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都做好無名否認的思想準備了,為什麼他承認的這麼爽快,憑什麼他毫無心理負擔?
看著天空中已經搖搖欲墜的星空結界,無名忽然道:“其實我想要出去,隨時都可以出去。而且,隱星長老早已知道這點,所以才會選你作為狙殺我的人選。”
顧知非哈哈了兩聲,覺得這個話題走向愈發尷尬起來。
無名大概修為高深,完全不覺得這點。
他還在說:“而且,這也是我的決定。”
顧知非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崩塌了。她覺得無名的話簡直叫人摸不著頭腦。
不是?
什麼叫做這也是他的決定?
派自己來殺掉他,是他自己的想法?這是否有些搞笑?
無名看見了顧知非眼底的驚訝以及全然不信,苦笑了兩聲,說道:“我沒有騙你。我殺不掉自己。”
這個顧知非倒是相信。
魔修強大的生命力有目共睹,無名這樣頂尖的魔修,生命力強大些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你的朋友已經帶著人去困獸森林了。”無名又說,“若不是你身上的宗天掌門印喚醒了我,恐怕現在他們都得是一具屍體。”
無名的這話十分狂妄,但他的確有狂妄的資本。
燭九陰再怎麼說,大概都會帶上掌門和花無涯。算起來也算是三個元嬰的組合。
這種組合,在哪裡都算得上頂尖,而無名卻隻將他們視作屍體。
“所以你還能清醒多久?”
相比於其他,顧知非明顯更關心這個問題。
她當然關心。
無名發起狂來六親不認,要是他又重新恢複魔怔的狀態,顧知非死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死。
而且,經過這短短幾句談話,顧知非不覺得無名是個無端殺戮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好感從何處而來。但她相信自己的本心。
“暫時不會。”無名道,“而且我不至於會到傷害同門的......”
不知為何,無名停了下來,又問:“你師父還好麼?”
顧知非道:“挺好的,最近已經恢複到金丹中期的水準了,隻是不太愛修煉,喜歡啃雞腿。”
無名沒有因為顧知非的插科打諢而覺得高興。他說:“我之前聽你叫他清鳴真人?”
顧知非點頭,想起來了是哪裡有不對。
師父原本不是金丹期。按照顧知非的想法,他或許已經至少是元嬰修為了。
隻是在一場同門鬥爭中,他失利被打傷,從此失了修煉的天賦,修為一路下滑,甚至成了築基期。
說起來,那場同門鬥爭的始作俑者,可不就是自己麵前的這位?
顧知非覺得自己又說錯了話。
坐在這裡也沒有什麼事情,無名說:
“我給你講講從前的事情吧。”
顧知非點頭。這是清鳴真人一貫不太願意提及的往事。
從前靈山上有個宗天派,它收的弟子並不多,但個個都是精英裡的精英。
無言是無名的大師兄。他天賦異稟,年紀不過兩百餘歲,就已經領悟了天機,三百餘歲的時候窺探天界之門,打算一鼓作氣得道飛升。
可就在他飛升的那一日,出現了意外。
按道理說,擁有法則之力的無言應該有衝擊天道的能力,隻是那天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都不在狀態之中。
就連九天雷劫劈上他頭頂的時候,他都沒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於是,昔日的天才被貶到了泥裡--無言失去了他的修為。
天之驕子總是令人仰望,極少有人會去妒忌。因為他們站得太高,妒忌也不會對他們造成半點影響。
隻是當他們跌落的時候,那些缺席的妒忌,嘲諷,以及調侃,就會不約而同的出現在他們的身上。
無言就是這種情況。
儘管宗天派上下一體,沒有人說他任何一句不好,他自己卻覺得無法接受。
他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整日整日的不肯出去,不管是誰來勸慰,都沒有作用。
和他關係最好的無名,實在見不得他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單方麵揍了他一頓。
無言雖然修為沒了,但身體強度還在,無名胖揍了他一頓,隻是覺得自己的手疼。
挨了一頓打的無言並沒有因此提起精神來。
他依舊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
無名沒有辦法,開始在各地尋找能讓無言重新修煉的辦法。
找來找去,他都沒有尋到任何答案。
無言進階飛升時,身體的受損是其次,但精神上的摧殘才更嚴重。
可最最嚴重的,還是他的靈根不見了蹤影。
無言是劍修,冰屬性是對他最好的加成,可現在彆說冰屬性,就連靈根他都沒有了。
沒了靈根意味著沒有靈力,意味著徹底成為了一個廢人。
古籍有言,想要重塑靈根,價格離譜,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負擔的起。
這其中之一的代價,就是數千的性命。
那時候的無名已經有些魔怔。聽得有這樣一回事,想法辦找了一群非正道的修士,打算將他們按照記載完成祭祀。
也就是這一回,讓無名走火入魔,成為了魔修。
魔修就是以彆人的痛苦作為快樂,無名的想法與之不謀而合。
在無言痛苦的這段時間內,他不希望看著彆人快樂。
他需要的人太多,所有罪大惡極的人加起來也沒有達到他想要的數目。
於是他開始朝著那些嘲笑過無言的人伸手,開始朝著那些曾經對他有過嘲笑的人伸手,最後開始朝著無辜的人伸手。
以至於到了最後,他都有些記不清楚當初做這些事為了什麼。
不斷地,悄無聲息的屠殺之中,無名犯下滔天罪孽,造出了世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麵神骰。
這東西成本極其高,裡頭的混沌五靈蓮也十分難得。
造就它的過程,用一句踏在骨頭上來形容也不過分。
無名興致勃勃地要去找無言,告訴他自己已經找到了幫他重鑄輝煌的辦法,可見到的卻是無言的屍體。
“後來發生什麼我已經不記得了。”無名張口,臉上沒有什麼太多的表情。
或許事情過了太久,他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隻看見了一地狼藉,血跡,殘肢,斷臂。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才發現,我已經偏離正道很久了。”
顧知非這是第一回從無名的視角知道這件事的經過,一時有些唏噓。
她道:“我後頭有見到過無言前輩。”
無名這才抬頭看她。
“他說你執念太重。有些事情,要學會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