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她拒絕了。”夜眼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注視著自己最敬仰的英雄, “而你除了尷尬的氣氛之外一無所獲……噢,對了,你還得到了13號的死亡凝視,真不錯。”
雖然早就習慣了助手這種尊敬自己——同時也會在他偶爾意氣用事時毫不猶豫吐槽的古怪脾氣, 但歐爾麥特還是有些不太自在地垂下了腦袋。
“其中的緣由很複雜。”歐爾麥特歎了口氣, “你明白的,夜眼,有時僅僅是氛圍的烘托,就會讓人無法自製地想向前邁一步……”
“準確地說,是赤穀海雲往前邁了一步,然後她現在被你的邀請嚇得縮了回去。”夜眼推了推眼鏡,“歐爾麥特, 我一直不反對你感性的那麵, 甚至我認為這正是使你如此充滿感染力的原因之一,但你居然選擇在13號本人在場的情況下說出這番話,恕我直言,這實在有些……”
歐爾麥特頭低得下巴都要戳到鎖骨了:“……我很抱歉。”
“你當時明明可以先接受她的協助,然後等職業英雄實習的時候讓她來事務所成為你的助手。”夜眼強調道。他並不是不滿歐爾麥特“撬了13號的邊”這件事, 而是他居然“當著13號的麵撬他的邊”,以至於完全斷絕了赤穀海雲動搖哪怕一分一毫的可能性,“當然, 這並不能保證她的想法會被撼動, 但也比你這樣沒有任何鋪墊的提出來要……”
“她不會的。”歐爾麥特輕聲打斷了他。
夜眼朝他投以詢問的目光, 而歐爾麥特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赤穀少女不會來你這兒實習的。”他說,“她也不會去其他任何地方,她隻會選擇去13號在的事務所。”
“那可不一定。”夜眼說,“雖然當初沒有對外鬨得太大,但為了赤穀海雲的事情,那時13號和他手下的團隊跟事務所鬨得有多難看……”
“那不重要。”他低聲道,“對赤穀少女來說,事務所的過河拆橋隻是不足掛齒的小事……”
夜眼這次選擇了沉默。
他是個聰明的人,絕大多數情況下,他都知道什麼場合該說什麼樣的話——而現在,他隻需要保持安靜。
“我們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了解她,夜眼。”歐爾麥特說,“當然,在體育祭之前我們心裡就很清楚,她日後注定會大放光彩的,但即便是在那個時候,我們都打從心底相信她能成為職業英雄嗎?不,我們真實的想法是……她很可惜。”
“她很好,她很出色——但因為沒有個性,她注定不可能達成她想要的。”
“即使你知道她在近身戰上和有個性優勢的百萬難分勝負,我知道她是最年輕的救助人員資格證合格者,但其實我們都對她的前路不甚樂觀,哪怕是在體育祭上也是這樣。規則對她如此不利,直到真正見證她打敗爆豪少年之前,我們在想什麼?我們在想‘沒關係,即使她在這裡倒下,也已經是雖敗猶榮了’……”
夜眼低斂著眼眸,在淺淺的呼吸間,他聽見了自己胸中的歎息。
“從頭到尾一直信任著赤穀少女的,是13號。”歐爾麥特一字一頓道,“而我們隻不過是在她橫空出世後,因她的光芒而炫目的旁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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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但是很抱歉。”
赤穀剛萌生不久的熱情幾乎是驀地冷卻了下來。
儘管在傾聽他闡述前因後果時,她依然表現得很溫和,但歐爾麥特能察覺到她體內蟄伏著的攻擊性……他覺得自己之前的話冒犯了她,儘管他不知道原因。
“我……我很感謝您的賞識,但請原諒我拒絕您的提議。”她的用詞變得更加禮貌,在無形中營造出了一種疏離感,“事實上,我……我並沒有您想象得那麼好,我能成為現在的我,不單單是我自己的功勞,這其中有很多很多複雜的原因……”
她將裙角捏得更緊了,可這次歐爾麥特隻從女孩身上感覺到了那股苦苦壓抑著的焦慮,那麼波濤洶湧,在她的每一滴血液灼燒著,那種瘋狂的情緒好像要就這麼把她逼入絕境。
她再度啟唇時,語氣依然很平穩,但朦朧的水光卻讓她的眼睛在白熾燈下閃爍起來。
“在我的人生中,出現過很多重要的人。”她輕聲道,“有一些早早地離開了,有一些好像和我產生了不可分裂的聯係,但最終不過是互不交集的擦肩而過,還有一些依然在我身邊,為我每一個輕率的選擇而感到同等的痛苦……”
在目光的外圍,歐爾麥特看見了13號悄然握緊的手。
“無論他們是否在我的人生中退場,當他們出現在那兒的時候,他們都是最耀眼的……有時我甚至懷疑自己隻不過是在重複他們走過的路,但我還是無法越過他們。”赤穀垂下眼,在做這個動作時,她眸底的水汽不小心地從眼角溢出了一點。
她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本能地笑了笑,儘管這個笑容在此刻看起來是如此疲憊,“必須承認的是,得到您的個性後,我或許能拯救更多的人。我可以輕易地舉起麵包車,可以一口氣跳到幾十層樓那麼高,在往返事故現場時我的速度會更快,我可以不再借助繁複的道具去解決一些敵人……但我絕不允許事情變成那樣。”
“請不要把我想象成那種偉大的人,我的內心其實比表現出來得狹隘很多——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付出了很多心血。我不會讓彆人有任何機會把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歸功到個性上,因為我知道那不是……而我也要讓所有人知道,那不是。”
“請原諒我,歐爾麥特……我已經走到了這兒,我不想再回到原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