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真實(2 / 2)

白硯順手抄起本雜誌就往裴摯臉上砸,笑著罵:“有病!”

自己有病就算了,還傳染彆人。

笑過鬨過之後再回歸現實,裴摯一直說放心依靠他,能隨心所欲,可白硯太明白了,隨心所欲的永遠隻是裴摯自己,這四個字跟自己沒關係。

可能是這天見了段默初這故人,白硯睡前專研劇本時又走了個神。

有一件事,他六年以來沒有一天服氣:當初,他既沒有對雙方父母低頭,又沒有被段默初這種人蠱惑,他已經對裴摯表現出了所有的堅定,可裴摯為什麼就沒能和他一樣堅定。

他們曾經也是很好的。

那份本來很好的感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冷卻的呢?

……應該是2008年年末。

2008年末,他們的關係被裴太太發現,接著他們一起站在兩位母親麵前。

裴太太對白女士說:“記得嗎?我剛懷孕那會兒,我說肚子裡的要是個女孩,咱們就做親家。這次,不在乎男女,咱們真的要做親家了。”

白硯他媽沒有當著裴摯母子的麵反對,反而附和。

自此,他跟裴摯的關係算是過了明路,隻是暫時沒讓裴明遠知道。可沒告知裴明遠也不是怕這當爹的不同意,單純因為裴明遠當時煩心事多。

裴摯的祖父那時正病重。

到如今,白硯也承認,那一年年末,裴家的確發生了很多不好的事。裴摯的祖父就是那個冬天去世的,可就在殯儀館,裴摯還把他叫到靈堂後的小房間,默默抱了一小會兒。

真正的轉折點應該是裴摯跟父母一起送老人骨灰回鄉。人和人之間,總是說不清哪一次分彆後,關係會再難回歸原本的熱度。

那一次,裴家三口在老家待了三天。

這大概是他們在一起之後最長的分彆,考慮到裴家人剛經曆喪親之痛,在裴摯回城五天後,白硯才主動打電話要求見麵。

裴摯當時這樣答的:“我今兒就不出來了,我爸我媽最近都不太對,我先在家住幾天。”

老人剛去,後輩們一時走不出來也在情理當中。白硯說:“行,你好好陪陪他們。”

基於之前裴摯的黏糊程度,白硯已經做好了見麵的準備,周末之夜,約會突然落空,心卻燥得靜不下。於是,九點後,拋下書本自己去了他跟裴摯常去的酒吧。

他一個人,乾脆坐在吧台。調酒師跟他聊了幾句,似乎欲言又止。

他隻喝了杯啤酒,接著,有個酒保在他身後衝著調酒師叫喚,“樓上VIP包間,裴少要他的標配。”

總在這家酒吧VIP包間找樂,還有自己標配菜單的裴少,除了裴摯,白硯想不出彆人。終於明白調酒師的欲言又止是為什麼,白硯果斷上樓推開那扇門,一屋子都是裴摯的狐朋狗友。

裴摯本人靠在房間儘頭的沙發,麵前攤著一堆空了的酒瓶,人已經喝多了。

白硯帶著一腦門火氣衝過去,一把奪走裴摯手上的杯子:“你在這兒陪誰?”

裴摯目光混沌,好半天才聚焦在他臉上,接著晃晃蕩蕩站起來,“哥。”

白硯轉身就走,在那個年紀,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折損他的驕傲,裴摯撒謊不跟他見麵,跟一幫子其他人在外頭玩鬨。

不一會兒,裴摯追了上來,人像是清醒了不少,一直拽他的胳膊,“哥。”

白硯一步都沒停,去了他們的小窩,什麼都沒想,飛快收拾自己的東西,裴摯不願意看到他,他也不要天天惦著往這兒來。

可裴摯一直追了回來,從背後把他抱得死死的,“我沒騙你,家裡那兩位真吵得不可開交,我心煩才出來喝點兒。”

白硯在氣頭上,當然問不出“你為什麼不找我”這種話,一把扯開裴摯的手,“繼續喝去!”

裴摯把他摟得更緊,在他掙紮時突然嘶吼出聲:“我怕我管不住自己,跟你撒火!”

