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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05

◎逢場作戲,可解燃眉之急◎

主仆密談猝不及防被外人打斷, 廣白一個激靈,回頭擋在段璟翎麵前怒喝:“大膽!你是何人?!”

待他看清這女子的臉,先愣了神。

芙蓉如麵柳如眉, 一雙杏眼如春水。廣白早知道今天是給王爺選親,來的都是貌美的小姐,可即便是在皇室這麼多年,此等美色還是令人驚豔。

但他素養極好,立即收斂神色,厲聲道:“這位姑娘請自重!”

洛鳶時早知方才行事太莽撞, 施施然從山石後走出, 規矩地行禮:“臣婦見過景王。”

廣白聽見她自稱“臣婦”, 大吃一驚, 這才留意到她並非今日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姐, 身穿素白色長裙,打扮得極為妥帖端莊。頭發整齊盤起, 確是婦人打扮,隻是臉蛋幼嫩,一看便還是芳華少女,也不怪彆人錯認。

哪家夫人這麼年輕?

他眼皮一跳,忽的反應過來,對段璟翎側身說:“王爺,這位是侯府的大夫人。”

段璟翎沒回話。

廣白奇怪地朝他看去, 卻見自家王爺白玉般的麵龐通紅,點漆墨瞳一眨未眨, 眸光顫抖投向侯府大夫人。

他從沒見過王爺這幅樣子, 又湊近喚了一聲:“王爺?”

段璟翎如夢初醒, 連忙溫聲叫洛鳶時起來。

洛鳶時乖乖起身。

在現代那麼久, 乍然在這規矩繁多的侯府悶了一陣子,巧聞那知音言論,她忘乎所以一時失言。

不過照傳言所說,景王和身邊人都是溫和好脾氣,他本人更是個謫仙般的人物,想來也不會怪罪。

果然,他是個好人。

她甜甜的打著小算盤,再次開口:“臣婦原是聽聞王爺在此處賞玩,想起府上春花正好,欲請您前往後亭中一敘。偶然聽見王爺與下人閒聊,被王爺的見解折服,一時衝動忘形,還請見諒。”

段璟翎溫文爾雅:“無妨。”

廣白偷瞄了眼他,驚訝地捕捉到他眼中的落寞。

他雖不解,依然謹記職責,正要敲打一番這位大夫人,忽而聽見段璟翎清潤的聲音響起:“大夫人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洛鳶時笑盈盈的:“王爺想要找一位不可能在一起的女子假意深情逢場作戲,有夫之婦是個選擇,卻又恐壞其與丈夫間的感情。

不若選我,既是他人之婦,又沒有丈夫,不怕生嫌隙。”

段璟翎眼睛微瞪大,緊繃的身體卻緩和了些,麵上溫柔的笑意都更真切了幾分。

廣白皺眉不讚同,轉身提醒:“王爺,侯府大夫人,就是前不久西去的謝侯的遺孀。”

段璟翎想起來了,他雖久在京外,遠離官場,但到底是一朝王爺。有些事情,他不想知道也會傳入耳中,偏他記憶力還甚好。

那,她就是被嫁來衝喜的那位可憐女子?

他的手背在身後,緊緊攥住。

不知為何,明明為她難過,心中卻仍忽現一處地方,狂跳不已,連帶著淡淡的希冀。

洛鳶時用帕子掩麵假哭:“臣婦今日奉旨籌備賞花宴,一則良辰美景不可辜;二則,臣婦著實以為王爺也樂意如此,卻不想王爺是如此想法,好心辦了壞事,自責不已,還望王爺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廣白急了,他隨口一說,挨王爺訓也便罷了,怎麼大夫人還當真了?

不過他很放心:無妨,王爺剛才就不讚同,一定會立馬回絕這位糊塗的大夫人!

段璟翎果然歎氣:“夫人不必自責。本王是王爺,自然有責任為皇朝穩固綿延分憂,隻是不願將就了事,更不願大興相看,誤人誤己。”

廣白笑著閉眼,等待他接下來的拒絕。

段璟翎忽的揚唇淺笑:“但夫人的話很有道理,或可解本王燃眉之急。”

廣白如遭雷擊!!

他抖著嘴唇回望段璟翎:“王爺,不妥呀,陛下知道了……”

“皇姐今日正是讓我相看心儀的女子。”段璟翎笑得天真,語氣篤定,“我尋到了,她也定會為我高興。”

洛鳶時鬆了口氣,沒想到他真的同意了!

她其實是有求於人,或者哪怕隻是賣他個好,這可是古代,那可是王爺!左右她吃不了虧。

她走上前兩步,笑眯眯地看向二人:“右手邊有一處小亭,不若前去詳談。”

“正有此意。”段璟翎頷首,吩咐廣白,“你在此處守著。”

廣白領命,隻覺得頭暈目眩。

這都什麼事兒呀!?

他就不該嘴賤扯什麼有夫之婦,皇上要知道了這戲的源頭是他一時胡謅,還不掌爛他的嘴?

但他看向二人一同遠去的背影,不得不由衷感慨:若不是大夫人已嫁人婦……雖說是假的,若非此,一高一矮,兩身白衣,郎俊女俏,看著倒真像一對神仙眷侶。

*

蓮池邊的小亭自然是修來賞蓮。然而如今是春季,隻有小片小片蓮葉和花枝,隨風搖動。

亭裡,段璟翎接過洛鳶時斟好的茶,輕聲道謝。

他捏緊茶杯,麵向蓮葉,並不看她。

他知道自己今日是來乾嘛的,不管是今天的還是從前遇見的那些人,都沒被他放入眼中。

可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亂了呼吸。

接著,他聽見她自喚“臣婦”。

哪個男子如此幸運,上輩子修來這樣好的福氣能娶到她?還沒等他遺憾地調整情緒,就被提醒了她的身份。

段璟翎心裡冷哼一聲,對謝侯鄙夷不堪,麵色越發柔和:“夫人的想法我已經知曉了,也感謝您的美意。隻是若我貿然表白,恐會辱夫人清譽。”

洛鳶時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王爺言重了。”

“臣婦不是在乎那些虛名的人,相信王爺也不是,否則就不會同意這個辦法。”她自嘲的笑笑,“或許有個好名聲很不錯,可是他人口舌,難道就真的那麼重要?”

“臣婦如今年二九已是寡婦,按照律例和習俗,此生也就這樣了。臣婦困於深宅為侯府守身如玉,於他人而言,則是隨口稱讚幾句貞潔婦人。將來幸運一點,再立一塊碑,似乎就值當了。”

段璟翎皺眉,想要反駁,但心知她說的是現狀,是實話。

他又提醒她:“我向夫人求愛,非夫人不可,以此解婚娶之憂;可夫人總得為自己謀劃,難道真要在侯府守一輩子?”

洛鳶時沉默了。

段璟翎心中一動,似是無心開口:“其實有一法,初時看似不妥,細細想來,則有幾分道理。”

“假成婚。”他飛快的吐出三個字,立馬端茶抿了一口,嘴唇剛碰到茶水表麵就放下杯子,語氣不比平日裡的明快意氣,反而多了幾分平靜沉穩,“我求愛於夫人,夫人願為夫守寡誓死不從,奈何我苦苦追求,最後終於感化夫人,結為良緣。”

“這樣,我就可以永遠擺脫被催婚事,夫人也可以擺脫在侯府守寡的命運。婚前約法三章,我絕不唐突夫人。”

風止了,小小的蓮葉還沒停下搖晃。

“……夫人以為如何?”

