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行程,鬱鬱心境,心與物遇,情隨景遷。左遷途中,這就是韓愈的心靈世界。
韓愈的朋友未曾忘記他。
賈島捎來《寄韓潮州愈》:
“此心曾與木蘭舟,直到天南潮水頭。隔嶺篇章來華嶽,出關書信過瀧流。
峰懸驛路殘雲斷,海侵城根老樹秋。一夕瘴煙風卷儘,月明初上浪西樓。”
性情古怪的劉叉也賦詩《勿執古寄韓潮州》雲:
“寸心生萬路,今古棼若絲。逐逐行不儘,茫茫休者誰。來恨不可遏,去悔何足追?”
但是,一句誼切苔岑的“海侵城根老樹秋”,一句肝膽相照的“逐逐行不儘”,又怎能道儘韓愈的悲苦和孤寂?
“夢覺燈生暈,宵殘雨送涼。
如何連曉語,一半是思鄉。”
韓愈被貶陽山時,曾寫下《宿龍宮灘》。夜幕四合,萬籟俱寂,韓愈懷念京師,思戀親人,他未曾想到,十四年前的詩句,似乎讖語一般卜示著他無法逃脫的未來。
四月二十五日,韓愈輾轉三月餘,終於抵達潮州,行程八千裡,費時近百天。但是,他甫一抵潮,即理州事,芒鞋竹杖草笠蓑衣,與官吏相見,詢問百姓疾苦。
元和十四年的潮州,風不調,雨不順,災患頻仍,稼穡艱難。先是六月盛夏的“淫雨將為人災”,韓愈祭雨乞晴。
淫雨既霽,稻粟儘熟的深秋,又遭遇綿綿陰雨,致使“稻既穗矣,而雨不能熟以獲也;蠶起且眠矣,而雨不得老以簇也。歲月儘矣,稻不可複種,而蠶不可以複育也;農夫桑婦,將無以應賦稅、繼衣食也”。過量的雨水使得韓愈焦慮不已,他為自己無力救災而深感愧疚,“非神之不愛人,刺史失所職也。百姓何罪,使至極也!……刺史不仁,可坐以罪;惟彼無辜,惠以福也。”熾誠竣切,躍然紙上。
全國進入汛期,有些地方水災嚴重,連日的暴雨引發了洪澇災害,在洪水的肆虐下,潮州城外四周農田一片**,百姓深受其害。
韓愈憂心如焚,他一方麵擺出最高長官的氣勢,下令全城總動員築堤防洪,攜手共治水患;一方麵親自冒雨出城,實地勘察災情,獲取第一手抗洪資料,部署抗洪救災,一馬當先衝在抗洪的第一線。
韓愈發現城北麵山勢較低,洪水已有傾瀉之勢,若是山洪從這裡湧入城內,後果將不堪設想。於是他便想到要築起一座水壩,以堵住山洪。他騎著馬在城北山坡上上下下蹚水做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