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看開(2 / 2)

董鄂氏作為晚輩,座次自然靠後些。

聽了李氏的指桑罵槐,宋嘉書一轉頭就看到董鄂氏臉上通紅一片,幾乎要滴下血來。

她微微一歎。

及至請安散了,耿氏要回去給弘晝做衣服,宋嘉書則要往花園裡去散散步。

白寧在旁扶著她:“格格也是的,如今園中冷颼颼的不說,還沒什麼好看的,偶爾才有些零星的迎春。唯有格格喜歡這個時節在園子裡逛,到了春天花都開了,您反而不敢逛了。”

宋嘉書撫了撫麵容:“是啊,就怕花粉柳絮的刮到臉上。”這個過敏體質真是沒辦法。

除了怕過敏,她喜歡冬日逛院子,還有一個緣故。冬天冷朔,人難免要多吃些,吃的也油水大些,要是不走動,都堆積成小肚子了。

宋嘉書很喜歡前世一句話:“要奉自己的身體如奉神殿,應該好好保持它的強韌、美麗和清潔.”

身體健康,人才能有一種挺拔昂揚之態,才能談得上享受人生。

白寧扶著她走了一圈,宋嘉書還不準備回去,又說:“去翻花亭後頭,去看看那捧迎春開沒開,我記得去年那處就是開的最早的迎春花了。”

見格格興致勃勃,白寧表示佩服:“格格穿著花盆底呢竟也不累,奴婢穿著平底兒的鞋都有些累了。”

宋嘉書:那你是沒見我穿著高跟鞋走路走到飛起來的樣子。

說到這兒,她又覺得慶幸,起碼沒穿越到需要裹腳的地方,她實在想象不到自己要踩著一雙畸形的小腳,慢慢挪步的樣子。

大清禁止裹足的規定,是宋嘉書最拍手的政策,沒有之一。

與白寧說起來:“好在咱們不用裹足。”白寧卻道:“如今也隻有滿洲姑娘這樣行了,現在外頭漢人還是流行裹足才好看,旗人姑娘為了選秀才不得不留住天足。”否則屬於違法行為。

兩個人邊說邊走上翻花亭,準備穿過去看迎春花。

還沒走過去,風倒是吹來了細細的哭聲。

宋嘉書止步,仔細看了看,發現是董鄂氏正在對著自己的乳母哭,她哭的傷心又憋屈,哭音裡頭還夾雜著哽咽的泣訴。

“回去吧。”宋嘉書悄悄帶著白寧繞開。

要強的人是不要人可憐的。

真想被人看見被人安慰憐憫,董鄂氏可以在福晉正院哭,在自己的茂昌院哭,何苦頂著風坐在這光禿禿沒人來的園子裡哭。

她既要躲著,便成全她吧。

宋嘉書覺得心裡墜的發沉。方才她還在慶幸,說是清朝滿洲姑娘不裹足,確實,大清不讓女人裹足,但卻裹了腦子。

女人的命運,都得係在男人身上。

是以,哪怕董鄂氏這種出身的滿洲姑娘,本人資質不錯,腦子也絕不算糊塗,但在被丈夫不喜後,也隻能躲在冬日的園子裡哀哭。

宋嘉書再次清醒的意識到,自己是生活在怎樣的一個地方。

有了董鄂氏這個小插曲,宋嘉書今日的鍛煉,就覺得沒滋沒味的。

白寧怎麼能明白,自家格格是在感慨女人這個群體的命運,她還跟白南奇怪道:“素日也不見格格喜歡茂昌院的董鄂主子,怎麼見她哭了一會,格格也不高興起來?”

白南更想不出緣故,隻得道:“中午我去膳房一趟,給格格挑點好吃的吧。這個時候,應當有剛剛冒頭的小野菜,格格不是說,小野菜包的肉餛飩好吃嘛,那就讓膳房做一碗來。”

宋嘉書果然被鮮美的餛飩撫慰到了心靈。

這種春日菜蔬的嫩,是會在舌尖迸發的一種鮮靈,讓人覺得嘗到了春天。

吃完一碗餛飩,宋嘉書熱烈的期盼起了春筍。

果然,她是屬於蘇軾那種就算被貶到荒蕪黃州之地也“自笑平生為口忙”,然後想著“好竹連山覺筍香。”就有所安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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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迎春花發了幾支,春日的氣息也隨著這花開一絲一縷的舒展開來。

膳房非常應著時節送了春盤來。幾乎有半扇炕桌大的方盤一角,摞著薄到微微透明,嚼起來又頗有韌勁的單餅。方盤上還有十數個小碟,是用來包春餅的春菜:各色新鮮菜蔬微微調味,蛋餅切成細絲,另有醬肉等調味之物,十分豐富。

晚間宋嘉書照例撕了一頁日曆才入睡,上頭並無旁事,隻記著今日吃了春餅。

然後算了算,現在這已經是她的第五本日曆了。而這一本也已然過半。

竟然將近五年過去了。

宋嘉書睡前總會想想前世之事,生怕自己在這裡過得太久,就忘記了自己本人是什麼樣子。

這一日,大概因為吃了春餅,晚上就夢見了煎餅果子。

燈火明亮的教室裡,早讀的時候,有搖頭晃腦認真背課文的同學,有趁老師不在狂補作業的同學,還有她這種,窩在書後麵偷吃煎餅果子的人。那樣讀書的日子,在記憶裡,單純鮮明。

醒過來後,還有點悵然若失。

然後,非常想吃煎餅果子。

“煎餅果子?”

