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絕食(2 / 2)

隆科多就拍了拍弘曆的肩膀:“走吧,四阿哥,咱們的差事耽誤不得呢。”

方才四爺召了三人去,吩咐的差事都是為了明日登基大典的順利舉行。

怡親王負責率禮部和內務府籌備大典儀式。此事雖有先例可循,看似容易,實則細致難辦,最易出問題。因從前十三爺是沒指揮過內務府的,倒是八爺從前管理過好幾年內務府,在其中自然頗有熟手,想做什麼也方便——若是登基大典出了岔子,那可真是貽笑大方了。

隆科多則是負責內廷和京城的安全,先帝駕崩,新帝登基,京城和紫禁城的□□自是第一要務。

而弘曆的任務比較特殊,他要奉旨留下一個人,然後送走一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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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鹹安宮。

這是一座正門常年閉鎖的宮苑,所有日用的運輸,都隻能走特殊的角門,角門門口,還常年有精乾的侍衛駐守,晝夜不歇。

哪怕今日弘曆想要進去,也不例外。

他走過角門和偏廊,一路來到正院,隻見屋門口已經站著一個穿著素服的身影。

弘曆辨認清楚後,便走上前去,紮紮實實的行禮請安:“侄子見過二伯父。”

且說胤礽在弘曆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是廢太子不見天日了。連先帝駕崩,他與大阿哥胤褆隻要沒有恩旨,都不能邁出圈禁之處一步,隻能在屋裡戴孝。

於是這便是胤礽與弘曆的第一次見麵。此時他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少年郎,微微一笑:“你的眼睛很像老四。”

弘曆隻是垂首而立,沒有糾正眼前的二伯父,該稱呼他的阿瑪為皇上了。倒是胤礽自己,下一句已經改口道:“明日就是登基大典,皇上命你特意過來一趟,是有什麼旨意嗎?”

作為曾經的太子,還是新帝的兄長,論嫡論長,他都是威脅。若是新帝忌憚,一杯毒酒賞下來,也是正常。可此時胤礽的語氣十分平和,似乎連生死都不甚在意。

弘曆再次行禮恭敬道:“阿瑪的意思,是請二伯於此安養。”略微頓了頓才繼續道:“請弘皙堂兄與家人往京郊鄭家莊安置。”

空氣裡一片寂靜。

弘曆奉此命而來,自然是什麼準備都做好了的。此時氣氛緊繃,他也並沒有慌張或是局促,隻是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等著眼前人發話。

眼前這位庶人,大概是大清最特殊的庶人了。

他曾是一人之下的太子爺,曾是天下人心中最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如今先帝駕崩,也代表著,唯一有資格能放他出門的人死了。新帝即將繼位,也有了旨意,雖不是賜死,但這位曾經的太子,便注定了終生再不能離開這禁錮之地一步。

而從今日起,連他的子女也要跟他分開了。

半晌,清淡溫和的聲音才響起。

弘曆聽見這位二伯答非所問般感慨了一句:“你這性子,倒是跟老四不像。”

在胤礽的記憶裡,老四雖然常冷著臉,但卻是個急性子。

從前老四跟著自己留京辦過差事,那時候自己要是沉默半晌,老四就要用眼神不斷發問,要自己再不直說,老四就會直接開口問詢了。

而眼前的少年,隻是安靜的等著,極有耐心。

胤礽再次笑了笑,點頭道:“好。”

他的語氣無悲無喜:“皇上恩典,給了弘皙一個郡王的爵位,自當不與我這種庶人同處,當彆府居住。”

弘曆再次行禮:“二伯父,侄兒這便到外頭去候著。”

家人要道彆,有外人在自是不方便。

胤礽對此倒是微微有點詫異,覺得這孩子倒是難得細心,也沒有仗勢霸道的意思。如今勝負尊卑已分,君臣已定,這孩子作為新出爐的皇子,沒有驕矜禮數周全不說,還有這份體貼,也是難得。

這個孩子未來會是什麼樣呢?

老四的孩子少,又無嫡子,將來儲位隻怕又是一場亂子。隻是結局如何,自己怕是看不到了。

於是胤礽便解下腰上懸掛的一塊羊脂玉佩:“你的名字是弘曆?聽小太監們說,你曾入宮被皇……大行皇帝教導過些時日。這玉佩,也是曾經大行皇帝親手賞我的,送給你吧。”

弘曆上前恭恭敬敬的接了,慢慢退出門去。

鹹安宮門口,立著手持兵刃身著甲胄的一縱兵士,領頭的還是老熟人,隆科多的親信額宜蘇。

經過暢春園一夜,額宜蘇跟弘曆也熟悉起來,甚至還有點同舟共濟之感。

見了弘曆自己出來,也就比較敢說話:“阿哥爺,差事可順利?”

