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寨裡麵,鴉雀無聲。
所有人全都怔怔地看著這江南商賈。
暴明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這個人,好大的膽子啊!
他怎麼敢……怎麼敢說出這種話來的?
齊彥名怔怔地癱坐在椅子上麵,早已沒了先前的意氣風發。
而劉六劉七這兩個魁梧大漢同樣如此,他們滿臉失魂落魄,呆呆地出神。
三人都明白,這江南商賈剛剛說的話……是真的。
他沒有必要哄騙自己等人,因為隻需要派遣一兩個探子趕去城門口一看,就可以知道他說的是否屬實。
那麼也就意味著……他們的家人……
氣氛很是凝重,所有人都不敢開口。
齊彥名聽到這話,瞬間如遭雷擊,下一刻竟是吐出了一口老血。
白蓮教的妖人!
江南商賈趁機慫恿道:“大當家,起事吧!”
“反了!”
探子衝進大堂,跪在地上嚎哭道:“大哥,都死了,全都死了啊!”
齊彥名拔出腰間長刀,狠狠一刀剁在了案桌上麵。
“你們到底是什麼勢力?”齊彥名再次追問道,甚至一把抓起了那柄尖刀。
“攻陷縣城,殺了那些畜生,為兄弟們報仇雪恨!”
江南商賈見狀也終於有些慌了,立刻神態虔誠地開口道:“彌勒降生,明王出世!”
“反了這狗日的朝廷!”
難怪他們要一直鼓動慫恿自己等人造反!
事情到了這一步,齊彥名也顧不得什麼了。
齊彥名振臂一呼,瞬間贏得了所有響馬賊的呼應。
“兄弟們,他們不給我們活路,那就反了這狗日的朝廷!”
朝廷要他們死!
那他娘地就不活了!
眾人一聽到這句話,立刻就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看他這架勢,大有一副這商賈不說實話,立刻就動手殺人的架勢!
“老子勢必要宰了你!不報此仇,誓不為人啊啊啊!”
反正都要死,不如先殺了這些該死的狗官,先殺了這些該死的畜生,再轟轟烈烈地去死!
齊彥名豁然扭頭看向了江南商賈,厲聲追問道:“你們能給我們什麼支持?”
什麼起事,什麼大勢,什麼天下,這些全都不重要!
他們隻想要殺進縣城,砍了寧杲那個該死的畜生,為自己的家人父母報仇雪恨!
“寧杲!”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終於外麵傳來了動靜。
什麼都不用說了。
“而且這寧杲還立下了規矩,叫什麼“什伍連坐法”,一戶同賊,全什連坐,現在整個霸州都對我們畏懼到了極點,生怕受到牽連……”
“你這個該死的畜生!”
其餘響馬賊也紛紛跪倒在地,哭嚎道:“報仇!我們要報仇啊!”
他們全都在等,等一個消息,等探子回來彙報。
“隻要諸位好漢掀起了這股燎原之勢,那後續錢糧軍械可以聰官府倉庫獲得,再加上我們的錢糧支持,未嘗不可以……”
劉六劉七也衝了進來,滿臉猙獰地跪倒在齊彥名麵前。
劉六劉七豁然起身,直接迎了出去,然後下一刻兄弟二人就傳出了聲嘶力竭的哭嚎聲。
江南商賈立刻回答道:“這隻是第一批,第二批和第三批過幾日就可以送到!”
官府要他們死!
“您的家人,二當家和三當家的家人,還有諸位兄弟的家人,隻要被那畜生抓到的,全都被活生生地絞死了,現在屍體都還掛在城門上麵……”
所有人全都要他們死!
齊彥名再無任何憂慮,朗聲怒喝道:“暴明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齊彥名揮刀下令道:“殺進縣城,報仇雪恨!”
“糧食、甲胄、弓弩這些還有多少?”
“大哥,我們要報仇啊!”
這樣看起來……合情合理嘛!
“殺進縣城,報仇雪恨!”
“殺進縣城,報仇雪恨!”
“殺進縣城,報仇雪恨!”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響徹整個文安窪!
