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代祭(2 / 2)

餘下的時間裡,他神色淡然溫和,甚至回憶起了當年康熙爺關心他的舊事。

也是這樣一個冬天,康熙爺往蒙古去,給他心愛的太子爺寫朱批,隻道:“草原上忽然降溫了,蒙古人都穿上了皮襖和皮外褂,但朕覺得,蒙古雖冷,卻也不如京城中格外冷的時節。朕如今覺得倒好,倒是你從小不耐寒,隨信命人帶去銀鼠皮襖兩件,記得加衣裳。”

時隔許多年,胤礽仍然記得這些事情。此時開了話匣子,便說了許多件給弘曆聽——除了弘曆,大概再也沒有人會聽這些事情了。

臨近城門前,胤礽又陷入了沉睡。

弘曆見他過分平靜的麵容,都生怕二伯是完了所有的願景,直接離世了。

好在這隻是弘曆的多慮,胤礽仍舊全須全尾回到了鹹安宮,還特意給弘曆找出了那枚扳指送給他。

弘曆恭恭敬敬的行了禮,才從鹹安宮告退。

他想,以後估計再也見不到這位二伯了。

果然,就在先帝兩周年祭的一月後,雍正二年的臘月二十三日,廢太子胤祍於鹹安宮過世。

皇上在養心殿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由想起,上個月自己去見二哥的那一麵。

見從前意氣風發的太子二哥,枯葉一樣了無生機,皇上當時便與他說:“二哥,你好好保重身子,朕必會善待弘皙他們。”

當時二哥隻是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會。隻是我這樣活著,早就沒什麼意思了。去年一年,我不過強撐著身子骨,儘力活著。”

他凝神看向自己道:“四弟,去年你的日子很難過吧。皇阿瑪是驟然過世,太後去的也突然,要是同一年我這個廢太子再死了,隻怕世人的唾沫會淹死你。”

“但今年,我真的撐不住了。”

“請求皇上,讓我去一趟景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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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親王前來請旨的時候,皇上早已擬好了旨意,追封胤礽為理密親王,一切喪儀皆從親王規製,不從庶人。

見皇上神色哀痛,怡親王勸慰道:“請皇兄節哀。”

皇上想起先前二哥為他著想的那番話就心酸,不免道:“朕這些兄弟,偏生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倒去了。”

怡親王:……

我好像知道誰是該死的哪個,或者,哪幾個。

對朝臣們來,廢太子已經是昨日又昨日的黃花了。

他的死沒有給朝廷上帶來什麼波瀾,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另外一件事上,

自十一月下旬起,到十二月中旬末,短短不到一月的時間,皇上已經申斥年大將軍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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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後殿。

皇上還在前麵忙著,宋嘉書見炕桌上擺著空棋盤,就走過去,邊往棋盤上擺黑白棋子,邊算數。

這個月,她已經奉召到養心殿第七回了,今天可才是臘月二十日。

這數目可有點不太對。

雖說入宮後,皇上隔三差五就召她來養心殿,但作為一個喜歡記賬也喜歡算數的人,宋嘉書記次數記得很清楚,也摸出了規律。

一月之間,她到養心殿的次數,一般在三次左右,最多不會超過五次,而在皇上格外忙碌的月份,也有過一月一次的時候。

但像這種一個月七回肯定是不正常的,而且,這會子才是下午兩三點,皇上居然召她來用晚膳。

真是事若反常,必然有妖。

“你這是在擺什麼棋?”

宋嘉書回頭,見皇上已經在身後看棋盤了,心道,雍正爺雖然喜歡狗,但走路倒是跟貓似的不出聲。

“臣妾看這兩匣新的黑白子圓滾滾的可人,就擺出幾個來看看。”

看,果然最近她來養心殿太多了吧,居然連養心殿後殿新換了棋子都知道。

“喜歡就拿回去擺著看吧。”

宋嘉書笑道:“皇上也太把臣妾看成守財奴了,無論什麼東西,臣妾多看兩眼,皇上都以為臣妾想要。”

主要是她不通棋,也沒什麼好棋盤,搬兩盒棋子回去隻是白占地方。

作為一個強迫症,她希望所有的東西都有規律的呆在自己該在的地方。

皇上看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快過年了,這幾日倒是沒斷了下雪。”兩個人就這樣緩慢而放鬆的聊了會家常。

一時用過晚膳,不過下午三點多。皇上見雪也停了,便道:“趁著雪停回去吧,免得下著雪宮人不好抬轎子,再失了腳滑倒。”

待宋嘉書回到景仁宮,飯後茶還沒吃完,鐘粹宮又來人召她了。

這一天,皇上找完她,皇後找她,真是難得的忙碌。

她隻得再次換過大衣裳,戴上雪帽,往鐘粹宮來。

皇後先說了點小年的家宴和過年的瑣事,然後就問道:“皇上這些日子不怎麼見貴妃,倒是見你多些,所以本宮便來問你,皇上心情如何?”

