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出京(1 / 2)

次日宋嘉書回到景仁宮的時候, 隻覺得頭疼的要命。

一進門便讓白露點上薄荷香,然後再拿薄荷膏子來,挑了好多抹在太陽穴上。

白寧見娘娘神色倦怠不說, 連著臉色都有點發青,很像是她往日見裕嬪醉酒的樣子, 不由驚奇道:“娘娘不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嗎?怎麼今日這麼個形容?難道昨夜娘娘也醉了?”

不應當啊,白寧是眼睜睜看著娘娘這十年來, 在喝酒上達到了‘無敵最是寂寞’的高度。

當日四阿哥的大婚, 宮中所有太妃、妃嬪並各宮中有頭臉的女官,再加上宗親命婦輪番來敬酒, 娘娘一一喝儘,一點沒事兒。

不是白寧敢對皇上不敬,而是皇上真不可能喝過自家娘娘。

聽白寧發問,宋嘉書搖頭, 然而一搖頭卻覺得腦仁疼,連忙停止搖頭, 隻道:“我沒醉, 是皇上醉了, 我隻是通了個宵。”

昨夜說起十三爺的病情來, 皇上到後來簡直是聲淚俱下。

宋嘉書一點都沒有誇張, 皇上最後拉著她的手道:“若是能折了朕的壽元給十三弟,朕也是甘願的。”

這話說的, 宋嘉書都不敢聽。

起初皇上還能認清自己喝多了的現實, 安靜坐著等藥。然而在等醒酒湯的功夫,皇上就已經醉深了,不顧寒冬臘月裡,不顧滿地宮人跪著就霍然起身往外走去。

蘇培盛不敢伸手拉, 宋嘉書卻是拉不住,還被皇上拖著走了兩步。皇上認真回頭道:“你彆攔著朕,朕要往奉先殿去跪祖宗,讓天地神佛和我大清的先祖庇佑十三弟。”

宋嘉書實在無法,總不能由著皇上這個狀態下,大冬夜裡跑去奉先殿跪著,隻好道:“神佛們晚上也睡覺呢,若是擾了神佛,隻恐他們心情不好。”

這才把皇上勸住。

就這,皇上也在養心殿折騰了一晚上。

其實除了酒醉要出門的時候,皇上倒是因醉了一夜睡的挺好,隻是說了一晚上夢話。然而宋嘉書卻一點也沒睡好,皇上每次開口,她都不得不驚醒。

白寧給她倒了一盞蜂蜜水來:“橫豎皇後娘娘還病著,也不要妃嬪請安,娘娘快喝點蜂蜜水睡吧。”

宋嘉書揉著額頭:“唉,真是歲月不饒人。想當年在王府裡,皇上喝醉折騰一夜,我也沒有這麼累。”

白寧忍不住笑道:“娘娘可彆說這話,您瞧瞧您哪像是要做祖母的人了。奴婢瞧著您跟十年前沒有分彆。”

宋嘉書已經累到沒有空為白寧的話而欣喜了,簡單洗漱了一下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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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醒來的時候,已然是臨近正午了。冬日的陽光暖洋洋的灑在院子裡。

今日是元宵佳節,隻見玻璃窗上還貼著過年時候的窗花,樹上也新係了些色彩斑斕的綢緞。

宋嘉書才起來用了點早午飯,白霜就進來報:“娘娘,四福晉到了。”

宋嘉書不免有點驚訝:“今日要過元宵,重華宮中自也有事要忙,怎麼忽然過來了?”然後對白霜道:“彆給她上茶了,隻上白水吧,叫她坐一會兒,我一會兒便出去。”

白寧來給主子整理妝發,然後道:“可見四福晉是有孝心的。娘娘睡著了不知道。今兒前朝可熱鬨呢。今日是佳節下,皇上原要接受群臣叩拜的,然皇上卻停了朝拜,帶著咱們四阿哥和五阿哥還有朝上大臣們往奉先殿去了。還下旨讓寶華殿晝夜不停的祈福,為了怡親王的病情當真是好一番用心。”

