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黃四郎竟然抓到了顏爻卿的手，而就在他狂喜的瞬間,他便覺得身體一沉,眼前一黑,再睜開眼便發現顏爻卿的臉近在咫尺，然而又跟他方才見到的那個顏爻卿不一樣。
“醒了？”顏爻卿問。
“恩。”黃四郎下意識答應著，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躺著的。
顏爻卿就坐在他旁邊，身上穿著當初成親時候的喜服。
“我就知道你會醒。”顏爻卿伸手拉黃四郎的手，“現在能爬起來嗎？”
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有的疼，有的麻，有的癢，沒有一個地方感覺是舒坦的。
但並不是沒有力氣。
黃四郎便就著顏爻卿的手坐起來,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喜服,沒太明白狀況。
顏爻卿卻沒有立刻解釋，而是看向林大夫。
“既然已經醒了，那就沒什麼大礙了。”林大夫起身往外走，“我去門口透透氣。”
這是說他會在門口幫忙看著。
林大夫也當真是到了門口，就坐在門口的板凳上不動彈了。
徒弟便不敢再坐著了,就站在林大夫身邊,低聲道：“醒了？”
“醒了。”林大夫道，“看來是我看錯了顏老五,也看錯了黃四郎。”
以前他看不上黃四郎,總覺得顏爻卿有些能耐，雖然很多時候顏爻卿做的事都算不上高雅，甚至是有些最基本的規矩他都不懂,但顏爻卿總算也能做一些事，不像黃四郎，整天忙得除了菌菇醬生意就是顏家五房屋裡那點兒事。
他覺得黃四郎不像個皇子，其實顏爻卿也不像，隻不過兩個人相比較起來，便是顏爻卿還比他強上那麼一點點。
現在再看，林大夫發現自己先前都想錯了。
黃四郎固然是不像個皇子，但他也做到了尋常人做不到的事：領兵把蠻子擋在花蓮縣界碑以外。
顏爻卿固然很多時候都不像話，但他仿佛就是天生的天之子，不管是在花蓮縣改天換地，還是去府城攪風攪雨，這些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在他手中，忽然就變得那麼那麼簡單了。
這兩個人都有不像話的地方，可若是放到一起看的話，便又似乎是完全不一樣了。
屋裡。
顏爻卿瞥了眼門口，低聲道：“黃四郎，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願意聽？”
“願意。”黃四郎忽然想到了那個不斷循環，不斷慘烈結局的夢。
他想到顏爻卿的那些詭異的手段，想到了顏爻卿對他說過的很多新奇的話，想到了顏爻卿所有的看上去不像是普通農戶家的土哥兒的地方。
以前都不會多想的地方，現在猛然想起來，便忽然能解釋了。
“黃四郎。”顏爻卿微微仰著臉看他的眼睛，“我能跟你成親其實不單單是我是顏家老五，我還……”
還經曆過一次次死亡和重生，經曆過一次又一次的穿越，經曆過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最終直到成功的那一次他才終於穿著喜服坐在炕上，等著黃四郎開門進來。
而兩個人見麵才隻是開始而已，後麵顏爻卿還有更重要的使命。
一旦他失敗，那麼輪回又會重新開始。
“你是命中注定的帝王，而我是試圖毀滅你手中江山的惡鬼。”顏爻卿道，“現在我沒有把我拿下京城，恐怕要止步於府城。沒有完全的把握，我不想讓那些人去白白送死，所以……”
未來有可能會麵對許多天災**，最終死去。
“爹娘說這輩子怕是不行了。未來還有沒有下輩子誰也說不準……”顏爻卿低聲道，“我便想著總得叫你醒過來，我總得跟你說說話。誰叫你這麼些日子一直心心念的想著我。我又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我的心也是熱的，我大概是……對你動心了。”
雖然黃四郎並不是最好的，但顏爻卿發現自己一點一點的淪陷了。
他衝著黃四郎笑了下，道：“其實仔細回想咱倆從成親到現在的日子，似乎也沒有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兒，大多數時候都是家長裡短。偶爾的我會鬨騰一些事情，每回你都在我身邊默默地支持。”
“這些事平日裡根本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心裡頭也不會有那麼些想法……”
“偏偏這回你忽然出事，我這才反應過來，若是我再不說話的，怕是往後都不會有機會了。”
“黃四郎啊，那些個忄青啊，愛啊什麼的，我這輩子、上輩子都沒有經曆過，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可你這回忽然出事，我就心慌慌的，想著往後可彆再叫你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了，要不然萬一你真的出事，我一定會難過死的。”
