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實(入V三合一)(2 / 2)

但白硯這天沒炫耀成功。

他到場時,劇組大部分演員都到了,除去女主角。

白硯往化妝鏡前一座,化妝師就上場開始給他戴頭套,到此一切步驟都對。始料未及的狀況就在此時發生,他連氣都沒喘勻,服裝一組負責人跟導演一塊兒來了。

關上門,服裝老師向他道了個歉,說:“白硯哥,您不用太著急,您的戲服出了點問題,我們正在抓緊時間修整。”

白硯的定妝戲服是一身皮甲,前些天才試過,造型完美,做工精細,很得他喜歡。

他不由微怔:“出了什麼問題?需要多久?”

服裝老師麵有愧色,欲言又止。

此時導演開了口,“昨天他們把東西運過來,收拾歸類的時候才發現那身皮甲不見了。也差人在原處找過,可沒找著,現在服裝組弄了套跟設計圖上差不多的甲,正在修改細節。不管怎樣,先把今兒的定妝照跟明早的開機儀式應付過去。你看這樣行嗎?”

電影,男主角的主打行頭無故消失,這還真是件新鮮事,白硯簡直無法置信。

可他沒再多問,“行,我知道了。您去忙吧,抓緊時間。”

服裝老師正準備出門,翹腿坐在一邊的裴摯突然開腔,“昨天發現不見的,不用計算成本,不能找人抓緊做套新的送過來?”

服裝老師苦笑著解釋:“就算不計成本,重做一套皮甲,人工需要的時間也少不了,現在真是趕不及在開機儀式前做新的了。我們新定做的那套,隻能保證在第一場戲開拍前送過來。

送走導演和服裝老師,白硯趁造型師出門取東西,對裴摯說:“安靜圍觀,彆被人當槍使。”

為什麼說彆給人當槍使?男主角的一整套行頭消失,顯然是人有意為之。行頭不見了,對劇組各項事務進程的影響遠大過對白硯自己的影響。這玩鬼的人與其說是針對白硯本身,不如說拿他作伐坑彆的什麼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種蠅營狗苟,裴摯略動下腦子也不難明白。

裴摯隻是驚訝於他哥不聞不問的姿態擺得這麼快,在劇組見過多少妖怪,才能磨煉出這樣迅速的反應。總之他哥仙人下凡,不小心落進了垃圾堆。進組,心情才好了不到半小時,又遇上了這麼混賬的事兒。

於是,裴摯忍不住問:“現在劇組都這樣?”

白硯心煩地回答,“哪不是這樣?”

當真心煩,本來吧,想讓裴摯瞻仰一下當代電影人的風采,結果風采來不及展示,日常好戲開鑼了。簡直丟人丟到家。

兩個小時後,白硯穿上了服裝師用來救急的皮甲,果然已經改得跟設計圖上差不多,風姿英挺,甚至比之前那身全新的更好,甲片有做舊的痕跡,更加符合軍人的著裝。

可服裝老師還是連聲道歉,說:“不是做舊,這就是我們拿收來的舊甲改的,是彆人用過的東西,白硯哥,真的挺抱歉。”

這就是白硯不跟服裝師為難的另外一個原因,人家擔了整個組,出事也沒隨便抓誰出來背鍋,簡直是一股清流。那種遇事就往屬下身上推的負責人他見過不少,幾乎每次意外情況都能看到。這就是劇組的慣常生態。

穿舊衣也不算什麼,常演配角的演員差不多都是這個待遇,白硯雖然有輕微的潔癖,也知道這不是講究的時候,因此隻點了下頭,“我知道了。”

白硯這就是身體力行地打算息事寧人了,可息事寧人這四個字從來不在裴少爺的字典裡。

這晚回去,裴摯給郝總打了個電話,大概說了下午發生的事兒,質問道:“怎麼咱們自己投資的劇組還這麼不安寧,挑人那會兒就不能多長個眼。”

郝總苦笑著說:“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鬥角,戲還得由人拍不是?”

