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實(入V三合一)(1 / 2)

裴少爺有多少熱血奔湧的腦內, 不用讓任何人知道。事實上,眼下他對郝總已經算是客氣了,他真想做什麼, 用得著說理由?

郝總略作思忖, “譚清泉導演正在籌劃一部新戲, 劇本算是五年磨一劍,可以爭取。認真說, 幫彆人要角色,我還得看虧心不虧心,可要是替白硯掙就完全沒有心理負擔了, 再好的戲他都當得起。”

說白了, 替白硯爭角色, 也就是自己掏腰包保證導演創作的自由度,哪個導演不想用好演員,可每個都用得上嗎?不能。資金是硬道理。

比資金還硬的是, 一個大項目上馬, 得有足夠強大的利益共同體,才能儘可能地降低風險性。問題就出在那個利益共同體身上,圈裡哪家老板沒有自己強推的明星,既然出了錢, 那往劇裡塞角就名正言順了, 也不看自己藝人對不對得起那戲。

這些原委,郝總明白,裴摯也明白。

裴摯很替他哥自豪, 但也沒忘記這是談正事的時候。

“那行,該怎麼辦,你出主意,我管掏錢。”

郝總還是那句話,“這事兒,你跟白硯商量過了?”

裴摯想不通地說:“這還用得著商量?咱們先把自己攙進項目裡去,拿到話語權,到時候我哥要真不想演,咱們再讓譚清泉公開甄選演員唄。”

郝總立刻不說話了,裴少爺為自己的心頭愛可真是不計成本,指頭縫裡隨便漏點下去,都能讓撿漏的那位人生發生重大轉機。

裴摯還是渾不在意的樣兒,“行吧,就這麼定了,你先辦著,難辦了再叫我出馬。”

從大樓出來,裴摯等著紅燈的時候,默默朝路口倒計時鐘跳動的數字看了一會兒。

天色已近黃昏,車從路口駛出去,他摸出手機撥了白硯的電話,“哥,我今晚不回來吃飯,得回我爸那一趟。”

這倒不是假話。

從小,大人們就說他愛撒瘋,變成半大小子的時候就不愛著家。可他也沒那麼不愛著家,這次一出門就得好幾月,他得回去先看看他爸。

是得回去看看。儘管他一頭熱地從國外回家,傷剛好,等著他的就是越來越現實的冷漠,可爹也是養育他近二十年的爹。

從市區到西郊一個小時的車程,車到彆墅外邊時,天已經擦黑。

目光越過鐵花欄杆和蔥蘢的綠植,裴摯看見彆墅三層有暖黃的燈光。如此情境,似乎還跟他小時候每次晚歸時一模一樣。

哪有什麼一模一樣。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他媽不在了,這個家未必還算是他的家,相較當年,變化簡直是天翻地覆。

下車,出門來迎他的是他的準繼母。

中年女人每次見他都透著幾分小心,這會兒打量一下他的神色,忐忑而字字分明地說:“你爸爸在書房,他最近犯了胃病,今天整個下午都在家休息。”

對準繼母,裴摯現在連排斥的立場都沒有,當然,他對女人也完全沒有惡意。

一塊兒往屋裡去,裴摯勉強扯了下嘴角,“沒聽說啊。”挺好,他爸現在犯什麼病,他也不用知道了。

大概是見他回家,準繼母交待幾句就匆匆去廚房安排加菜。裴摯徑直上樓,到了他爸的書房。

書房門開著,裴摯悄無聲息地在門口站定。房間裡,他爸爸坐在對牆的沙發,正瞧著手裡的文件,跟自己的年輕女助理說話。

這女助理,裴摯見過不止一次,是能辦事兒的人,隻是,心術好像沒全用在正道上。

女助理這天穿的是一身淺藍職業裝,打眼瞧似乎跟廣大職業女性沒多大區彆。可細細看就能發現其用心處:裙子太緊,下擺隻到腿一半。西服裡頭是抹xiong,遞文件時腰一弓,抹xiong上沿現出一條深深的溝,很有內容。

