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疼啊。
渾身上下都在疼。
被朱彌禮的血荊棘所刺傷的傷口雖然愈合了,但是那些疤痕還在。
鬼舞辻無慘隻要伸出手,就會看到手臂上有一連串的小孔。
如果手是這樣,那麼身體的其他部分呢?
那麼臉呢?
“鏡子!給我鏡子!”他支使著蝴蝶居裡的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站在原地冷了一下,急急忙忙地掏出一麵鏡子給他。鏡麵很粗糙,是那種一點點錢就可以在地攤上買到的破爛玩意。
無慘拿著那麵鏡子晃了一下,他從鏡子上看見某張醜陋不堪的臉。
醜陋。
蒼白的麵部上充滿了小孔,一連串的空彙集成一兩個坑窪。右臉上有劃開後形成的一大片疤,眼角被挑開,他隻有一雙梅紅色的眼睛同原來一樣。
惡心。
無慘的第一反應就是惡心。
他對著自己的這張臉,突然作嘔。
他本應該憤怒的,但是因為還沒有從死亡的恐懼當中完全掙脫出來,因此他對於自己的這張臉的怒火暫且可以不提。
可是當他緩過神來的時候,他便開始暴怒,狂怒到想要殺人想要把這裡的全部東西都砸爛。
鬼舞辻無慘高高地舉起那麵鏡子。
隻要丟下去,它就會粉身碎骨,而小姑娘的心就會卡啦一聲碎掉。
然而……
“有病?砸人家鏡子玩?”紫藤君知一把抓住無慘的手,從他手中挑過那麵鏡子遞給了一旁扯著衣服的小姑娘。
無慘的眉骨動了一下,臉上是沒有丁點掩飾的厭惡。
紫藤君知冷哼一聲,“要養病就給我呆著,惹麻煩就滾出去。”他對小姑娘說:“不用管他了,你去休息吧。”紫藤君知揉了揉太陽穴,“對了,有事要和你說。”醫師俯視著病床上令人討厭的小鬼,“你的右腿腿骨折了,傷筋動骨一百天,至少得休養三個月。至於你的皮膚……自己想辦法去吧,我可不會這種醫術。”男人放眼睛眯了眯,黑色的瞳孔裡映入男孩爆出青筋的臉來。
紫藤君知討厭這個叫做無哉的男孩。
明明主公說那麼溫柔的人,這個與主公有幾分相似且姓名中也帶了一個“哉”字的男孩,身上攜帶著令紫藤君知無比厭惡的東西。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壞種,天生的壞種。
壞到骨子裡麵的壞。
鬼舞辻無慘吊著眼角看著對方,眼睛當中露出一大片的眼白。
一個又一個。
這群人類。
若不是我……
對,若不是他……
自從變成這副樣子以後,那群被他踩在腳底下的人類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冒犯他。
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地火上澆油。
“醫師?醫師?”
簾子被撩起來一半。
日輪剛剛脫了道場服就來到這裡了。因為最近這幾天走得都很急,所以光一對此表現得很不滿。雖然說再三道歉了,但是對方還是很生氣地走掉了。
不過與其用生氣這個詞來形容,還不如說是惱怒。惱怒他把其他事情放在第一位。
紫藤君知眼皮一跳,“噢,你來了啊。最近來得真勤快,又不是你親弟弟。”他忍不住多講了幾句。
日輪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紫藤君知走掉了。走之前他又像是想起什麼連連哦了幾聲,“對,記得讓他出去曬曬太陽。曬太陽有利於身體健康。”在紫藤君知的觀念裡,沒有什麼是曬太陽治不好的。如果有,那就再來一桶熱開水。
日輪嗯了一聲,又補充道:“曬得太久了他身上會起疹子,是對陽光過敏嗎?”
紫藤君知聳了聳肩,“也許。總之,曬曬總沒有錯。”他用感慨似的語氣說道:“真是不明白怎麼會有不喜歡曬太陽的生物。嗯,我就是說鬼,身體機理絕對是出現問題了。”他的話語聲越來越低,最後整個人消失在簾子身後。
無慘眯著眼睛看著女孩。
“感覺怎麼樣了?還疼嗎?”日輪關切地問道。他想要去摸摸對方裸露在外的那些布滿小孔、一看就覺得很淒慘的皮膚,但是被無慘一把打開了。
日輪一點也不惱。
因為“無哉”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
他總是這個樣子。
就像紅花夜總是惹惱彆人一樣。
於是他隻是口頭上說:“過段時間我們家就去把皮膚理好吧,腿怎麼樣?醫師說你斷了一根骨頭,在這裡。“日輪點了點他小腿上某塊部分。
的確,腿部沒什麼知覺……
無慘抬起眼,梅紅色的眼裡逐漸堆積起一種負麵的情緒。
“我現在很醜嗎?”他說話的時候牙齒擠著牙齒,發出難聽的摩擦聲。
“不是這樣的。臉長成什麼樣子也無所謂。”日輪伸出去的手終於摸到了什麼東西。
肌膚饑渴……
“你難道很在意這個嗎?也許吧……”他自問自答道:“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這種狀態隻會持續一小段時間而已。”
“他們在意。那個男人,還有那個女孩,他們都在意。他們一看到我的臉就露出嫌惡的表情,仿佛我是一個垃圾!”說到最後,無慘猛地拔高了音調,“你呢?你也這麼覺得嗎?你在撒謊騙我!你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不承認他在無理取鬨。
……其實在鬼眼中,鬼王真的是這樣一個人。
因為他這麼說了,於是日輪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