洛鳶時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她眼珠轉了轉,麵露難色:“王爺剛才不是這麼說的。”

段璟翎裝傻:“是嗎?本王隻是覺得這個辦法更兩全其美。”

洛鳶時敏銳地看見他不知何時放在腿上的雙手,白玉袍上修長手指亦如玉石,雙拳緊握,像是在緊張。

她又抬起頭瞧他一眼,他的皮膚白,耳根飛紅,更加明顯。

他這是?

她的心忽然就亂了一拍,臉上也有幾分燙。她雖是做夫人的人了,可實際上和涉世未深的深閨女兒無異。

洛鳶時告訴自己:王爺定是太純情了,剛才說了一堆心儀不心儀的話,所以才麵紅耳赤。

“其實我答應王爺做戲,是有所求的。”她輕咳一聲,坦誠相待,“我雖是續弦,空有虛名,然而短短時日相處,與繼子相憐相惜,已如親人。若我離開侯府,二房三房虎視眈眈,小侯爺日後即使襲爵成功,也無人悉心教養。”

“所以我懇請王爺,若我能幫王爺拖延婚事,還請王爺尋幾位先生嬤嬤來教導我那位繼子,這也是為朝廷日後培養人傑。”

段璟翎一怔,沒想到她想的是這個。

她真善良,竟然為了相處一個來月的繼子懇請他。

可這懇請,他多希望是為她自己,而不是旁人,更彆說是這侯府裡的人!

他還沒見過未來的小侯爺,不知為何,已經有些不喜歡,話出口有些嗆意:“他自己沒有先生和嬤嬤嗎,侯爺怎麼不替他尋?為何要你來操心這些事?”

看她小小年紀,本應無憂無慮的,竟要被煩著操心這些事!

若他早點認識她……段璟翎垂下眼,第一次悔恨自己貪玩,貪戀什麼狗屁河山。

洛鳶時歎氣,又撚起帕子假裝抹淚:“我哪裡有辦法?我才來了沒多久侯爺就去了,留下一個孩子,我不養也不是。

可憐這孩子親母難產,又聽聞侯爺記恨他克死母親,一直不太管他,身邊人也不好好教養,三歲多了奶沒斷,碗筷也不會用,天生聰穎,卻一字不通。”

聽到這話,金尊玉貴的好心腸小王爺就沒那麼惱了,有些心軟,洛鳶時瞄了一眼,趁熱打鐵。

“斐兒在府裡孤立無援,好不容易等到我這個繼母來。可偏偏我是個年紀小的,自己沒人脈沒門路也沒經驗,什麼都不會,如何教的好?才想麻煩王爺……”

“我答應,我答應你!”

她聲音裡的哭腔愈發明顯,段璟翎一下子急了,溫柔的麵容被她的傷心感染,眉頭緊緊皺起來,“你彆急,我替你去尋先生和教養嬤嬤。放心,不論是學識還是世家規矩,一定都會請教的最好的人來。”

洛鳶時就等他這句話呢,登時放下帕子,眼睛亮亮地笑著看他:“多謝王爺了,您真好,我信王爺尋來的人定是頂好的。”

段璟翎隻覺得被她眼裡的亮光燙了一下,好像他曾經連夜爬高山後看見的初生太陽。

她就這麼相信他麼?

他彆開眼,心情好了,又上來點脾氣:“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這位繼子。”

洛鳶時心中對上一世男主的愧疚更多,但這東西也沒法和他說,承認道:“我如何不滿處境,孩子是無辜的。王爺如若見了斯斐,也會知道他的可愛之處。”

段璟翎喝了口茶,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他才不信。

自從他十三歲那年去周家赴宴,被周停樾的某個小侄子捏臉又揪頭發還沒法和一個臭屁小子計較後,就發誓遠離一切小屁孩。

不過,她這麼喜歡的話,他既是覺得那小孩不可愛,也會給幾分麵子的。

此時此刻,段璟翎沒去探究自己這不太明晰的偏頗是什麼,轉頭認真看她。

幸好是側顏,不必直視她,他聲音比平日還穩重:“那我們等會兒還是按照開始說的,我對夫人癡心一片,非卿不可;夫人心意似鐵,不為所動,我隻好孤身終身?”

洛鳶時感覺到他的視線,手也無知覺的像他剛才那樣緊攥起來,輕輕“嗯”了一聲。

這人真是,明明在說做戲的事,怎麼聽上去像是真的一樣?

她覺得自己這樣有點不太禮貌,但也沒勇氣轉過頭去和他對視,隻好低著頭問:“那王爺,可有什麼具體想法?”

段璟翎看見她這樣,忽然就不那麼害羞了。

不僅不害羞,他還莫名其妙不知從哪借來的膽子,看著她小巧的耳朵輕聲說:“此時事關你我名節,請夫人湊近一點,我說給夫人聽。”

他不是孟浪之人,離她有一段禮貌距離,可洛鳶時就是覺得他說話時,她的耳邊也迎來淺淺的溫熱浪潮。

她還是沒看他,小心靠近,那股熱意就真的愈漸靠攏過來,同她耳語。

【📢作者有話說】

小王爺套路失敗,哼哼!

p.s.明天開始我爭取日6~給大家比心心~

第132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06

◎她挑人,給他看◎

和段璟翎分開後, 洛鳶時先回到了宴飲亭。

謝亭亭這時也早已回到了二夫人不遠處,眼圈紅紅的,一身白衣, 頭簪梨花,看上去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她周身還圍著幾位交好的小姐,正在打聽謝亭亭剛剛去了哪裡。

謝亭亭自然是沒見著段璟翎的人,不僅沒有,還被對方打發下人敲打一番, 故而心中難過。

可她知道麵前這些虛情假意的“密友”想問什麼, 揚起一個羞澀的笑容, 低聲說:“見到這亭間花意正盛, 我不禁想起後花園中的梨花, 不知是否開放,前去一看, 果然沒有,可惜了。”

“怎麼不叫上我們?”她麵前的小姐目光狐疑,緊盯著她似笑非笑,“梨花沒這麼早開放,倒是亭兒妹妹今日打扮的恰似一朵梨花呢。”

看她臉上那紅暈,怕不是背著她們去偷偷見了景王吧?!

小姐們都揣測著,隻恨這宴席不是在自己府上辦;可又說回來, 要想俏一身孝,謝亭亭沒了侯爺大伯, 一身素淡裝扮, 又戴著梨花簪, 可不讓男人垂憐?

謝亭亭看著對方身上繡著大片梨花的嫩綠裙子, 又瞄了眼周圍幾位小姐心照不宣的什麼梨花首飾、梨花帕子,皮笑肉不笑道:“姐姐們不也是?”

幾位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打著哈哈轉移了話題。

聊著聊著,不可避免的聊到了今天真正的主角,段小王爺。

謝亭亭先紅了臉:“小王爺豐神俊朗,人如其名,乃天人之姿,怎是我等凡人可以肖像。”

提到段璟翎,小姐們也忘記了和謝亭亭爭豔,一個二個都低頭含羞誇道:“是啊,景王人也極好,即使是對下人也不曾苛待重言,相處起來如春風拂麵。”

“還有王爺的才學。他醉心山水,以山川江河為題吟詩作畫,乃是書畫大家,連那位頗好收藏的王閣老都讚不絕口……”

洛鳶時這時帶著春箋,走過去招待這些小姐們。本是想問問她們茶水如何,是否儘興,一上前就見她們羞紅著臉議論段璟翎,便計上心來:“諸位在聊什麼,可否讓我也聽聽?”

謝亭亭早和這群姑娘們諷過她,大家臉色都是一變,麵麵相覷,謝亭亭先開口道:“大伯母是長輩,我們小姑娘家在一起聊些閒話,怎麼好意思說與伯母聽?”

