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硯上樓, 正碰上草台班子例會。
和往常一樣,隻要他不提, 這一幫孩子就沒人提他曝光戀情的事,全都沒事人似的跟他打招呼。
例會完畢, 小老板叫住他,“白硯哥。”
白硯停下了。
小老板把重新修改過的劇本遞到他麵前, “你看看。”
白硯接過來一瞧, 小老板這一次還真顛覆了他的認知。一來, 沒繼續堅持直白生硬的人間真實,當真選擇了用喜劇的方式表現沉重主題。二來, 丟掉對大片的執念……情景劇?
還真不是不行。
白硯認真看完前兩頁,越看越有滋味。不由地問小老板:“哪來的主意?”
小老板說:“上次那位編劇又給我介紹了一位新編劇,集思廣益,我做了好幾個方案,沒想到你最喜歡這個。你覺得這個有?”
有?行話, 有點意思?
白硯說:“有。”
小老板問:“夠嗎?”
白硯說:“不夠。”
表現程度未必足夠到位,但這也不重要了,至少方向是對的,情景喜劇嘛,要的就是演員跟主創一起不停摳挖, 找準節奏掐好觀眾的關注點以及笑點。
白硯:“這個, 對演員表現力要求挺高。”
小老板點頭,“選角得認真。”
白硯說:“劇本我拿回去慢慢看,你讓編劇繼續做後麵的, 回頭我看完,再找機會跟編劇本人碰碰。”
小老板像是鬆了一口氣,接著小心說:“那個,今兒曝光那事,你要是有什麼麻煩,可千萬彆不跟我開口。”
白硯目光頓在小老板臉上。
小老板支支吾吾地說:“我知道裴少比我本事大得多,我可能派不上什麼用場,可我總得表明態度。”
白硯隻能這樣回答:“慫樣。彆瞎操心,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小老板又說:“佘晶還讓我雪藏她呐。這孩子就是心地太實誠。”
哦,還有這回事。
佘晶耿直得罪媒體,覺得帶累了公司所有人。
白硯沒說話,打了個電話給佘晶,很快把人叫到麵前。
老板和老師都在,佘晶來時神色有幾分局促。
可沒有什麼語重心長的深談,白硯隻丟給佘晶一句話:“聽說你最近挺怠惰?得罪誰都不是自己怠惰的理由,我天天得罪人,可那又怎麼了?我不也好生生地待在公司演戲?”
是的,草台班子的鳳凰都徹底放飛自我,看不慣誰就當麵懟了,你那點耿直算什麼啊?難得有個跟你磁場相合的地方,你就好好待著吧,雖然草台班子在外人眼裡實在不靠譜,可難得這兒有一群跟你誌同道合的家夥。
白硯下樓到地庫,他的車,他司機不在,駕駛座上坐著的是裴摯。
這還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他出門時,裴摯去了郝鄔那,說的是下午五點回。這還沒到三點,裴少爺就出現了,很顯然也是因為娛樂新聞。
白硯上車,利落地係好安全帶,目光眺向前方,“至於這麼沉不住氣?”
車沒立刻開出去,白硯能感覺到裴摯的目光一直滯在他身上。
半晌,他聽見裴摯問:“哥,你來真的?”
白硯氣不打一處來,頓時一個眼刀刮過去,笑著罵道:“你怎麼想的?這還能有假?”
片刻沉默。
車穩穩駛離停車場,他又聽見裴摯問:“萬一以後出櫃,你真不怕被封殺?”
行,又是規則。
同性戀放在眼下已經不算是傷風敗俗,他跟裴摯在一起,一對一,不偷食不n交,完全不算有違社會公德,可認真出櫃後,他很有可能被主流媒體屏蔽。
可能他這輩子就注定跟規則作對,白硯笑得釋然,“我還沒出櫃呢,要真有那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能上電視,還有網絡。”
裴摯歎了口氣,“要真是這樣,我罪過就大了。”
白硯立刻反問:“誰的罪過?什麼罪過?”
有些話,他跟裴摯之間不需要說得太透,他們沒有犯錯,規則在這兒,可總得有人敢於站出來對規則說不。
以及,白硯現在是要成就自己,鍋也不需要裴摯來背。
很快,裴摯笑了,“我哥是個爺們,我就一直做我哥背後的爺們。”
對!前途未卜,但他一直都在。
他就不信,能有什麼他們闖不過去的坎兒。
轉眼到了裴摯手術這天。
清早,白硯陪著裴摯去醫院。裴摯的手術時間定在十點,上午九點半,裴明遠出現在病房門口。
裴摯顯然早知道裴明遠會來,完全沒有意外。隻是在草草說了幾句自己的情況後,當著裴明遠的麵,握住白硯的手,鄭重其事地說:“爸,我跟我哥在一塊了。咱倆什麼心結都已經說開,以後,打算一直這樣過下去。”
這是有必要的交待,他們之間心結已經說開。
他跟白硯在一起,裴明遠一直知道,甚至,幾個月前還擺過成全的姿態,可裴摯明白,裴明遠拆散他們的心思一直沒歇乾淨。
裴摯這一句話,就是讓裴明遠彆再徒勞。如果揣著這種心思的是彆人,他不會這麼客氣,可裴明遠終究撫養他十九年。
裴明遠有一瞬的錯愕,可很快就接受現實,點了下頭,“我知道了。你彆擔心其他,好好應付手術。”
裴摯跟著麻醉師進了手術室,白硯跟裴明遠一直把他送到門口。
進門前,裴摯回頭對白硯燦然一笑,“我很快就出來,等著我。”
白硯突然鼻子發酸。
這是家私立醫院,手術室燈亮了,坐在外廳等著的,隻有白硯跟裴明遠兩個人。
沉默許久,裴明遠突然開口:“我以為,有些事,今天你會問我答案。”
白硯隻朝那門上的燈望著,有些分不開神,“不在一時。”裴摯還在手術室,他現在不想過問任何其他事。
可裴明遠肚子裡的話似乎憋不住了,完全沒理會他的抗拒,說:“我對你媽媽,從來就沒有過那種意思。我怎麼可能對她有意思?她一早就知道裴摯不是我兒子,可是,幫著裴摯的母親騙了我那麼久。”
白硯微微一怔,是的,他母親是否真的當過第三者,他們複合之後,他一直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