裴摯說:“給你個機會改成錯誤,你給我安排兩人來跟組,這背後弄鬼的,甭管他是誰,我都得把他給打回原型。”

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定妝照已經拍完,新訂的戲服幾天後就送到,服裝組組長老師的責任,白硯沒計較。不管底下有多少暗流,好像明麵上的一切都解決了。

可是,第二天又發生了件大事。

開機拜神,白硯拿著香剛拜了兩下,嘩啦幾聲,供桌垮了。

各種水果滾了一地,執行製片人跟導演都大驚,“這是怎麼了?”

白硯站在原地有些回不過神,裴摯趕緊衝上去,果斷抽走他手裡的香扔一邊地上,拉著他上下打量,“怎麼回事兒,你被砸到沒?”

白硯搖了下頭,用眼神示意裴摯跟自己到一邊涼快,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次的事兒要鬨大。彆說長在紅旗下的唯物主義不拿這種神鬼儀式當回事,劇組真是個極端迷信的地方,開機都沒遇上好彩頭,想必,在場好多人心裡都在打鼓。

有媒體在,劇組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準備供桌和祭祀品,補完了開機儀式。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當然不可能,還是那句話,劇組是個極端迷信的地方,往常拍夜戲,要是遇到什麼意外狀況,講究點的老板會乾脆暫停拍攝,請大師算過再說。

更何況是開機拜神倒供桌。

於是,這一晚,就連不愛跟人私下交道的白硯也沒能安生。十點,他已經打算歇著,執行製片人帶著服裝組的一位大姐來了他的房間。

開門的是裴摯,理所當然地沒給人好臉色,一臉不悅地朝那執行製片人開pao,“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執行製片人知道這位是投資方的大股東,自然不會得罪,隻笑著說:“真不好意思,我們就耽擱白老師幾分鐘。”

白硯自己踱過去,“什麼事?”

執行製片人微笑著說:“徐大姐說你那戲服皮甲有點問題,我們來看看。”

鬨了一圈,重點又回到了他的戲服。白硯煩不勝煩之餘也有些好奇,他就看看這些人能玩出什麼把戲。

服裝組那位徐大姐圍著戲服瞅了一圈,接著翻開甲片認真瞧,瞧了一會兒,激動地說:“那天他們把這套甲弄來的時候我就覺得眼熟,果然,你們看,這甲片下邊還有生產時的標記。還真就是《潛龍》劇組用過的東西。”

白硯靠前一看,背後一塊甲片反麵果然有刻紋:QL-FS-A-1 。

《潛龍》是八年前的片子,他第一反應居然是,這皮甲戲服果然是好貨,保存得這樣好。轉念一想,不對,彆人劇組的戲服,現在式樣已經改得麵目全非,能讓人這樣一驚一乍?

執行製作人臉色逐漸陰沉,沒說話。

倒是一驚一乍的徐大姐給了白硯答案,“白老師,你想想《潛龍》的男主角是誰,這可是死人穿過的。你要不要找個法子去去晦氣?”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裴摯終於忍不住了,獒犬的凶相畢露,“什麼死人?怎麼回事?把話說清楚。”

這原委也挺容易說清楚,《潛龍》的男主角是一位75後視帝,七八年前當紅,可就是這位名聲顯赫的視帝,在2009年夏末,突然死於吸du過量。

閒雜人等出去後,這是白硯給裴摯的解釋。

裴摯問:“就這麼多?”

白硯這下也在火頭上,“你還想聽什麼?”

真是夠了,他想要息事寧人,那些魑魅魍魎總有惡心人的辦法。穿了那位75後視帝的戲服,晦氣嗎?晦氣。

可在白硯這兒,不是因為這人死了,是因為這人本身就道德敗壞,死都死得不光彩。搞事的人贏了,現在連他想起那位服裝組的負責老師都恨不得立刻把人發落掉。

帶著一肚子火氣,白硯拉窗簾時差點把手裡的布片扯下來。

他有明顯發怒的跡象,裴摯聲氣比剛才好了許多,“哥你彆氣,我去給你弄點柚子葉驅邪?”

白硯腦子發炸,“用得著?他已經是個死人了,能煞得住我這活人?”

