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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想自己抱著。”洛鳶時說, “你是不是還要斥責我?”

秋硯愣住, 鬆開手討好地笑:“奴婢不敢。”

“夫人這花開的真漂亮, 隻是現在梨花剛生了苞,哪裡有這樣盛放的?”她試探道。

“聽聞剛才有位姓成的先生來找夫人……”

“他啊,是景王府的管事,這梨花就是他送來的。”洛鳶時笑著隨口道,“聽說是江南的梨花呢,我還沒去過江南,甚是好奇,如今倒也一飽眼福了。”

“……景王待夫人真好。”

“景王仁愛和善,瞧著我一個寡婦帶孩子不容易,多有照顧。那些先生也多虧了他,不然我就要去麻煩二夫人了。”

洛鳶時邊說邊走進屋,秋硯編了個借口,急著走開了。

春箋找了兩個瓶子來,洛鳶時瞧了瞧,指向玉白色的那個。

她真的沒讓他人經手,親自把梨花插進玉瓶裡。

雪白的花瓣還掛著春雨,遮掩住她眼底的笑,一半欣賞,一半譏誚。

當天晚上,二夫人就來找她,說是要為謝亭亭先前的語出不遜賠罪。

“我並不怪亭亭,她年紀小,難免犯錯。”

二夫人瞧著對麵和女兒一般大甚至更顯年輕貌美的洛鳶時,聽訓陪笑。

“隻是侯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禍從口出,水滴石穿,再不約束會釀成大禍,到時候不隻是我和亭亭的事,更關係到侯府每一房的前途。二夫人得好好提醒著她。”她意有所指。

二夫人不斷點著頭,完全沒當回事。

她隻是想,這一個小女子能說出什麼道理來?

居然還敢踩在她頭上說教,不知道她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飯還多嗎?

“聽聞近日王爺送了不少禮物來,夫人也收了一些。”她皺起眉,擺出長輩的架子,“王府的東西是好,可是大哥在天之靈看著,你就這樣狀似攀附,既不尊重他,也讓外人笑話……”

洛鳶時歎氣,為難道:“王府送來的東西,我儘數都退還了。儘管如此,他還是一直……

哎,王爺是太好心了,垂憐我,也垂憐侯府如今的遭遇。這等好意我也不能全然不領,故而收下了一些小花小草什麼不值錢的,想必那些長舌婦也不會說什麼,對吧?”

二夫人感覺自己被她罵了一道,但沒有證據,青著臉笑:“你有分寸就好。”

其實真沒什麼人指摘洛鳶時,反而有不少人誇她。畢竟景王送禮求愛,大夫人從來都不讓那些禮物進門,直接退回去了。也是今天才收了枝花,秋硯就趕著稟報。

這自然是二人商量後做戲的結果。對此,老一輩們對洛鳶時滿意了,誇她品行高潔不移,也不敢罵最受寵的小王爺;年輕一代們倒是在看樂子,隻是苦了癡戀段璟翎的那些貴女。

也苦了洛鳶時,洛家是窮酸文臣,侯府先前財大氣粗,替謝侯爺治病,如今剩下的銀錢勉強夠維持體麵,一件漂亮衣服都買不起。

眼看著景王府金光閃閃的香車寶馬就在門前,卻要把到手的寶貝退回去,還得裝的毫不在意。

哎!

想要小錢錢!

甚至還有一小批人想要她改嫁小王爺。無他,景王這些年風評太好,品行端正俊美無雙,又潔身自好。她們可都聽說了,景王對大夫人一見鐘情,結果心動後才知曉她的身份,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卻也不越雷池半步,隻是送禮想要守護嗬護……

如此深情心意,大夫人不感動,京城的有情男女可都要哭死了!

但二夫人還是心疼她的亭兒,輸給誰不行,輸給這個小寡婦,還是她名義上的大伯母!

“說到景王,依我看最好的是他替咱們斐兒請先生這一點,多麼妥帖細心,找的人肯定都是極好的。”

她眼底精光一閃,“我家那個小娃娃也快到了開蒙的時候,還有三房兩個孩子,年紀大了些,可一直頑劣不通學問,我想著既然是教一個也是教,何不讓先生們把孩子們一起教了?這樣才是你說的,一榮俱榮。”

洛鳶時點頭讚同。

雖然二三房的夫人一天閒的沒事乾喜歡宅鬥,但幾個小輩除了謝亭亭,都是讀書的好苗子,在劇情裡有的還會成為謝斯斐的幫手。

眼看著二房上躥下跳搞事,她卻得顧及著侯府,彆到時候一作,把她現在安身立命的地方都給作沒了。小孩子,還是得好好培養。

“還有,我給孩子也請了個先生,到時候也可以和景王請的先生們輪流教學,相互切磋。”

洛鳶時來了興致:“哦?二夫人請的先生,一定也很不錯吧。”

“是呢!他叫梅與鶴,聽名字就是個清雅之士。你彆看他年輕,學問卻很好,人也很俊秀。”

洛鳶時淡笑:“看來二夫人很欣賞他,那我可一定要好好關注。”

二夫人笑意更深。

*

第二天一早,她就在書堂見到了這位梅先生。

的確如二夫人所說,長身清瘦,白淨清秀,帶著一股書卷氣息,和周圍的先生侃侃而談,談吐也得體文雅。

但以單純欣賞的角度看,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洛鳶時想,少了點不事雕琢的灑如,少了點天生的貴氣,少了點如玉的氣質。

畢竟,珠玉在前。

梅先生側身見了她,目露驚豔,又很快收斂,走近她行禮。

洛鳶時還沒說什麼,倒是謝斯斐小小的身子先護在她身前。

他近來長高了不少,可還是隻到了洛鳶時的腰部,更彆說梅先生,他一隻手就能把這小孩兒和拎雞一樣拎起來。

“斐兒,這是梅先生。不許對先生無禮。”

謝斯斐“噢”了一聲退開,眼中敵意更盛。

昨晚睡前娘和他都說了,這可是二叔母請來的先生!

娘笑得像一個大傻子,還說二叔母好心,他才不信呢!

上次就是二叔母她們欺負娘,叫娘一個人辦那麼麻煩的宴席,他,他一定要看好這個男的,不能讓他和叔母們聯合起來把娘騙了!

“斐兒今天好好上課,睡完午覺娘帶你出去玩。”洛鳶時揪了一下他氣嘟嘟的臉蛋,小聲說。

梅先生目光一動:“大夫人要去哪?”

洛鳶時隻當他隨口一問,也不瞞著:“豐瓏茶館。”

梅先生一噎。

本還想找個理由和她同行,這下好了,根本不可能。

豐瓏茶館誰人不知?那老板神秘的很,賣的東西也貴的不像給人喝的,彆說尋常人,一個沒什麼油水的官一輩子也喝不上一次,更彆提還要預約。

所以京中有句話:看一個人是不是達官顯貴,就看他去沒去過豐瓏茶館。據說,皇室還有朝臣的某些密談也會約在那裡。

人們都說眼前這個女人悲慘,被家裡賣了,但他卻覺得,她的命好的不得了,不然憑她以前的身世,怎麼能進得了豐瓏茶館?

他想起二夫人許諾的前程,揚起一個俊美的笑。

洛鳶時儘收眼中,回以微笑。

*

謝斯斐覺少,更是因著興奮,午睡隻是眯著眼,時辰一到就蹦起來纏著洛鳶時出門玩。

娘真好!最好的是,和娘出了門,今天午後就不用聽先生講課了!