“而且雖然……可伯母畢竟已經嫁人了,我們閨中女兒的少女心事,伯母又怎麼會懂呢。”

說完還俏皮地眨眨眼,不著痕跡地拉開她們和洛鳶時的距離,將她排擠在外。

洛鳶時看著這個同齡的“小輩”淡笑:“你是個有主意的,我哪裡說得過你。”

她沒計較謝亭亭難聽的暗示,讓春箋端盤上茶給小姐們喝。

“以花入茶是尋常,但我想若以散茶入花中,吸香數宿,更加風雅。諸位嘗嘗,若是喜歡,我讓下人裝一些,姑娘們走的時候帶回家細品。”

這窨製花茶的法子是在之前做皇後的時候,一位風雅的茶客發明出來的。不過那人用的是蓮花,她今日用的是梅花,梅花自帶杏仁味的清苦,她便往茶水裡又加了雪梨的乾,香香甜甜,像她們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最是愛喝。

果然,姑娘們懷疑地品嘗梅花茶後,都麵露歡喜。

往日也喝過梅茶,但隻是圖個雅字,聞著喝著都一股杏仁苦味,這茶裡隻點綴了幾朵梅花,茶水卻儘是梅香,又淡甜回甘。

她們神色好看了,也對洛鳶時有幾分親近。隻是謝亭亭的臉色黑了起來。

一個窮酸文臣小官家的女兒,自詡清流,還不是趨炎附勢攀來了侯府?來便來了,還踩在她和娘頭上成了大夫人!

這些姐妹也是,附和自己一起作踐洛家的時候諷刺笑話,一杯什麼風雅茶水都被拉攏了!

話說,本來這一個月裡洛鳶時都以淚洗麵,憤恨不公,對二房依賴順從,怎麼突然轉了性子?

她看著自己手裡的茶,百思不解,更惱火不已,反正景王不在,她也懶得裝,臉色不大好地將杯盞重重放回托盤。

隻是不知怎的,春箋恰好走開,謝亭亭沒仔細看,依然放手,那杯子不偏不倚,剛好翻了個麵,茶水濺了洛鳶時半身。

一圈姑娘們都吸氣屏聲,謝亭亭還沒反應過來,洛鳶時就訝然一瞬,又皺眉傷神,轉眼卻掛上一個端莊的笑臉:“沒關係,亭亭,我知道你定不是故意的,雖然……”

她要是指責謝亭亭,那就是她無雅量惡意揣測;她越說對方不是故意,大度又謙恭,難掩傷感,周圍小姐就越覺得,謝亭亭做了什麼。

她歎了口氣,先數落了一頓春箋辦事不力,看樣子是為謝亭亭找了個替罪羊,又立馬對周圍投過來的各種視線言笑晏晏:“好了,這等小事就過去了吧,我儀容不整不便見客,先去換身衣服。”

她走了,半句話的功夫都沒給啞口無言的謝亭亭留,更莫提才急急走過來的二夫人。

謝亭亭周邊的姑娘們都聽過她說洛鳶時的那些閒話,本來也沒真的當回事,隻是今日一看算是明白了:人家在府上受欺負還這麼大度,謝亭亭卻是把她們當傻子,胡亂潑臟水呢!

她們這麼想著,就離她遠了一點。這下,剛才孤立彆人的謝亭亭成了被孤立的那個。

她還聽見有人小聲議論:“這位繼夫人年紀雖小,卻是個端莊大方的,真的有幾分侯府夫人的風範呐……”

她目光隱恨,二夫人了解女兒,自然看了出來。

她拍拍女兒的手:“一個孤立無援的小女子而已,回頭再收拾她!彆忘了你今日在這裡最重要的目的。”

謝亭亭又臉頰粉紅,撫弄了一下梨花簪。

這時,有下人通傳:“景王殿下到——”

姑娘們都心中狂跳,下意識背過身去,有大方的,還記得和各位夫人們一起端莊行禮。

千呼萬喚始出來。段璟翎一身白衣如玉,收斂起平日裡散漫自在的作風,嘴邊噙著溫和的笑,卻很容易叫人瞧出來他的笑不達眼底。

他身邊跟著幾位世家公子,也算得上人高馬大,卻很容易成了綠葉。隻有一位如青鬆挺立,便是一身青衣的年輕左相周停樾。

眾人都沒料到他會突然前來,包括段璟翎。但也沒說什麼,想也知道是皇姐派他來當參謀順便監視的。

皇家中人,再平易近人,身上也能隨時散發出威儀。段璟翎來了後,先是淡聲免禮,又簡單與迎上去的二夫人寒暄一番,就和周停樾坐了下來,好像真的在賞花。

二夫人壓根沒提洛鳶時,巴不得主持宴會,立馬先朝女兒招了招手:“亭兒,你過來。”

周圍的人們不置可否,誰讓這是人家的主場呢?謝亭亭享受著彆人羨慕的目光,宛如一根柳條般柔柔走上前,目光含水,看向段璟翎:“臣女謝亭亭,見過景王殿下。”

段璟翎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反應淡淡:“嗯。”

“嗯”?

嗯是什麼意思?

謝亭亭心裡七上八下,偷看了一眼他的容顏,害羞的低頭,又柔著嗓子:“聽聞王爺喜愛梨花,臣女近日恰好作了一首詠梨花的詩,想請王爺指點一二,不知……”

段璟翎還沒說什麼,就有夫人站出來笑吟吟地打斷:“若說是請教詩詞學問,什麼時候都行,今天春光正好,王爺來這裡賞花,還是不要叨擾他的閒心了。”

怎麼能讓謝亭亭一個人出那麼多風頭?這夫人又領著自己的女兒上來見過王爺。其餘夫人紛紛效仿,一個又一個,果然是供他相看的大會。

環肥燕瘦,洛鳶時挑的都是頂好的容顏與氣質,鐵了心想讓王爺動心的。害怕畫像造了假,還叫小春把她們的真容拍下來給她瞧。

段璟翎對麵前種種美色沒什麼感覺,心裡想起這宴會是她主辦的,恐怕這些女子也是她一個個請來的。

她挑人,給他看?

段璟翎莫名憋屈,忽然心裡不是滋味起來。

一不是滋味,就拿起手邊被呈上的茶水猛喝一口,清雅的梅香入口,帶著梨子乾的甜,很好地撫平了他的無名燥意。

周停樾仔細觀察著他的神情,原本覺得段璟瑜那點逼弟選妃的小心思要落空了,這下發現他神色欣然,好奇道:“怎麼,遇上喜歡的了?”

段璟翎又抿了口茶水,這次是細品:“這茶甚好。”

一個侍候的小丫鬟是洛鳶時院子裡的,聽了他的話與有榮焉,又怕自家夫人辛苦辦的宴會被二夫人搶了風頭,忍不住誇道:“這是我家大夫人親手窨製的花茶,若王爺喜歡,一會兒奴婢去回了大夫人,給王爺裝上一罐。”

段璟翎一聽,心裡喜滋滋的,表麵上裝得雲淡風輕:“是不錯,勞煩大夫人了。”

周停樾無語了:“讓你來賞花,不是來品茶。”

當然,賞花也不是真的賞花,這點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姐姐可是操碎了心,早就給各位姑娘派去打聽的人遞了話,說你最喜歡梨花。今天一到,各位果然滿身梨花。就這你還是沒一個看上的?”

