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書搖頭:“我是找點東西,送出宮去給白南。她也剛生了頭胎呢。”
富察氏雖未見過,但也聽說過,從前景仁宮還有個跟白寧一樣資曆的宮女,還是熹妃娘娘特意將她早放出宮去的,聽宮裡老人說起,這宮女當年在王府,還算是救過娘娘的命。
於是富察氏便道:“真是件喜事,額娘宮中的姐姐有這樣的好消息,等兒媳回宮也尋些喜慶之物一並送來。”
之後富察氏便說起:“上回請安的時候,皇後娘娘說起八月十三日爺生辰之事,兒媳特來與額娘商議。”
宋嘉書就笑著搖了搖頭:“商議什麼?皇後娘娘這一問,你又不是看不出來,不過也是擠兌我,自己兒子的生辰,隻要她不讓,我就不能插手。”
想一想近況,宋嘉書也不由有些頭疼。
其實皇後娘娘正是年初生病後才明顯露出對熹妃的不滿來。
她總覺得這一生不平,人人都得到過皇上的在意,唯有她沒有。且她的兒子不在了,隻能看彆人的兒子做太子做皇上,自己做個沒滋沒味的母後皇太後,將來還不知道被人架到哪裡去吃灰。
當今皇上的規矩又是從潛邸起,兒子都跟著親娘長大,到時候一個朝夕養育的親娘跟一個不甚親近的嫡母,新帝向著哪個還用選?
對皇後來說,原本對熹妃的示好同盟之意,是因在幾個阿哥裡,對她對優的選擇就是四阿哥,總比齊妃和貴妃阿哥強。所以兩人在當時是互為助益。
可如今四阿哥已經成了唯一的選項,熹妃也不是那等懦弱膽小的人,反而是外柔內剛。那自己現在不轄製她,不過是權利不用過期作廢。
尤其是一病之後,皇後覺得自己肯定活不過身子健健康康活蹦亂跳的熹妃,那還管什麼以後,現在先痛快了再說。
這會子見富察氏來詢問,宋嘉書便道:“罷了,皇後娘娘說什麼聽著便是了。”
好在現在輩分長了,位份長了,還有一個好處,總不能再遭遇任何體罰了。
而且皇後的話再不好聽,也不如當年齊妃直白難聽。皇後娘娘一般都是隱喻,而宋嘉書都被當年齊妃曆練出來了,就根本不琢磨那些隱喻,隻是笑眯眯的坐著,當耳邊在刮風。
富察氏今日來卻還有一事:“皇後娘娘昨日特意召了兒媳去,說是我年輕沒有經驗,待這個孩子落地後,不如抱到鐘粹宮去養著。”
宋嘉書停下正在翻冊錄的手,臉上不由露出了凝重之色:皇後娘娘居然想帶走重華宮的孩子?這已經不是請安時,對自己幾句冷言冷語的級彆了。
這是要動真格的拿捏她了嗎。
宋嘉書沉思片刻,然後側頭看著富察氏。
已經臨近生產的富察氏,需要撐一撐腰才能坐的舒服,此時她就這樣一手扶著腰安坐在榻上。哪怕是初次有孕,哪怕是說著孩子可能要被人抱走的消息,富察氏的臉上也沒有驚慌失措。
她的唇角總是微微帶著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顯得親切又但又不至於讓人覺得過於親熱。
宋嘉書見富察氏還穩得住,心裡也就拿定了主意,隻帶了如常笑容道:“皇後娘娘要養育晚輩,正是一片慈心。”
富察氏點頭:“兒媳明白。”她唇邊的弧度略微上揚了一點,變成了一種非常標準的帶著感恩的微笑:“便是外頭尋常人家,祖母要養育孫輩也是晚輩的榮耀,若是個女兒,得皇後娘娘養育,也是兒媳的福分。”
白寧在旁邊看著婆媳兩個帶笑討論這件事,便覺得:嗯,怪不得娘娘喜歡四福晉這個兒媳婦,兩個人都是心裡鋥亮彼此一個眼神就明白對方心裡要怎麼‘出招’的人。
宋嘉書知富察氏專門過來說這件事,見兩人意見統一了,就道:“你再慢慢溜達著回去吧。”
見富察氏慢慢起身,宋嘉書就道:“這件事,你是不是沒告訴弘曆?”
富察氏點頭:“爺忙外頭的事就夠多了,家裡的事兒,兒媳想著也不必告訴他。”她莞爾一笑:“橫豎有額娘,有我,便也不會有什麼大事。”
宋嘉書便道:“告訴他一聲吧,弘曆這孩子,有時候麵上不說,其實心裡有成算。你們若彼此都存了為對方省事的心思,沒準撞到一起去反不好。”
富察氏也就應下來:原本皇後娘娘為難熹妃之事,她也一直未曾開口,就是不知熹妃娘娘會不會願意告訴兒子,如今忖度著娘娘的意思,她也知道如何行事了。
然而富察氏一回宮,麵對的就是氣壓有點低的弘曆。
她去裡間換家常繡鞋的時候,留在重華宮的宮女就悄聲告訴她,方才四阿哥去看高格格了。
富察氏心裡也就有數:倒不是說高氏會給她下什麼眼藥,而是高氏為人有些直白,偏又很有個直覺,一見了四阿哥說不得什麼都會吐露出來。
弘曆原本想問一問富察氏為什麼要隱瞞他,但見她挺著大的有點驚人的肚子慢慢挪動過來,就先把話放下,隻是伸手扶了一把:“今日也走動的夠了,歇歇吧。”
富察氏坐下:“方才去見額娘,也是有事要說。我記得爺從前說過,若有事不決就去尋額娘。”
弘曆點頭:“何事?”
