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2 / 2)

那人左右搖擺,將重心從一隻腳轉移到另一隻腳。他中等身高,皮膚黝黑,他魁梧的身體上覆蓋著毛發。他看起來是一個土著(indígena),屬於在鎮上比較有代表性的群體。這名男子雙手掩麵,可憐地□□著,好像在哭,或者試圖哭。但當他把手移開時,這個男人卻麵帶微笑。他的臉頰上沒有淚水。牧師認為這個人是個癮君子。就在牧師準備質疑他可疑的動作時,這名男子用左手捂住頭,彈了彈手腕。

牧師立刻感到右肩一陣灼熱的疼痛。過了一會兒,他的左腹部也感覺到了激烈的灼熱。他倒在地上,在恐懼和痛苦中尖叫,向上帝和聖母瑪利亞祈禱。他知道自己中槍了,但為什麼?這名男子身上沒有類似槍支的東西。這就像是有一顆隱形的子彈刺穿了他的肩膀,然後瞬間U型急轉彎又掉頭鑽進了他的胃裡。

“毫無疑問,”J.D.說。那個人就是怪物(monstruo)。

所以那子彈轉向了?如果這是真的,那麼這些不僅僅是隱形的子彈(balas invisibles)。

它們是魔之子彈(balas mágicas)。

或許打破這教堂裡的雕像對那怪物(monstruo)來說就像是餐前飲料,從而讓他有勇氣毫無悔意地去享用大肆破壞城市裡的遊行這道主菜。

借來一個碳化銅提燈後,J.D.拿出自衛用的手槍追了上去。首先,他不遺餘力地調查了教堂的周邊。兩個線人想陪同他,但J.D.告訴他們把消息傳給其他調查人員,奧克塔維奧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這一命令。

街道周圍的地毯(alfombras)被弄得一片混亂,聖人雕像和石碑被打碎在人行道上。“這太可怕了,”J.D.一邊想著,一邊沿著聖物被毀壞的路徑向前走。這看起來就像是來到這裡使得它完全失控了。他一路詢問旁觀者是否看到有人突然倒下,或者受到了無法解釋的創傷。沿著鐵匠之路(Ancha de los Herreros)走下去後,出現了一條通向十字山(Cerro de la Cruz)的街道,他向左轉,立刻看到一個紀念品小販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

“警察(policía),警察(policía),”小販喊道。當J.D.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時,她聲稱幾分鐘前看到一名男子正走進路儘頭一家修道院的院子。當她試圖偷偷過去仔細看時,她聽到這名男子□□了好幾次,好像他在與嘔吐的衝動作鬥爭,但很快就失敗了。小販看到他蹲在一個失去知覺的修女身邊,頓時尖叫起來,嚇得這名男子從拱門下逃到修道院深處。

J.D.站在修道院的中庭,抬頭凝視著天花板。壁龕中的蠟燭升起的煙慢慢爬上天花板,聚集在厚厚的赭色煙霧中。他聽到身後過道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重物墜落的聲音。在命令那些因恐懼而僵住的修女們回到自己的房間後,他走近了這些聲音的來源。一根刻有大天使加布裡埃爾形象的木柱倒在了地板上。在它的後麵,是一個通向地下的石階,用來隱藏它的活板門現在已經被扯下了鉸鏈。

他把提燈舉到眼睛的高度。地下走廊的石牆一直延伸到黑暗中。這是一條逃生隧道,由殖民時期(época ial)的石匠建造。

是如此壓抑的寧靜。

他仿佛來到了地獄(Infierno),仿佛時間本身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他覺得自己像某種外來的東西,無法取代充滿過道的令人心跳停止的寂靜和沉悶……

他覺得自己像是供給某個黑暗生物的祭品。對於那些在黑夜中爬行的殺手和野獸來說,也許漆黑的地下是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隧道儘頭回蕩著聲音。毫無疑問,怪物(monstruo)就在這裡……也許這隻是他的神經質,但空氣似乎太稀薄了。製服、精心建造的石牆正在消耗他身體的熱量。冰的氣味鑽進了他的鼻子。他繼續沿著隧道往下走,然後向右轉。他又轉過身來,一直往前走。這條路從未分叉,但卻長得令人不安。當然,它必然會在某個地方結束,但他無法擺脫被困在這裡的擔憂。

地板上沒有汙垢和汙水。沒有一隻老鼠匆匆走過他的路。但當他看到一隻流浪狗的遺體時,這種空曠才更顯詭異。它似乎是從另一個入口進來的,三天前就死在了這裡。蛆在它的眼睛、鼻子和裸露的肋骨上蠕動。更多的漣漪浮現在它隆起的皮膚下。

一陣呼嘯的聲音穿透了空氣,打破了寂靜。

緊接著,一枚彈丸擊中了他的提燈。

玻璃碎片和碳化物掉到了地上。

剛剛發生了什麼?

