邊去,也端著茶喝了一口,毫不掩飾自己的態度:“李側福晉當真好生威風。”
四爺亦是惱火,隻聽年氏在旁繼續道:“大年節下的,非要這般惡言惡語不成?好在都是一家人,沒有外人,否則叫人看著側福晉把兩個格格罵的奪路而逃像什麼樣子?”
聽年氏把自己的心聲說了,四爺也就直接對蘇培盛道:“明早去把此事告訴福晉,把這事兒料理了。”
彆說福晉隻是裝不舒服,不是真不舒服。就算真不舒服,也是眼不瞎耳不聾的,很快就知道了此事。
她哂笑一聲:“自己不知尊重,還要旁人如何去敬重她呢?”
然後依舊去佛前上香。
然而罕見的,今晚福晉在佛前也沒有徹底靜下心來:今日大初一,她跟四爺進宮朝賀,出來的時候,四爺袖中的荷包掉了出來。身後的小太監雖然撿的快,但福晉還是看到了,這跟今晨阿哥們來磕頭,四爺發的壓歲錢荷包一模一樣。
四爺為什麼要留一個?
這一個要給誰?
福晉心裡有答案,但也為這個答案苦澀極了:福宜不足一歲夭折,在四爺心裡是記著這個兒子的,那弘暉呢,四爺為什麼不想留給弘暉一個?
次日清晨,宋嘉書就聽說李側福晉就被福晉早早‘請’到了正院。
不知福晉是教化還是鎮壓,總之李側福晉除了臉色難看點,對她們兩人的目光凶厲一點,其餘一聲沒吭。
頂著李側福晉凶巴巴的眼光,宋嘉書是無所謂的,她依舊優哉遊哉,還不忘做右腿扭了狀。
見鈕祜祿格格拖著右腿,耿格格扶著腰,年側福晉就微笑著關懷了兩句,然後還說讓壽嬤嬤給送點虎骨去,口中又溫言道:“不必起身謝了,可憐見兒的。”
李側福晉被這句“可憐見的”氣的要命,隻能轉過頭去眼不見為淨。
--
轉眼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宋嘉書是沒有機會出去逛逛這大清的元宵節的,隻得琢磨吃什麼餡兒的湯圓。
這日傍晚,弘曆來凝心院請安,還帶了兩個外麵的花燈。
元宵節是難得沒有宵禁的夜晚,這會子用過晚點,弘曆弘晝準備出府去燈會上玩。
宋嘉書不免囑咐道:“今兒外麵必是亂的,你跟弘晝小心些,彆叫人擠了碰了。再有,弘晝玩起來就忘了時辰,你帶著他早點回來啊,彆叫你耿額娘著急。”
弘曆都應下,然後才高興道:“額娘,有個好消息,十四叔要還朝啦。”
宋嘉書心道:對你阿瑪來說,你十四叔還朝未必是什麼好消息。況且……她要是沒記錯的話,康熙爺駕崩的時候,十四應當還遠在西北呢。
正因為十四爺這個撫遠大將軍不在京中,沒趕上親爹駕崩,也沒趕上宣讀繼位遺詔,之後這位爺的態度,就給雍正帝的繼位添了幾分供人議論的謠言和疑雲。
他怎麼這會子就回京了?
宋嘉書怎麼算,自己的翅膀也蝴蝶不到十四爺和軍國大事上。隻得問弘曆:“西藏的戰事都完了?”
弘曆接過白寧遞上來的桂花酒釀湯圓:“沒呢額娘,還早的很。隻是藏邊本高遠苦寒,氣候極為不好,冬日更是天象多變,寒冷刺骨不好打仗。如今十四叔就趁這個新歲,帶了藏地新的達、賴、喇、嘛來,讓皇瑪法冊封。開春之後還是要回去的。”
弘曆神色裡露出分明的喜色:“皇瑪法說讓阿瑪帶幾個叔叔去城外迎一迎十四叔,算是告慰他的功勞苦心。阿瑪說,那日帶著兒子去!”
宋嘉書有點訝異:“隻帶你自己去嗎?”
弘曆點頭。
宋嘉書看著這孩子逐漸長開的眉眼,笑了笑:“那好好跟著你阿瑪做事啊。”
二月二龍抬頭的好日子,十四爺回到了京城,還向皇上獻上了一個重要的和尚,皇上也予以了冊封,算是中央定性,讓邊地思想統治撥亂反正。
--
且說十四爺也算是帶著功勞和苦勞進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