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15
◎兒大不中留◎
宴會開場, 洛鳶時看見一身戲服玉立的周泓靜,目露欣賞。
她對外說是九歲,實際上才七歲。兩三歲的時候家裡有了弟弟, 她便被遺棄,輾轉後為了生計進了戲班子。天生聰穎學東西快,嗓子也好,故而小小年紀就登台演出。
這時的周泓靜還沒被收養,以前的爹娘也隻是給她起了個賤命,不提也罷;後來戲班子裡的人為了方便稱呼, 隨意取了個名字, 阿靜。
洛鳶時後知後覺地想到, 周停樾不在, 這一次阿靜應該不大會被收養了, 但也少了那折磨她數年的毒刀。
咿咿呀呀的戲曲外,皇家姐弟坐在靠得很近的上下位, 喝著小酒聊天。
“你能不能把眼珠子從洛鳶時身上移開?”段璟瑜恨鐵不成鋼。
堂堂一個王爺,和望妻石一樣盯著人家看,丟不丟人?
段璟翎顯然不覺得丟人,勾起唇角:“她看上去心情不錯。”
她心情好,他也跟著開心。
段璟瑜:“……”
“那當然,看了那樣一出自作自受的豔戲,不比眼前這戲曲子好聽?”她笑道, “隻可惜我若是明麵上罰了他們家,侯府連同你也會被揣摩。
不過經此一遭, 這個二房要翻天了。謝家老二那個臉黑的要命, 你等著瞧, 這事兒沒完。”
“老成最近查到了些好東西, 你看見了吧?”
段璟翎淡淡,想起她剛無意中說到的謝勇之治下不嚴的話,便知她已經有了決斷,“等這戲看夠了,謝大人也該出去走走,轉換一下被家醜傷到的心情了。”
“你倒會給我安排,對朝政這麼有見解,讓你入朝來幫我你怎麼不來?”
“我不在朝政上幫你,你不也會讓我在彆的地方幫麼?”
段璟翎很懂老姐,“你逼婚我,其實是想讓我找個靠譜又尊貴的世家名門結親,替你生個皇儲出來,這樣你就可以不納後宮了對吧?”
“可是,我就算真的能娶到她,也會尊重她的意願,生不生子全在於她。”
他坐的瀟灑,左手隨意晃著金色酒杯,看上去有種爛漫的氣質,又因為酒氣多了幾分白玉墮醉的魅惑。
可他口中的話,卻萬分鄭重。
段璟瑜被他戳穿,並不生氣,反而有些高興弟弟和自己的心有靈犀。
可他到底還是找了洛鳶時,又是寡婦又是那個洛家,除了她這個人,真是哪哪都讓人不滿意!
她冷哼:“說的和你真能娶到一樣!”
段璟翎黑臉,搖晃的酒杯一停。
段璟瑜掃了一眼台下不時往他們這邊瞥的適齡小姐們,其中不乏美若天仙之輩:“要不你再考慮考慮,換一個?”
“你怎麼不換?”小王爺嗆聲,“周家的老東西要是知道你倆的事,該樂開花了。到時候你生個周家的血脈下來,剛臨盆老東西們就能反。”
上位的女人靜默良久,沒問他什麼時候看出來的,也沒否認,哂笑了一聲,喝光杯中的瓊漿:“換不了的。我們這一家子,全都是情種,認定就是認定。”
她有幾分醉意,隨口問道:“你真的就不後悔?若不是她,你要是生個女兒,我就會讓她坐上皇位。”
到時候,她會徹底放權,他就是太上皇,名垂青史……
其實她不在乎登位的是誰,隻要是她家的血脈,是女子,將她們的地位擺正過來變得平等些,其餘的都無所謂。從這個角度說,她的孩子或者弟弟的孩子,並沒分彆。
“算了。”她笑了,“你若是有半分看重這些地位權力,我這個皇位也不會這樣安穩。”
不說彆的,周停樾他爹就多次偷摸找上景王府去勸他登位,結果轉頭就被璟翎賣了個乾淨。
要不是周家的地位和不可取代性,以及堅定站在她這邊的那人,她早就弄死那老朽木了。
段璟翎看了她一眼,收起素日優哉遊哉的清閒自在模樣,認真地問:“高處不勝寒,皇姐,上次您問她的話,我也問你一遍。”
“怨嗎?憾嗎?”