“我隻是喜歡梨花代表的那些回憶,要是穿戴梨花我就喜歡,那我這王府要養多少人?”段璟翎不爽。

周停樾:“那也比現在後院空無一人好,你皇姐為了你這事,早膳都沒怎麼用就去上朝。”

“皇姐年紀到了,就和之前母皇在時一樣,總愛給小輩催婚,也不想想她自己的後宮還不是空無一人。”

段璟翎彆有深意地睨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周停樾,“不過其中原因,停樾兄比我清楚。”

周停樾嚴肅的臉上看不出情緒:“我不清楚陛下的私事,隻清楚你今日要是看遍了京中貴女還找不到心儀之人,你皇姐該考慮給你賜婚了。”

反正段璟瑜就是個心黑的老母親,自己要成婚了,也得拉著弟弟一起。

段璟翎神神秘秘地笑了。

他隨口問道:“還沒謝過大夫人為本王籌辦這場賞花宴,大夫人人呢?”

小丫鬟連忙回:“大夫人剛才不慎被打濕了衣裳,回去更換了,請王爺稍等片刻。”

段璟翎皺眉,正要發問,忽然看見遠遠走來一道白衣白裙身影,略施粉黛,如春日柔婉。

她沒像旁的小姑娘家那樣披頭散發或者梳辮子,而是整整齊齊地把棕褐色長發盤起,像是幾層包好的綢緞,一根玉釵橫叉其中,簡單卻美麗。饒是婦人打扮,難掩天生麗質。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更,晚上見~(已經是晚上了,撓頭)

第133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07

◎她不著梨花,而更勝其美◎

段璟翎今天懂了那句話。

要想俏, 一身孝。

不是弱柳扶風的可憐姿態,她的白衣像是早春的雪,被白白的日光照著, 春回大地,明豔芬芳。明明人群中隻有她身上沒有一朵梨花,可整個人就像是被陽光照過的梨花瓣兒,透亮的月牙一樣。

梨花帶雨,梨花總讓人想到淚水。但在段璟翎心裡,梨花既有嬌柔的姿態, 更是美而明媚的, 就像她一樣。

他想起兒時父皇逝世前, 在梨花下的遺憾之言。

“我此生唯一後悔的就是沒有早點遇到你母後, 見到她時, 我後宮已有諸人,都是在年少不懂情愛時因利聚起的世家女子。

我從沒想過會遇到她那樣一個人, 讓我覺得我和她間不能有旁人,有了便是累贅,有了便是不忠。不是為了她不高興,是為了不想和她有一絲芥蒂。”

“我從前不懂,愛就是一心一意,其他人誰插進來也不行。後妃們在宮中甚久,我沒法全都遣散, 隻能養著她們彌補,保證不再有新人, 給你母後最好的一切。可如果可以, 我也想和她從一而終。”

“璟瑜, 璟珺, 璟翎,你們若是日後能遇到一心人,那便再好不過……”

所以,段璟翎想,這就是為何姐姐同自己一樣,遲遲不願成婚納人,連通房都不屑的原因。

隻是因為希望遇到那樣一個人,從一而終,唯一珍重。

若是沒有遇見或者不能在一起,隻能一拖再拖。

他看著朝他走來的洛鳶時,還忍不住想,如果夢到母皇父皇,他有很多話想說。

比如,他似乎已經遇到了,那個人。

“啪!”

段璟翎望著她呆呆出神,兀自回憶,沒注意到自己臉上湧起的可疑紅霞,更沒注意到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時掉落在地。

茶杯碎在地上,下人們連忙收拾。眾人原本聚焦在洛鳶時身上的驚豔目光都奇怪的投向段璟翎,尤其是周停樾,沉穩的臉上都顯出一分驚訝。

他這樣子,分明是被深深驚豔。

二夫人、謝亭亭更花容失色,迅速黑了臉瞪洛鳶時。

這個狐媚!

其他夫人小姐心裡遺憾,更多的卻是不可思議,隻差手裡沒個瓜子讓她們嗑著議論紛紛了。

這景王,看誰都沒入眼,竟是對這位繼夫人失了神?!

噫,不可說、不可說……

隻有廣白在後麵腹誹,眾人皆醉,他獨醒,這都是王爺和大夫人演的一出戲罷了!

不過,王爺的演技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就和真的被大夫人吸引,眼中僅有她一樣。

洛鳶時剛走近就看到地上碎茶杯的景象,兩眼瞪大,盯著茶杯在心裡尖叫。

這可是那謝侯爺珍藏的茶杯!!青花釉裡紅!!!一個杯子能管謝斯斐幾年的開銷!!!!

那老男人沒留什麼稀奇寶貝下來,大的她也帶不走。這茶杯是前幾天布置時為了討好這位王爺才拿出來的,不然她肯定捂得緊緊的。要是將來破落了或者沒鬥過二三房,這都是她的救命錢啊!

做戲做戲,他這也太入戲了吧!洛鳶時心在滴血,但現在不是心疼銀子的時候。

她笑盈盈地吩咐下人趕緊收拾好,莫要傷了人,這才來行禮:“臣……”

她開口不及段璟翎快,剛說一個字,那邊就定定看著她,目光灼熱,似驕陽似烈火。

“不知這位姑娘是?”

他邊說邊站起來,也向她行禮。

洛鳶時早就和他串好了演法,卻被他高挑修長的身形籠罩,那視線燙得她不敢直視,隻好垂下頭去。

“殿下。”周停樾壓下荒唐的猜測,皺眉說,“這位是侯夫人。”

“侯夫人?”段璟翎依然盯著她,眼神亮晶晶的,少年明快又帶著笑意的聲音在眾人耳畔響起,“停樾兄可彆和本王開玩笑,本王雖不常在京中,卻也知道侯爺的那位夫人難產而死,侯爺與她感情深厚,西去前一直沒有再娶。”

他還不相信的笑了兩聲:“而且算來侯爺已經近半百了,這位姑娘看上去年紀尚小,怎麼就成了夫人?”

他說的是眾人皆知的密辛,不好擺在台上說,隻當小王爺是真的不知道,都為難起來。

卻見洛鳶時眼圈都紅了,一副被傷到的樣子沉聲說:“王爺慎言。這位大人所言非虛,我乃侯府繼夫人,還請王爺自重!”

“……什麼?”

段璟翎忽然不笑了,開懷的神情一點一點寂寥下去,既落寞又可憐。

“果,果真如此麼?”

洛鳶時聽著他顫抖的聲音,抬眼瞧了過去,被他小可憐的模樣驚到,這才發現他也紅了眼眶,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明知是做戲,她該態度強硬地扮好一個忠貞婦人來博名聲的,卻心中不忍,抿了抿唇,聲調沒那麼沉肅:“千真萬確。”

段璟翎是真的心裡不好受。

眼瞧著她近在眼前,還得被身邊人提醒一道她已嫁他人婦。哼!

他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下一刻,握緊了拳,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柔聲道:“斯人已逝,夫人不要太傷心,夫人年齡尚小,還可以再、唔…!!”

“多謝侯府今日的盛情招待,臣忽然想起來陛下找景王還有急事,先行一步。”

周停樾急忙起身,一把拉過段璟翎,捂住他的嘴就把人拽走,生怕他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

段璟翎被拉扯著,還不忘回頭悄悄對洛鳶時眨了眨眼。

洛鳶時表演著恰到好處的尷尬,險些沒笑出來。

她和小春吐槽:“這人真的靠譜麼?”

小春:【信我,靠譜的,沒人比他更靠譜了。】

洛鳶時懷疑地盯著它。

隻是很快她就來不及懷疑了,甚至來不及細細安排被中斷的宴會的後續,因為謝斯斐院子裡的下人著急忙慌的跑過來,麵色焦灼擔憂。

“夫人,少爺從樹上摔下來了!您快去看看吧!!!”

*

侯府外。

“殿下。”

周停樾拉住不太高興的小王爺,無奈叫他。

“段璟翎。”

他曾是段璟瑜的陪讀,看著段璟翎長大。如果說段璟瑜在弟弟麵前是寵愛無限的姐姐,那周停樾就更像是自小嚴肅、刻板如師的嚴兄。

他一叫全名,段璟翎停下腳步,卻也不怕他:“停樾兄~”

“彆嬉皮笑臉。”周停樾冷聲道,“你剛剛那般唐突失禮,什麼意思?”