白寧認真的又跟宋嘉書確認了一遍做法,這才到大膳房去,請師傅給格格做這道據說幼年吃過一回的街頭小吃。

煎餅果子不難做,李師傅反複確認了,鈕祜祿格格不肯在裡麵夾什麼好東西,隻得用攤餅包了炸的酥脆的果子和兩根綠菜葉子就送上去了。

這還不算完,不一會兒凝心院又來人了,居然是來大膳房借平底鐵鍋的。

李師傅:……

雍親王府的膳房分了小十間,每個膳房都有兩位大師傅領頭,一正一副。李師傅是蜀地的廚子,原是個副手呢,隻因鈕祜祿格格跟耿格格很喜歡吃他的菜,沒一兩年,就成了正的那個。所以他一貫很給凝心院麵子。

見白寧來要鍋,他雖然震驚,還是開了大櫃子,讓白寧選了一口平的幾乎沒有鍋沿的鍋,正是他平日用來烙雞蛋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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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書原想著自己做個煎餅果子,給弘曆弘晝兩個孩子吃的。

結果還在院裡練習攤餅的時候,倒是先讓來凝心院的四爺撞上了。

四爺想,這鈕祜祿氏,看著最文靜溫柔的一個人,怎麼私底下經常乾些奇奇怪怪的事兒呢。

有一回被自己抓著叼著牛肉乾算數學題,還有一回是在庫房裡邊收拾邊喝酒,這回更好,直接在院子裡支了爐子開始攤餅。

這都是些什麼玩法?

然四爺用他挑剔的眼光看過去,發現鈕祜祿氏還真不是玩,還真有乾活的樣子。她的頭發緊緊挽著,一絲不落,上麵更沒什麼丁零當啷的頭飾。同時腰上還緊緊係著一塊棉布,袖口也紮起來了,免了衣裳蹭來蹭去,看上去很利落。

宋嘉書也是給自己的運氣跪了:往日她嫻靜從容的坐在屋裡幫襯福晉算賬的時候,四爺都沒碰上。倒是這種有點出格的時候,全讓四爺給撞上了。

四爺招手,小白菜戰戰兢兢又搬了一把椅子來,讓四爺在旁邊坐了。

待他弄明白什麼是煎餅果子後,四爺也生了興致,讓宋嘉書給他表演一個。

宋嘉書:……

她隻得舀了一勺麵糊,然後用竹子推開麵糊。

這回換四爺無語了:這不是弘曆的竹蜻蜓嗎!

然後就看到鈕祜祿氏用鏟子翻起麵餅——還是個破的,就聽鈕祜祿氏尷尬道:“爺,我還在練著……”

四爺何其聰明,看了一遍就知道該怎麼做,不就是要推一張薄而完整的麵餅嗎。

他伸手:“給我。”

宋嘉書看著四爺很快攤出來完整的餅,心道,這世上真是不公平,做皇帝做的好的人,做煎餅居然也做得好!真是不給普通人活路了。

四爺被她羨慕的眼神一看,嘴角也微微翹了翹。

然後把竹蜻蜓一扔,輕咳了一聲:“叫弘曆小心些,彆碰著爐火。”

宋嘉書忙道:“原是做了玩的,一會兒就收了。”

四爺矜持點頭,起身進屋,還不忘吩咐:“把方才的餅卷了你說的果子,端上來吧。”

這位爺還準備品嘗一下自己的餅。

不過他眼光挑剔,嘴也挑剔,對煎餅果子又沒有童年濾鏡,一嘗隻覺得油酥酥的,裡頭居然還有塊生的菜葉子,非常敬謝不敏,咬了一口就放下了。

宋嘉書覺得四爺看自己的眼光都同情起來。

她無奈:不知道這位爺怎麼忽然過來了,要是有空,他不該直奔東大院去看他的福星兒子嗎?

自打七阿哥出生,彆的院是越發摸不著四爺的邊了。

四爺喝了一口清茶壓了壓。

今日他看了看弘曆和弘晝的關於千叟宴的籌備時論,雖說想法和思路都還稚嫩些,但也能看出兩個孩子都是言之有物。

尤其是弘曆,一看就是下過功夫的,沒有泛泛而談些禮儀之事,反而列了許多數據。

正對了四爺一顆務實的心。

皇上曾對他提過,四月裡讓他往承德、保定、唐山等地都走一走,看看京城附近這些地界,‘滋生人丁永不加賦’的政策實行的怎麼樣。要是京城腳下都難以推進,那彆處隻怕更難。

四爺準備帶弘曆出去走一走,見見民生,學些辦事。

所以便來了凝心院,準備告訴鈕祜祿氏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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