他一路活蹦亂跳的,直到進了雅間,看見起身相迎的白衣男子。

謝斯斐習慣性先護住洛鳶時:“你是何人?”

那個男人很高,比早上那個梅先生還高些,徑直朝他們走來,謝斯斐咕嘟吞咽一聲。

這、這人要做什麼?看上去他根本打不過……

可是,就算被打死,他也要在前麵保護娘!

“見過王爺。”洛鳶時拍了拍他胡思亂想的小腦袋,“斐兒,快向景王殿下問好,我與你提過的。”

謝斯斐想起來了,原來他就是那個沒眼光的男人!

不過,他還挺有禮貌,自己問好的時候,他還蹲下身,遞來一顆糖……

不行!他不能被這些糖衣暗箭迷惑!

謝斯斐氣勢洶洶起來,又不知道在氣什麼,洛鳶時也沒管他,寒暄後問道:“王爺今日找我們有事?”

段璟翎收回原本想說出口的話,好看的眉眼低垂,有一絲委屈:“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難道我沒事,就不能找你?”

洛鳶時哄著他:“當然不是呀,我與王爺自然是好友。”

謝斯斐往他倆瞧了一眼。

怎麼感覺娘說這話時的語氣,和哄他好好吃飯睡覺時一樣?

段璟翎毫無所覺,臉紅了又紅,又是倒茶又是給二人遞茶點,好半天才想起來正事。

“周家有私塾,所以先前我找停樾兄請先生,可他說教字畫的那位先生家中有事來不了了,可我答應過你,不找到先生,我心中難安。”

他從腳邊拿出一個很大的書囊,取出筆墨紙硯放在茶案上。

“我對字畫也有些研究,要是夫人和謝少爺不嫌棄,就由我來教他的書畫,先從握筆運筆學起,之後慢慢來。”

洛鳶時心道那可真是謙虛了!他的字畫,可是天下聞名的。

“可這樣會不會麻煩你……”

“當然不麻煩!我就是一個閒人,沒什麼事做。”段璟翎立馬說,“再說,你都說了拿我當朋友,友人之間,何必計較這些?”

“而且你放心,以後我們隔幾日上一次課,就約在此間。豐瓏一向隱私,夫人不用擔心被發現。”

他語氣鄭重,義正詞嚴:“最近皇姐再也不催婚我了,夫人幫了我的大忙,此等酬謝,都是少的。”

這下洛鳶時當然說好。

嘿嘿,她家斐兒抱上金大腿了呀!彆說是讓他教,就是請段小王爺指點一二,也是極好的。

兩個大人各有所思地笑著,隻有謝斯斐垮起了臉。

“說好帶我粗來玩的,娘……”他開始撒嬌。

段璟翎推給他一盤桃花酥:“你今日先學握筆,隻要學會了,幾日後放晴了,我帶你去踏青。”

“踏青!!”

小男娃一下就被哄好,也顧不上桃花酥了,端正地坐起來,眼神亮亮的看向一排狼毫筆。

洛鳶時看他這麼高興,隻好對段璟翎笑笑:“那又要勞煩你了。”

段璟翎求之不得,帶著謝斯斐出去,她不也得一起?

趁著謝斯斐玩筆尖的毛毛,他俯身湊近她,輕聲說:“你我之間,不必客氣。”

他的眼睛也亮亮的,又和謝斯斐那種小孩子好奇新鮮事物的明亮不一樣。

洛鳶時有些愣怔,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坐到謝斯斐身邊,手把手教他如何握筆、如何研墨。感受到她的視線,時不時抬頭目光交彙。

洛鳶時隻好移開目光,低頭咬著他備好的各種小點心,用茶水壓下燥意。

……就很奇怪。

怎麼出來一趟,和他忽然多了那麼多日後的交集?

【📢作者有話說】

小王爺:有什麼奇怪的?朋友之間多來往怎麼了?

謝斯斐:娘,他在套路你!-

最近好忙,2個加更分兩天來哈~

番外也沒時間寫,但我寫好了細綱!等過完這陣子就填坑~

第137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11

◎帶娃見家長◎

事實證明, 再懂事的小孩,過了一陣子安生日子,就難免調皮搗蛋。

謝斯斐握筆握累了, 拿起沒沾墨的筆當棍子一樣相互敲起來,梆梆梆響個不停。

洛鳶時看著那上好的狼毫筆,心疼不已。也就是段璟翎笑眯眯的,縱著他玩。

他們一教一學這麼一小會兒,親如父子似的,洛鳶時說不過這兩個不把錢當錢的爺, 眼不見為淨, 抄起本書看。

書是備來以供謝斯斐日後抄用的, 講的都是大道理, 洛鳶時認真看了一行, 覺得講的甚好。

一頁。

兩頁……

後麵的道理講的怎麼樣就不清楚了,反正, 助眠效果挺好。

段璟翎很快注意到對麵偏下的小腦袋,眼疾手快地接過她手中要掉不掉的書,拿過來一看,才翻開兩頁。

謝斯斐也停下了敲筆的動作,湊近他悄聲說:“哼,我和你說哦,娘最討厭看書啦, 每次看幾個字就呼呼大睡,還日日監督我讀。”

段璟翎望了一眼她睡得香甜的臉, 微微張開的櫻桃小嘴, 覺得很可愛。

他小聲替她辯駁:“能睡是福。”

謝斯斐哼哼兩聲。

能睡是福, 能吃也是福。吃了睡睡了吃, 那不是……嗎?

“娘隻有看話本的時候,才會清醒一點。”他隨口說,“不,不止一點!娘看那些話本子,能看一整天,晚上哄我睡著了,偷偷點著燈看,我聽春箋姐姐說的。”

段璟翎失笑,又急忙捂住嘴,確認沒有吵到熟睡的某人後,靈機一動問道:“那,你娘還喜歡什麼,能告訴我嗎?”

謝斯斐小嘴一張,忽然猛地閉上,狐疑地盯著他:“你、你要乾嘛?“

段璟翎認真地說:“你娘有沒有和你說過,她幫了我的大忙,我必須得好好感謝你娘呀!不知道她喜歡什麼,豈不是沒有誠意?”

謝斯斐小腦瓜轉了轉,似乎也是?

而且娘說,景王是個很厲害的家夥。他要是感謝娘,肯定會對娘好……

最重要的是,他這麼高,肯定能打跑壞蛋!

小王爺趁熱打鐵:“還有,就屬你最了解你娘,她和那些旁人都不親,就和你最親,我不找你問找誰問?”

謝斯斐:“嘿嘿。”

他沾沾自喜,清清嗓子報道:“那你可要聽好啦!我娘喜歡看話本,尤其是有連環畫的那種;喜歡放紙鳶,還說放晴後要帶我去放;喜歡花花草草,昨天還插了一瓶梨花。”

段璟翎聞言笑容加深,竊喜非常,耳根又熱起來。

他博聞強記,天生過目不忘,此刻卻執筆仔細記下謝斯斐說的一點一滴。

“娘最喜歡吃好吃的,也不挑,就是格外愛吃糕點,不過我們府上廚子做的點心很難吃,隻能偶爾去外麵買……”

說話間二人看向桌麵,似是在證實他說的話,果然,洛鳶時麵前那幾碟甜糕的盤子空空如也。

豐隆茶館講究私密性,這一層是皇室專用,沒有傳召下人都不得上來。房中設有巧匠做的鈴鐺機關,搖一搖就可以差人來伺候。

隻不過那鈴鐺,聲音有點大。段璟翎想了想,回憶著洛鳶時剛剛吃過的糕點種類,囑咐謝斯斐好好坐著,他出去叫人添糕點,再打包些帶回去。

他剛出門,就和這層對麵的雅間門口站著的二人隔空對視。

“璟翎?”

