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個性本身隻是一種工具,即時戰鬥中,更重要的往往是實際掌握運用這種工具的人。
先不說黑霧的反射神經能否支持他在常態下足夠及時地運用個性進行躲避——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了,像這樣短短四、五米的距離,無關乎個性,甚至無關乎鍛煉,僅僅是天賦。
而這種天賦,死柄木沒有,鳩山沒有,黑霧……自然也沒有。
可赤穀海雲卻有——死柄木是知道這個的,很早就知道,他還聽著那個叫橡皮頭的職業英雄對著她毫不吝嗇地說了一些(在他看來)肉麻兮兮的稱讚,但他那時沒把這當一回事。
於是,當赤穀海雲扯住他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拖起來時,死柄木確信,這是那份傲慢姍姍來遲的報應。
“你很喜歡看到彆人痛苦的樣子,是嗎?”
當拳頭重重砸在鼻梁上的刹那間,死柄木清晰地聽到了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
但還沒結束——正當他因此而生理性地眼前泛酸時,赤穀伸手拽住了他的頭發,他的臉被狠狠的掄到了牆上。死柄木能感覺到顴骨親吻牆皮時簌簌抖落到臉上的粉灰,有那麼一會兒他覺得自己的頭骨都要被這幾下撞擊震碎了,呼吸時和口水吞吐間都是血的腥氣,衝得他差點乾嘔起來。
她抽下他的皮帶,將他的手和脖子牢牢地綁在一起,像是綁著一頭待宰的家畜。期間他又好幾次被鉗著脖子摜起、落下,每一次都重得像是從大樓直直落進了地獄,當他的衣領被再次拽起來時,死柄木已經差不多失去了掙紮的氣力,
“現在是你自己痛苦了,還開心嗎?”
“說話!死柄木——你是叫這個吧?你之前不是很喜歡說話嗎?說啊!”
她並沒有朝他怒吼,隻是沉沉地壓抑著聲音。他們此刻的視線是持平的,但死柄木知道對方正俯視著他,在那雙冰封的眼睛下,湧動的暗流沿著他們交接的目光灌進了他的胸口,將他的血液一點一點凍結起來。
死柄木用儘了最後的自尊讓他沒有向她示弱……儘管他也親眼看到自己的眼淚落在她手套的金屬嵌片上,濕熱的液體融化了他乾涸的血液,讓他耗儘一切妄圖維持住的東西在頃刻間變得毫無意義。
要結束了嗎?
當赤穀海雲拿出電擊甩棍時,他這麼想道。
這就是遊戲的終局嗎?審判的鐵錘敲響,地獄的火焰將罪惡吞噬殆儘……
砰——
出乎意料的槍聲在死柄木耳邊炸開,驚走了停在電線杆行的鳥雀。
“啊呀呀,居然背著我和小朋友玩得這麼開心,海兔小姐真是太過分了,我可是要吃味了哦~”
一個愉悅的,並不陌生的……但唯獨不應該在此時出現的聲音,響了起來。
麵對這種突然攻勢逆轉的情況,死柄木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
他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半跪在那裡,死死捂著右肩的人是赤穀海雲——而在不久前,她還在用那種神明般居高臨下的姿態審視著他,懲罰著他。
但意外的,他也沒有從中獲得太多快感,還有那麼點兒遊神。
英雄倒下來的時候……是這麼好看的嗎?
剛才黑霧也倒下來了,但他也沒覺得有什麼可欣賞的,像是一截掉在地上的煙灰;但這個女孩兒不同,她就像是一隻被獵/槍射中的候鳥,當她從半空中墜落時,總有一種哀慟、淒厲的美感。
他定定地看著她,好像忽然就體會到了鳩山夜射說過的那種感覺,當他看到她隱忍地垂首,搖搖欲墜卻永遠不會讓膝蓋向敵人著地的身姿,還有從她指縫間不斷滲出的暗紅色……
啊啊……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女孩痛苦的樣子……
——會這麼美啊。
……………………
“雖然還想和海兔小姐多相處一會兒,不過誰叫我之前失敗了呢……敗犬是沒資格挑剔的。”鳩山歎了一口氣,不情不願地幫死柄木解開了皮帶扣,“這次我的任務是把小鬼和酒保大叔帶回去,隻能期待下次——喂,小鬼,你在乾什麼?”
看著死柄木從口袋裡掏出了引爆遙控器,鳩山眯起了眼睛。
“喂喂,你不會想把海兔小姐炸死吧?”他冷笑了一聲,用槍管敲了敲死柄木的肩膀,“乖一點哦,小朋友。海兔小姐是我的東西,擅自動彆人的所有物可是要吃槍子的。”
死柄木瞥了他一眼:“閉嘴。”
“哦?這可真是差彆待遇啊。”他反譏道,“剛剛我沒來的時候,不是像是一隻小羊羔似的被海兔小姐拎在手裡,連動都不敢動嗎?怎麼,現在終於回過神了?還是你偷偷把縫在嘴上的線拆下來了?”
“再不閉嘴,連你也得死。”死柄木的目光重新回到赤穀身上,“喂,英雄海兔,把頭抬起來……看著我。”
“把眼淚和鼻血擦乾淨再跟我說話吧,小朋友。”
鳩山終於有點失去耐心了——雖然看死柄木有所變化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但前提是不要把歪腦筋動到他中意的東西上。
他輕輕嘖了一聲,正打算把這個麻煩精打暈帶回去……
某種不妙的感覺忽然從心頭跳到了嗓子眼。
滋滋——滋滋——
鳩山夜射退後一步,偏頭躲過了這一擊,但電流與皮膚擦過時的蟄痛感還是令他心頭一震。
突進、貼麵、抽出甩棍、攻擊……所有的過程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不過,比起經過專業訓練的自己,和他站得很近的死柄木就不是那麼幸運的了——鳩山可是親眼看著他被一棍子撂倒,渾身抽搐地倒在地上,漆黑的遙控器脫離了手心,滑到了不知名的角落裡。
考慮到他剛才似乎有那麼點要覺醒的兆頭,這個場景看著還蠻滑稽的。
鳩山夜射看著她,可能是之前女孩令他吃驚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以至於他現在隻是微微挑眉:“你沒受傷。”
是沒受傷,不是沒被擊中。
直到距離拉到這麼近,鳩山夜射才看清楚赤穀右肩那個所謂的“傷口”——她手上的根本不是血,而是紅色的染色彈藥,鳩山還能看到她掌心殘留的塑料彈片。
而那枚理應貫穿赤穀海雲右肩、讓他完成對她第三次射殺的子彈,的確在被縫合過的布料上造成了一個新彈孔,但裡麵露出的並不是赤穀海雲的皮膚,而是一個暗紫色的,質感很像果凍的彈性膠體。
鳩山夜射早就察覺到她肩膀的布料有點鼓,但他原以為是繃帶或者某種外敷型止血藥物的關係,但卻沒想到會是這個……
粘性葡萄——鳩山夜射可以確定。雖然他基本不記得參賽選手的名字,但他很清楚他們的臉和個性,其中有一個身材矮小到令他印象深刻的男生,他的個性就是從腦袋上源源不斷地拿出具有強力粘性的紫色球體。
……可沒有任何信息表明這種個性還能防彈。
赤穀海雲隻是平靜地看著他,手中的甩棍不斷發出刺耳的電流聲。
“很可惜。”她說,“你不是現場唯一一個有同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