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少年(1 / 2)

這晚沒有風,醫院的花園很安靜,隻是冬夜的寒意把人層層包裹住,似乎無孔不入,白硯忍不住豎起的大衣的領子。

隨行者都遠遠綴在他們身後。

一直到走到景觀燈下,宋憬聞才把剛才從下邊人手上接過來的案卷遞給白硯,“詳細記錄就在這兒,你可以自己看看。不過,你要有思想準備,因為對於東曉的去向,我知道的不一定比你多。”

白硯怔了一秒,連忙伸手接過案卷,小小的一疊紙,一個文件夾就能完全容納,可放在手裡,似乎有千鈞重。

打開封口,抽出文件,果然,從第一頁開始就條理分明地陳述了東曉當年失蹤時的各項狀況。

接著,是死鬼視帝的背景調查,白硯越看越悚然,果然,非常人物非常手段,這一份調查報告把死鬼視帝從小到大的一切都敘述的清清楚楚,履曆是一定有的,可就連死鬼視帝小學時的風聞小事都沒放過,看來,隻要有必要,他們這種人,在宋憬聞這類人物麵前就沒有秘密可言。

可東曉的生機就在這兒,白硯繼續往下讀,死鬼視帝的du癮是什麼時候在哪染上的,也清晰分明。不出意外,這人上位路上得過哪些人提攜,跟哪些人有不可告人的關係,也同樣清楚。

接著,白硯眼光頓住了。

原來,2009年,也就是東曉失蹤的那一年,宋憬聞就查出了,讓死鬼視帝充當yin媒騷擾東曉的人是誰。

原來這人隻是圈裡一位再普通不過的投資人,唯一不普通的就是,特彆喜好男色,仗著有幾分勢力強逼人就範的事沒少乾。

症結就在這兒,早在五年前,這人就被宋憬聞處理掉了,可東曉依然無影無蹤。

報告上顯示,調查人員用了各種手段讓投資人自己交代,投資人表示,自己想要東曉不假,也的確打算直接劫人,可是,他人都派出去了,卻沒能劫著東曉。

之後,宋憬聞的人幾乎掘地三尺也沒找出東曉的蹤跡。

所以,所謂的“狼”,還不是這一位?

在這一位出手之前,東曉被“彆人”劫走了?

宋憬聞低沉的聲音幽幽傳來,“這些年,我們掌握的最有力的線索就是已故的癮君子,他跟哪些人有利益關聯,我一個也不會放過,可線索就斷在這兒,讓他說服東曉的這位,根本沒能成功綁架東曉。”

白硯呼吸迅速變得急促,這一位沒有綁架東曉,那麼人究竟去了哪兒?

彆對他說東曉隻是在山林間走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報告上清楚地寫著,宋憬聞的人在當初劇組附近的山野進行過地毯似的搜索,可是,依然沒有任何跟東曉有關的發現。

也彆說東曉是自己走了,一個普通人,連著六年,在宋憬聞眼皮底下隱藏自己的蹤跡,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硯訥訥道:“他到底在哪兒?”

很快,宋憬聞回答:“這正是我想要解決的問題。坦白說,已故癮君子這一條線,我們到現在還在接著挖。郝鄔負責盯著。”

已經挖無可挖,可依然不能放棄,誰讓死鬼視帝是東曉失蹤的唯一線索?幾個月前,郝鄔突然又發現視帝的故舊,他其實是抱過期望的,可是,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樣,從看到希望到失望,不過是一條線的距離。

宋憬聞接著說:“做幾手準備,假設東曉的去向真跟他沒有關係,我能做的就是查清楚圈裡圈外一切跟男色有關的yin媒,搜羅事發當地涉及人口販賣的一切信息,退後一步,弄明白東曉本人的人際關係。說明白點,當時出入林區的車輛和人,我都已經儘力追根究底,隻是我接手時,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不排除有漏網之魚。”

白硯接著往下看,東曉的人際關係網不算複雜,被宋憬聞排查了個遍。

當時出入林區的車輛人士的來去,追蹤信息一直持續到確認跟東曉無關後。按宋憬聞說的,不排除有漏網之魚,這就是劉總那夥人的可惡之處,他們耽擱了最初的調查時機。

所以剩下的兩條,隻能用四個字形容:大海撈針。

大海撈針啊,難怪,宋憬聞用了六年都沒把東曉找出來。

說到這兒,宋憬聞聲音又沉了些,“時間越長,有些東西反而越容易確認,要不,他完全被人限製了人生自由。要不……”

要不就是,東曉已然不在人世。

“可我信他還活著。”宋憬聞說。

“這孩子,但凡有一線希望在,就不會放棄生機。”

白硯注意到男人對東曉的稱呼,不禁問:“您很了解他?”