段璟瑜一下子鬆開周停樾的手,吃驚地望向皇弟,“你怎麼在這兒?”

“我……”

段璟翎眯了眯眼看著明顯有貓膩的二人,還沒想好怎麼說,身後的門被打開,從裡麵輕手輕腳走出來一個小娃娃,矮的差點讓幾人看不見。

他小心關上門,回頭對上段璟翎的目光,就開始哇哇大哭。

門的隔音很好,三歲多的小男孩肆無忌憚地嚎啕,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嫣紅的嘴巴和秀氣的鼻子都在吐泡泡。

段璟瑜二人走近,狐疑地看向手足無措的弟弟:“……你欺負小孩兒?”

謝斯斐哭歸哭,尚有一絲理智,掀開額前淩亂的碎發哼哼唧唧:“筆,筆砸到了,嗚嗚,疼……”

三人湊近小孩兒的腦門一看,白皙幼嫩的皮膚上赫然現出一道淺紅色的印子。

淺的,再過上一會兒,就要消掉了。

段璟翎想起他把自己稀世的狼毫筆當棒槌玩,幸災樂禍地笑話他:“嬌氣包。”

謝斯斐黑亮的眼睛飽含淚光,瞪著他嗚咽:“嗚嗚,你說我,我要找娘……”

段璟翎的笑一下子就收住了,含情脈脈地抱起他溫聲說:“哎喲,我們斐兒真可憐,這麼重的傷,肯定很疼吧?不哭了啊,乖,彆去打擾你娘睡覺……”

段璟瑜:“……”

周停樾:“……他一直這樣嗎?”

段璟瑜:“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

千嬌萬寵的小王爺,打出生就沒哄過誰,更彆提把個奶娃娃抱在懷裡伺候,隻有彆人捧他的份兒。

還有周停樾侄子捏臉揪發事跡在前,他對小孩子那是避如蛇蠍,君臣二人此刻真真是目瞪口呆。

段璟翎接收到二人的視線,輕咳一聲,介紹道:“謝斯斐,平遠侯府那個。”

君臣二人瞬間了然。

段璟瑜內心複雜:“你……們?”

實話實說,上次聽到派去的人稟報後,她驚訝起身,險些沒把鎮紙摔到腳上。

第一反應,這孩子不是胡鬨嗎?

但深思以後,知道他確實不是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也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可段璟翎這麼快?怎麼都出來約會帶孩子了?

“你,你彆胡思亂想,我們現在就是朋友。”段璟翎抱著已經被順好毛的謝斯斐,眼神亂飄,“我今日是來給斐兒上課,皇姐不總說要照拂那些忠義臣子還有他們的遺孤嗎?我這是在日行一善。”

段璟瑜踢了他一腳:“拉倒吧?”

讓你照拂人家遺孤,你直接照拂上人家妻子了?

算了,也不算是真的妻子。

她這麼想著,就想見一見這位讓周停樾都誇一句貌美的女子。

原本打算宮宴見的,這宴會推遲了,她心裡更癢癢。

段璟翎當然看出她的意圖,像一堵牆似的迅速擋在門前:“她睡了,彆打擾她,有話以後再說。”

段璟瑜:“……”

周停樾:“陛下和謝夫人掉水裡你救誰?”

段璟翎哼哼:“庭樾兄你彆攪渾水!……皇姐會水啊!

再說謝侯爺去都去了,還叫什麼謝夫人?頂多叫一聲夫人,我都想直接喊洛姑娘……”

“誒?”

門從裡麵打開,探出一個睡眼惺忪卻焦急不已的腦袋瓜。

洛鳶時一眼就看到謝斯斐和段璟翎的背影,呆呆的問,“你在叫我麼?”

她的聲音從背部傳來,近在咫尺,段璟翎身軀一震,心裡酥酥麻麻,回過身看她,再不見剛才哼哼唧唧的樣子,溫柔小心地問:“嗯,我偶遇皇姐和左相,提了你一句。吵到你了麼?”

洛鳶時大驚,這才發現他們身後的人,連忙行禮,又被段璟瑜扶起來。

段璟瑜瞪了一眼望妻石一樣的弟弟。

不成器!

和她們說話的時候不是趾高氣揚就是臭屁撒嬌,怎麼人家一來,聲音柔和能滴出水一樣?

誰啊你!

她溫和的笑了笑,仔細打量眼前的女子。

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後,她更恭敬守禮,卻絲毫沒有諂媚或畏懼。按照被呈上的那些履曆,洛鳶時自小長在迂腐老派的洛家,又被賣進侯府,日子過得也不怎麼好,有此等心性,隻能說明她本就是個堅定清韌的人。

而且,著實美。

但貌美之人很多,身為皇家人,更是從小看著天仙一般的美人們長大。她也好,璟翎也好,絕不可能單靠美貌就對誰鐘情。洛鳶時的美更像一種由內而外的氣質,她說不清,隻是覺得舒服。

她在心裡為弟弟的眼光鼓掌,眼神慈祥:“初次見大夫人,朕覺得十分投緣。想侯府日前事務繁多,朕也忙著,不能親去探望,實在遺憾,以後有時候要緊的,來找朕便是。”

這便是肯定了段璟翎和她的事。

段璟翎暗喜,在心裡握拳揮出,忽然想到在洛鳶時麵前他隻是個做戲的,又有如一盆冷水潑下來,熱散了大半。

但是今日這樣,他帶著姐姐,她帶著孩子,算不算是兩家人互相見過?

段小王爺:嘻嘻。

洛鳶時心裡一驚,她還當皇帝一定會反對才對,看來是她想錯了,這位陛下果真開明無比,不像洛家和侯府的人一樣沉溺於舊日的習俗。

雖然她和小王爺是在演戲,但有這樣一位姐姐,一位帝王,真好。

得了肯定,她也沒有恃寵生嬌,還是恭恭敬敬地應下了話。

段璟瑜更欣賞了,閒聊半晌,終於在某王爺不耐催促的小眼神裡最後說道:“……對了,我很好奇,你怨過,憾過嗎?”

她這話問的不合時宜又語意不詳,在場幾人除了懵懂的謝斯斐,皆是一愣。

段璟翎皺眉,洛鳶時卻隻是搖頭笑了。

怨嗎?憾嗎?

當然有,但是,不重要。

“我能改之,我必改之;不能改之,安之若素。”

她笑的柔婉,卻讓人品出瀟灑,分明是深宅下紮根的巢鳥,卻讓段璟翎想起遊曆高山時眼前翩飛而過的鳶,“陷入怨怪的沼澤沒有意義,我能做的,隻是愛護好自己和身邊的人。因為我所能決定的,隻是當下的每一刻,和接下來嶄新的每一日。”

段璟瑜仰天大笑。

“璟翎的眼光果然好。”她由衷評價,“可想入我朝堂?”

洛鳶時放鬆下來,也開著玩笑:“另有天地。”

段璟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

皇帝還有事,打算走了。段璟翎巴不得,喊母子二人先進屋,走在最後關門,還衝便宜老姐嫌棄地揮了揮手。

段璟瑜望著被關上的門笑罵:“白疼他一場,小沒良心的!”