段璟瑜酒意上臉,目光卻清明。
戲唱完了,她給小小年紀的花旦賜了賞,目睹著戲班和宮中的舞者交換場地。
“高處不勝寒。”
“但我喜歡。”
段璟翎點頭,敬了她一杯,仰頭喝儘再低頭,剛好看見洛鳶時抱著謝斯斐離席。
他起身,剛好對上姐姐調侃的眼神。
明明沒喝醉,這下臉卻有些燒紅。
有種……去偷偷私會,被家長抓個現行的感覺。
*
洛鳶時第一次入宮,身邊跟著段璟翎派來保護她的宮女,由她帶路前往劇情裡提到的那個角落,也沒怎麼費功夫。
說起來她還得好好感謝這些宮人以及段璟翎。今天二夫人和謝亭亭要設計她,她一早就知道,還特地讓秋硯跟著伺候。
謝亭亭年紀小,所以催人情欲的藥肯定是二夫人差人弄來的,為了萬無一失,又是在宮中,她肯定得親自前去查看。
洛鳶時通過小春提前知道了她們準備好的那個廢殿,讓春箋和幾個侍衛偷偷藏在角落,迷暈了二夫人和後來被二房的人帶著溜進來的梅與鶴,又掐著時間被秋硯“騙走”,再由著她去給謝亭亭的人通風報信……
再後來,她親手給那兩個人點燃了迷香,等到他們發作,又開窗通風去掉味道。
再之後,就有了大家眼前的一幕。
至於二房的人為什麼能這麼順利在宮裡搞小動作、她又為什麼如此輕鬆用藥反設計,就全靠皇家姐弟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尤其是段璟翎,雖然,他剛才一句話都沒和她說。
這人到底什麼意思?昨天說了那樣一番話,今天卻又,又……她剛才在廳中,和他隔得有些遠,也不好意思看他。
洛鳶時都不明白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他雲淡風輕,她鬆了口氣,卻也升起一股惱怒來。
謝斯斐的童音打斷了她紛亂的思緒:“咦,娘,是剛才唱戲很好聽的那個仙女姐姐!”
她抬眼看去,她們已經走到了目的地,前方正是小小的女主角獨立放空的身影。
剛才謝斯斐聽戲聽得入迷,問洛鳶時這位姐姐是誰,為什麼頭上插著那麼大的花和毛球球,臉上畫著粉紅色的彩團子。洛鳶時逗他那是唱仙樂的仙女,他顯然是記下了。
劇情裡,周泓靜在戲班子裡過得並不好。雖然她已經小有名氣,但這種戲班子就和洛鳶時現代世界裡看過的電影中展露的一樣,數十個甚至數百個年齡相仿的小孩子睡著大通鋪,白天吊著嗓子唱戲學戲,錯一句詞就要挨大板子。若是被達官貴人賞識,約莫十二三歲,就輪換著送上床。
她們的師傅並不會覺得那些帶刺的板子對她們來說是折磨,甚至覺得是恩賜——因為師傅們自己也是那樣過來的。
就像洛鳶時覺醒前虐打謝斯斐那樣,因為她那樣長大,所以習以為常。
他們甚至會說,棍棒底下出英雄,一切都是為了教育。
這天周泓靜在宮中唱戲被皇上賞賜,正在中場休息,等到宴會快結束才上去接著唱。本應是放鬆的時間,有嫉妒她的成員出言酸她,師傅覺得這樣可以磨一磨她的性子,也當沒看見。
周泓靜就帶著妝麵跑出來,偶然闖入無人的角落,看見寂靜深宮中尚未來得及修剪的雜草,雜草叢中開著春日不知名的野花,讓她第一次有了反抗的意識。
所以她在劇情裡拚儘全力替聖上擋了刀,不是因為忠於皇恩,是為了給自己博一個貴人和前程。很幸運,那個她博到了。
洛鳶時的目光明明滅滅,最終放下懷中的謝斯斐,刮了刮他的鼻子:“剛才不是很喜歡這位仙女姐姐嗎,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謝斯斐虎頭虎腦的嘿嘿笑:“好呀~”
他踏著歡快的小碎步跑向仙女姐姐,心裡焦急,還摔了一跤,引得阿靜側目而視。
她抿抿嘴,心想這是哪個達官顯貴的小公子?看他身上一件小褂子,能抵她唱一年戲吧?
這人摔在自己麵前,要出什麼事,她可賠不起……
她想跑走,卻想到什麼,試探著上前去扶他起來,卻迎上一張熱情洋溢的笑臉,還有那雙天真澄澈的漆黑眼睛。
“姐姐,我娘說你是天上來的仙女,唱仙樂給我們聽,斐兒謝謝仙女姐姐~”
阿靜愣了。
她就是一個窮唱戲的,也隻有來這裡表演才穿的了這麼好看的衣服,和仙女差了十萬八千裡。
“仙女姐姐,你有名字嗎?我叫謝斯斐,我的名字可難寫了,先生總是罰我寫自己的名字,對了!我的寫字先生可厲害了,嘻嘻,但我不能告訴你他是誰……”
他自顧自的說著,在問她,也不像在問她,隻是高高興興地和仙女姐姐訴說。
分明很吵鬨,阿靜的心卻靜下來。
他有先生,有娘,看上去關係特彆特彆好,是個很幸福的小孩兒,天真到不怕她是個壞人。
讓人羨慕。
遠處,洛鳶時在樹後觀望著二人歎氣:“哎~兒大不中留哇~”
緊隨她而來的段璟翎恰好聽到了,俊麵一僵。
她在說什麼?
謝斯斐才三歲半好不好?
