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在身邊蹲下, 為乘客遞上熱毛巾。
她和顏悅色地說了些什麼,廣播裡同時也有人在說話,都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白拓明陷入了思忖, 他沒有編造過謊話,主動地去誤導任何人。
椅背後傳來一股向前推的力量,飛機開始緩慢滑行。過了很久, 他隻是為自己要了瓶礦泉水, 放下手機便蓋著毯子仰後睡了。
引擎聲轟鳴,後排公務艙的一個手持自拍杆的旅客,不知什麼原因跟身邊人爭吵得激烈。乘務員輪番去規勸很久,為他們調換了座位。
在一片黑白混雜的噪音之中, 白拓明不深不淺地睡著,濃密的眉毛微微擰起個結,似乎有些嫌棄環境糟糕。然而,他僅僅皺了一下眉, 並沒有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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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趙新月朋友圈的,不是隻有小姐姐。
林律師好像是為入職忙碌了一陣子, 而這天上午, 他少見地更新了一張辦公桌上的咖啡杯照片。光線找得很巧妙,看得出來他心情愜意, 起碼有充足的時間做這件事。
他給錯過的那些趙新月的動態補完了讚,再發消息過來,問她周末有沒有安排。
“這幾天應該不會再封山了。”林高橋說的是恩和。
林道之出院以後, 嘴上不直接講,一直都沒掩飾過掛念媛星。她們之間的相處方式彆扭而奇特, 但兩個人好像都挺樂在其中的。趙新月偷偷地有過自私的想法, 不知道離了林道之, 姐姐在療養院裡會不會寂寞。
林高橋提出,可以由他來開車,送她和道之兩個一起回恩和看看。或者直接把人接下山,去彆的地方玩,隻要她們覺得合適就好。
“我忘了問,你姐姐現在可以外出嗎?”
嚴謹也許是律師的天性,他車裡總備著雨傘,考慮事情會顧及多種方麵,她隻需要做選擇題。
趙新月看著屏幕,心裡湧起種未名的情緒,她沒有立刻回答,光是捧起半邊臉靜靜看著,浸入沉思。
直到一個實習生文案慌裡慌張找到桌前。
“怎麼了?”趙新月讓她慢慢說,自己倒也忍不住跟著匆忙,手裡還聊著的天一時都忘了,隻顧先處理工作。
原來是之前談妥的客戶臨時有猶豫,已交了定金,他們擔心春節排期效果不會好。
畢竟假期快遞停運,生鮮類的東西工廠也不好提前備貨,隻能做成預售。可以理解人都是衝動消費的動物,戰線一旦拖長,退貨率總要高出不少。
但是金主爸爸同時也忘了一件事,正是因為排在了新年的緣故,所以廣告費打了八折,還附贈了一群營銷號的後續宣傳。
趙新月打出長段文字解釋,忘記加表情,被他們質疑起了態度問題。她抓抓頭發,改成語音,放軟語調重複了一遍。
“小趙,你外賣到了。”同事把她從膠著的狀態提出來,她一看時間,原來不知不覺已到了中午。
趙新月握著手機跑出去一半,才想起來,她明明根本沒有點過外賣。
難道是自己忙到記錯?趙新月帶著狐疑走出去,便看到了提著餐盒在門外等她的沈秘書。
手機接連彈窗,客戶還在私聊她,扯些有的沒的,想再多爭取點小便宜。趙新月拿起來掃一眼,不得不回複完才再度看向沈煜,他耐心地注視著她,稍稍低頭。
“趙小姐,吃過午飯嗎?我打包了些點心。”很客氣的口吻,秘書的臉上少了平日裡的倨傲。
頓了一下,他又低了低頭:“抱歉,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他姿態也隨之往下放低,“我隻是在執行工作,趙小姐,請你彆生氣。”
趙新月彆開視線,眨了會兒眼,在這個時候,她弄清了一件事情。
她最近時時神經敏感,可能並不是因為害怕白拓明。而是,一掀開與他相關的記憶,想起他毫無慚愧來質問自己,她就覺得氣結和受侮辱。
現在,他還厚著臉皮派秘書過來。
“我當然體諒有工作的人。”在隨時會有同事經過的公眾場所,趙新月維持表麵的平和,她輕聲問道,“不過你體諒過我嗎?你這樣,會對我的工作造成影響。”
沈秘書錘頭聽著,沒有反駁一個字。
這場景像是他站在白拓明的身邊,聆聽老板交代工作,給出意見,準備虛心回去執行。
但他隻是認真聽完,還是把精致的餐盒遞過來,微笑著說:“趙小姐留個電話吧,以後下樓去拿,就不會引人注目了。”
趙新月往後退了退,冷靜地盯著他,當然不會伸手去接。
她的名片滿天飛,他不需要向她要電話,隻不過是在試探她的態度。
“我想起來了,沈經理,我也沒有你的聯係方式。”趙新月不無譏嘲地說,“你現在就讓我記一下,我好直接加入黑名單。”
沈煜唇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她無動於衷地冷眼旁觀,自己漠然對待著這位素來驕矜的秘書,他平日習慣被人敬重,不知此刻心裡是不是很難受。
他抬起頭來。
正當趙新月打算轉身就走的時候,他說出一句:“你有沒有想過,你幾乎不給白先生溝通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