“情深意切,春日同窗。”周停樾回憶起關門前看見的房中一隙,茶案上擺著筆墨紙硯,“讓臣想到了當年。”

他沒說是什麼時候,但他知道她也一定懂。皇家書院的那些日子,他是她的伴讀,一起念書,討論經文和國事,璟翎年紀到了,又一起輔導過他的功課。

那個時候他們是四個人,還有段璟瑜的雙胞胎兄弟段璟珺,後來獲封珺王。再後來,兩任皇帝接連纏綿病榻,珺王突然謀反,背叛段璟瑜展開廝殺,她在周家和景王的幫助下,才勉強戰勝對方登位。

珺王關在暗牢,周家並不是人人都老實,他的父親甚至想過扶持景王。自那之後,她很少相信彆人,也很少像今天這樣敞開心扉的笑。

當時隻道是尋常。

段璟瑜眨了一下眼:“走吧。”

周停樾跟了上去,她走在身前,肩膀看上去既孤單又有力。

望其項背。

卻遙不可及。

終是,君臣有彆。

*

春雨下完,陰雲散去,天開始放晴。

柳條柔柔地蕩漾著,柳絮浮在碧水上,被鴛鴦或者鴨子遊過的水紋帶動。

這裡是一處皇家園林,寬敞開闊,有大片的草地和湖。沒有旁人,隻遠遠立著些仆人和太醫,段璟翎依照先前的承諾,帶洛鳶時和謝斯斐來踏青野遊。

謝斯斐牽著紙鳶,第一次玩,新奇的不得了,學會如何放後就不許彆人插手,一個人拉著線跑,摔了也不喊一聲,嬉皮笑臉的。

洛鳶時目光緊跟著他,漸漸也放鬆下來,自己放了一會兒,又教了說自己不會的段璟翎,覺得有點累,坐在被鋪好的布上歇息。

段璟翎見狀,也三兩步走近,坐在她對麵說:“明日就是春宴了。”

他瞧了一眼離他們有一段距離的謝斯斐,小聲道:“停樾兄請的先生說,你們那位二夫人不是個安生的,塞了位先生進去,姓梅,沒安什麼好心;還有你身邊……”

“秋硯。”洛鳶時笑了,“我曉得的,還得你明日配合,保準有好戲看。”

段璟翎這才放心地笑了。

【📢作者有話說】

加更在淩晨了,大家明早再看吧嚶嚶,先說晚安嚕我去碼字

第138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12

◎你拿我當兒子??◎

他們是晨起出來的, 這時早膳消化的差不多,謝斯斐噠噠噠跑回洛鳶時身邊,黏著她吃東西。

三個人坐在布上, 身邊放著食盒屜子,邊看風景邊吃點心。段璟翎瞧著自己精心準備的點心被洛鳶時一塊一塊喂給謝斯斐,酸溜溜的。

謝斯斐近來越發愛撒嬌,像要把上輩子加上這輩子前幾年的嬌全撒出來一樣,纏住洛鳶時握筷子的手:“娘,斐兒還想再吃一塊~”

段璟翎咬牙切齒:“你多大了, 不會自己用筷子?”

洛鳶時寵溺地笑:“你和小孩兒計較什麼。”

養孩子真是大有樂趣, 這小孩兒身高一日比一日高, 睫毛都一日比一日長, 太神奇了。

她夾起一塊棗泥糕喂到他嘴邊, 另一隻手還伸出去抵在他下巴前接:“啊——”

段璟翎注視著她,神情是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

他忽然覺得, 他們這樣,很像一家三口。

雖然,既沒有親子的血脈,也沒有嫁娶的名分。

嫁娶……

她穿上喜服,會是什麼樣子呢?

他那時不在京城,沒見過,想來那樣子的婚事也不會好看。段璟翎望著她, 用自己擅長丹青的筆法,一點一點在心裡勾勒描繪穿著嫁衣的她。

那邊, 謝斯斐聽到洛鳶時說他是小孩兒, 邊嚼吧嚼吧邊黏糊糊地開口:“娘說斐兒是小孩兒, 斐兒吃的東西就是小孩兒飯~”

他伸出兩隻手, 分彆指著娘和王爺:“你們是大孩兒,所以要吃大孩兒飯!”

童言無忌,洛鳶時捧腹大笑,又故意板起臉說:“誰說我吃大孩兒飯?我也是小孩,我是小姑娘!”

謝斯斐皺起眉,糾結混亂,娘是他的娘呀,娘怎麼能是小姑娘?可是,娘比起其他娘,確實是小孩子……

洛鳶時:“你不信問王爺,我是不是小姑娘?”

二人齊刷刷盯著段璟翎,他立刻回神,即答:“你是。”

“你是小姑娘。”

謝斯斐受教後對他這位先生很是信服,立馬點頭重複:“嗯!娘是小姑娘。”

洛鳶時那個臉喲,一下子絢爛的和春花一樣。

為了鍛煉謝斯斐,三個人沒喊下人,磨磨蹭蹭收拾好東西,坐馬車離開了園林,往繁華的城中去,準備逛一逛,再找間館子吃飯。

京城很大,與他們平日裡待的那片區域不同,今天他們往尋常老百姓住的地方走,先是由繁華到了稀疏,又逐漸變成另一種繁華。

下了馬車,虧的段璟翎謹慎,不然謝斯斐撒腿就跑走了。洛鳶時怕有人販子,緊緊拉著他的小手逛。

段璟翎瞥了她一眼,抿抿嘴,也拉住謝斯斐另一隻手。

他們故意穿的不那樣出眾,隨意走著逛著,路過的百姓隻當是哪個富貴人家來閒轉。擦身走過時,還有人念叨:“這一家三口真是神仙,男俊女美,恩恩愛愛,小娃娃也粉雕玉琢,看得我也想成家了。”

“你快拉倒吧,人家長得好看娃娃才好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日後生出來個黑猴子,有你哭的。”

“滾!”……

段璟翎很好心情的勾起嘴角。

街邊有很多小吃,母子倆都是嘴饞的,即使不久前才吃了點心,這下又食指大動,冰糖葫蘆、柿子餅、紅糖涼糕、烤鵝腿……嘗了個遍。段璟翎倒是吃不下,自覺地替她倆拿東西。

洛鳶時和謝斯斐一人一口噴香的烤鵝腿,鮮嫩多汁,微辣香甜,兩張小嘴巴吃得紅紅的,湊在一起嘶哈嘶哈,腳也沒停下,隨便走進一家賣首飾的小商鋪。

小鋪子是一個老婆婆帶著兒媳開的,鋪麵隻有巴掌大,謝斯斐被洛鳶時牽著站在店麵裡,段璟翎隻能站在外麵,更遠處跟著待命的廣白。

鋪裡的東西也不怎麼好,但洛鳶時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逛過街了,更彆提來買這些小女孩子用的東西。上輩子她沒怎麼出過門,已經有的這輩子的記憶,從婚前就一直被關在洛府,後來也隻是換個地方關到最近。所以這些高門大戶眼中的便宜貨,在現下的她看來,也很稀罕。

段璟翎一直留意著,自然發現她亮晶晶的眼神,湊近問:“喜歡哪個?我給你買,就當是酬謝。”

洛鳶時一愣,反應過來後搖了搖頭:“我就隨意看看,也沒什麼機會戴這些。”

她教育他:“你這人,怎麼這麼實誠?明明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天天酬謝酬謝,我要是黑心一點扒著你不放,你是不是得酬謝一輩子哇?”