他收回目光,輕咳一聲。洛鳶時被嚇到,不可避免的身形一抖,朝他看來。
“段——”話一出口她頓覺不妥,趕緊低頭行禮,“王,王爺。”
嚶!昨天到今天想他想了太多次,差點直呼其名了!
洛鳶時臉上火辣辣的,段璟翎借著宮中燈火看見她微紅的麵頰,心中猛跳。
看來她對他的話,也不是毫無波動。
有了這個認知,他嘴角瘋狂渴望上揚,單手抵成拳壓在嘴邊才忍住,試探道:“那是……斐兒和他的新朋友?看來他們聊的甚歡,不如讓廣白他們在一旁看著,我,我帶你逛逛宮裡吧?”
【📢作者有話說】
謝斯斐聊完天回頭一看:我娘呢?我那麼大一個娘呢??!
洛鳶時:(目移)母,母大不中留……
第142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16
◎我沒有不喜歡你◎
洛鳶時下意識想拒絕, 話到了嘴邊,偶然瞥見他小心翼翼的神情,又莫名其妙點了頭。
等反應過來時, 她已經和段璟翎走在宮中的回廊上。下人們遠遠跟在後麵,手提宮燈。
她的步子很小,段璟翎腿長步寬,卻放慢腳步,順著她的步調慢慢走。
他的聲音輕輕響起:“昨日……”
洛鳶時呼吸一滯,雙手捏緊衣角走著, 卻隻聽見他說:“昨日, 你的身子不適, 現在可好全了?”
沒話找話。
太醫早就回稟了他, 可二人心有靈犀地沒有點破這一點。
“好了, 多謝王爺關懷。”
段璟翎摸摸鼻子,瞥了一眼剛好與他肩膀平齊的那個腦袋, 發髻之上插了一根成色中上的玉簪,不是昨日的小鳥。
不過也是,那根釵子做工不怎麼樣,材質也不怎麼樣,今天入宮她定是不會戴的;再說,她對他或許唯恐避之不及。
他忽然想到,他送她的第一根釵子, 怎麼這樣便宜?這可不行,回去他就搜羅天下最好的簪環珠釵, 全給她送去……
胡思亂想著, 二人走近一處華美的宮殿。段璟翎心中一動, 介紹道:“此宮是我小時候住過的地方, 那時母皇還是母後,原本是打算把我養在身邊的,隻是父皇身子日漸不大好,她要幫他處理政務,所以我隻能分宮出來住。不過,她們總會來陪我。”
他領著洛鳶時走進去,遠遠看到一株梨花樹,在嫩綠的如煙柳色中盛放,遠看如連成片的白錦,走近了,又如瓊葩堆雪,花更盛雪明。
“這株梨花長得沒有母後宮中的好,卻是我父母二人真正的定情樹。
這裡是母後當皇後前的住處,他們在樹下一起釀酒,酒釀好,剛好診出有了我,父皇立馬借著這個由頭駁斥了反對的大臣立後。”
他還眨了下眼,“所以父皇總說我是她和母皇的及時雨,偏疼我些,皇姐那時還總吃醋。”
這樣說著小時候的事,他們之間那種莫名尷尬的凝澀羞意也悄然不見。
洛鳶時了然:“難怪之前他們都說,王爺喜愛梨花。”
段璟翎笑了,沒有否認。比起喜歡,更像是耳濡目染的習慣。
但有些東西,有的人,無需積年累月,隻要看一眼,就情有獨鐘。
“我是他們最小的孩子,和他們感情最好,從小也被寵得有些厲害,所以可能對你來說有點小孩子氣吧?”他忽然說。
洛鳶時一怔,下意識搖頭,剛才被暫且擱下的有些遺憾的心再次被提起。
他說:“但我是認真的,昨天說的話,字字真心。”
春風裡,少年的聲音清朗,帶著明顯的緊張澀意,“我父皇說過,等真的遇到了那個對的人,便是旁人誰也阻攔不了,是一心一意,隻想和她兩個人共度此生,無關其他一切。”
“我心悅你。”
他偏頭看她,努力克服羞澀不將眼神移開,即使麵色已經通紅,“昨日我太魯莽,忘記問,你,你是怎麼想的?”
你是怎麼,想我的?
洛鳶時僵在原地,隻覺得心裡發麻,臉上燙的不成樣子。
他把一顆真心捧到她前麵,她甚至沒辦法讓自己再逃避,她被蒙住的心。
段璟翎,他很好,她一開始就知道。在假山後聽見他的言論時,她就已然被打動。
他說不愛做戲,她又何嘗不是?如果那人不是他,她怎麼會答應這樣荒唐的事情?
他在賞花宴上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表明好感,繞過萬般美色眼裡唯她一個的時候,她沒有心動嗎?
他送她花鳥木雕的時候,她沒有被觸動多思嗎?
他多次幫她,偷偷翻牆來探望她,對丫鬟低聲下氣隻為看她一眼的時候,她心如止水毫無波瀾嗎?