下一刻,響馬賊穿戴甲胄換上弓弩,傾巢出動直奔文安縣城。
江南商賈看到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了一抹戲謔笑容。
他當然不是什麼白蓮教妖人,不過現在目的達成,是不是也已經不重要了。
為什麼會盯上這支響馬賊呢?
因為他們在河北的名頭太大了,想不知道他們都難。
而且河北可是毗鄰京師的京畿重地,一旦發生叛亂,朝廷勢必會震動,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們會派遣大軍前來鎮壓。
那麼,統兵之人會是誰呢?
中山侯湯昊!
也隻會是他,也隻能是他!
江南商賈好整以暇地走出文安窪,看著這群即將攪動整個河北的響馬賊,仿佛在看一群死人。
與此同時,文安縣城。
寧杲高坐在主位上麵,縣令主簿等人則是戰戰兢兢陪坐在他身邊。
沒辦法,這個新來的禦史實在是太他娘地狠了。
甫一抵達文安縣,立刻就逼著縣令出兵抓了那群響馬賊的家人,有一個算一個,抓住直接絞死,而且還將屍體掛在了城頭上麵。
如此暴虐無道的狠辣做法,立刻就震懾住了所有官員。
哪有什麼地頭蛇啊,這分明就是一條過江龍!
事實上,文安縣衙也不是不想對這些響馬賊的家人親眷動手,但是又有一個問題擺在麵前。
要真是抓了他們或者殺了他們,那這些響馬賊可真就是徹底沒了束縛,想怎麼打家劫舍就怎麼打家劫舍,到時候誰能攔得住他們?
整日防賊這種道理,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偏偏這位新來的禦史卻不知道。
縣令硬著頭皮開口道:“大人,這樣一來,那些響馬賊可就真的沒了束縛,萬一……”
“怎麼?”寧杲冷笑道:“他們還敢攻打縣城不成?”
“不過是些盜匪流寇罷了,給他們一千個膽子他們都不敢公然造反!”
“張縣令,本官看你是身居高位久了,這膽子也變小了嗎?”
聽到這話,張縣令臉上閃過一絲怒火,不過他還是強忍住了。
畢竟這響馬賊已經到了上達天聽的程度,那他這個文安縣令自然有著失察之罪。
這一次能不能成功脫罪,還得看眼前這位禦史大人,所以張縣令隻能強忍著心中火氣,低三下四地主動敬酒獻媚。
見此情形,其餘縣衙官員更是不敢怠慢,全都對著寧杲奉承巴結了起來。
酒過三巡,寧杲也不由有些飄飄然。
事實上,在前來這文安縣途中,他就一直在思考該怎麼解決這支響馬賊。
這支響馬賊說到底還是一些亂匪流寇,沒什麼好忌憚的,唯一麻煩的地方,就在於這文安縣的黔首愚民視他們為英雄豪傑,所以暗中肯定會有通風報信這種舉動,無疑給剿滅這夥響馬賊製造了極大麻煩。
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寧杲才覺得動用這種略顯暴虐無道的方式,直接絞死那些響馬賊的親人家眷,以此震懾住所有霸州百姓。
他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百姓,誰再敢通賊,這就是下場!
解決掉了這個問題,剩下的事情可就簡單多了。
隻要找到了這夥響馬賊的藏身之地,然後派出官兵去剿滅就行了。
官兵之所以可以威懾地方,是因為他們有著弓弩甲胄,不是尋常亂匪流寇可以相比的。
而寧杲憑借此次剿匪功績,說不得可以仕途更進一步!
很快宴會結束,眾人識趣地離開。
而張縣令卻拉著寧杲來到了後堂,取出了一個木盒。
寧杲打開一看,木盒裡麵都是金銀珠寶,粗略估計下來少說也有紋銀千兩。
見此情形,寧杲似笑非笑地看向張縣令。
“張縣令,這是什麼意思?”
“莫非你這是在賄賂本官嗎?”
此話一出,張縣令立刻解釋道:“大人千萬不要誤會!”
“這些可都是手底下的人從那些響馬賊家中查抄出來的贓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