段璟翎想歪了,支支吾吾道:“……有什麼不行?”

“就是不行。”洛鳶時覺得他太無私了,苦口婆心勸道,“你有錢有權心腸好,但不能隨意揮霍呀,不然誰都來占你的便宜……”

段璟翎嘟囔:“隻給你占。”

他哪有那麼傻。

“娘,這個好看!像我剛才和你一起放的紙鳶!”謝斯斐指著一根銀釵大聲嚷嚷,蓋過他的私語。

兩個大人一起看過去,那釵頭上用並不精美的工藝鑲著一隻小鳥,羽毛上塗著彩漆,在日光照射下亮亮的。

飛鳥之翎。

段璟翎腦中浮現這幾個字,當機立斷:“買!”

有一隻肉嘟嘟的小手立即攔住他:“不行,我先看到的,我來給娘買!”

“你個小毛孩,哪來的錢?”

“你以為隻有你有錢呀,哼!”

“還哼?你吃的都是我買的好不好?”

“我!我剛才隻是急著吃,你等我翻兜兜……”

洛鳶時:“……”

你們不要再吵啦!

謝斯斐一個三歲小孩也就罷了,怎麼堂堂景王也這麼幼稚,還當街拌嘴!

段璟翎一點不覺得自己幼稚,好久沒人和他頂嘴,小王爺新鮮著呢。

而且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又惱又喜人,多像是其樂融融的一家子……

“怎麼感覺我養了倆兒子呢?”

見這倆鬥嘴鬥的歡快,洛鳶時雙手叉腰,老母親歎氣。

正在興頭上的小王爺有如當頭棒喝,直接石化:“……啊?”

洛鳶時點頭自我讚同:“哎,一個大兒子,一個小兒子,都不讓人省心!”

啊,糟了!她怎麼說出來了!

她立馬捂住嘴:“抱歉啊王爺,臣婦一時失言了,沒有不尊敬王爺的意思……”

完了完了!段璟翎的臉都肉眼可見的黑了!

她剛抱上的金大腿,還熱乎呢!

彆飛了呀!

金大腿盯著她,麵沉如水黑如炭:“你,你拿我當……”

他極其不情願地吐出那兩個字:“兒、子?”

洛鳶時趕緊擺手,連同手裡吃了一半的的大鵝腿:“不敢不敢!”

段璟翎的臉色好看了一點,哼口氣問:“那你拿我當……”

“蒼天可鑒,我對您,絕對沒有一點彆的想法的!”

拿王爺當兒子?那不就是意思她想當皇帝?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洛鳶時嚇得後退兩步,把鵝腿塞給謝斯斐,兩隻手一起猛擺,“絕對沒有!我知道我與您隻是做戲,絕無彆的念想!”

段璟翎的臉這次沒沉。

他隻是愣神,看著她惶恐又急於澄清的樣子,慢慢抿唇,又露出一個難看的笑。

“……嗬。”

他垂著頭,神情嘲諷,“你說的對。”

反正也隻是做戲,一開始就是,她說的從來清楚。

是他陷了進去,作繭自縛。

就像現在這樣,她和繼子站在店裡,他在店麵外,二人之間始終有一道坎。她那個小小的天地裡,容不下他。

或許他在她心裡,連朋友都算不得,她先前也隻是把他當小孩哄著。

小王爺鼻尖一酸,把剛從謝斯斐手下搶來的釵子放下,掉頭就走。

“娘……”謝斯斐啃了口變溫的鵝腿,扯了扯洛鳶時的裙子,“你把王爺氣走啦?”

洛鳶時呆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直到消失,還在恍惚中。

她……氣到他了。

但,似乎不是因為什麼兒子不兒子的冒犯。

店主的聲音從身後小心傳來:“夫人,這釵您還要嗎?兩貫錢……”

洛鳶時臉一紅,忙回頭頷首,這才想起來她今天從出門起,買了一堆也吃了一堆,一枚銅幣都沒自己掏過,更彆說金子銀子,全是段璟翎包攬。

廣白比她動作還快,上前付了銀錢,轉身將釵子遞到她手中,說王爺走前囑咐過,他說要送給夫人釵子,說到做到。

洛鳶時看向掌心,上麵有一根冰涼的銀釵,釵頭的小鳥嘴巴尖尖的,彩色羽毛漂亮。

*

前任皇帝的膝下男多女少,排輩分開來,段璟瑜是最大的公主,而雙胞胎的段璟珺在皇子裡隻排老四,到了段璟翎,排行九,也是老幺。

他生的晚,母皇那時已坐上了後位,後宮清淨,所有人都寵著他慣著他,沒縱出什麼毛病,但也是嬌氣得很,受不得一點委屈,更彆提被拒絕、被推開,那是從沒有過的事。

當然,他也從未求過誰,想來隻有彆人求他、他拒絕的份。

於是,當成管事看見小王爺紅著眼快步流星穿行府中,那小表情都快讓他可憐死了,連忙拽住廣白問:“怎麼回事?”

廣白沒功夫多講,隻先說:“一會兒說,成叔您先去把午膳安排上,我去看著王爺。”

成管事撓頭,不是不在府裡用麼?

但他還是緊趕慢趕讓大廚做好了王爺最愛的菜,端進屋裡:“王爺,用午膳了。”

“我不餓。”

段璟翎悶悶的鼻音從被子裡傳來,遠遠看過去,像一團粽子。

成管事勸了半天,段璟翎是真沒胃口,便也沒轍,隻好先去門口守著。

屋裡床上,受了情傷的小王爺倒在床上,輾轉難眠。

以前他從沒遇到過什麼煩心事,最多最多,就是身邊人吵架,他心裡跟著煩,睡一覺就好了。

可現在,他連睡都睡不著。隻要一閉上眼,洛鳶時的臉就會浮現在黑暗中,包括她清甜又清晰的話語聲。

“蒼天可鑒,我對您,絕對沒有一點彆的想法的!”

“絕對沒有!我知道我與您隻是做戲,絕無彆的念想!”

“誰稀罕。”

段璟翎翻了個身。

“……”

誰要稀罕她有沒有彆的念想,他才不上趕著求著誰喜歡好不好。

又翻了幾個身,強迫自己閉眼入睡,感覺過了許久以後,段璟翎張口問門外的成管事:“老成,我睡幾個時辰了?”

門外的聲音隔了一會兒才遲疑傳來:“王爺,您才睡了不到一刻呢……”

“噢。”

小王爺接著翻身,接著睡。

又過了許久,他覺得自己胡子都要長出來了。

“現在呢?”

“稟王爺,一刻了。”

“……”

段璟翎又一翻,乾脆正麵朝上,仰頭看架子床的頂部。

“哎,一個大兒子,一個小兒子,都不讓人省心!”

她覺得他幼稚,像小孩子,所以才那麼教訓他。他還以為她是在關心。

丟死人了,段璟翎。

他痛苦地閉上眼,這一回真的過了很久很久,忽然聽見外麵亂糟糟的聲音。

廣白好像出去了一趟又風塵仆仆地回來,問成管事:“王爺呢?!”

“王爺睡下了,沒動靜很久,該是睡著了,你有急事?”