不是的。
她說他像謝斯斐,說對他沒有念想,隻是因為離得太遠。
是不敢有念想啊。
她的呼吸聲漸重,遲遲才抿了下唇回道:“王爺,金尊玉貴……”
“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段璟翎急了,亂了分寸,直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和他對視,“拋開旁的一切,你對我這個人,是怎麼想的?”
洛鳶時想,怎麼拋開呢?
一開始說好做戲,就是因為知道他們兩個絕不可能;因為太懸殊了,所以人人都放心他們不會修成正果。
“……你對我,有一點點動心嗎?”
他的聲音很輕,像怕嚇到她。
而她不敢看他明亮的眼睛,太漆黑,太光亮,那裡麵還有她。
“我……”
他的手沒舍得用力,洛鳶時很輕鬆便掙開,側過臉將目光落在那根梨花樹下,“臣婦,拋不開旁的。”
她很難堪,“臣婦嫁進了侯府,一紙婚書,現在還在守孝;斐兒年紀尚小,若我離開他,他要怎麼辦?”
如果沒有上輩子,沒有聽到成年後的謝斯斐對自己的仁慈與包容,她不會把他如此儘心儘力真的當成自己的孩子;可她知道了一切,沒辦法不管。
“你隻是在顧慮這個嗎?”出乎她意料的,段璟翎反而有些高興,“沒關係,你不用離開他。”!
她沒回頭看他,心裡升起一種不可思議的猜想,顫聲問:“王爺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用離開謝斯斐,不用離開侯府,在他長成前,不用為了我和離。”段璟翎說,“我不奢求什麼,隻要能讓我陪著你、看著你,沒名分也沒關係;藏著掖著、見不得光、會遭人鄙夷也沒關係。
反正他死了,而你不愛他,這對我來說就夠了。”
洛鳶時的眼眶有些酸:“會委屈你。”
如果她是個好人家的清白姑娘,他現在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和她成婚生子,也不會受人詬病——正直尊貴的小王爺居然糾纏一個寡婦。
而謝斯斐今年才三歲多,劇情裡他變得獨當一麵,也起碼要等十年。
“你會等很久。”
“多久我都不怕。”段璟翎笑了,“我隻怕你不喜我。”
洛鳶時剛才覺得梨花比白雪和明月更盛,現在卻想,比梨花更盛的,是身邊這個男人的真心。
她的心狂跳不已。一陣晚風吹過,遠處的梨花簌簌落下,被風吹的很遠,吹到他們的身邊。
一朵梨花隨風落在她的頭頂,段璟翎伸手去拂,手指剛剛碰到花瓣,有一陣風來,花在他的手下和風一起溜走,而她正好轉頭抬眼,他的手就猝不及防摸上她柔軟的頭發。
他紅了臉,呆呆地感受到手心被下麵的人輕輕蹭了蹭。
“……我沒有不喜,不喜歡你。”
洛鳶時抬了一下眼就又垂下眸,長睫顫抖著,輕輕出聲,軟綿的像在撒嬌。
“我也,心、心悅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段璟翎的心跳聲越來越大。
洛鳶時眯了眯眼,靜謐間,也聽見了清晰的心跳聲,就是不知道是他們倆誰的,隻好臉紅了又紅。
可……段璟翎怎麼不說話?
她悄悄看他,隻看見段小王爺那隻玉白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掩在嘴上。
這回輪到他側頭,目光不知放在何處,耳朵正對著她,通紅一片。
她本來特彆特彆緊張,看見他這麼害羞,瞬間輕鬆了些,甚至大膽起來,伸出兩根指頭捏住他的衣服晃一晃:“王爺……”
“咳、以後,叫我璟翎吧。”段璟翎這才回神,看了一眼她抓著他衣服的小手,嘴邊的笑意擋也擋不住,“隻有我們的時候,叫我璟翎……好不好?”