“我還要問你什麼意思呢!”段璟翎開始發作,“說要給我相看,我好不容易看上一個,你又打斷拉我走了,皇姐知道了肯定罰你!”

周停樾皺眉。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該罰誰啊?

“那麼多世家貴女讓你相看,你自己看看你看上的是誰?”他苦口婆心,嚴聲教導,“人家已經嫁人了,還嫁的是侯爺!”

段璟翎看四下沒有外人,天真爛漫道:“那侯爺不是死了嗎?”

死人一個,害得洛姑娘還得為他這不是丈夫的丈夫守寡,天理何在!

周停樾倒吸一口氣,壓下心火。

“今天侯夫人好心幫你設宴看正妻,你轉頭瞧上了她,還言語衝撞,你不要臉人家還要臉!”

“退一萬步說,就算她答應再嫁,也不可能當景王妃。”他認真分析,不細究段璟翎是否知道內情,又把這樁婚事的始末講了一遍,“你知道她母家是什麼樣的嗎?那個洛家自詡正統,處處找你姐姐麻煩……”

其實想想就知道,能把如花似玉的女兒嫁過來衝喜,能是什麼好人家?

段璟翎聽著,越發覺得洛鳶時這些年不容易。

她在閨中,都是怎麼過的?

她被逼著嫁過來,會不會哭了很久?……

“知道又如何?我隻會更憐惜她。”

周停樾:“你是你皇姐最疼愛的小王爺,無限尊貴,家家戶戶都盯著你的婚事。洛家低微不說,日後肯定是要貶斥的;侯府雖是高門,更多是空名,早已沒了實權。論身份,她更是個寡婦,配不上你。”

“停樾兄當了一年左相,學會了不少迂腐風氣啊!”

段璟翎嫌棄地離遠了一步,收起弟弟般親昵的口氣,一本正經道,“我既稱你一聲兄長,也不拿你當外人。我確實對洛姑娘一見鐘情,你們眼裡她是什麼侯府遺孀,在我眼中,她是讓我一眼就定下餘生的小姑娘。”

他剛問過廣白了,她還比他小兩年有餘。

“停樾兄,我的名字,璟翎,你知是何意?”

“傳言我出生時手握鳳凰羽毛模樣的白玉,母皇和父皇都這麼說,我不大相信。但璟翎二字,除了玉澤羽毛,更象征渺小的人物亦可以不渺小。”

“洛姑娘在我心中就是如此。雖然我與她素昧平生,但乍見歡喜,細想傾心。

我不了解她的為人,卻聽你說了她的生平,知道眾人都覺得她渺小若棋子,被強行婚嫁,又很快成了所謂的繼室遺孀。

但今日一見,她並未被這一切壓垮,反而鮮活躍然。”

他擲地有聲。

“洛姑娘,她並不渺小。”

周停樾默然半晌,手背在身後,漸漸消融了冰爽般的神色,歎口氣無奈道:“這麼喜歡她?”

“你隻見了她這一麵。”

段璟翎心裡自得,是兩麵。

其實也沒差多少,但他覺得剛才那番話,絕不隻是做戲。

他是認真的,很認真的,喜歡上了一個女子。

他神色堅定,毫不心虛,周停樾自然了然:“我會如實告訴陛下。”

段璟翎巴不得皇姐儘快知道:“你去說吧!我還有點事。”

周停樾不想一個人去麵見段璟瑜,疑惑道:“你閒人一個,你有什麼事?你和我一起去,把剛才那番話對你姐姐親口說一遍。”

“以後都有機會,今天不行,我得去準備一些東西。”段璟翎神秘一笑,“對了停樾兄,你們周家書香門第,尊夫人更是有自己的私塾,教養孩童方麵最是上好,你幫我找幾個先生唄?”

“你要這做甚?”

“你管這做什麼?咱倆這關係,你不能不幫吧。記住啊,不僅要教詩書禮義的,算術武術才藝也都要。哦對了,不要書畫先生!”

段璟翎湊近他獅子大開口,又壓低了聲音,“你幫我,日後皇姐那邊有什麼事,我也可以幫幫你。”

周停樾心亂了一瞬,很好地控製住神色:“和陛下有什麼關係?”

段璟翎懶得和他裝傻:“對了,你怎麼知道皇姐沒好好用早膳?”

“我……”不知想到什麼,周停樾眼睛飛快眨動,立馬恢複了嚴肅之色,鄭重解釋,“今日陛下早朝後宣我去勤政殿議事,我見陛下神色不振,聽下人偶然說起才知。”

段璟翎溫和地笑望他,他受不了姐弟倆某時某刻會露出的如此一致的微笑打量,還是乖乖應下了這位小王爺的要求,倉皇上了馬車。

確認馬車的車簾緊閉後,方才俊臉一紅。

而此時,剛才宴上跟在二人身後的那個玉白衣男子,也就是濃縮精華的這位公子,正快馬加鞭趕到了勤政殿。

段璟瑜早已等候多時,坐在龍椅上等他的好消息。

沒錯,是好消息!

她已經聽更先一步的宮人傳話回來,說王爺今日對一女子一見傾心!

終於,終於!

原本是拉弟弟和自己共沉淪的皇帝陛下,此刻終於體會了一把老母親撮合成功的好心態,翹首以盼派去盯梢的人的回話。

那人終於磨磨蹭蹭進來麵聖,段璟瑜龍顏大悅:“聽說景王終於肯鬆口娶親了?”

她大喜,都沒注意到那人唯唯諾諾的語氣:“……是。”

皇帝陛下大笑兩聲,一拍桌麵:“好極!是哪家貴女?家中情況如何,快全部報上來我聽聽!”

男子叩首回話。

“……是,是個寡婦,還帶著個…三歲半的奶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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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08

◎采花賊?◎

“怎麼回事?!斐兒有沒有事?”

一路小跑著往謝斯斐這邊來, 還沒看清人影,洛鳶時就焦急的揚聲發問。

“好好的怎麼從樹上摔下來?你們也不看著點他!”

丫鬟自責道:“今天侯府辦賞花宴,少爺是小孩兒不適合去, 一個人煩悶憋屈,就在院子裡爬樹玩,是那種很小的幼樹,隻有半人高,故奴婢們也沒阻攔。”

“少爺之前的奶娘方婆子那人嘴碎,門路也多, 去亭子裡添了一回瓜果就急著回來院子裡閒聊, 說景王看上了夫人。少爺一個不慎, 摔了下來……”

說話間, 洛鳶時已經來到謝斯斐床邊。

府醫已經看過了, 沒什麼大礙,就是被地上的樹枝劃破了點皮, 白皙的小胳膊小腿上有些塵土,看上去怪可憐的。

“你們先下去。”她轉過身說,“禍從口出,你們知道輕重。春箋,把方婆子帶回我院子去。”

她背對著謝斯斐,床上一直呆呆的男孩看著她的背影,卻是勾了勾唇, 又很快壓下。

人很快散了。洛鳶時仔細檢查過謝斯斐身上的傷後,鬆了口氣, 撚起剛才丫鬟留下的濕帕子給他擦起灰來。

謝斯斐小心翼翼地瞧了她一眼, 見她一言不發, 擦拭的動作卻溫柔, 抿了抿唇又瞧了一眼。

洛鳶時也不急,等著他先開口。

謝斯斐最近幾日都在和她勤學苦練,日漸依賴親昵,膽子也大起來,今日倒是又回到了一開始的謹小慎微,眼睛裡浮現出害怕和討好。

小孩兒的耐心總是差一點。他悶悶地打破沉默:“娘,你覺得景王怎麼樣?”