弘曆點了點頭,手裡捏著方才二伯父送的玉佩。

這些日子太多事情撲麵而來,哪怕在喪儀上,說是在哀悼,弘曆也是按照阿瑪的吩咐,隨時警惕著,觀察著他那些叔伯和堂兄弟們是否有異動,沒有一絲放鬆的時候。

直到現在。

直到現在捏著當年皇瑪法帶著殷切期盼,送給最愛重嫡子的玉佩,弘曆才真正覺得,皇瑪法去了。

他真的很思念皇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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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皙出門的時候,眼睛有點微紅,見了弘曆後,神色也有些複雜。這一年來,兩人一起跟著康熙爺,讀書、騎射都在一處,可從今日起,兩人的生活便要天差地彆起來。

一個入紫禁城當正兒八經的皇子,一個雖被封了郡王,從此後卻隻能帶著妻妾兒女住在京郊鄭家莊,估計出門一趟都會有人盯著跟著,要做一輩子老老實實的‘郡王囚犯’。

弘皙和弘曆上馬,後頭自有一隊侍衛跟隨,另有一隊負責‘護送’理郡王的親眷。

弘皙身上有郡王爵位,明日就是登基大典自是要出現的。

故而弘曆今日要先與理郡王一起,將其家眷送到鄭家莊,然後兩人再一並返回京城,參加登基大典。

待大行皇帝喪儀完畢,理郡王就能出京跟家人團聚了。

如此,明日這要緊的一日,將胤礽、弘皙與其家眷分了三處,無論是哪一方想有異動,都要顧忌其餘的親人。

弘曆騎在馬上,算了算今日要趕的路程,心道:好吧,今日是不用想著停下好好吃飯了。

又想起昨日阿瑪不肯用膳,連著額娘也隻吃了一口飯,不免擔憂:不知今日阿瑪額娘能否多進些飲食呢?

弘曆的擔憂很有道理。這一日,為著德妃的絕食明誌,他的阿瑪和額皆是陪著粒米未進。

不但雍親王府的人今日吃不上飯,怡親王亦是如此。

且說養心殿中,待十三爺轉回去屋內,就見書房內一片狼藉。

作為新上任的內務府頂頭上司,十三爺安慰自己:不要緊,本來養心殿的東西也都是舊日的,等登基大典後也要換新的,此時由著四哥砸吧。

待他聽聞了德妃娘娘的所作所為,便也為自家四哥感同身受的傷心起來。從皇阿瑪駕崩的十一月十三日晚起,至今,十三爺是親眼見著的,四哥真是日夜不休硬扛下來的。

他知道,四哥是個仔細人,也是個好強的人。為著明日登基大典能順利,真是跟熬鷹似的苦熬,許多事情都親力親為。誰料到最大的一個拆台就來自於自己的親娘。

然而怡親王也隻能勸四爺有限的時間——他還要去忙登基大典的事兒呢,如今得備下兩套流程,若是準太後肯出席便是正式流程,若是太後執意不肯在登基大典露麵,儀式程序自然又有變動。

所以這一日一夜加上明天的大典,怡親王也得做好二十幾個時辰不用睡覺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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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宮中。

宋嘉書覺得眼冒金星。

雖然晨起她特意吃的很飽,然而經過一上午的舉哀,也早已腹內漸空。

此時跪在德妃的永和宮覺得十分煎熬。倒不是冷,而是熱:永和宮內不單地底下鋪設有燒的滾燙的地龍,屋內還燒了好幾個火盆,掛著的厚錦緞簾子垂下來將熱氣都悶在屋裡,熱的人頭暈。

德妃本人倒是不熱。

因她與從外麵進來的眾人不同,她並沒穿襖兒和大毛衣裳,隻穿了一件單衣素服在榻上端坐不動,宛如佛像,不肯睜眼垂愛世人。

一有人勸膳就搖頭,表示不肯進食要去陪先帝。

宋嘉書跪了一個半時辰後,忍不住心道:唉,這宮裡到處都是梁,您要是想去陪先帝,就乾脆找根繩子去了吧,怎麼偏要絕食呢,餓一時半會兒哪能餓的死呀。

過了片刻,宋嘉書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才清醒了一點。

隻是她眨眨眼,總覺得自己還有些暈,不然怎麼覺得,前麵年側福晉在晃呢。

不過很快她就明白過來,不是她眼暈,而是年氏當真搖晃了兩下,然後向後一仰暈了過去。

宋嘉書立刻伸出手,攙住倒了一半的年側福晉。

旁邊耿氏一直在垂著頭發呆,甚至還有點偷偷打瞌睡,這會子宋嘉書猛然一動把她驚醒,耿氏嚇了一跳,不由道:“怎麼了?怎麼了?”

再一看宋嘉書半扶半抱的年側福晉,臉上也失了顏色:“側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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