宋嘉書如實回答道:“皇上用晚膳時心情尚佳。”

皇後便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是嗎?上月月底,皇上申斥年大將軍的那幾日,聖心不快。今日又訓斥了年大將軍,心情倒是尚佳。”

宋嘉書還真不知道此事,皇上今日又第三回斥責年羹堯了嗎?

且說後宮雖不得乾政,但作為皇城中離前朝最近的地方,一旦有什麼明旨,後宮還是很快就能知道信兒的。

比如十四爺當年剛被發配景山,太後娘娘就及時的知道,及時的暈了過去。

今日的事兒,宋嘉書是因為被召了去麵聖,所以不知,但皇後穩坐後宮,卻是知道的。

“皇上估計是不想貴妃去求情,才特意召你的。”

宋嘉書想了想,還真有可能:以貴妃的行事,若知皇上召了熹妃麵聖,必不會前去養心殿打擾,便是自己真的病了痛了的,都會忍著不說。她一向珍視皇上的恩寵,但正因為太珍視,她才不做那種出儘百寶爭寵的事兒。

她希望皇上是自己想要見她。

且說皇後不滿,少說是醞釀了七個月,多說就是醞釀了兩年多,此時直接問道:“熹妃,本宮不與你打馬虎眼,直接問你罷。隻你看來,皇上對年家的不滿,是否會遷怒到貴妃。本宮旁的都無所謂,隻一點,年節下貴妃接受內外命婦跪拜一事,本宮始終覺得不妥。”

皇後這是想趁這個機會,把貴妃這個特權給擼了。

此時把這個意圖暴露給宋嘉書,也是一種邀請和同盟。

在皇後看來,若是年家和貴妃倒了,那麼四阿哥的地位就越發穩了,熹妃自然會站在自己這邊。

她要作為皇後的尊榮,熹妃要她兒子的將來,兩人各取所需。

宋嘉書卻沒有皇後這麼樂觀,她也不想插手這件事。

她總覺得皇上不見貴妃,不是遷怒不是厭煩貴妃,而是有點近鄉情怯的感覺似的。

宋嘉書雖不知原委,但猜的很對,皇上確實是有些不知如何麵對貴妃——前些日子他跟貴妃剖心說話,十分明確的表示自己信任年羹堯,結果沒兩日,轉頭就開始申斥年羹堯。

雖說是年羹堯自己先犯錯的,但皇上想到要麵對貴妃可能會有的眼淚疑問,總是心裡不得勁。

懷著這樣的煩惱,皇上就越發覺得,一切都怪年羹堯不知感恩依功驕縱。

宋嘉書相信自己的直覺,也一向覺得一動不如一靜,認為皇上這回仍舊不會剝奪貴妃的權利。

麵對皇後期待的眼神,宋嘉書輕輕搖了搖頭:“兩年過去舊例已成,臣妾覺得難以更改”。

皇後端坐上首,輕輕吐出一口氣:“罷了。本宮可以等。”

且說皇上近來不召見貴妃,而貴妃也不求見皇上。

她隻是將自己鎖在屋裡。

她在後悔,後悔那一次為了母家婉轉試探了皇上。

是不是皇上已經看清了她的試探,所以才冷淡了她,甚至也懷疑了她,覺得她會為了家族而蒙騙聖聽。

貴妃每每這樣想,就覺得心如刀絞。

而皇上跟貴妃這樣兩兩冷淡,第一個受不了的是伴駕越來越多的宋嘉書。

彆這樣,我是想躺贏,不是想加班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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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這日,弘曆弘晝一齊來景仁宮請安,連著耿氏都一起來蹭飯了。

用過飯後,耿氏和弘晝便回去了,剩下母子兩人站在廊下看雪。

弘曆便說起這些日子皇上訓斥年羹堯的話:“凡人臣圖功易,成功難;成功易,守功難;守功易,終功難。”更叫年羹堯好生謹慎做事,不得依功造過。

皇上有此態度,自有許多官員開始上奏章彈劾年羹堯的罪狀,皇上便命其躬省己過。

年羹堯的悔過卻不甚有誠意,閉門不見客也更像是覺得丟人而已。

隻跟皇上上書,請命過完年就即刻回青海去,說自己糊塗莽撞,不配在京城為官。比起認罪,倒似乎跟皇上賭氣一樣。

宋嘉書都能猜到雍正爺的心思:怎麼,你在教我做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  見於清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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