洛鳶時點點頭,試著輕喚了一聲:“璟翎。”
段璟翎:“嘿嘿。”
洛鳶時被他笑得和朵花一樣的傻樣逗笑了:“你怎麼傻樂傻樂的。”
“我,我太高興了,抱歉。”段璟翎一眼又一眼瞥著她,少年的聲音染上無邊雀躍,“我好高興,鳶時…小時。”
洛鳶時一怔,覺得這個稱呼有些耳熟,被他這樣自然而然地喊出來,卻有種本該如此,早該如此的感覺。
“小時。”他又喚道,好像怎麼喚也不夠,“我在皇室裡是最小的,可比起你來還大兩歲呢。你在我心裡,是一位特彆稱職的繼母,是特彆堅強的女子,但是我還想,你也是一位小姑娘。”
他想好好嗬護的、放在手心裡的小姑娘。
洛鳶時眼睛又開始泛紅,幸好這裡燈暗,提燈的宮人們沒跟進來。
她深吸一口氣:“璟翎,再和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我還想聽。”
段璟翎自然樂意之至。
他帶著她繼續在宮殿裡漫步,這裡比她想的還要大,穿過主殿彆有洞天,有鯉魚池、大花壇、奇石長廊,段璟翎笑著說他小時候最愛和姐姐哥哥在石頭堆裡捉迷藏,誰也捉不過他。
他說到哥哥兩個字的時候,眸光閃過一絲失望,洛鳶時想到有關珺王曾經反目背叛的事,也默契的沒有說話。
她想轉移話題,四處望去,卻看見一個大秋千,腦海中突然閃過什麼畫麵。
有個人坐在秋千上,一會兒是小孩,一會兒是白衣的少年。不同於如今的春日,那是在一個寒風卷著枯葉的秋天,是誰的秘密基地……
那畫麵太快了,她什麼都沒抓住。
是在洛府時坐過嗎?她混沌的想著,總覺得坐過,但那是太遠、太遠的事,她記不清了。
“你小時候呢?”段璟翎的話將她拉回現實。
似乎察覺到她的臉色有些怪,他溫柔的說:“我隻是想更了解你,不想說的話……”
洛鳶時笑著搖頭。沒什麼不可說的。
“我隻是覺得我小時候沒什麼特彆的。”
她開始回憶在洛府的事,“我上麵有兩個姐姐,都比我大了五六歲,早早嫁人了;哥哥弟弟也有,但從小和我們女孩子分開教養,識字念書上學堂。父親不讓他們和我們多來往,說會染上婦人之愚氣,所以我沒什麼印象。”
段璟翎緊緊皺眉,卻沒打斷她的話,安靜聆聽著。
“後來——後來也沒什麼,就是跟著娘識了字,讀女德女戒,平時學習打理家務、女紅,但我做的都不大好。”
“小的時候我定了門親事,對方我沒見過,父親說那家人都很會讀書;後來他們果然是會讀書,一路考功名平步青雲,就拖著賴著不成婚,剛好趕上國喪,也名正言順。等到母親第無數次發愁我婚事幾何的時候,侯府就找上來了。”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憤懣,沒有怨怪,隻是溫和沉靜地闡述著事實。就像她那天在茶館和皇姐說的那樣,怨和憾,都不重要。不能改之,安之若素。
段璟翎一直知道洛家是個迂腐的死板人家,可這樣的深深宅院裡,她是一隻鳶鳥,永遠不會被困頓,永遠自由飛翔。
他不由問出口:“那你有沒有想過,謝斯斐長大後,你當如何?”
“在茶館你對皇姐說,你另有天地。你的天地,在哪?”
段璟翎想,她的天地在朝堂,那他就入朝堂;她的天地在宅院,他就擴建王府讓她住整個王朝最好的院子。
總之,她的天地在哪,他就在哪。
洛鳶時張了張口,忽然眉眼彎彎:“……我幼時雖不被允許和哥哥們來往,不被允許去學堂念書,可是我偷偷去父親的書房看過一些。”
“那些大道理還有兵法論道我不愛看,看一會兒就呼呼大睡。”她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但,遊記、雜記,還有姐姐偷藏的話本子,我看了許多。”
“那裡麵寫,這世上有天上來的大江大河之水,有怪石嶙峋、高聳入雲的山;有星垂平野,有芰荷晴嵐、桃花綠水的江南。人們也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千裡路。”
“我一直在小宅子裡度日,偶爾出門,從未離開過京城。”
她的眼睛亮亮的,“聽聞璟翎你遊覽過許多地方,山川河流,天南地北。以後,我也可以同去嗎?”
她的天地,是與他同遊。
【📢作者有話說】
段璟翎:她的天地在朝堂,我就入朝堂。
第無數次勸說某人入朝為官失敗的皇帝陛下:…恩??
#原來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
#高處不勝寒,但皇姐站的還不夠高
第143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17
◎救美(200加更x2~)◎
翌日。
洛鳶時喜滋滋地捧著被送來的箱子, 先取出墊在上層的給謝斯斐的書,又從下取出明豔的衣裙和琳琅的首飾,放在身前對鏡比著看。