對著光滑的鏡子,白寧壓低了聲音悄悄道:“據說皇上今日還罵了好幾個大臣呢,從內務府的大臣們辦事不儘心,到禮部的官員們不能體會他的祈福之心,備的祭品粗糙——最後還打了兩個人才算完。”

“想來四福晉是知道此事,又知道昨夜娘娘在養心殿,生恐娘娘受了什麼委屈吧。”

宋嘉書歎氣:如今早不是前幾年了,現在皇上的話就是這天下最要緊的話,所有曾經跟他對著乾的人,現在都躺到了地底下。

所以在怡親王病倒後,皇上這樣折騰,滿朝文武居然沒有一個再敢勸他。

富察氏果然是為此事來的。

隻是她向來說話妥帖,隻是道:“媳婦在重華宮自己呆著也無趣,所以想來尋額娘說說話。因知額娘昨夜在養心殿勸慰皇阿瑪,估計回來要補眠,所以沒敢上午來。”她說著低了低頭,也有點擔心正在皇上跟前的弘曆。

宋嘉書對她點頭:“你放心吧,皇上的脾氣,我與弘曆都知道怎麼應對。”然後看著她還一點也不顯的腹部:“沒怎麼難受吧?弘曆這些日子也忙,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富察氏忙應下,然後又道:“額娘,我身子不方便,近來爺又忙著前頭的事兒,不是宿在部裡就是直接在前頭書房歇著。我就想著,叫高氏搬到前院去照料爺吧。”

她說的極其自然而溫和,宋嘉書抬手揉了揉額頭:這就是這個時代最標準賢惠的福晉啊,在自己有孕後,先要想著怎麼安排夫君的侍寢問題。

正如當年給弘曆挑宮女一般,她對這種約定俗成的慣例,仍是不怎麼習慣。

於是隻道:“既是重華宮的事情,你就自己定吧。隻一件,彆光想著不委屈弘曆,也得想著,彆委屈了你自己。”大概是還沒歇過來,宋嘉書脫口而出自己的心聲:“女人啊,委屈慣了自己,男人也隻會當無所謂的,何苦來著。”

見富察氏略帶詫異的眼神,宋嘉書才醒悟道:“你最近飲食怎麼樣?愛吃鹹的還是愛吃甜的呀?”

富察氏:……這個話題轉的也太生硬了?

想到方才的話,她眉眼彎彎一笑:“額娘說這話是心疼我,我心裡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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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富察氏回重華宮的時候,還拎了幾道景仁宮特產的小吃。

自打三阿哥被革除皇子名額,七阿哥也夭折後,這宮裡跟熹妃與四阿哥相關的事兒,就是頭等大事。

所以景仁宮的待遇當真是一年年穩步上漲。

剛進宮的時候,宋嘉書還要跟耿氏一起發愁在宮裡要花的銀子多,可這幾年,她已經完全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了。宮裡各處伺候的,除了年節下也不敢索收景仁宮的賞賜,卻仍然儘心儘力的服侍。

宋嘉書閒來無事,就在景仁宮內繼續搗鼓點吃的。

富察氏剛回屋裡,宮女就報高格格到了。富察氏一笑命請。

高氏進來的步伐很輕快,雖然穿著花盆底,但一點也不影響她像一隻飄搖的小蝴蝶一樣輕盈。

“姐姐是不是又從熹妃娘娘處拿了好吃的來?我都聞見了。”

富察氏都詫異了:“你的鼻子未免太靈了一點。”

高氏就失笑:“福晉姐姐真信啊?我哪就能聞見啊,是剛剛姐姐進門的時候,被我看到了。”

富察氏就笑:“你惦記著娘娘宮裡的吃的,為什麼今兒我叫你一並去請安,你不去呢?”