女助理拿筆指著文件對他爸說:“您看這兒,王總監說這才是重點。”說著說著,胸就朝他爸的胳膊擦過去了。

裴摯乾脆靠著門框抱臂圍觀,要說這女人是無意,打死他三回他都不信。他現在總算明白白硯為什麼愛跟草台班子那幫一根筋打交道,一根筋們的腦回路都簡單,心也乾淨。

裴摯一直沒出聲,女助理略一抬頭,眼光瞟見他,神色微滯,而後果然收回身子,跟他爸之間的距離遠了指頭那麼寬一點點。

不等女人跟他打招呼,裴摯果斷轉身,行,這是一個拚命往富豪鰥夫身上靠的,心裡打的什麼主意,是個人就能看明白。

裴摯沒進屋,但也沒下樓。

不一會兒,女助理搖曳生姿地出來,對他招呼,“你回來了,裴總在書房,還得忙一會兒。”

裴摯不耐煩地說:“彆套近乎,明兒你果斷去把工作辭了。要是再讓我瞧見你在我爸麵前弄鬼,事兒就不好看了。”

女人臉色微變,片刻後笑著問:“裴少,我做錯了什麼?”

在千年妖怪麵前演什麼聊齋?裴摯都不屑說原因,“我辦事隻看高興不高興,你沒聽說過?”

女人還沒放棄掙紮,“裴少,外邊人都知道你仗義,你何必跟我一個女人過不去?”

隻說你是垃圾,你還非要模糊焦點給自己分性彆。

裴摯抬手摳了摳眉角,麵色不善地說:“彆侮辱你的同胞,比男人厲害十倍的女人我見過不少。你這樣的,能把自己跟人家擺在一塊兒,碰瓷呢?”

女人臉色灰敗地走了,裴明遠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知道,這位少爺有多不好惹。

女人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準繼母上來了。

家裡有人作妖,當女主人的一點不知道?裴摯還真不信,於是,他沒等準繼母開口,說:“祝阿姨,這種貨色,你就得果斷讓她滾。”

準繼母笑得局促,“這是你爸公司的人,我怎麼好開口。你爸不高興了怎麼辦?”

裴摯說:“他就是沒把這種人看在眼裡,所以也懶得收拾。”

可就算是懶得收拾,身邊人看著,心裡能痛快?

一分鐘後,裴摯進了他爸的書房。

裴明遠隻匆匆抬頭瞟了他一眼,“你來了。”

裴摯靠著沙發扶手一坐,簡單粗暴地交待:“剛才那妖怪,我替你趕了。”

裴明遠果然沒把妖怪行徑放在眼裡,“不當回事就行了,何必呢?”

裴摯沒說話,他想到他媽在時,這種貨色都不敢近他爸的身,一來,他媽的姿色能讓大部分女人自慚形穢,二來,他媽從來不吝惜表達醋意,他爸也從來不願意讓老婆不高興。

一直到他十八歲那年,他家情況都是這樣,可能正因為裴明遠一直是個寵妻狂魔的形象,後來發生的事,才讓裴摯那麼崩潰。

沉默一會兒,他聽見他爸問:“白硯還好嗎?”

裴摯說:“我哥挺好。”

然後,似乎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他爸的眼睛一直往文件上掃。

這頓飯,裴摯在家待了四十五分鐘。

離開的時候,裴明遠跟準繼母一直把他送到門口。

匆匆道彆,裴摯開車揚塵而去。

裴明遠站在原地好半天沒動。

路燈下,還不到六十歲的男人,鬢發已是片片花白。

中年女人一直陪在他旁邊,沉默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開口:“你明明想他,為什麼不乾脆讓他回來住?”

裴明遠眼角橫刻的紋路有種說不出的滄桑感,垂眸片刻,“我想見他,又怕見他。”

中年女人歎了口氣,“你明明不喜歡他跟白硯在一塊兒,為什麼不開口勸勸,裴摯是個重感情的孩子,你開了口,他或許會考慮。”

裴明遠艱澀地說:“那件事發生前,在白硯的事上,他就已經不聽我的話了。現在,我跟他,還能有這個情分?”