接著,頭靠在他的頸窩,像隻小獸似的撒嬌,“哥……我愛你……”

於是,他心軟了。

石頭總是慢慢被水滴穿,死去的東西也都是逐漸腐壞,真有感情的戀人,不會因為一次突發事件分手。

這一番爭吵和好的節奏,基本上奠定了他們之後的相處節奏,裴摯有無數次有理由或沒理由的疏離,可每次都能用那三個字把他哄回頭。

現在回想起來,白硯對當時的自己很服氣。

白硯也問裴摯家裡的事兒,畢竟裴太太跟裴明遠一直是恩愛夫妻的表率。

裴摯抽著煙,混不吝地說:“誰知道他們吵什麼,可能老裴在外邊有狗了吧。”

他一愣:“你說真的?”

裴摯笑了,反手摸他的臉頰,“你還真信?”

裴摯好像一直是這樣,你永遠不知道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彆看他平時沒個正形,隻要是他不想說的東西,就能一直爛死在肚子裡。

關於裴家的事,白硯後來從他媽這裡找到了答案。

他媽那一陣子看起來精神也不好,整個人都很暴躁,聽見他問,冷笑一聲,“裴摯他媽做了件挺不好的事兒,把裴摯他爺爺的病給誤了。這女人,把所有人都弄得亂七八糟。”

接著又問他:“裴摯最近對你怎麼樣?”

他違心地說:“還不是跟以前一樣。”

他媽說:“行吧,你就跟他處著,自己多長個心眼,小心點,哄好他。”

明明已經察覺他們不如以前了,白硯當時還是強辯:“你為什麼要把我跟他說得那樣不堪?”

他當時多傻,他媽有些事固然做得不對,但一定不會害他。

他跟裴摯時冷時熱,轉眼到了2009年一月。

1月23日晚,裴太太跟他媽同坐一輛車,從段默初的晚宴去另一個朋友家,發生了車禍。

連司機一起,車上三人,無一生還。

白硯當時正在臨市參加話劇排演,次日清晨才趕到醫院。

裴摯跟裴明遠坐在走廊。裴明遠見到他,站起來,說:“我看著你媽落氣,她把你交給我了。”

一場車禍葬送他們倆母親的性命,照說,他們應該更懂得抱著取暖。可接下去發生的所有事,讓白硯深切地體會了那句話:沒有最糟,隻有更糟。

隨心所欲的裴摯比以前更加隨心所欲,可恨的是,裴摯隨心所欲之餘還一直帶著可怕的執念不肯放開他。

更可恨的是,還一直說愛他。

晚上想起這些難免不愉快。

但白硯的不愉快也隻有一個晚上,認真說,一件事在心裡顛來倒去六年,到最後怨不怨恨不恨的,也就都那麼回事了。

反正,他們現在也隻有彼此,怎麼都是過,為什麼不讓自己高興點兒。

而且,裴摯好像也不是完全看他的笑話。

次日一早,郝總從千裡之外趕來了,還帶了一位大師。

白硯上妝出來,見郝總、裴摯、大師、執行製作人和導演站在一塊兒,整個布景地的焦點就是這幾個男人。

那大師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郝總朗聲道:“我就說了,咱們幾個階段都是看著吉日來的,能有什麼問題,人禍就是人禍,彆什麼都往玄學上扯。”

執行製作人賠笑道:“是。”

白硯眼神掃視一周,這周圍劇組眾人得有十來個心裡在打鼓。

隨後,郝總問裴摯:“接下去,你就常駐這兒了?”

裴摯說:“可不是。”

郝總笑道:“你可是公司的大股東,戲拍得怎麼樣,那就是直接關係你荷包的事兒了,你既然在這兒,就費點心思。裴少,我這是在求你。”

行,幾位演技都不錯,配合著唱作俱佳。

白硯坐了一會兒,裴摯過來了。

裴摯一手搭上他椅子靠背,“從今天開始,你就安心演戲,彆的什麼你都不用操心。”

白硯問:“你這是欽差上任?”

裴摯眯起眼睛,視線探照燈似的繞著場子掃了一圈,咬牙切齒地說:“我這資方代表在這兒,我看誰再給我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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