洛鳶時手上動作沒停:“景王溫其如玉,豐神飄灑,有匪君子,世無其二。”

謝斯斐又不說話了,豆大的淚珠在眼眶中蓄起來,他低下頭,不想叫她瞧見,也努力的不讓眼淚落下。

洛鳶時卻笑了,捏捏謝斯斐的臉,捏完還揉了兩下:“豆丁兒大的小孩,我誇景王都不成?你一天想什麼呢?”

她的動作依然溫柔,早已磨平他心中懼怕的那些責打。謝斯斐的眼淚終於掉下來,一串接著一串:“娘……”

洛鳶時不忍心逗他了,抱緊小淚人輕拍。

“傻斐兒,你不會真的信方奶娘說的話吧?景王放著那麼多嬌嬌小姐不喜歡,乾嘛平白無故喜歡我一個當娘的人?”

謝斯斐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可娘你不是……”

你不是我親生母親,更不是爹爹真的的妻子。

但這話,他說不出口。

“這件事我隻和你說,不要告訴旁人哦!”洛鳶時鬆開他,小聲解釋,“我和他清清白白。景王不想成婚,和我說好了,我幫他擋那些姻緣,他幫我們斐兒找先生,你不是一直想學各種東西嗎?”

有的時候謝斯斐總會在她身邊欲言又止,她能看出來,他想學東西,卻不想開口麻煩她。

這小孩兒,懂事的令人心疼。

她大言不慚:“你可一定要好好學啊!你娘我磨破了嘴皮子才說服的景王,景王認識的人肯定都是極好的,他們教你,我也放心。”

謝斯斐心中震撼。

他,他剛聽奶娘說那些話,什麼景王一見傾心,後麵的奶娘也沒敢聽完就跑回來散播,但總體思想就一個:她們府上這位繼夫人,恐怕是要跑咯!

“那景王人中龍鳳,條件更是無比好,這麼多年就看上夫人一個,雖然夫人身份差了點還得守孝,那也不礙事,她要是不傻,就該牢牢抓緊了王爺的心,伺候好了以後撈個側妃當當也未嘗不可……”

謝斯斐年紀小,不懂這些雲裡霧裡的,也不懂什麼規矩禮義,隻知道他的新阿娘怕是有很好的出路了。

他為她高興,也惶恐。並不全信那個奶娘的話,可還是故意從樹上摔下來,想要看看他在她心裡還重不重要。

但他現在又想,這些試探,都不重要。

因為她說,這前因後果,皆是為了他。

他眼睛更酸澀了,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大累贅,苦澀道:“我知道了,娘,我一定會好好學的!”

他,一定要成為比景王還厲害的人,讓娘過上真正的好日子!

洛鳶時得意地點頭,把帕子甩給他,讓這隻小花貓自己擦。

一閒下來,就後知後覺想起剛才段璟翎的那些話,那些神情。

他那模樣慘慘的,好像真的很難過,讓她的心間劃過什麼,癢癢的。

偏偏謝斯斐還問了一句:“可,景王真的不喜歡娘麼?”

洛鳶時怔了,很快打消了某些念頭笑道:“景王什麼佳人沒見過,怎麼會見了一麵就看上我?”

“你這小孩兒,才多大就說這些,快擦你的臉去!”

謝斯斐的確不懂,但他覺得,娘是他見過的所有人裡最好的女子,她看過的所有畫像,在他心裡也沒她好看。

聽說景王喜歡娘,他不大高興,想和他爭寵。

聽說他不喜歡娘,他還是不高興。

這個景王,好沒眼光!

*

段璟翎辦事效率很高,次日上午,四個先生和兩個教習嬤嬤就整整齊齊來到了侯府。

洛鳶時在前廳迎接招待了他們,正好謝斯斐的奶娘被她打發走了,就安排嬤嬤住她先前的房中,亦是府上下人住的最好的房子。

四個先生兩文兩武,分彆是識字、書義啟蒙,以及練身體的基本功;嬤嬤教導禮儀和規矩,都是宮裡的人,行事穩重妥帖,有她們在,她也不用擔心謝斯斐會像之前那樣被二房三房惡意慣著。

她遠遠的注視迅速進入開蒙過程的謝斯斐,沒有過去陪著。隻是看著他認真好學的小腦瓜,就覺得很欣慰。

劇情裡,謝斯斐一開始的夢想是當將軍上戰場,後來被她害的筋肉無力,隻能棄武從文,最後也青史留名。

這一次,她要讓他一開始就受最好的教育,無論哪一種未來,都可以自由選擇。

帶他們來的人是景王府的管事,姓成,一直和藹地笑著,臨走前呈給洛鳶時一個長匣子。

“夫人,王爺說昨日不慎打碎了侯府的茶杯,多有冒犯心中惶恐,特意送此物來賠罪,還請夫人原諒。”

洛鳶時不著痕跡地掂了掂重量,喜笑顏開:“哪裡談得上什麼原諒不原諒,還請成管事替我多謝王爺美意。”

哎呀,這景王府的東西肯定都很值錢吧?

這麼沉!不知道是什麼呢?

要是沉甸甸的全是金子,那該多好……

她一直笑眯眯地送管事離開,疾步回到裡屋,關上門,才屏息凝神打開一半匣子。

一大塊木頭映入眼簾。

洛鳶時的笑,僵在臉上。

這時,她忽然聞到一股泌人的芳香,重新看向匣子裡的木頭,她取出來,得以窺見全貌。

金黃溫潤的木頭就和黃褐色的玉石一樣,若隱若現的紋理柔美無比,像是梨花雨,又像是狸貓的臉,透著可愛。

木頭被精細雕刻成梨花樹的樣子,枝乾上立著一隻鳥,栩栩如生,像是下一刻就要飛走。

洛鳶時認出來原料是海黃花梨,而且是最罕見名貴的那種質地,從上麵切下來一朵小梨花都比謝侯那杯子貴。

這顯然不是一夕之功,隻怕是段璟翎私人珍藏。

但她莫名想到她的名字。

木鳥是鳶,鳶時三月,梨花也即將開放。

臉紅了一瞬,她告訴自己:你想多了。

景王已經好心做了這麼多,她怎麼能那麼唐突人家?

他是最尊貴的小王爺,她是一個遺孀。

覺醒後,洛鳶時一直以為自己不在乎什麼封建規矩,也不在乎繼夫人的身份,現在想來,還是有些在乎。

她想了想,還是把木雕收回匣子裡,連同那些紛亂的思緒。混亂中都沒注意到,匣子底部還壓著一張折起的小箋。

*

謝斯斐上了整整三天的課,有些疲累,眼神卻總是亮亮的。

洛鳶時沒養過孩子,不知道他一天哪來的那麼多力氣,開始還擔心他受不住日日天剛亮就起來紮馬步,見他如此,也放心了。

這天晚上,謝斯斐在溫習先生白日裡教的三字經,她一個人無聊,打算先洗漱早早上床睡覺,卻被不速之客打擾。

謝亭亭和二夫人一前一後走進來,四處張望著:“斐兒呢?許久不見他了。”

洛鳶時笑了笑:“這個點了,恐怕快要睡了。”

二夫人笑道:“前兩日忙著,都沒空來你這兒問問,怎麼突然想起來給斐兒請先生?也不和我們說一聲,好歹我也認識不少可靠的先生的,總比你從外麵找這些人好。”

洛鳶時坐在位子上,若有若無掃了一眼秋硯,後者一個激靈,抬起頭,卻沒發覺什麼異樣。

“侯府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我請先生的事即便不說,你們不也知道嘛?”

