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少年(2 / 2)

真是令人無話可說的黑色幽默。

宋憬聞來去匆匆。

白硯回到樓上,病房裡很安靜,郝鄔離開後,房間隻剩下他跟裴摯兩個人。

裴摯看起來像是累了,躺在床上向天花板望著,沒像平常一樣纏著白硯撒歡。

白硯彎腰,摸摸裴摯的頭,“想睡覺?”

裴摯這才回神,握住他的手,“你臉色不太好,宋憬聞跟你說了什麼?”

白硯簡單地回答:“東曉的事。”

裴摯問:“隻是這樣嗎?”

白硯點頭,把宋憬聞關於東曉的交待,撿要緊的跟裴摯又敘述一遍。

裴摯罵了聲艸,義憤填膺道:“一個大活人,就這樣尋不見了?”

話題已經岔開,接著,兩人如常一般洗漱,休息。

照顧病人是個勞累活兒,裴摯這晚沒再纏著他哥哄他睡覺,白硯自己在一邊的陪護床上躺下了。

可白硯好半天都沒能入眠,沉沉黑暗中,他聽見裴摯說:“哥,我出事昏迷的那些天,總聽見你叫我醒來,叫我回來。你當真沒出國看我?”

白硯隻作未聞,緊緊閉上眼睛,他腦子裡亂得像是擰著一團麻,以前那些不愉快,他連回想一遍的力氣都沒有。

可能真是因為勞累,不一會兒,白硯神智逐漸恍惚。

深夜,聽見身邊的呼吸聲變的勻緩,裴摯放輕動作翻身下床,拄著拐杖,自己到了洗手間。

他打開手機,滑屏解鎖,點開宋憬聞今天傳給他的視頻。

宋憬聞當時說:“有些事,裴明遠答應白硯不說,可我從來沒向任何人承諾過什麼,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至少你得看看,你出事後,你身後的人是什麼樣。”

視頻正是他登山出事,昏迷在國外醫院的時候。

起初,隻有躺在病床,人事不省的他。

接著,有個人被護士帶進了ICU。

那個人被一身淺藍的隔離服包裹得看不出身段,戴了帽子,就連發型都看不出。

可是,隻是一個模糊的側臉,裴摯就能認出,那是白硯。

那個人最初很鎮定,可腳一在病床前落定,肩膀就劇烈地顫抖起來。

那個人望著他,似乎手足無措。抬起胳膊,似乎又不敢在他身上的任何一處停留。

在護士的勸說下,那個人好半天才弓下身子,就這樣佝僂著腰,湊到他耳邊,一聲一聲,像是說了些什麼,肩膀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其實,白硯說了些什麼,他依稀能聽見。

“裴摯,你看看我……”

“裴摯,我來了……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一聲一聲,字字泣血,痛徹心扉。

白硯在哭。

裴摯以為那隻是昏迷時的臆想或夢境,沒想到是真的。畢竟,他清醒後白硯不在。他問,裴明遠說白硯沒來過。

他問過白硯一次,白硯說:“我那時候正在劇組,沒時間去看你。”

宋憬聞今天是這樣說的,“他是被裴明遠叫過去的,可他本人似乎並不想讓你知道,聽到你清醒的消息就回國了,臨走交待裴明遠,就當他沒去過。後來你存疑,去查白硯的出入境記錄,你看到的,自然都是做過手腳才遞到你麵前的。”

宋憬聞說:“以後彆那麼衝動,為身後的人想想。不是誰都有你這樣的運氣,喜歡就能得到。”

視頻最後停滯在白硯被護士強拉著走出ICU的那一刻,裴摯抹了下眼睛,長長呼出一口氣。

也對,不是誰都有他這樣的運氣。在把一切誤會說清之前,白硯就已經試著接納他。

從青澀年華到如今,從七年前到現在。

無論發生什麼,白硯對他的愛,從來沒有停止過。

次日清晨,白硯抽空回了趟家,再到醫院時,在樓下碰見了一位長輩,許久沒見的段墨初。

他們碰麵時,段墨初的腳剛邁下住院部大廳的台階。

再不情願,白硯也得打個招呼,“段叔叔。”

段墨初停步,注視他片刻,“我剛才去看過裴摯,你們最近怎麼樣?”

白硯說:“挺好。”

段墨初又問:“你有出櫃的打算?”

顯然,沒錯過他近日的那些新聞。

白硯淡淡道:“這是我自己的事。”

段墨初抿唇片刻,“你啊,總是愛挑最難的路走。你那紋身雖然紋得不太應該,可也不是不能找理由把話題圓過去,你就真的公布戀情了?”

這就是白硯不愛跟段墨初說話的原因之一,這人總喜歡把自己的意誌強加給人,他那紋身怎麼就紋得不應該了?圈裡有紋身的藝人就他一個?

再次聽見段墨初說他的紋身,白硯氣不打一處來。

當年,白硯也曾短暫地對這位長輩心懷感激,白女士去世後,他家跟裴摯家一塊兒辦喪事,他媽這邊的人際網難免照顧不過來,當時就是段墨初出手幫他撐著的。

段墨初幫過他,他很感謝。

可是,如果代價是這人能對他的所作所為指手畫腳,他就寧願段墨初冷眼旁觀。

按本城的風俗,逝者下葬後,家屬要先把逝者的遺照帶回家供奉好。那會兒,他跟裴摯各走一邊送遺照,把他送回家的正是段墨初這一眾長輩。

一整個早晨的煙熏火燎,回家,白硯渾身發癢,脖子上起了疹子。剛好有個阿姨是大夫,察覺他可能過敏,讓他趴在沙發,掀起他裡外三層的衣服看了看他的背。

“哎喲,紋身,你們這些孩子儘愛趕時髦。”

阿姨歎息一聲,也就點到即止,這是可以忍受的反應。

可隻有段墨初與眾不同。

午飯後,避開眾人,段墨初神色陰鷙地質問他:“你怎麼那麼不自愛?談戀愛就算了,還跟自己烙了個印。身體發膚受之於父母,你不懂?”

關你什麼事兒?白硯當時果斷地頂回去了,“段叔叔,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能忍受,不表示我也不能。”

由此,白硯對段墨初還沒完全轉白就繼續朝著轉黑的更深處去了。

而且,一黑六年,無可開解。

作者有話要說:  那麼多人猜抓走東曉的是宋老……

宋老不會輕易對這種小人物動手,而且設定是鋼鐵直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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