“哎呀,應該算是急事吧……不過王爺睡了就算了。”

段璟翎撇嘴,又背過身去,用被子蒙住頭,不想理會什麼急事。

廣白絮絮叨叨的聲音卻隔著門和被子傳來:“王爺剛才好像和那位大夫人吵架了,我這不是擔心嗎?就想去替王爺看看夫人那邊如何,能不能說說好話調解一下……”

“結果去了發現侯府大房的人急著出去抓藥,我一問,說是大夫人和少爺上吐下瀉的,難受的不得了呢!等王爺醒來——”

“我醒著!”

段璟翎穿著中衣大力打開屋門,“快備馬,我要去侯府!”

他還是稀罕。

稀罕的不得了。

【📢作者有話說】

是加更,大家早上好~

今天正常還有6k,另一個加更我我我可能要等明天了,哎,沒存稿有點痛痛……(麵壁)

第139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13

◎“我從不做戲”◎

段璟翎離開後, 洛鳶時心裡莫名揪緊,也沒心思在外麵吃飯,帶著謝斯斐早早回了侯府。

飯桌上, 她對著滿桌佳肴食不甘味,隻要來一壺茶水靜心,但也不管用。

謝斯斐倒是沒心沒肺大快朵頤,邊吃還邊說府裡的燒鵝就是沒有外麵的烤鵝好吃。

他吃的油光滿麵,洛鳶時輕扯嘴角,抬手想用帕子給他擦嘴。

突然, 手臂抬起的那側腹部被扯動, 傳來一陣絞痛。她隻當是岔氣了, 卻愈發難受, 與此同時, 謝斯斐也把嘴裡的燒鵝吐出來,捂著肚子怪叫。

一旁侍候的下人們慌忙照料, 府醫看過後,又問了她們今日都吃了些什麼,才搖頭說:“鵝肉與柿子相克,不能同吃,更彆提夫人還喝了那麼多寒涼的茶,腹痛嘔吐難免。”

“少爺年齡小,平日裡飲食還是得好好留意著才是。幸虧他吃的應該不多, 剛吐了一遭,修養幾個時辰就該好了, 在下現在就去開藥……”

謝斯斐一向早熟, 嬤嬤們也交代過, 如今他三歲過半, 已經可以逐漸吃大人的食物。他也嘴饞,總吃甜的和葷腥,從來沒出過什麼事,她隻當小孩子沒那麼脆弱,也就縱著他了,卻不想……

謝斯斐比她吃的少,基本上每樣都隻吃了一兩口,看見她自責的眼神,扯扯袖子說:“娘,都怪斐兒自己嘴饞,斐兒以後會注意的。”

洛鳶時蒼白著一張臉,眸中滿是歉意,可疼的說不出話來,隻好先被春箋扶著回房中歇下。

她躺著躺著,被春箋擦了一道冷汗,沒那樣疼了,但還是虛的慌,原本就難受的心情在昏沉中被一點一點放大。

過了一陣子,春箋端藥給她,謝斯斐也進來了,眼神緊張。

洛鳶時被扶起來,看著濃黑色的湯藥抿嘴。

聞著就苦,不想喝。

“斐兒,你喝了嗎?”

謝斯斐緊盯著她嘴邊的藥碗,重重點頭:“喝了,春箋姐姐看著斐兒喝的。娘,先生說良藥苦口,你不能不喝。”

洛鳶時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但被小孩子教訓著,還是有些羞人。

她哼哼唧唧地湊近湯藥,那股難聞的苦味更濃鬱,小巧的鼻子不禁動了一下,很嫌棄地皺起臉,最終還是在麵前幾人的注視中仰頭喝掉。

謝斯斐這才放心,伸出手,遞給她一塊糖。

“真把你娘我當小孩兒哄呢?”洛鳶時終於笑了,卻很自覺地接過,入口是酸甜的滋味,“哪來的?”

“第一次見景王那天,他給的。”

這糖紙好看,他一直貼身帶著,都舍不得吃呢!

還是為了哄她才拿出來,不過謝斯斐才不會把這種事說出來。

哢吧。

洛鳶時一時失神,把糖咬碎。糖水很快在口中化開,酸味蓋過甜味,和藥的苦混在一起。

謝斯斐早都忘了最後的小插曲,被丫鬟護著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洛鳶時慢慢躺下,春箋收好藥關門,守在門外。

心裡有事,她睡的不踏實,覺得哪哪都不舒服,尤其是枕頭那塊硌得慌,這才想起事發突然,急著上床躺著,綰好的發髻都沒解。

她想要開口喚人進來,卻聽見由遠及近的說話聲。春箋很急,聲音居然顫抖著,像是有些怕。

“……不行,這於禮不合。”

“……我就看一眼。”

隱約間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洛鳶時睜開眼,翻身背對門的方向。

“王爺,您!”

“懇請你讓我進去。”段璟翎聲音低低的,像怕驚擾了誰,但洛鳶時聽的清清楚楚,“就一眼,我總要看看她有沒有事,不然我不放心。”

她眼睛有些酸,伸手擦了擦,抹去濕潤,聽見細微的開門聲,關門聲,還有幾不可察的腳步聲。

“你怎麼來了?”聲音出口,帶著她自己都沒發覺的怨怪嗔意。

“你沒睡。”腳步聲忽然停下,段璟翎看著床上的人慢慢轉向他,啞聲問出最關心的問題,“我……聽說你腹痛,還難受嗎?”

洛鳶時搖搖頭,二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你……”

“我……”

段璟翎剛已經在門外了解過她的身體狀況,聞見屋內殘存的藥味,漸漸安下心來。

心一安穩,便後知後覺他的唐突。

“你放心,我對外說是來侯府拜訪三房那個謝安之,他前幾日風寒告假,如今我來探望,也不會太遭人非議。”

他停頓一下,垂眸說,“不會影響你的名聲。”

洛鳶時想說她並不在乎那些,但事實是,她眼下不得不考慮侯府的、謝斯斐的名聲。

起碼在他有能力撐起一片天以前,她不能隻顧著自己。

等反應過來時,房中已經有一陣子沉默,她明明有話想說,卻不知如何開口。

段璟翎先開了口:“剛才抱歉,我太衝動了,把你們丟下。”

“不用抱歉。”洛鳶時立馬說。

本就是她出言不遜在先,他留下了馬車,付了釵錢,已經很體麵,沒什麼好抱歉的。

但她的確有些不開心,有些難過。

他的生氣莫名其妙,就那樣轉頭離開。她好像沒資格問什麼,卻總糾結著那個答案。

“為什麼?”她訥訥,“……為什麼生氣?”