高氏搖頭道:“我可不敢出門了。臘月裡頭,跟著姐姐出門兩次,我自己又去逛了兩回禦花園看燈。不知怎麼得皇後娘娘就知道了,把我叫過去訓了一頓,說我隻是尋常格格,不許我輕狂。”

高氏的麵容上就浮現出委屈:“皇後娘娘叫我聽福晉的話,不許仗著阿哥的寵愛就生事。可我當真沒有生事。”

富察氏安慰道:“皇後娘娘是咱們阿哥的嫡母,她說的話便是爺也要好好聽著的,你以後也隻聽著就是了,可不要駁回娘娘。”

高氏眼睛就睜圓了:“我哪裡敢?皇後娘娘看著當真厲害,在她跟前我都不敢喘氣兒。跟著我去挨罵的紫藤知道的,她說我在鐘粹宮裡頭臉都憋紅了。”

富察氏再次失笑。

高氏這個脾氣啊……其實富察氏大約知道皇後為什麼看不慣高氏。

因高氏的阿瑪高斌是這兩年因治水有功晉升頗快的官員,而高氏又生的容貌極佳,富察氏無端覺得,皇後娘娘是在高氏身上,看到了一個她不喜歡的,已經不在了的人。

好在高氏是個有點稀裡糊塗的性子,也沒有追求真理的心,發現皇後不喜歡她,她也就躲在重華宮不出門。

富察氏此時對她笑笑道:“去熹額娘處總是無礙的,下回你跟著我一並去就是。”

高氏也跟著點頭:“那好啊,我覺得熹妃娘娘挺喜歡我的,還送我鐲子釵環打扮我呢。”

富察氏莞爾:是了,熹妃娘娘跟宮裡彆的娘娘很不同的一點的是,她特彆喜歡看美人,對來請安的內外命婦,若是生的好看,她就會多說兩句話。對兒媳婦輩的姑娘們更是如此,每回見了高氏,娘娘的眼睛都是一亮,露出一種很自然的讚歎和欣賞。

富察氏又與高氏說了,等明日讓她搬到前院書房去,就近照顧四阿哥的起居,高氏也歡歡喜喜的應了,然後又帶著富察氏分給她的吃食,跟來的時候一樣輕盈翩躚的走了。

宮女在旁看著就不免道:“福晉……”

高格格本就是最先服侍四阿哥的,又得四阿哥喜歡,這回福晉有孕,還特意把高格格送到前院去。

富察氏也隻是安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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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皇上的虔心祈福起了作用,待到春暖花開的時節,不但皇後的病恢複如初,連怡親王的身子也大見好轉,已然能再次上朝了。

那幾日,宋嘉書就見皇上的臉上陰雲散儘,簡直是晴空萬裡起來。

甚至還與自己喝了幾杯慶祝的酒。

席間皇上就說起今春的選秀:“朕想著,既是三年一回的大選,要不要給弘曆再挑兩個八旗出身的妾室。還有弘晝,這孩子不定性,多些人服侍也好少出去胡鬨。”

宋嘉書:……皇上給兒子們挑妾室的頻率,比給他們挑屬官的頻率還高。可見皇上本人,是很悲痛於自己這一世稀少的子嗣,頗為想在兒子身上彌補。

且說皇上如今就剩下這兩個兒子,弘曆是當成繼承人來看的自然要嚴為上,對弘晝皇上就難免轉變了些,開始向慈父方麵過度一二,導致弘晝這兩年常帶了人出宮撒歡,成為了讓京中各處頗為頭疼的混世魔王。

宋嘉書隻道:“臣妾看著弘曆宮中人也不少了。”

皇上想了想:“既如此也罷了,還是先有個嫡子更要緊。何況待過了清明祭禮,朕準備派他出京幾個月,便是指了侍妾也是白費。”

宋嘉書不免好奇道:“皇上要命弘曆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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