女人說:“可他最近為了白硯得罪了不少人,這樣下去,也挺不讓人放心。”

裴明遠淒惻地笑了下,“有什麼不放心?彆說得罪,這次,就算他要了那個賀姓男星的命,又有誰敢把他怎麼樣?”

能拿他怎麼樣?這滿城權貴,還真沒哪個能把裴摯怎麼樣,不惹到這喜怒無常的煞星小少爺就是萬幸,作為知情者,女人自然明白。女人一時說不出話。

裴明遠轉身朝門廊緩步而去:“走吧,回去,操不上這心了。裴摯愛怎麼樣,就讓他去吧。現在他周圍的人都得按他的規則遊戲,天塌了也有人給他撐著。”

路燈把門前小路照得昏黃。

目光所到之處,就像是個曲終人散、繁華凋零後,不甚美好的淒涼夢境。

一個多鐘頭後,裴摯終於回到白硯家。他沒輸密碼,站在門口抬手按下門鈴。

很快,門開了。白硯站在那兒,上身是淺駝色針織套頭衫,暖黃燈光柔和了本身俊美麵容的凜冽味道,整個人看起來溫和了不少。

白硯深棕色的眼珠定定朝他望著,似乎在探尋什麼,“回來這麼早?”

裴摯反手帶上門,“我這不是惦著你嗎?”眼神忍不住往屋子裡瞟,客廳電視正播著薯片廣告。

真是破天荒,平常隻要沒有他纏著,白硯吃完飯不是在健身房運動,就是回房休息,總之怎麼都不會自己在樓下看電視。

今天和往常不同,他哥在等他。

裴摯上前一把抱住白硯的腰,下巴擱上白硯的肩,深吸他哥身上熟悉好聞的氣味,“哥。”

他個子高大,全力擁抱的時候,活像把白硯整個人卷在自己懷裡。

白硯知道裴摯去了哪兒,隻覺得眼前的裴少爺像是隻受傷的小狗。於是也沒把人推開,還不禁抬手摸了摸裴摯的頭,“發生了什麼事?”

真沒什麼事兒,不過就是回家折騰了一個妖怪,接著跟家裡人吃了頓飯,家裡人還唯恐怠慢他。

裴摯把胳膊收得更緊,“我隻有你了。”

白硯沒說話,又用力揉了揉裴少爺濃密且硬得紮手的黑發。知道,知道了。

不管是什麼關係,他們都隻有彼此了。

白硯去橫店這天,小老板來送機。

他在《國色》裡扮演的是將軍,這天的送彆也活像將軍出征,那叫一個放心不下。

白硯不放心是有道理的。小老板前幾天送來一本,講的是北漂的生活狀態,據說有拍成電影的意思,白硯隻翻了一半,頭越看越大,小老板的老毛病還是沒改。

車行駛在去機場的路上,白硯又翻了幾頁,揉了揉眉心,“你是什麼人?”

小老板在副駕座,隻能扭著身子往後看,戰戰兢兢地回答:“我是影視製作人。”

白硯聲音更冷,“你對誰負責?”

小老板說:“投資方……”

白硯冷嗤,“還有人願意給你投資?”

小老板立刻說:“觀眾。”

白硯合上書冊,一下朝小老板拍過去,“這就是你要拍的東西?前百分之四十的情節全是陰暗低沉,拍成片子,至少40分鐘的劇情都是這樣,你讓觀眾看什麼?”

小老板小心地嘟噥:“可這就是現實啊。”

小老板最愛的題材有兩個:人間真實和曆史紀實。製作時還把握不準尺度。就那種片子製作完過不了審、六十集長片不得不剪成四十集雷劇的情形,對小老板而言……用廣東話說,灑灑水。用普通話說,小意思啦!語氣自行體會。

白硯簡直氣到無奈:“我現在先撇開尺度不說,不管你要表達什麼,觀眾的感受要不要照顧?藝術在乎形式,你想表達,那就得用廣大觀眾喜聞樂見的形式表達,用輕快的調子說低沉的故事,懂不懂?開篇就在哭,四十分鐘了還在哭,中間沒有任何劇情哪怕是日常細節拉緩節奏。有多少觀眾情願跟你一起爭分奪秒地喪?”