富察氏便將皇後娘娘這半年來對熹妃的壓製,以及想要抱養他們孩子的事兒一長一短說了。
就見弘曆的眉頭越皺越緊。
要是宋嘉書在,肯定會指著他道:這也太像雍正爺皺眉的樣子了。
“額娘如何說?”
富察氏一笑:“額娘跟我都覺得,皇後娘娘想要養這個孩子也好。”
弘曆不由揚眉冷道:“那不能夠。這又不是皇額娘的親孫輩,她如何能珍視?當年在王府裡,三哥……”想起弘時已然算不得他的兄長,弘曆頓了頓,但仍未改口繼續道:“三哥有一回毫無道理地打了我跟五弟身邊的人,扔了我們的東西,皇額娘雖知道,也通不管的。”
“這孩子又是個女孩,若從小不疼愛著,隻怕要養的膽小畏縮,以後嫁了人豈不叫夫家欺負?”說完搖頭:“我去尋皇阿瑪說。”
富察氏:……你這想的夠遠的啊。
她抬手按了按弘曆的手臂,輕聲道:“這件事,爺就交給額娘跟我吧。管保無事的。”她低頭摸了摸肚子:“我不會把我的孩子,交給旁人來養。”
弘曆輕輕吐了一口氣,抬眼望著多寶閣,凝神道:“皇額娘這樣行事,委實是過了。”
且說弘曆覺得皇後行事越了底線,殊不知皇後也覺得無力感:當日她尚且能卡住貴妃的份例,內務府看著她的臉色,不敢在夏日多給貴妃冰,以至於貴妃過得也緊緊湊湊的,直到她肯鬆手放開。
可如今卻卡不住熹妃了,內務府竟一點不敢怠慢得罪熹妃。
皇後從未這樣真切的意識到,一個成年的且被皇上器重的兒子,能帶給一個妃子這樣大的底氣。
這兩年她格外懷念弘暉,若是自己的嫡長子還在,哪有旁人什麼事兒?哪有今日她甚至卡不住一個妃嬪的用度。
且說待富察氏離開之後,白寧便上來換果茶——隨著年歲的增加,現在宋嘉書在下午已經把茶水換成了各種果茶甚至純果汁蔬菜汁。
“有了四福晉,娘娘真是省了好多心。”
宋嘉書抬頭:“其實原來也沒操很多心,弘曆這孩子,打小就有主意。”
--
八月十四日,富察氏平安誕下一女。
皇上得了消息格外歡喜,說了好幾回:“這可是朕的長孫女,且生日也好,就與她阿瑪差一日。”
又私下跟宋嘉書道:“雖說不是長子……但女孩也有一樁好處,皇家的女兒,怎麼寵著都是不要緊的,也不像兒子,還要擔憂不成器。”
若是個小阿哥,皇上還要掂量一二:洗三禮的規格不能大了,弄出個皇太孫的規格來不好,反而是女孩子,就是單純的慶賀歡喜了,於是就按著宮裡公主誕生的例,給新生的小格格行洗三禮。
且皇上還特意撥冗,帶著弘曆弘晝一並參與了小格格的洗三。
晚上便順理成章留在了景仁宮。
見宋嘉書這裡也備了很多小孩的東西,便也興致勃勃道:“之前弘晝的長子出生時,朕叫內務府的人做了許多新鮮的小玩意,待過兩日,朕叫人給小格格做,隻是樣子和顏色都要改,到時候送到重華宮去。”
旁邊蘇培盛見熹妃娘娘也不說旁的,隻是含笑應下,心裡就十分納罕。
後宮有的事情,皇上不知道,他們太監卻是知道的——當然,如果皇上想問起來,自然什麼都會知道,皇上不問,他也不會主動多嘴多舌。
故而蘇培盛是知道的:皇後娘娘有意抱走重華宮的小格格。
方才皇上提起送東西到重華宮,是多好的機會啊,熹妃娘娘隻需要遞一句話,就能讓皇上知道此事,皇上必會阻止的。
當年在雍親王府,皇後娘娘在皇上心裡還是合格的福晉時,皇上都讓府裡的侍妾們各自養孩子,何況這有親額娘的嫡孫女了,怎麼會肯讓皇後娘娘養。
可蘇培盛想不明白,熹妃娘娘怎麼就不提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7-10 08:26:11~2021-07-11 08:35: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梅鹿鹿sato、全麥吐司、肖戰必糊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鰻 61瓶;Zixin 42瓶;茉莉茉莉蘭 27瓶;sherry阿布、雀兒溝傻麅子、沈執 20瓶;祖123、luco、夢子伏羲_、天天都想喝奶茶、梅鹿鹿sato、想不到好名字 10瓶;阿鹿、wair 6瓶;團團球、半塊奶酪、迷轂 5瓶;刺槐 4瓶;柯雨Fraink 2瓶;和岦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