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軟弱的根子(1 / 2)

鄉村美人淚 水中獨樹 4882 字 10個月前

小虎的病,喝了幾日湯藥,那掛著“小白蟲”的眼皮子,似乎消褪了不少。.com

“可虎子的身子……還要儘可能地多吃些純糧啊——三分治七分養呢。唉,娘家的指望都斷了啦,我一個女人家,還能到哪去弄糧食啊。看來,唯一的一點指望,就等著孩子他爹了。上帝保佑,但願這一次,他能做一回像樣的男人,像樣的父親……”

一枝花的男人正名王玉根,在家裡是個夾在女人襠裡過日子的主,在外麵,又拿不起放不倒,人們便給他起了個名副其實的外號“軟根子”。其實,他並非生性軟弱,小時候上學的時候,他頑皮而膽大,經常跟比他大的孩子交手,生死不怕。可後來,他不斷遭到一群孩子的圍攻,毆打。一次接一次,終於——不僅是身子被打趴了,更重要的是心勁兒被嚇軟了。原來,他有一個舅舅,解放前在南京的一所大學裡教書。據說,後來改名換姓在國民黨的什麼機關裡當了秘書,再後來跟著國民黨逃到台灣去了。可也有人說他是潛伏在國民黨內的“地下黨”。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誰也說不清楚。可那些想欺負他的孩子,便抓住他的“社會關係”,挑動其他孩子一起圍攻“小特務”。漸漸地,他便覺得舅舅就是個壞人,而自己被彆人抓住了把柄,永遠也挺不起腰杆了。此後,不僅比他大的孩子欺負他,就連那比他歲數小個頭小力氣小的莫二狗也爬到他頭上了。莫二狗隻要一揮手一跺腳拉開要打他的架勢,他立即就躺倒在地,蜷縮著身子抱著頭連聲求饒。越是這樣,莫二狗就越是張狂,有時一路上竟命令軟根子“躺下”幾次,以此取樂。長大後的軟根子心理上的陰影更濃了,不僅膽小又連著怕事了。

十幾天前,一枝花聽娘家的一個遠房表叔說,山東的乾椒多而且便宜,有人偷偷地從山東販到洪澤湖那一帶,賺了好錢。要是能吃苦,拿乾椒直接跟洪澤湖裡打漁的兌換魚,再到集鎮上去賣,一倍能翻幾倍。一枝花聽了便動了心。回到家就興勃勃地跟男人說了自己的打算。

軟根子倚在門框上,懶懶地搖了搖頭,不說話。

“怎的,你不去?”

男人嘴邊無語,掩不住的為難露在了臉上——怕是不敢說。

女人有些火了,剛才的興致卻涼了下來:“去還是不去,你倒是放個屁呀!”

“這……這……可是‘投機倒把’哩……”

“是,是‘投機倒把’——能把你殺了!要真的殺頭,我去低命!”

男人的心裡話還是被逼出來了:“殺頭……犯不上,可……弄不好,被人知道了,要拉到萬人大會上,批判哩……”

“說到底了吧,你就是個膽小鬼。彆人不怕批,就你怕!”

“我……我跟彆人……還真的不一樣,我……我的屁股……不乾淨……”

“你一張嘴,我就看到你屎腸子——又是你舅舅!一提你舅舅,你那褲襠就澀了!好,你不去是吧,你去抓抓還有幾把糧食。大人吃糠咽菜,能挺著;你看看兩個孩子,都快走不動路了。好,你不去山東,你就到彆的地方——隨你到哪,你借也罷,偷也罷,給我弄點糧食回來。你一天弄不回糧食,你就一天不要回來;三天弄不到,你就在外待三天!”

“我……我去,可哪來本錢?又不是一錢兩錢……”男人作了最後的退讓。

“本錢,我去借!”

一枝花厚著臉,從娘家借了二十元錢,催著逼著男人上了路。

富人的日子,落花流水般的一眨眼一天就“花”過去了;窮人的日子,推磨拉碾似的,東家借西家籌的一圈一圈兒磨熬著時光。一枝花覺得男人出去已好長一段時日了,可掰著指頭一算,也才十來天。自她從娘家回來後,她就一天一天地盼著侯著男人回來——那穿連著日子的口糧和小虎的湯藥,眼看著就要接續不上了。

第三天,正是吃晚飯的時候,軟根子回到了家。待男人剛一進屋,女人便就著昏暗的燈光,盯住了他的臉。不用問——剛浮上來的一點指望,一下子又沉下去了。可她還是問了:“怎麼樣?”

軟根子疲憊而有些拘謹,低著頭,坐在了板凳上,不敢看女人的臉。

“怎麼跟醃了似的,到底怎麼樣?”

“賠了。”

“賠了?本錢呢?”

“連本賠了。”

“啊!”女人的聲調和氣勢,驚了兩個孩子。她一口氣賭在了胸口,半天才歎出來:“你……你怎麼沒把你一個大活人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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