這是他一直關心的問題,東曉跟宋憬聞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僅僅是資助人和被資助人?六年前,他得到的答案隻是,東曉對宋憬聞仰慕有加,幾個月一封信陳述的自己的生活瑣碎,東曉連著兩年沒放下。

不是他八卦,非要對旁人的私事認真,在這人心裡,東曉占什麼樣的位置,或許會直接決定宋憬聞能做到什麼程度,所以他才需要反複確認。

這一句話問出口,宋憬聞沉默了許久。

許久後,高大男人長長歎出一口氣,“坦白說,他跟我本人打交道的時間,隻有一個多月那麼短。可這又怎麼樣?”

宋憬聞說:“我們這種人,特彆忌諱彆人對自己的地盤伸手,你可能不太明白。”

白硯突然有些慚愧,其實,這些年,宋憬聞為東曉做的,比他多得多。

他在宋憬聞麵前幾乎是透明的。

這個念頭隻在腦子裡打了個圈,白硯又聽見宋憬聞說:“你也不用自責,以你的能量,做到當年那個程度就已經是極限。”

白硯垂下頭,同理,以宋憬聞的能量,做到現在這個程度,可能也已經是極限了。

報告上寫得很明白,宋憬聞的人幾乎找遍了圈內圈外的各個男se場所。幾乎篩遍了有能力完成囚禁行為的所有圈內大佬。

大海撈針,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大海撈針。

案卷的最後,有這樣一行結論:

如果東曉真是完全被人限製人生自由,而這個人以前跟東曉還毫無牽連,那麼,凶手應該是變態型人格,極有可能會習慣性作案。

白硯心頭一緊,合上案卷,艱難地說:“既然凶手有習慣性作案的可能,那麼總會留下線索。”

可是,凶手要真是個變態,東曉這些年遭遇了什麼,誰又敢細想?

宋憬聞垂眸許久:“但願吧。我們還在堅持,但願……他還沒放棄,我隻希望他活下來,活著等我找到他,彆以卵擊石。”

白硯突然想到裴摯。

對於那音訊不通的六年,如今想起來,他唯一的慶幸就是,裴摯沒有以卵擊石,不管多艱難都活著回來了。

可恨的是,宋老強行限製裴摯人生自由,居然不需要付出代價。

想到這兒,白硯說:“裴摯的事,我要對您說聲謝謝。”

宋憬聞緩緩搖頭,“用不著。與其跟我道謝,你不如好好勸勸裴摯,讓他彆再跟動刀動槍地跟老爺子尋仇,犯不著,老爺子已經時日無多,可他自己還年輕。”

白硯一愣,“裴摯動刀動槍?”

宋憬聞說:“老爺子得知裴摯的身世後,一心打算讓他認祖歸宗。喜歡把小兒子,更應該把人放到身邊培養感情。你就不奇怪,老爺子最後為什麼反而把他送出國?”

白硯問:“怎麼回事?”

宋憬聞眉頭緊鎖,“因為裴摯被帶回去後沒住兩天,就給了老爺子一刀,一刀,正中肝臟。”

白硯一時大驚,快意恩仇,玉石俱焚,果真是裴摯能做出的事。

宋憬聞說:“老爺子明白自己馴不服裴摯,所以喜歡裴摯,又不敢把他放在身邊。”

白硯:“……”

“你們都有把天捅出窟窿的膽子,我知道你們跟誰都不會放棄清算。事實是,雖然在裴摯看來,老爺子就是個強jian犯,可老爺子當年跟裴摯母親未必是強jian。那一刀,什麼都了了,捅刀子的是裴摯,老爺子敢聲張嗎?他隻敢不聲不響地把裴摯送出國。”

白硯好半天沒說話,要不是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太惡心,裴摯至於冒險弑父?

宋憬聞這一番陳詞,無非是讓裴摯歇了用暴力手段尋仇的心,畢竟,宋老哪天又心血來潮地要求跟裴摯見麵也不一定。出發點也不難揣測,宋老快去了,宋憬聞要的是和平過渡。

這個世界,總是沒法如白硯期待的一樣清明,看似無所顧忌的裴摯,一直被白硯能想到的最大力量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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