意識到躺著對話不好,她手撐著床麵起身,又有點虛痛,隻好一手扶著床架。

她本在午睡,窗戶關著,房內也沒留燈,隻有窗格切割的晴日光影落在地上,也隨著他逐漸靠近的身影浮動。

段璟翎虛扶著她起來,二人距離一下子變得很近,他卻絲毫沒有冒犯的舉動。

隻是昏暗的環境中,一切感官都會悄無聲息被放大,她能感受到他撲麵而來的熱氣,他身上獨特的清香,驅散了藥的苦。

“京中盛傳景王在賞花宴那日對侯府的繼夫人一見傾心,非卿不娶。”

他的手徹底離開她時,清潤好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洛鳶時耳朵酥癢,不由得微微顫抖。

這是他們約定好要做的戲。

他的目光緊盯著她,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般再次開口:“我從不做戲。”

她猛地抬眼,卻不敢看他的表情,目光停留在頸前,卻看見他比起平日來顯得淩亂的裝束。

披風和外袍因為他俯身的動作鬆垮張開,幾乎要露出裡麵的中衣,還有那雪白之下深深的鎖骨窩,線條利落的脖頸。

“京中人還誇讚繼夫人忠貞不渝,依然留在侯府,悉心照料侯爺的兒子;

景王死性不改,對其死纏爛打,癡心一片。”

“這也是真的。”

段璟翎的聲音清朗,像是在承諾,也像玉珠在她的耳邊碾磨而過,最終滑落心間,“但我不會死死纏著你,洛鳶時,我隻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彆對我毫無念想。”

“彆把我當小孩子,也彆把我當什麼同謀,什麼王爺。”

她的確沒法再那般自我欺騙。

他就在她頭頂說話,少年的聲音喑啞,喉結明顯滾動著,具有力量感。

她從未如此清晰地認識到他與謝斯斐,與洛家那些男性弟弟們的不同。

洛鳶時頭越來越低,發不出聲音,臉燙得像要被燒壞了。

段璟翎似乎低笑了一聲,拿過就放在旁邊妝台上的那根銀釵,插在她散亂的發髻上。

他囑咐她好好休息便走了,在門口交代著什麼事情。過了一會兒,春箋進來說景王已請了太醫,等她睡起來後正好再看看,有備無患。

洛鳶時心不在焉的,沒仔細聽她說什麼,跟著胡亂點頭。

春箋又扶她躺下,這才懊惱地注意到她的發髻:“瞧我,忘記給夫人解發了,不散著發睡覺不舒服的。”

“咦,這釵子什麼時候插上的?奴婢這就給您取下來……”

“彆。”

洛鳶時下意識抬手擋住她,護在釵上,上麵似乎還殘留著誰手心的溫度,“……彆解了。”

“我,我就這樣睡。”

*

段璟翎一步三回頭,出了洛鳶時的院子,想了想,真的去了趟三房,對謝安之敲打一番。

二房是他要收拾的,三房得老實些,不然謝斯斐長成前,這侯府真就是浮萍了。

謝安之年齡四十有餘,倒是個小心的,當即連聲保證。說完,段璟翎不讓他送,徑直往外走,卻在院子裡看見謝亭亭。

她今日故意穿了一身素色長裙,隻是不像小姑娘,卻像是婦人的打扮。額邊插著剛摘來的白花,多了些風韻。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簪發和之前賞花宴上洛鳶時的一模一樣。

但段璟翎根本沒注意她的小心思,直接忽視走開。

無視,比上次的淡漠更傷人。

謝亭亭掐住手心,怨毒地瞪了一眼遠處洛鳶時院子的方向,想起段璟翎並不算喜悅的表情,又勾起唇角。

旁邊三房的小女兒謝曼曼低下頭,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這堂姐,說是冰清玉潔,實際上心眼兒多著呢。

她就說謝亭亭無緣無故怎麼突然跑來看自己,原來是聽說王爺往這邊來了,但誰不知道,王爺醉翁之意在何處?

她們走在府中,謝亭亭明顯走神,忽然看到了秋硯,忙叫住她問:“秋硯,你怎麼在這兒,大夫人呢?可好了?”

秋硯一看是她,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其餘大房的人,笑盈盈地上前行禮:“回小姐的話,大夫人沒事,府醫來瞧過,已然躺下了。剛才景王也好心去探望了一下,奴婢瞧著是……很不愉快呢。”

謝亭亭笑意越發深,嘴上卻裝的關懷:“哎,也是當人家娘的人了,還這般……王爺恐怕都要笑話。天可憐見,也不知明日的宮宴能不能去了?你可要安慰著點。”

“說是已經無礙了,歇一下午就好。宮宴應該還是要去的,沒看著夫人差人去告病。”

謝亭亭心裡鄙夷。

都這樣了還想著出門,一定是為了勾.搭男人,嗬,怎麼不直接病死她?

但當著謝曼曼和秋硯的麵,她點點頭:“也好。”

就怕她不去呢!

洛鳶時,明日宮宴,你就等著瞧吧!

【📢作者有話說】

小王爺他A了上去!……A完就跑

第140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14

◎娘,他為什麼要打她◎

太醫看過後, 確認二人無事,急著回去複命了。

謝斯斐停了半天課,第二日精神百倍跟著洛鳶時坐上入宮的馬車。

馬車是段璟翎私下派的, 二房雖然嫉妒,不會往外說,三房更是開始巴結她。洛鳶時稍微一想,便明白也是某位小王爺的手筆。

馬車低調不張揚,馬卻比侯府的好多了,白毛順滑, 行得也穩, 絲毫不會讓人顛著。座位上放了軟墊和軟枕, 車中還有一個小茶桌, 上麵擺著糕點, 分量都很小,還都是山藥或者紅薯等溫補養胃的食材做的。

想著即將開始的春宴, 洛鳶時又過了一遍原劇情。

在這場宴會中,女主會作為來宮裡唱戲的小旦角兒出場,救下被突然冒出的刺客刺殺的皇帝後,被左相周停樾收養,日後在他的教導下飽讀詩書,成為第一批正式被提拔重用的女性官員。

並不是上一任皇帝在位時特設的“女官”,而是和男性競爭同一個崗位, 是尚書就是尚書,是侍郎就是侍郎, 而非“女尚書”“女侍郎”。

不過正因為她替皇帝擋的那一道沾了毒的刀刃, 女主周泓靜留下了隱疾, 總是痛苦不已, 謝斯斐後來為了她尋遍天下神醫,耗費大量錢財才勉強緩解。

她倒是早就和段璟翎隱隱提過加強宮中防守的事,況且二房要搞的事也是變數之一,事關朝廷爭鬥和主角機緣,她沒想好如何說。

……她也沒想好,怎麼麵對他。

身側,謝斯斐拍拍肚子,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正天真無邪的望著她笑。

洛鳶時用帕子擦掉他嘴邊糊著的紅薯泥,也抿唇。

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

宮中百花齊放,宴廳裡被裝點的很美。洛鳶時牽著孩子進去,一下子被上次招待過的夫人們為主,熱情地問那窨製花茶的做法。

她倒不藏私,隻說是從一古本上看來的,仔細教給了她們方法,夫人們的眼神更熱切,一些小姐也不好意思地湊上來。還有暗暗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想要看看是何等的美人,能讓景王如此念念不忘。

遠處,段璟翎抿著茶水,目光時不時瞥向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洛鳶時,幾乎快要看不到她人影的時候,他終於坐不住了,衝廣白揮揮手:“那群人在說什麼?”

廣白偷笑著走遠一趟又回來:“稟王爺,她們在稱讚夫人上次賞花宴泡的花茶,感謝夫人送她們的那些呢。”

段璟翎這下也想起來那日的茶,確有一番風味。

他皺眉,頓時覺得杯中的頂級瓜片都不香了。

“她送了賓客花茶?那本王怎麼沒有?”

廣白咳了一聲:“王爺,原本好像是說要給您拿的,您當時不是被……拉走了麼?”

他不說還好,一說,段小王爺更難受了,想到什麼做戲就煩的慌,猛地仰頭一飲而儘,那氣勢,和乾了杯酒似的。

他周圍的人群見狀都交換了眼神:喏,景王看著真的是很喜歡那位夫人嘛!

可侯夫人看著和那位小少爺關係很親密,想來是個顧家的,王爺這是單相思呢!

哎!