他試圖重新點燃它,但沒有成功。火焰點不著。他剛才是不是被那些隱形的子彈(balas invisibles)襲擊了?儘管他是一個無力對抗超自然力量的人,但這一事實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他還是會找到並抓住這個人。這是調查員的職責。但現在,他沒有辦法繼續追擊。在這些漆黑的隧道裡,如果不能在它們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可能會帶來災難。J.D.感覺自己正在被黑暗勒死。他正被活埋在安提瓜的街道之下。

為什麼這個人會瞄準提燈,而他本可以擊中自己的頭或心臟?這一切對他來說隻是一場遊戲,一種玩弄追捕者心思的方式嗎?一股寒意順著J.D.的脊椎往下流。他能感覺到胃部深處有一種沉重的感覺。

他的脈搏加快了,並且他感覺越來越冷。隧道是那樣的黑暗,甚至於他的眼睛是睜開還是閉上都沒有區彆。當他沿著牆摸索著,像走鋼絲的人一樣小心翼翼地走著的時候,有什麼東西拽著他的夾克袖子。

他聽到一聲咕噥。男孩中的一個違背了J.D.的命令,跟著他進來了。

“是你嗎,華金?”J.D.問道。“你怎麼會在沒有燈光的情況下走這麼遠?”

他聽不見奧克塔維奧的聲音,也感覺不到他在附近的任何地方。隻有他的聾啞朋友在這裡。華金抓住J.D.的手腕,奮力奔跑,就像他要將一艘擱淺的船救出來一樣全力以赴。他想讓我和他一起去?他奔跑的方式毫不猶豫;他一次也沒有慢下來。他似乎明白他們需要馬上離開隧道,他輕鬆地避開了障礙物。這人完美的導航能力讓J.D.想問一問他在黑暗中是否能看到東西。

他可以。

不…那是不可能的。

沒有人能在一個連最微弱的光線都沒有的地方看到東西。J.D.把它假定為當地人的優勢。也許能在隧道中自由穿梭是他們對上麵的街道足夠熟悉的表現,又或者是因為他們非常了解隧道結構,以至於他們可以蒙著眼睛穿過它。

“啊!啊啊!啊啊!”華金咕噥著,一度讓J.D.失去平衡。空氣中充斥著那種蟲子集結成群的聲音,一些堅硬而尖銳的東西雨點般落在了這對同伴身上。當J.D.的臉頰和前額裂開時,他感到的疼痛就像被劊子手的斧頭砍了一樣。血滴進了他的眼睛和嘴巴。

這疼痛難以忍受。J.D.一邊跑一邊低下頭。他□□著,試圖用胳膊保護自己的臉。他們穿過的一團布滿針狀物的東西,就像一群昆蟲嗡嗡作響。他開始理解人們所說的“隱形的子彈”(balas invisibles)是什麼意思。似乎正是這些東西摧毀了雕像,結束了許多市民的生命。如果是這樣的話,這根本不是波紋氣功,而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華金的導航技巧被證明是正確的。很快,黑暗開始消退。在爬上一組狹窄的石階後,他們出現在大教堂(catedral)前的廣場上。

此時的遊行隊伍已經到達了這裡,活動應該是已經達到了最高潮。遊行隊伍中最大的雕像已經走到了終點。那雕像描繪了耶穌背著十字架(la cruz)來到各各他山的情景。無數觀眾聚集在一起觀看。在昏暗的夜晚,被照亮的大教堂(catedral)是一道耀眼的風景。神聖的橫幅從窗戶上展開以示慶祝。五彩紙屑在空中飛舞,廣場上一字排開的小販招待著衣著鮮豔的市民們。店主們相互推搡著想有機會向耶穌雕像祈禱,銅管樂隊演奏他們的樂器,禮拜音樂的回聲在風中回蕩。仿佛安提瓜本身也在興奮地顫抖。急躁使J.D.離開隧道時陷入了狂亂。那混蛋在哪裡?他隨時可能被這種混亂所激怒。在如此接近地找到他之後,他們會失去他的蹤跡嗎?

“嘿,在這裡!”人群中響起了一個聲音。“就是這個家夥!他剛從隧道裡跑出來!”

奧克塔維奧正在街上戰鬥,與某人扭打在了一起。當奧克塔維奧試圖掐他的脖子將他擒住時,那個男子像受傷的動物一樣掙紮,他打碎了石頭瓦片,揚起了塵土。正如牧師所描述的那樣,他是一個邋遢、皮膚黝黑的土著(indígena)。

奧克塔維奧知道地下通道,就像華金一樣。在確保華金跟隨J.D.進入隧道後,他在另一端進行了伏擊。這是個聰明的主意。奧克塔維奧已經做得比他預想的要好,但無論一個人有多自信,戰鬥總是有風險的。如果那個人真的是安提瓜的怪物(monstruo)……

“你已經無處可逃了!一切都結束了,彆再反抗了!”

奧克塔維奧發出了戰鬥的呐喊。J.D.跑向他們,大聲叫他放手。一群人圍在他們周圍。財團工作人員正在趕往現場。守衛著教堂的士兵吹著口哨走了過來。一個年邁的女流浪漢(teporocho)推著手推車走過來,商人的小孩們也這邊遊蕩。“這裡不安全!現在回家!”J.D急得都想吼出來了。被奧克塔維奧壓住的那個人舉起雙臂,開始瘋狂地移動手指,好像在發信號。

他聽到了什麼。嗡…

嗡-嗯-嗯嗯。空氣在顫動。

嗡-嗯-嗯嗯嗯。噪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它在建築物之間回蕩,從隧道中流出。

它們像風中吹動的樹葉一樣飛了進來。尖叫聲響起。“蒼蠅!這是一群蒼蠅!”(“?Moscas! ?Es un enjambre de moscas!”)

一大群看起來像蒼蠅的東西撲向他們。黑壓壓一片,遮住了夜空中本已微弱的光線。

如果此刻是白天,那必定是一場高仿的日食場景(eclipse sol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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