“所以為了不讓我自己難過，我決定要去一趟草原，把那什麼王庭給掀了，永絕後患！”
顏爻卿上輩子見過很多一對一對的人，不過他們大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才不得不紮堆湊到一起，因為隻有這樣兩個人才能同時活下去，他們自己一個人是不可能在那種充滿危險的末世活下去的。
便是偶爾會有互相看對眼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也一定會很快因為彆的事情反目成仇。
那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根本不知道明日能否活著的末世，是不會有真感情的。
反倒是這輩子顏爻卿看到過很多一對一對的人，那些上坡村的一戶一戶的人家，鎮上、流水村，縣上，甚至是府城那邊，感情好的夫夫比比皆是。
“咱們村的盤哥兒跟石榴哥成親那麼多年了也還沒有孩子，兩個人成天吵吵鬨鬨的，可石榴哥得了工錢總會直接給盤哥兒，盤哥兒若是做了好吃的也總會等著石榴哥一塊兒吃，我想這大概就是感情很好的意思？”
“不過我是做不到那樣的，我那廚藝也拿不出手。所以我也隻能為你報仇，叫你往後都不會被蠻子欺負。”
顏爻卿吸了吸鼻子，認認真真地說，“黃四郎，這便是我心中的想法了，你的想法呢？”
他就這麼十分坦誠的說出來要奪走原本屬於黃四郎的江山，他就這麼直白地對著黃四郎說出自己的真心。
“老五，你說你沒有把握拿下京城。”黃四郎輕聲道，“那如果我拿下來，然後送給你呢？”
“恩？”顏爻卿愣了一下，“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哪個漢子不喜歡權勢……”
“我也喜歡。”黃四郎老實道，“不過我沒學過帝王之道，也不知道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感覺是什麼樣的……”
他甚至是身邊連個差遣的人都沒有，他其實除了身世不同尋常以外，他過得日子跟尋常漢子沒什麼區彆。
隻是現在說這些話未免有些太蒼白無力了些，黃四郎並不敢保證自己一旦得到那些權勢，會不會控製不住的改變，會不會完全忘了現在說的話，所以他沒有辦法跟顏爻卿這般保證。
他隻能保證彆的，“等到時候一旦我沒有按照約定，你就讓匪哥去殺了我。匪哥有那樣的能耐，而且他也會聽你的。”
“殺了你？”顏爻卿斜著眼睛看黃四郎，“萬一到時候我舍不得殺了你呢？”
“那你給我保證！”黃四郎趕忙道，“保證到時候一旦我撕毀約定，你就殺了我。”
“說得輕巧。”顏爻卿伸手拉黃四郎身上的衣裳，“可這世上的事兒，永遠都是計劃攆不上變化。咱們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明兒個我便點兵去草原，你直接去府城，那邊我都安排好了，你隻管著接手府城就是。”
當辛氏和顏老頭說放棄的時候，顏爻卿便想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既然京城沒把握，那為何不去草原王庭改換天地呢？
原著書中對於草原王庭一事也不過是一筆帶過而已，那還是黃四郎已經登基，手底下名臣良將可以差遣的頗多，再加上手中兵強馬壯的，很輕鬆的就把草原王庭攆跑。
而現在蠻子氣勢洶洶，京城式微，便是顏爻卿當真去京城攪風攪雨了，那等到時候若是蠻子打過來，他不還是得對付。
*
第二天一大早，顏爻卿便早早爬起來到了上房。
上房屋裡辛氏和顏老頭都已經起來了，就這麼默默地坐著，像是知道顏爻卿要來找他們似的。
顏爻卿也不意外，直接說：“爹，娘。劉哥兒在府城已經曆練的差不多，回頭叫老三和老二去，叫劉哥兒回來。菌菇醬生意叫老四和寧哥兒去，二嫂和劉哥兒留在家中陪著爹娘。”
“老大不回來。”辛氏歎了口氣，仿佛明白了什麼。
“也不一定。”顏爻卿趕忙道，“到時候叫老二、老三問問老大，他要是想回來就叫他回來，要是不想回來，就留在府城，我叫無根生留在那邊看著他。娘，這個事兒誰也說不準，隻看老大自己了。”
“照料好小海就行。”
“冉家一家老小都在府城，冉氏再嫁，進了府尹老爺府上，是個沒有位分的妾。我親自去見過梅姐兒他們，也見了叔、嬸，都跟他們說了，若是梅姐兒能從此以後都不再插手……那些事，我便不會對他們做什麼。”
該說的都說了，該見也都見了。
如果到最後還是必須針鋒相對的話，那顏爻卿也敢說自己問心無愧。
“去吧。”辛氏沒再說什麼，“你去吧，家裡頭都會好好的。”
“那成，我走了。”顏爻卿沒再停留。
他還要再去縣上找白起要兵，還要把木船運來的糧食調出一部分，還要一馬當先地衝在最前麵，最先踏上踏上草原。
*
等黃四郎醒來，身邊已經空蕩蕩，冰涼冰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