見二夫人臉僵住,她又歎了口氣。

“不是我不想請教二夫人。隻是那日賞花宴後,皇家那邊很滿意,瞧著我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特地派來人教導斐兒,如此殊榮,我再去請二夫人尋人,那不是打皇家的臉嗎?”

二夫人沒說什麼,謝亭亭的指甲掐進掌心裡,當即發難:“皇家滿意什麼,滿意你喧賓奪主麼?”

明明是給她們和王爺牽線的宴會,最後卻讓王爺對這個賤人癡情!

這些東西隻在場的知道,沒人敢往外明說,可即便如此,那日來的都是世家的貴女,誰還看不出景王唯獨對她……

“你這個不知廉恥的狐媚,大伯才去了多久你就勾引王爺,現在你得意了?!”

“亭兒!”二夫人嗬斥沉不住氣的女兒,眼神卻在試探洛鳶時。

她一個孤立無援的小姑娘,肯定沒能耐尋那麼好的先生和嬤嬤,看來皇家是真的滿意。可要說那日的最後……這皇家怎麼會滿意?

是皇家的那位滿意,還是王爺對她滿意?

想到這幾日謝亭亭在房中又是砸東西又是大哭不止,二夫人頭疼了起來。

洛鳶時冷笑。

每次奪她權的時候,就說她隻是衝喜的妻子,算不得真夫人;現在看她“第二春”了,八字沒一撇就說她不守婦道。

“亭兒,你我雖同歲,我卻仍是你的長輩,你不尊重我也就算了,怎麼可以這麼說話?”她不讚同道,“先帝在時就說,什麼規矩婦道都要慢慢糾正,一味束縛並不可取。再說,你說我不知廉恥,可你自己呢?”

二夫人神色一凜,拉住正要對罵回去的謝亭亭。

洛鳶時隻是叫春箋帶來一個小丫鬟,那人頭都不敢抬一下,可母女二人還是認出來了,這正是她們叫去騙景王出去的丫鬟。

“我這一審才知道,亭兒不僅想私會景王,還打算引來旁人假裝偶遇,欲做出被他壞了名聲的假象……”洛鳶時眸光沉沉,“你好知廉恥,亭兒,原來這便是侯府二房的風氣!”

彆說,本來隻是嚇唬嚇唬她們,說到最後,洛鳶時都不知為何,心中真的燃起幾分怒火來。

她把這歸咎於謝亭亭的雙標,以及若東窗事發,侯府的名聲會被敗壞,斐兒往後會艱難些。

她芳齡十八歲,往主位的木椅上一坐,語氣責備,竟真有威嚴之感,鎮得二夫人都一愣神,更彆說已經白了臉的謝亭亭。

她耍完脾氣,發現洛鳶時如今不是軟柿子了,又要開始裝可憐。

洛鳶時沒空陪她演戲,她隻是不想讓她們來打擾她和謝斯斐的安生日子,押下小丫鬟和另外的幾個幫凶當人質,客客氣氣送走了母女二人。

這下她是真累了,打發了下人們,一個人回屋,打了個哈欠。

窗戶似乎沒關好,乍暖還寒時候,晚風輕輕吹進來,隔老遠就有些寒意。

洛鳶時舉著燭台去關窗。長窗雕鏤古樸,中間糊著油紙,卻有點調皮,在她手快要碰到的時候又被吹開。

她莞爾一笑,正要探身出去關嚴窗戶,免得被風吹涼了得風寒。卻見燭光照耀下,另一側關好的窗紙後,影影綽綽,有個修長的人影。

洛鳶時一下子警覺起來。

看身形,是個男子。

采花賊?!

第135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09

◎窗邊私會◎

她收回已經伸出一點的手, 往後退了兩步,舉起燭台厲聲道:“誰?”

邊說著,她的手邊往旁邊的小桌上探去, 握住一個硯台。

人影卻很快晃了晃,下一刻,一個清雋的麵容從敞開的那麵窗後露出。

“夫人,是我。”

“景王殿下?”

洛鳶時瞪圓眼,呆呆地放下硯台,走上前用燭光照亮他, “殿下……怎會夜晚前來?”

也不怪她以為是采花賊, 尋常人誰會乾這種事?

段璟翎臉上飛紅, 原本在夜色中看不清, 如今她燭燈照著, 有幾分分明。

他仔細看著她,確認無事後賠禮:“我, 我擔心你受欺,前來看看,唐突了你,抱歉。”

洛鳶時啞然。

那他就不能光明正大的來,怎麼搞的和夜晚私會一樣?

不過想想也是,他們現在這種身份,這個狀況, 他來拜訪她更說不清。

“侯府侍衛呢,沒發現你?”洛鳶時皺眉, “我聽說侯府的侍衛都是侯爺一手調.教, 很森嚴的。”

段璟翎靠在窗邊, 瞅了她一眼, 放鬆下來自得道:“自然被我躲過了。世人都知道本王書畫一絕,除了皇姐,本王現在隻告訴你,除了精通文墨,我還從小跟著某位雲遊的俠客學過功夫,武功很好的!”

洛鳶時眯起眼。

這人臭屁起來,和謝斯斐今天下午超額完成背書任務來找自己求誇獎的樣子一模一樣。

少年的眼睛亮亮的,更勝跳動的燭火。

洛鳶時心跳漏了一拍,不著痕跡地笑著奉承:“不愧是小王爺。”

小王爺得了誇,高興的嘴角快要咧到天上去,又許是顧及著皇室威嚴,清清嗓子壓下聲:“咳,不值一提。”

他轉轉眼珠,又瞅她一眼,語氣不明:“況且謝侯爺精心調.教的那些侍衛,在本王看來並不夠好,本王都沒怎麼用心就躲過了,一路到了這個院子。”

“就這三角貓功夫,如何保護得了你?等我回了王府,給你撥幾個侍衛來護著,免得你受欺負。”

洛鳶時注意到他一眼又一眼自以為隱晦的注視,覺得越發像謝斯斐了。

也是,他是皇室最小的王爺,備受寵愛長大,總有點少年心性。

她現在把自己當成人母,看這種小孩子脾氣的人都有點慈愛。

這麼想著,她也沒了先前相處時那麼緊張,不覺笑出了聲。

她的聲音很好聽,笑聲更是像一把小刷子,在人心上劃來劃去。

段璟翎隻覺得今天晚上熱極了。

“你到底為什麼會覺得我受了欺負啊?”洛鳶時好奇道,“不過我的確需要趁手的侍衛,恭敬不如從命,先多謝王爺了。”

他長長的睫毛不自然地顫動,雙手抱在胸前,盯著地麵被風吹起的春草,淡淡道:“還不是你一直不回信,我左等右等沒見著人,怕你在府上出事麼。”

他來了有一會兒了,自然也聽見了剛才的動靜。並非是他故意聽牆角,隻是看那兩人來者不善,幸好洛鳶時早有準備,把她們治的啞口無言。

想到那兩個人說的話,段璟翎眼中閃過冷意。

“回信?”

“對啊!”段小王爺哪被放過這種鴿子,忽然想到什麼,重新望向她,“我送你那匣子,你……”

“啊,你說這個?”洛鳶時小跑回去拿過匣子,當他麵打開,露出裡麵的木雕,欣喜道,“我很喜歡這個,隻是太貴重了,平時不敢拿出來,怕摔著磕著。”

小王爺不以為意:“那有什麼?我再送你就是。”

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

洛鳶時仇富一番,又釋然地搖搖頭:“那怎麼能一樣?”

像這樣的木雕,都是最好的木匠耗費多時才能製成,木材、匠人、時間等缺一不可,而且每塊木頭的紋理也不相同。這個花鳥雕的檀木紋理她喜歡極了,定要好好收著!