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怪力亂神之說都是虛妄。

可大部分人明知這個道理,內心還是對虛妄的東西存有敬畏。第二天,劇組的言論風向成了這樣:白影帝穿了死人穿過的戲服,然後開機拜神倒供桌,兩者之間未必就沒有聯係。

沒有人敢在白硯麵前叨叨,可白硯也不會猜不到。

就算有神鬼存在,活人的心思比神鬼可怕一百倍都不止。

這天早晨,第一場戲開拍前,服裝組負責人把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徒弟扯到導演麵前澄清,“你自己跟導演說清楚,那家戲服租賃店是誰推薦給我的,那套戲服跟丟失的皮甲式樣相似,又是誰告訴我的。”

小徒弟已經能獨當一麵,分寸不讓地回答:“師傅,你的話我聽不明白,不是你自己看上的?”

服裝組負責人拉著小徒弟的領口要揍人,可被好幾個場務拉住,隻能梗著脖子叫喚,“你憑良心說話,這件事從頭到尾,是不是你在算計我?”

小徒弟說:“師傅,這種事得看證據說話,雖然我是您徒弟,也不能白背這個鍋。”

證據,肯定是沒有的。平常人跟熟人交談,誰會留心眼錄音什麼的。

於是,白硯默默坐在一邊,覺得眼前的一切真成了一筆糊塗賬,他的確覺得服裝組負責人的人品不錯,可孰是孰非,不是拿人品作保就能斷出黑白的。

這件事的結果,服裝組負責老師當天中午就收拾東西走了,有些事,不是白硯說不計較就能不計較。那神鬼之說,不是他不在意,其他人就都不在意。而且這位老師在整個事件中至少有失察之責。

接下去服裝一組誰負責?

白硯的助理這麼說:“那服裝老師的徒弟就是第一順位。”

要是放在彆處,這一順位現在就要上位了。

可裴摯這次自己找到了執行製作人麵前,“怎麼回事兒,事情還沒弄清,接手的人就定了?”

誰敢怠慢資方股東,執行製作人問:“那裴少覺得誰接手合適?”

裴摯認真地說:“那晚,你帶到白老師房間看戲服的那位徐大姐,我覺得挺不錯。”

半個鐘頭後,處理結果傳到了白硯的耳朵裡。

這麼風騷的操作,除了裴摯,他就想不出誰做得出來。

一場戲下來,白硯擋住裴摯給他擦汗的手,“你怎麼就知道事是那小徒弟搞出來的?”

裴摯粲然一笑,“除了他還有誰?他被自己老師壓著,長期出不了頭,我打聽過了,就他們服裝組這些常在一起工作的家夥,沒幾個沒收他的好處。”

那認戲服的徐大姐是憑空殺出來的?屁,一般人都不喜歡做得罪人的事兒,除非對自己有好處。

裴摯渾不在意地說:“那徐大姐跟他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眼下,他沒上位,他的同dang上位了,先讓他們窩裡鬥幾天再說。”

白硯沉默許久,“沒有真憑實據,你就能肯定是他。”

裴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我這雙眼,亮著呐,不騙你,誰心術不正,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白硯好半天沒說話,他不得不承認裴摯真有這個能耐,裴摯是個狗鼻子。

當初,他媽白女士對裴太太虛情假意二十多年,裴太太沒察覺,裴明遠也不知道。可現在再回頭想想,似乎隻有裴摯,從小對白女士的態度就是十分疏離的客氣,更有可能,這客氣還是看在白硯份上。

白硯越想越煩躁,隻因為他媽後來做的那些事,他連指責裴摯的立場都沒有。

他跟裴摯分明應該是兩個坑裡的蘿卜,可命運偏偏把他們係在一起。

轉瞬,裴摯擰開杯子,遞到他麵前,“喝口水。”還真是把自己當助理了。

白硯擺擺手,冷淡地說:“不用。”

剛好,攝影助理從他們麵前過去,跟白硯笑著打了個招呼。

裴摯不屑道:“這也是個妖怪。他向導演檢ju一女配,說開機拜神前,女配碰了供桌腿。”

其原委就值得考究了,可能這攝影助理跟女配有私怨,更有可能這人純粹是想拉個人下來,空出個位置留給誰,畢竟,《國色》這次選角相對透明,前期,好多關係戶塞人的願望都沒能達成。

白硯心頭又是一梗,看來,趁戲服事件謀私的角兒還不少,完全符合劇組群魔亂舞的定位。

裴少爺跟他想到了一處,眼睛望著前方,眉頭擰出一個結,“群魔亂舞。”

白硯心情頓時壞到底,“你在看笑話?”