昨天回去時, 段璟翎問她喜好,她說著說著,隨口說了一句羨慕彆人穿明亮顏色的裙子。她在洛府當姑娘時,那邊的人說顏色太鮮豔不穩重,穿出去傷風敗俗;到了侯府沒多久就守孝,也隻能穿沉悶單調的灰白或暗色。
沒想到今天晨起就收到了他的驚喜, 裡麵依舊放著信, 這次她沒錯過。
那信裡還夾著一小幅美人圖, 畫的是穿著亮紅色的她。
他在信裡說, 穿不了沒關係, 他每看見一件好看的就送給她,日後慢慢穿。
洛鳶時莞爾。
箱內的東西做工精美, 手感無比好,一看就價值連城,但,他的心意更盛。
她收好東西,春箋才領著秋硯進來給她梳頭,洛鳶時想了想,叫她們給她插上那根小鳥釵子。
這時, 遠遠傳來一陣翻天覆地般的吵鬨聲。主仆幾人皺眉,春箋捂住洛鳶時的耳朵。
那動靜自然是來自二房。侯府院子大, 架不住他們太過鬨騰。從昨天回來就開始打板子摔東西, 男人震怒不已, 女人鬼哭狼嚎。
洛鳶時歎了口氣, 扶著發髻說:“這樣下去怎麼了的?秋硯,你去替我看看現在怎麼樣了。”
秋硯被點到名,渾身激靈,但也隻好弱弱道:“是。”
她走後,小春哼哼道:【這個秋硯還有點心眼,昨天將你喊出去後就跑了,沒有聽謝亭亭的話跟著指認你。】
【不過,你就打算這樣留著她?】
洛鳶時笑了笑:“等著吧。”
過了一會兒,小春發出驚呼:【秋硯被謝亭亭掌摑數十下,牙都打掉了!】
銅鏡裡映著洛鳶時絕美的笑臉,春箋一邊上妝一邊讚歎:“夫人真好看。”
不過夫人是想到什麼事了?笑得這麼開心。
洛鳶時靜靜聽小春的彙報。昨天從宮中一回府,謝勇之就拖著妻女回房閉門發作,一人二十大板子加罰跪一晚,參與此事的奴仆直接發賣。
他知道這件事的始末,也不主要生氣當麵被戴綠帽子,隻是覺得在聖上麵前丟了大臉。外加誰都知道洛鳶時現在是景王的愛慕對象,她們設計洛鳶時,實際上是在打景王的算盤。
可謝亭亭和二夫人惱了,覺得聖上都沒責罰,謝二爺卻如此做派,分明是在嫌棄她們母女。幾個人狗咬狗,鬨了一個通宵,謝勇之氣的動了休妻的念頭。
這個節骨眼上,秋硯去看情況,當然會被遷怒。她給二房做了那麼多事,尤其是昨日,那邊早就懷疑計劃失敗是她暗中反水,不發泄一通才怪呢!還免得洛鳶時親自找理由動手。
這些人,都是以前在背地裡挑撥離間她和謝斯斐、給她灌輸惡毒思想和提供施虐手段的真凶和幫凶,誰都不無辜,誰也都跑不掉。
正想著,外麵來人通傳:“夫人,管事前來傳話,說那個姓梅的在府門口鬨事,趕走了又來,您看這……”
“讓他進來吧。昨日都是自己人不打緊,可他要是在府門口被外人看見了,這醜事就壓不住了。”洛鳶時歎了口氣,“這也是個可憐的癡情人,與我二弟妹是對不道德的苦命鴛鴦。幸好二弟妹母家是大戶,即使被休了也養得起梅先生。”
“你領著他去二房的院子吧,好歹得說清楚,記得將我剛才的話原封不動轉達給他。另外,秋硯常說二夫人的好,我也成全她,今後就讓她跟著二夫人伺候吧。”
那小丫鬟皺眉應下了,出門還有點生氣。
大夫人真是太心善了!怎麼現在還替這些壞人考慮呢?……
洛鳶時功成身退,梳妝好後聽見遠處又開始新一輪雞犬不寧,勾唇往謝斯斐讀書的地方走去。
府裡鬨哄哄的,難得此處還清靜。洛鳶時卻是不想讓他被打擾,等到他下了學就抱著他出府。
“今日學了什麼?”
謝斯斐抱緊洛鳶時甜甜地說:“學了好多東西~先生看斐兒識字快,還給斐兒講了精忠報國的故事!”
他的聲音軟糯糯的,但之前那種黏糊不清楚的發音已經全然不見了。
洛鳶時有些可惜,其實小孩子發音錯誤也蠻可愛的,但看著他成長,也很有成就感。
“斐兒都不好意思和先生說,其實王爺早就給斐兒講過一遍了,但是還好,這些我百聽不厭……”
洛鳶時一愣,很快笑道:“斐兒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
“太了不起了!斐兒長大了,也要當這樣的大英雄,斐兒要當大將軍,保護天下人!”
小男子漢仰起頭,捏著小拳頭奶乎乎的大聲宣誓。
最重要的是,他要快點成長起來,保護娘!
*
懸鑒樓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戲園子,也是女主所在的戲班子登台演出的地方。洛鳶時牽著謝斯斐走進去,事先侯在門口的小廝立馬帶著她們往樓上的包間走。
昨天回去後,謝斯斐就不停地和洛鳶時說那個神仙姐姐人有多麼好,和他講了許多唱戲的趣事。這下從二樓見了一身花旦裝扮的仙女姐姐,他小腿蹬個不停,從洛鳶時的懷中跳下,抓著比他人還高的護欄熱情地招手。
阿靜剛登台,恰好往他們這邊瞥來,先是震驚一愣,又很快回神擺好姿勢,隻是眼睛彎了彎,就當作打招呼。
曲罷,洛鳶時叫來小廝:“這小姑娘唱得真好,我很是欣賞。隻是音那麼高,有些心疼她的嗓子,你去傳我的話,把我手邊這壺銀耳雪梨湯賞她吧。”
小廝諂媚的笑:“能得到侯夫人您的賞識,是她那丫頭片子的榮幸,一會兒我叫她來給您磕個頭!”