段小王爺卻想到彆的含義。

是不是,因為這是他送她的第一個禮物,所以與眾不同,與其他之後的那些都不一樣?

他耳根發燙,更燥熱了,又怕嚇到對方,咳嗽幾聲後提醒道:“木雕先放一邊,你先看看這匣子裡,還有彆的呢。”

彆的?

洛鳶時憨憨的打開。

“啊!”

她猛地抬起頭:“還有張紙!你……”

折起的小箋被她打開,行書點畫猶如筆下起舞,遒媚飄逸,氣韻流暢,而不失勁健。

隻是很快她就沒空感歎墨跡之美,那紙上分明寫著,約她今日下午去某茶樓雅間一敘,商討做戲的後續,也關心她在侯府的處境。

而她,看都沒看見。

“你不會等了我一下午吧?”她小心地問。

“怎麼可能?”

段璟翎見她慫慫的樣子,哼了一聲,“我有那麼笨?沒看我直接來找你了麼。”

洛鳶時鬆了口氣,要是真不打招呼放了王爺鴿子,她可得罪不起!

可她就是沒看到嘛。

她噘起嘴輕哼了一聲。

這怎麼能怪她?

段璟翎一直看著她的神情,抿抿唇:“怪我自己沒放在顯眼位置,下次,我直接派人告訴你。”

洛鳶時揚起笑臉:“好~”

“對了,那天之後,陛下那邊怎麼說?”她有些惴惴地問,“有沒有斥責你胡鬨?畢竟我這個身份你也知道。”

“不會不會!”段璟翎一口保證,“你放心吧,你一點問題都沒有。我皇姐不是迂腐之輩,就算她是,也拗不過我。”

說話時,他的眼前卻浮現出皇姐和要吃了他似的那張臉。

段璟瑜一開始自然不讚同,甚至五雷轟頂,抓著□□樾盤問,後來又抓他,罵他胡鬨。

但那又如何?最後還是看出了他的決意,鬆口了。

段璟翎勾唇,繼而試探道:“隻是,她想見一見你。剛好幾日後要在宮中辦春宴,皇姐打算宴請部分官員及其家眷,你也在邀請之列。”

洛鳶時陷入回憶。

這場春宴在劇情裡也有,而且很重要,隻是她那時傷了謝斯斐,自己也躁鬱不已,被二房三房哄著沒去成。

“你什麼都不用準備。”段璟翎想到她可能沒參加過宮中的宴會,補充道,“就這麼……”

他頓了頓,聲音變輕。

“你站在那裡,就很好。”

話音方落,他轉頭離開:“咳,我先走了,回見。”

“等等。”

讓他沒想到的是,洛鳶時叫住他。

他木然回過頭,耳根一抹紅,隱於夜色中。

“那個……”

洛鳶時從窗中探出半身,不好意思地說,“我聽你今晚總咳嗽,回去多喝點熱湯什麼的,穿厚些,可不要得了風寒。”

謝斯斐今早起來就打了個噴嚏,可把她嚇壞了,早膳還添了一道薑湯。

看段璟翎這樣,也是個不會照顧自己的。

哎,還是得她這個老母親多多操心呐!

她的目光溫和地落在他身上,段璟翎發不出聲音,渾身熾熱,胡亂點點頭,幾乎是落荒而逃。

侯府另一邊,二房院中。

二夫人還在教訓謝亭亭:“你這丫頭,哭有什麼用?你看看你今天說的那些話,像是對長輩說的嗎?”

“我平日怎麼教你的?做人要穩重,即使要發難彆人,也不能太明目張膽;做女人更是,要柔弱可憐,沒看人都說王爺喜歡那梨花麼,梨花帶雨才招人疼!”

“她算什麼長輩!!”謝亭亭邊哭邊把帕子丟到地上,“而且王爺,王爺怎麼會偏偏看上她,嗚嗚……”

那個小丫鬟,又怎麼會被她抓到,該不會是王爺親自和她說的吧?那謝亭亭可要哭死了。

二夫人一噎,這她哪知道?

隻是,她看了看女兒的臉,又想起洛鳶時的容顏,自覺懂了八成。

謝亭亭看著母親的神情,心裡也有了答案:“可是娘,那個狐媚憑什麼?她壓根配不上王爺!她就該去給大伯陪葬才對!”

“你小點聲!”二夫人覺得晦氣,呸了兩聲,“你信我,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王爺隻是一時被她迷了心竅,冷靜下來,就她那身份,自然是要不得的,你還是很有機會的。”

“當真嗎?”

“娘還能騙你不成?再說,洛鳶時那個蠢貨那天當眾拒絕了王爺,讓他下不來台,王爺怎會繼續喜歡她?這時候,你再去安慰一番,不就水到渠成?”

謝亭亭羞紅了臉,又低頭:“可我上次約他就沒成功。”

“隻怕有心人。”二夫人得意地笑了,“過陣子宮中辦春宴,你還能再見到王爺。到時候……”

她顯然已經有了主意,湊近女兒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謝亭亭的臉更紅了,嘴角控製不住的上揚。

*

“王爺回來了。”

景王府,成管事迎接歸來的小王爺,遞上一件薄披風,行禮恭敬道。

“最近倒春寒,夜裡寒冷,王爺彆忘記添衣,不然皇上又該擔心了。”

段璟翎怔住:“寒嗎?”

“是呀。”成管事說,“王爺昨晚不是還說夜風吹得冷得很?今天比昨天還要冷一些呢。”

段璟翎抿抿唇。

少女的笑聲在他耳邊回響,又熱了幾分。

他想,成管事說的不準。

今夜像是入了伏。

不知道被王爺否定了的老管事繼續關心道:“廣白說王爺在茶樓從下午坐到晚上,一直食欲不佳,沒吃什麼東西。我讓廚房給王爺做了宵夜,給您端進屋裡吃?”

“嗯,辛苦您了。”

段璟翎臉上更燥熱了,想要咳一聲掩飾什麼,又很快止住,“對了,幫我查幾個人。”

成管事不隻是個管事,更是從前跟著先皇的親信。

“王爺儘管吩咐。”

“平遠侯府,謝家二房,謝勇之。”

小王爺清潤的少年音在春夜的風裡飄散,有幾分冷。

“還有他的夫人,還有三房。”

“生平,把柄,人脈,我都要知道。”

“是。”

成管事低下頭:“……那洛家呢?”

段璟翎停下腳步,深深皺起眉。

洛家……

【📢作者有話說】

小王爺:原來你對我隻是母愛

鳶時:你聽我解釋

第136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10

◎“你我之間,不必客氣”◎

京中一向氣候偏旱, 幾夜降溫後,下起了連綿春雨。

臣民大喜,感念皇恩, 皇帝便暫且延緩了宮宴,親自祈福祭天,以祝天降甘霖。

與此同時,洛鳶時收到了成管事送來的梨花枝,以及一封親手遞上的信。

“這是王爺前陣子從江南帶回來的梨花,一直在湯泉行宮養著, 如今還開的不錯, 王爺特命老奴來贈予姑娘。”

江南無所有, 聊贈一枝春。

洛鳶時接過花和信, 首先想到了這句詩。

她抿唇笑笑, 送成管事離開,瞧了一眼信紙, 內容是叫她天寒添衣,還有明日未時三刻約在豐瓏茶館見,也帶上謝斯斐。

回到院中,剛叫春箋去找個瓶子插花,秋硯就急著走上來接過她手中的梨花:“這花重的很,彆把夫人壓累了,交給奴婢吧。”

說罷, 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洛鳶時身後的兩個小丫鬟:“你們都是乾什麼吃的,也不幫著夫人, 不知道夫人最怕勞累嗎?不長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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