小老板受了教訓,訥訥地說:“我知道了。”

看在小老板的態度份上,白硯氣消下去了些:“這片子你要真想拍,就在我給你圈的那幾位編劇裡挑一位。認真說,參不透這種題材的表現手法,你還不如去拍偶像肥皂劇,大家輕鬆。”

小老板誠惶誠恐地應聲:“好……”

裴摯安靜地坐在白硯旁邊,隻覺得滿心蕩漾。誰能告訴他,為什麼白硯連罵人時也這麼迷人。

他哥這天穿的是一件挺普通的白襯衣,扣子也沒扣到頂,可訓人時那股子不容分說的強勢透著一股子不可冒犯的禁yu氣,太you惑。在外人眼裡,白硯或許就是強勢的,隻有他知道,他哥有何等風情。

白硯從來都做零號,可跟他深度交流時,活生生讓裴摯有被君王臨xing的感覺。

而且白硯從來都不會放不開,無論qi在裴摯身上,或者被他惡狠狠壓在身下,都有種屬於男人的、有力的以及非常高級的yin豔感。

天乾物燥啊,裴摯不能再想了。他身子忍不住朝白硯歪過去,頭靠上他哥的肩膀,“哥,我睡會兒。”

到橫店的這天下午,白硯心情還算好,經過一個月的修整,他狀態已經恢複完好。不管他怎麼厭惡這個圈子,演戲終究是他熱愛的事業,對鏡頭和表現的喜愛已經深深滲入他的血脈。

路過影視城時,透出窗子望見古香古色而且氣勢磅礴的城門,白硯覺得自己就是回到水裡的魚,翱翔於空的鳥,以及被放回茫茫大草原的獅子。

作為一個演員,鏡頭前的方寸才是他的天下,眼下還沒任何不好的事,白硯呼吸著橫店的空氣,有種如魚得水的感覺。

正好裴摯問他:“這些年,你大半時間都耗在這兒?”

白硯不無驕傲地嗯了聲,接著回答:“這兒居民流通性大,南南北北的人都有,吃的用的都不會有多大不適應。”說完覺得自己話多了。

這話說的,活像他擔心裴少爺水土不服溜號似的。

有上次錄綜藝時“忘記”訂房的經曆,白硯這回沒忘記給裴摯訂房間。倒不是他拒人於千裡之外,純粹是因為演員在劇組的作息時間太逆天。這次他上的還是古裝,就算不拍大夜戲,每早天不亮起來上頭套也是常事。多一個人窩在房裡,大家都休息不好。

事實上,他還真沒把裴少爺拒到千裡之外,白硯給裴摯訂的房間跟自己同層,就隔一堵牆。

他助理還住在樓下呐。

饒是如此,裴摯還在跟他耍花花心思,隻回房放完行李就紮進他的房間,一雙眼睛四處掃,“怎麼瞧都覺得你這兒暖點兒,我那屋太冷清。”

白硯手又癢了,“我跟你換?”

裴少爺大概也明白這次賴不出結果,果斷搖了下頭,“不用,”接著認真地說:“我實在冷清了,就來你這兒找溫暖。”

白硯沒再接話,在機場時他就接到通知,今天劇組拍定妝照,他現在沒太多時間在房間耽擱。

草草收拾,又接到助理的電話,說劇組安排給他的車已經到了樓下。

白硯換了件方便穿脫的針織開衫,用背包把可能用上的零碎物件收起來,對裴摯說:“我得去劇組一趟,晚上才能回,你怎麼安排?”

裴摯還能有什麼安排,他的一切安排都隨他哥,順手接過白硯手裡的包,“我覺著我得跟著你去熟悉熟悉環境。”

白硯沒說什麼,完全沒有拒絕裴摯跟隨的意思。

兩人下樓,一前一後地上車。這天橫店的天氣不錯,陽光明媚,和風舒暢,白硯心情更加舒暢。他有最好的心情和最好的狀態,好像每個毛孔都沐浴在陽光下……

在鏡頭前,他就是王者,他真的很不介意這種狀態的自己被裴摯看見。

這種心情的根源大概等同於,雄性動物都愛炫耀自己華麗的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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