“不必了。”
洛鳶時淡笑,給春箋使了個眼色,後者從袖裡掏出一個錦繡袋子,放在雪梨湯壺的托盤上,“這也是我賞她的,你仔細著點,務必讓她親手拿到,不然我拿你是問。”
那小廝原本掂量了一下袋子的重量,沉甸甸的,正要喜笑顏開,就聽見她耳提麵命的囑托,當即跪下:“是,小的一定照辦!”
他不情不願地端著托盤,當麵交給剛剛下台的阿靜:“不知道你這小蹄子走什麼狗屎運,喏,侯夫人賞的,快打開看看!”
阿靜訝異地瞧了他一眼,轉眼想明白洛鳶時母子的身份,心中波濤洶湧。
打開那袋子一看,上麵是碎銀子,再往下,有金燦燦的光!
她連忙合上收好,卻被早就在一旁虎視眈眈盯著她的男男女女們一擁而上,伸手便要搶那個袋子。
“有好東西大家一起分享呀!阿靜,做人不能太自私!”“阿靜這是攀上高枝了,昨天進宮了一趟還不夠,今天又遇上了侯夫人,你是故意湊上去的吧阿靜?”“快給大家分分裡麵的東西呀”“你說那麼多做什麼,直接搶不就行了……”
阿靜忙護住袋子跑開,下一場戲要開場,小廝這才慢悠悠維護著秩序。她跑到後台的一處房間前,這是她們師傅的休息處,後麵果然沒人敢跟來。
按規矩,她得和師傅說一聲這些金銀的,甚至全交給他們“保管”,而就算她不說,也會有人告密。在這個大班子裡,她們不被允許有自己的財產。
門沒關緊,裡麵傳來熟悉的對話聲:“……沒想到皇帝這麼喜歡阿靜,給了這麼多賞,她不是有什麼貴人命吧?”
“那還不好?”“好什麼,阿靜當年是我們撿來的,都沒畫押,她隨時可以走。”
“當初撿她回來的第二年看病前前後後還花了我塊銀子呢!養了這麼多年,這是她該還的。沒畫押怎麼了?騙她畫了不就成?反正她爹娘也都不要她,就扣著她在咱們這兒一輩子,好好吸吸她身上的貴人運。”
“說起來,她年紀還是小,才七歲,我有點慌啊。咱們對外說她快十歲,過兩年就可以□□了,有個官老爺預定了呢。”
“嘿嘿,你以為人家看不出來?就有人好這口!等到她被開了,咱們也可以嘗嘗……”
阿靜捏著袋子,渾身冰冷,一步一步輕輕往後退。
拐角處隱約傳來誰的呼喊聲,她當機立斷,丟了兩塊碎銀子在房門口,從身旁的小窗一躍而下。
……
洛鳶時牽著謝斯斐下樓往出走,身後響起哄鬨聲,跑堂的們小聲念叨:“怎麼回事?”
“聽說是剛在台上唱戲那個小丫頭跑了……”
一個凶神惡煞的帶妝男子衝下樓:“他娘的,死阿靜!老子抓到了抽死你!”
謝斯斐被他嚇到,趕緊躲在洛鳶時身後,揪緊她的裙子。
洛鳶時摸了摸他的頭,看著男子衝出戲樓,在街上張望,走了幾步,似乎緊盯向某個方向,還叫小廝拿來一根唱戲用的鐵棍子。
謝斯斐抓的更緊了,洛鳶時彎下腰,握住他顫抖的小手:“斐兒剛才說,你想當大將軍,保護天下人,是真的嗎?”
雖然很害怕,但他想了想,還是堅毅地點頭:“是真的。”
“保護天下人,先從保護眼前人做起。”
洛鳶時欣慰地拍拍他的手,對著他耳語幾句後又說,“他要去抓的阿靜就是你的仙女姐姐。姐姐給你唱了好聽的戲,所以你要感謝她,保護她,對不對?”
眼前閃過阿靜疾馳而過的身影,接下來二人看見被落在後麵的男子抄著鐵棍就要向她追去。
謝斯斐鬆開洛鳶時的手,抿唇下定決心,抓起腳邊的一塊石子扔向那個男子。
“娘老子的……!”
男子被擊了一下,沒反應過來想繼續往前衝,謝斯斐已經上前裝作不小心撞上他,男子本來就急切,腳步不穩,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洛鳶時眼疾手快,上前拉過謝斯斐護在懷裡。
朝遠處看去,阿靜果然已經順利逃走,暫時不見蹤跡,起碼不會再被這些人抓到。
男子身後的小廝將他扶起來,他張望了一下,再不見阿靜,立馬調轉矛頭扛起棍子對母子兒子惡狠狠地說:“你們撞了我,害得我跟丟了人,今天必須給我個交代!”
“你自己跑的急摔倒了,我們還沒追究你撞到我們小少爺身上了呢!”春箋雖然害怕,依然厲聲指責。
同樣害怕那個大家夥的還有謝斯斐,但他即使有些發抖,還是擋在洛鳶時身前,張開雙手護著她。
小廝及時上前對男子耳語:“爺,這是平遠侯府的大夫人,得罪不得的呀……”
那男子嗤笑一聲。
他能在京城開這麼大一個戲樓,平時服務的不乏達官貴族,上麵也是有大人物罩著的!
