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明城倒也不避諱:“他登科本是難事,但另尋靠山,便有東風助力,直上青雲,如今他已是本朝翰林,隻是品秩尚低,仍著青衫而已。”
提及青衫,岑明霜福至心靈:“……他如今可是在鎮遠將軍府?”
“你見過他了?”
岑明霜搖頭,將原先入城時所見所聞儘數告知岑明城:“……隻是三年未見,我當時竟認不出他了,我聽聞鎮遠將軍這幾年魚肉百姓,他門下並非什麼好去處,得空我去見見他。”
“總不能讓他走了歪路。”
岑明城有意開口再說些什麼,但思及岑明霜與楚懷玉淵源,隻得頓住話頭:到底是患難時頭一個不避不嫌來投奔她的人,自然有情分在,至於究竟如何,不如讓明霜她自己去探個結果。
見岑明城不語,岑明霜又說起蔣、賈二人之事:“如今鬨到這地步,這兩人誰也不好開罪,但賈珍照是天子近臣,平陽王亦是權貴滔天……”
“如今我在朝中根基未深,誰也不能開罪。”
岑明霜看著自家兄長。
她隻堪堪在官場曆練三年,而自家的兄長,到底是由父親十數年如一日,親手教養起來的,眼界隻會比自己更加深遠。
此事既然拿不定主意,還是多問問兄長才好。
“豬狗焉能與人相較?今上春秋鼎盛,尚未到年邁昏聵之時,他賈珍照細細算來不過是一隻養著逗樂的玩物,待到何時惹得眾怒,官家隻需將他退出便可平息。”
“看似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實則危如累卵,明霜,若是你日後遇此境地,切記明哲保身。”岑明城從袖中取出一卷書冊推到岑明霜麵前,“你離京三年,加之原先對朝堂那等盤根錯節之勢不明,如今歸來,無異於盲人摸象,這冊書卷你帶回去。”
“我為你整合明白,那些人際往來,如今總該你自己處置,我並不能時時在你身側。”他看著岑明霜,語調竟有些慶幸,“好在當年出事的是我,能替你承接這受婚事要挾之苦,日後唐氏與內宅之事,我必然為你打點妥當。”
岑明霜垂眼,握住手中書卷,隻覺重逾千斤。
這世道待女子不公,言必稱淑良、行必求賢德,婚事仿佛是一杆尺,丈量女子,評判優劣。
正因她曾是此等眾生中一人,今日見得唐氏那般行事,才會那樣怒不可遏,在驚怒之餘,又有些劫後餘生的慶幸。
倘若她未曾在外行走,見識過內宅之外的廣袤天地,遭逢唐氏那般要挾,隻怕難以與唐氏抗衡。
“……兄長。”她歉疚地看向岑明城,“我方才,竟有些慶幸,慶幸如今受婚事要挾、為世道束縛之人不是我。”
兄妹二人對坐,在這瞬間,岑明城自己也少見地有些茫然,旋即化作悵然與堅忍:“人之常情,況且如今之事也是天命難違,我替你承受此事,你亦要替我承擔在入仕後如走刀鋒之難。”
“明霜,你我各司其職,終有撥雲見日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