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她的幼馴染——他是個多麼驕傲的人啊,每一根骨頭、每一滴血、哪怕每根頭發裡都是自尊心。他不該是現在這樣的……像這樣虛弱地靠在牆邊,讓傷痛和鮮血浸透他,連掀開眼皮都那麼勉強。
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那麼晚打開通訊,如果不是她沒有及時趕到……
“你不會他媽地又在想什麼全是自己的錯之類的鬼東西吧?”爆豪忽然開口道,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那聽起來像是一聲長歎,但歎氣這種事和爆豪勝己之間本來就很不兼容,連他自己都意識到了。為了不讓氣勢低下去,他又伸手掐住了她的臉,以表示自己是有道理的那方。
“聽著,蠢女人,雖然你最近的確欠了老子很多,但現在你唯一要道歉的行為,隻有剛才那個弱智到極點的公主抱,聽到了嗎?”
赤穀輕聲笑了起來,她不確定這種又哭又笑的表情會不會讓她看起來很奇怪——但她現在確實有點奇怪,儘管她的笑是出於本意,並非是為了配合幼馴染氣勢的表演,可在笑的同時,她又感覺喉嚨澀得發痛,視線裡爆豪勝己的麵容逐漸模糊起來。
“哭什麼?難看死了,你知不知道自己一哭臉就會發紅?”嘴上這麼說著,他還是鬆開了原本掐著她臉的手,轉而抹去了她眼角的淚水,“老子可是好不容易才完成了那個任務啊,這種時候不好好地露出崇拜的表情,居然還在流眼淚,你是在挑釁嗎?”
………………
「我相信小勝一定會平安把同伴們都帶回來的,呐?」
……………………………………
啊啊,真是的……
就算說了不準哭,可聽到這些之後,還怎麼忍得住啊……小勝大笨蛋……
但赤穀還是用袖子胡亂地抹著眼睛,直到視線裡幼馴染的臉又恢複了清明。
“茶茶她們來了,你該走了,小勝。”她將他抱了起來,“很抱歉我又用了這個弱智到極點的公主抱。”
爆豪低低地笑了一聲:“如果真地感到抱歉,就把你剛才聽到的那些丟人的慘叫聲從腦子裡刪掉。”
“我隻是黑客,又不是計算機。”赤穀說,“不過我會努力的。”
在離開前,爆豪握住了她的手臂。
“喂,蠢女人。”爆豪說,“當初你說過,要讓我把同伴們都好好帶回來的,對吧?”
“嗯。”赤穀壓抑住喉嚨口的哽咽,輕聲回答,“小勝已經做的很好了。”
“你是傻嗎?還說什麼很好了,不是還有一個在這裡嗎?”爆豪勝己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聽著,雖然不知道你打算做什麼,但既然決定了要留在這兒,那我姑且就認為你手頭有解決的辦法好了……”
說到這裡,他停住了,臉上的桀驁和暴戾緩緩褪去,像是退潮後的海岸,隻留下一些純粹的、毫不掩飾的感情。
“要好好地回來啊,海雲。”
這是他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
大樓又停電了。
死柄木一點也不覺得驚慌——這個套路他早就經曆過一遍了,而且誰都知道赤穀海雲是無個性者,無論她做什麼,終究隻是沒有實際意義的裝神弄鬼而已。
而且和之前不同,雖然他現在依然處於無窗的走道上,但這層樓的牆壁被腦無打壞了很多,緊急通道的應急光源是能夠照射到他的,隻要能夠視物,那個女孩就沒什麼好怕的。
“喂喂,真的要這樣嗎?又一次?”他興致缺缺地說道,“還是說,雄英的小鬼們隻會玩這種小把戲……”
嗒——嗒——嗒——
又是熟悉的金屬物墜地的聲音,又是熟悉的煙霧。
但不知道是不是對方失手了,這次煙/霧彈的落點居然偏離了他,甚至越過了他身後的腦無,儘管煙還是有點嗆喉嚨,但視野卻並沒有被濃霧完全遮蔽。
腦無的確沒有熱能視線這種個性,也沒有感知加強這種可以在視覺失效下的狀況下準確判斷物體的能力,但隻要她動手,肯定會有聲響……而且那個小姑娘,不會以為防住了腦無,就能輕而易舉地乾掉他吧?
他退後幾步,走出了煙幕的範圍,儘管他略微脫離了腦無的保護圈,但此刻的他並沒有特彆慌張。死柄木的目光迅速地掃過四周,尤其是地板的隔柵,他之前已經為此吃過一次暗虧了,如果要避開他的手,從地下偷襲無疑是最優解……
但他這次還是沒能預料到——並不是來自地下,而是上麵。
赤穀海雲從天花板落下來時,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她的影子投射在白色的牆壁上,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拉扯著,那塊陰影就這麼被越扯越大,將他完全吞沒。
還沒等死柄木從腦袋磕到地板的恍惚中緩過神,他的右手倏地傳來一陣劇痛。
他掙紮著朝那裡看去,金屬銀色的冷光映進了他的眸底——那是一把匕首,它貫穿了他的手掌,像是一根短釘,將他手牢牢地釘死在地上。
他又看向赤穀海雲,女孩的臉龐隱藏在戰鬥服的麵具之下,但他卻無端地想起了之前他們相遇的時候,想起了那個表情——冷漠而悲憫,恍若神明般的表情。
血液不斷地從傷口裡滲出,又在因應激反應而觸發的個性下泯滅成灰。
“你會流血,還會感覺到痛,這很好。”赤穀海雲說,“彆擔心,你還會更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