裴摯反應真還挺快,立刻側頭望向他,“我這不是心疼你嗎?我哥是什麼人,居然一直受這些人的氣。”

白硯一點都不覺得安慰,這六年,他就是跟這些魑魅魍魎一起混過來的。娛樂圈是一灘渾水,劇組也是,他就是其中的一份子。裴摯看不起這些人似乎跟看不起他也沒多大區彆。

他沒忍住火氣,“你看我的笑話?”

裴摯百口莫辯,“這是哪裡的話?”

他悶聲不語,憤然起身,裴摯也跟著站起來。

他一刻也不想多留,轉身就走,裴摯抬起手臂要攬他的肩,胳膊一下被他甩開了。

聽見裴摯在身後叫他哥,白硯也沒回頭,他承認自己就是惱羞成怒。

早知道會這樣,他就不該帶裴摯來劇組!讓回歸的前任親眼看到自己在泥坑裡打滾,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狼狽?

白硯剛走出布景地,突然瞧見執行製作人的銀色SUV在不遠處停下,SUV後邊還跟著一輛黑漆鋥亮的轎車。

兩輛車的後門幾乎同時打開,執行製作人下車笑眯眯地迎到轎車旁邊。不一會兒,一個穿著西服的高大男人從車裡下來。

白硯看清男人那張許久不見的撲克臉,愣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導演也出來了,站在他旁邊說:“段先生來了。”

白硯問:“他來乾嘛?”

導演疑惑地說:“你還不知道?咱們得找高人驅邪,段先生最近在這兒看好一個度假彆墅的項目,剛好請了風水師,資方開口借人,他就允了,不是,他不是說他跟你認識,得空得親自來看看你,你自己不知道?”

不遠處,高大男人深邃目光已經捕捉到白硯的存在。白硯心生厭煩,隻想轉身就走。倏忽間,“哥……”裴摯的聲音追到了他旁邊。

白硯轉身望著裴摯細汗遍布的額頭,強扯嘴角一笑,而後自然而然地抬手攬住裴摯的肩,低頭溫聲說:“我就出來透個氣。”

內部矛盾放一邊,現在先一致對外。

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裴摯摸不著頭腦,卻好歹鬆了一口氣。正準備再跟他哥說兩句好聽的,突然聽見個男人的溫雅沉穩聲音:“你們都在。”

裴摯循聲望去,看清男人那張令人牙癢的臉,反而咬牙笑了,“段叔叔。”接著帶笑意森然地去看白硯的眼睛,這人怎麼會在這兒?

白硯也不帶情緒地跟男人招呼,“段叔叔好。”

不著痕跡地跟裴摯交換一個眼神,他怎麼會在這兒,我應該知道?

段叔叔,段墨初,他們倆母親的學弟。

內部矛盾放一邊,現在先一致對外。裴摯不是頭一個對白硯表白的男人,這位段叔叔才是。

因為有這段前緣,裴摯每次看見這位都想揍人。白硯也是煩得不行。

當年,段墨初總是仗著自己有成熟男人的閱曆,反複跟他說裴摯不成熟,你們不會長久。這種一言不合就向人灌輸自己人生觀的角色,白硯真是厭惡透頂。

於是,白硯淡淡回答了男人的話:“裴摯在這兒也正常,他就是跟著我來的。”

不拖泥帶水是應該有的態度,小混蛋再混蛋也是自己人,裴摯就算犯了天大的錯,放著他被炮灰刺激的事兒,白硯也不屑做。

裴摯滿意了,笑眯眯地摟住白硯的腰,坦然地說:“對,我現在成天都跟著我哥。”

勾肩搭背,哥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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