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平陽王府出身的金葉自岑明霜袖口猶如落楓般款款而下,落在地麵上,被四周的火光一照,閃爍出明亮金光。
在昏暗夜色間,尤為引人注目。
朱成蕭被那縷金色刺了視線,忍不住眯起眼睛。
他本就因江匪引起的禍事而心煩意亂,眼下見區區一個乾辦,富裕到能袖中藏金,還是如此精致的金葉,不免怒上心頭,親自將那枚金葉子拾起拿在手中搓撚,冷哼道:“想來不是思慮不周,而是忙著收受賄賂,才……”
朱成蕭的手指撚到葉柄處那行朱砂小字,怒意僵在臉上,驚愕驚懼之色慢慢彌散,顯得頗為滑稽。
岑明霜故作不知,緩緩起身,含笑看著眼前這位方才還在耀武揚威的京兆尹:“下官不知收受何人賄賂,還請朱大人明示。”
惡人自有惡人磨,朱成蕭既然那般罔顧人命,便也怨不得她借勢壓人。
朱成蕭在官場中亦是成精的貨色,若非有手腕有能力,如何能在京兆府坐穩位置?
他如今一看岑明霜這般作態,便知是眼前這位年輕人有意給他難堪,他滿腹怨恨,卻被那金葉上銘刻的“平陽王令旨”五字壓得不能動彈,麵上還得擠出笑意:“岑大學士在時,兩袖清風在朝中聞名,岑郎君既是大學士所出,想必亦是清正之人。”
“方才是本官心急妄斷,這片金葉,岑郎君收好。”
朱成蕭雙手托著金葉送給岑明霜,岑明霜有心知肚明,眼前這位京兆尹敬畏的並不是自己本身,而是那片金葉子所代表的平陽王。
她伸手將金葉收起,從朱成蕭身邊走過時,貌似漫不經心般開口道:“這金葉,下官府中還有一袋,若是何時朱大人缺了花銷,下官必定慷慨解囊。”
但不管朱成蕭究竟是敬畏誰,心裡如何想,此刻都與她不相乾,她要的,是留下江匪查明真相。
岑明霜目光堅定,徑直越過朱成蕭向大理寺所設地牢而去,全然未曾在意朱成蕭驟然陰沉而下的臉色。
因在那接頭處鬨出的亂子,岑明霜疑心扈從中有旁人眼線,索性便將眾多扈從與接引小吏留在地牢門口,獨自邁入地牢。
大理寺的地牢仍舊一如既往的昏暗,水滴聲綿密成片,連腳步聲都幾乎要遮掩。
岑明霜走出約莫一射之地,便頓住腳步,提著風燈轉身,昏黃燈光在筆直石道內蔓延而出。
楚懷玉無所遁形。
他就跟在岑明霜身後一丈之處,眉目璀然,如明珠投暗室,連此地昏暗都被驅散不少。
“岑郎君,你本不必得罪京兆府。”他自知已被發現,索性上前幾步,那雙含情眉眼裡平添無奈,綿綿如春波般望向岑明霜,“你為著京都那些百姓的性命開罪朱成蕭,他素來小肚雞腸,不值當。”
岑明霜靜默地看著眼前這位豐姿秀麗的郎君,試圖從對方穠豔麵容裡尋覓出三年前在她麵前拜伏叩首的那位小楚郎君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