吃瓜群眾有的遺憾歎氣,有的賊心不死,盯著小王爺清雋的容貌虎視眈眈。這其中,便有和洛鳶時分開入宮的謝亭亭。

過了一會兒,她的貼身侍女帶著一個眼生的小侍衛回來了,謝亭亭壓下嘴角,讓侍衛去請王爺身邊的廣白來說話,自己走出宴廳。

一刻鐘後,她果然在約好的長廊拐角見到那道大步走來的身影。

“王爺……”

她盈盈一拜,卻隻等到對方冷漠的回應,“她在哪?”

謝亭亭一噎,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要心急,扯出一個微笑來:“王爺稍安勿躁,請和亭兒來。”

一邊往一處偏僻的宮殿走,她一邊說:“王爺心善,體恤我大伯母身世淒苦,一個人帶著孩子艱難不易,屢屢幫助,可大伯母總在我們麵前說王爺的不是,還說王爺給她添了許多困擾……我知道她是有口無心,可是實在是心疼王爺。”

“王爺可知您這樣好,大伯母為何總是不願意……?”

謝亭亭咬了咬唇,很是為難道,“雖然我與大伯母是親人,但也不忍心王爺一番真心被踐踏。實不相瞞,大伯母利用著王爺尋來先生們,說是要給斐兒教學,實際上隻是為了渾水摸魚,在先生裡安插自己的奸夫!”

段璟翎擰眉:“什麼意思?”

謝亭亭捏緊帕子:“就,就是有天,大伯母忽然說王爺找的人不好,她又從外麵找來一個姓梅的先生,讓他也跟著教。

可是後來,她貼身的大丫鬟秋硯在後院偷偷哭被我們房裡的人發現了,一問才知道,是她不小心撞見那二人在,在……”

她羞紅了臉,似是說不下去,但接下來的話,不問也能知道。

段璟翎麵沉如水:“她不是那樣的人。”

“我也不信,但這兩天他們似乎起了些爭執,大伯母因著王爺對梅先生很冷淡,梅先生被拒於府門外,我們也樂見其成。

隻是剛才我聽說那位梅先生不知是認識宮裡藏書閣的什麼人,竟然一路尋進了宮裡來!大伯母、大伯母她連斐兒都不顧了,一個人來見他——”

“哦?”

一道清亮又不失威嚴的女聲打斷了她的話,謝亭亭轉身看向來人,卻發現不知何時,一身明黃色的陛下就站在偏僻宮殿門前的另一側!

“朕居然不知,宮中的護衛這樣玩忽職守,讓藏書閣的人打聲招呼,就能隨意放一個先生進來?”

“陛,陛下……”謝亭亭跪倒在地,頭都不敢抬,“臣女也,隻是聽說而已呀。”

她看得分明,陛下的身後,還跟著她那嚴厲的親爹,還有三房的叔叔!

“混賬!”謝勇之對女兒厲聲訓斥,“聽信這些風言風語也就罷了,還敢在陛下和王爺麵前說三道四,成何體統?!”

這時的宮殿內忽然傳來一道奇異的聲音,很快,那聲音在寂靜的殿內愈發大膽起來。

謝亭亭用力掐住手心抿唇方才掩住笑意,她說:“是大伯母……”

謝勇之一口老血都快要吐出來:“胡說八道!肯定是什麼宮女侍衛,關嫂子什麼事!”

他想走,謝亭亭不情願,臉色陰毒又不明地質疑著父親。

謝勇之倒沒想那麼多,隻覺得就算是能把大房踩死,家醜也不可外揚!回去後沉塘都行,怎麼能當著皇室的麵丟人現眼?

段璟瑜似笑非笑:“你說,裡麵是侯府的大夫人?”

謝亭亭目光含水,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段璟翎,低頭說:“臣女不敢包庇。”

段璟翎哼笑一聲,率先邁開腳步往裡走。

幾人見狀也跟上去,謝亭亭斂住得意,看見段璟翎停在傳來聲音的那道門簾前神色難辨,假裝擔憂地開口:“大伯母,您,您……”

段璟瑜已經以手掩麵背身歎氣,背部微微顫抖,像是被氣狠了;謝安之從頭到尾不敢說話,忽然覺得哪裡有些怪。

這聲音是很耳熟,但似乎不是大嫂,是……

他猛地看向二哥,隻見對方麵色鐵青,而謝亭亭已經一手抓住簾子就要掀開,大聲說:“大伯母,您快停下呀,陛下和王爺都聽見了!”

“是要我停下嗎?”

並不好聽的汙言穢語外,少女獨有的清甜嗓音如百靈鳥般響起。謝亭亭瞳孔微縮,瞬間回過頭。

殿門口,洛鳶時抱著睡著的謝斯斐,往裡走的腳步堪堪停住,“你們怎麼在這裡?”

謝亭亭啞口無言,卻不想她剛剛回頭時,手上的動作木已成舟,根本來不及收回,門簾打開,露出裡麵白花花的兩道身影。

洛鳶時已經走近,行過禮後疑惑地往裡張望了一下,立馬羞紅了臉,看了看謝勇之小聲道:“哎呀,這是怎麼回事呀……”

“娘?”謝斯斐居然在一片詭異的沉默中醒了,洛鳶時神色一僵,還來不及反應,段璟翎就走過來用身子擋住那荒唐的一幕,彆讓這倆教壞了小孩子。

小孩子謝斯斐卻早已眼尖的瞥見了,不僅瞥見了全貌,他還懵懂的咂咂嘴說:“唔,娘,為什麼梅先生要打二叔母,二叔母看起來好疼,一直在叫……”

謝亭亭臉都白了,想上前捂住謝斯斐的嘴,被段璟翎擋著,又被父親狠狠打了一巴掌,倒在地上。

“洛鳶時,你,都是你害的我娘,明明該是你在裡麵——”

“夠了!”謝勇之踹了她一腳,“你還嫌不夠亂!”

在場的除了又沒心沒肺睡過去的謝斯斐都不是傻子,聽到這裡那裡還有什麼不懂的?無非是謝亭亭乃至謝二夫人想設計洛鳶時和那個梅先生偷.情,被小王爺撞破破壞他的情意,卻技不如人,不知怎的被反設計了。

段璟瑜笑得渾身發抖,嚴肅地咳嗽一聲收住,拍了拍謝勇之:“不僅治下不嚴,家宅亦不寧啊,謝大人。”

她眼中閃過一絲冷芒:“想催著朕和景王成婚也沒必要上演一場活春.宮吧?又不好看,還賠了夫人,嘖。”

謝勇之拎著女兒跪地道歉,段璟瑜讓剛才守在殿門口的貼身侍衛進來收拾殘局,順便喊太醫把屋裡那兩個不知道用了什麼藥的男女弄醒,看了一出好戲一樣離開。

“謝勇之這個女兒唱念俱佳,可惜了,小聰明用在歪門邪道上。”她評價,“也可惜了停樾不在,沒能共賞那父女倆的青白臉色。”

謝安之留在那邊陪二哥一起處理後續了,段璟翎瞧著周圍沒旁人,體貼又自然地從洛鳶時手裡接過謝斯斐抱著。

他並沒和她對視,也沒說話,掩飾緊張般隨口問段璟瑜:“那停樾兄在哪?”

段璟瑜輕嗤:“廢珺王殿下的下屬賊心不死,派了人來暗殺我。

說來倒多虧了你們之前給我說的這一通,我想著能放進來一個梅先生,必然是有鬆懈之處,就讓人查缺,果然發現了刺客留下的標記,人已經抓到了,周停樾親自在審。”

洛鳶時恍然。

看來這回的宴會上不會有刺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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