他分明記得,侯府那謝老爺已經去了!都說人去樓空,眼前這個,不過一個沒根係的小寡婦……
但,小寡婦還有幾分姿色。
男子轉轉眼珠,繼續威脅:“小的和嘉王殿下很有交情,聽說很多事,自然相信侯府也不是以權勢壓人之輩。今日之事,夫人總得給個說法吧?”
“念著夫人帶著小公子,我不和您計較了,我們……上樓好好談?”
他的眼神黏膩,周圍看熱鬨的人都看出了裡麵的色膽。有不明緣由的,隻覺得這侯府如今果然是破落了,美貌的繼夫人可憐得很。
可看見他手裡的鐵棍和那股狐假虎威的氣勢,也沒人敢上前攔。
洛鳶時挑了下眉,看著由遠及近的奔馳白馬,用隻有他們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撞的就是你,怎麼了?”
她好看的杏眼裡明晃晃寫著:和我談,你配嗎?
“呸!”男子朝旁邊吐了一口,揚起手裡的鐵棍恐嚇,“夫人如此不給麵子,王法何在?既如此,就彆怪小的逼夫人上樓——”
正說著,還沒邁開腳往洛鳶時身前靠近,他的脖子忽然被什麼冰涼的東西抵住。往下一看,嘶。
刀麵反光,架在他脖頸上。
【📢作者有話說】
今天還有兩更~
還有說一下哦,我說要自己畫封麵的但最近太忙了我畫畫又慢T.T,但是實在受不了之前那個係統封麵,就先去約了一張~
哎!好想長蜈蚣那麼多手出來,一天能寫寫畫畫多少啊……(算了,有點恐怖了)
第144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18
◎他給她靠◎
男子嚇得將棍子掉在地上, 牙齒打顫,聽見一道清冽的男聲在背後響起:“當街逼挾官眷,你和誰談王法?”
那聲音冰冷沉靜, 卻分明透著無邊怒火。
洛鳶時一看他到了,腰都挺直了些,低下頭壓住笑意行禮:“參見王爺!”
王爺?!!
男子嚇得一個腿軟,哆哆嗦嗦回頭。看她這樣子,肯定不是他背後的嘉王。
嘉王是六王爺,是以前一個妃子的孩子, 最愛聽戲。雖然沒什麼實權, 到底是皇族, 他就是靠討好他才做大做強的。
隻希望身後這位, 隻希望不要是那位最尊貴的……
他軟著腿回頭跪地, 抬眼一看,五雷轟頂!
眼前男子雲履微翹, 透著珍珠光澤,一身鑲邊衣袍與雪等色,鮮紅緞帶印有鳥紋,頭戴金冠,墨發束起。神儀明秀,朗目疏眉,手持寶刀如把玩玩具。
此等容顏, 此等氣度,也僅有那一位。
——皇帝的親弟, 最最不可得罪的, 景王!
段璟翎嘴角含笑:“夫人請起。”
“你和嘉王有交情?”他隨意掃向發抖叩首的男子, 用刀撥開掉在地上的鐵棍後收入鞘中, “你都聽他說了什麼事?說來聽聽。”
“沒,沒什麼!”男子嚇得屁滾尿流,連忙推脫責任,“王爺誤會草民了!草民一個臭唱戲的,哪有那麼大本事結交嘉王?”
“隻是怕,怕這位侯夫人仗勢欺人才不得不借勢,不然小的這戲可就唱不下去了,嗚嗚……”
他說著,幾乎快要聲淚俱下,春箋嘀咕:“要不說是唱戲的呢?真會演!”
“王爺啊,草民先前撿來一個小女娃,千嬌萬寵當親生孩子養著,辛苦教她快十年唱戲,結果這養不熟的白眼狼居然光天化日下逃走了!
草民正要去追,這夫人帶著小公子突然撞上來,還不分黑白攔著草民,我一時氣不過才……”
洛鳶時哼了一聲:“撞人都是相互的,你不亂跑追人,斐兒怎麼會碰到你?
而且我們是看你行為詭異才前去阻攔的,你要是不認,那女孩兒大家都見過,你把她的身契拿出來看看,看她是不是畫了押在你這兒唱戲的。”
男子看都不看她,諂媚地趴在段璟翎身前磕頭:“求王爺做主,侯府仗勢欺人!”
段璟翎笑了:“聽你這麼說,你還是可憐的那方,本王剛冤枉你了?”
男子正看著眼色,又聽見段璟翎說:“你說侯府仗勢欺人,仗的是誰的勢?”
“自然是——”男子張口就來,又立馬閉嘴叩首。
侯爺死了,自然不是他。再往上,那也隻有皇親國戚……
他本就是隨口胡謅,可景王這麼一問,誰敢答啊?!
“誰以勢壓人,本王有眼睛。”段璟翎說,“隻看見你狐假虎威,欺負夫人與未來的平遠侯。”
就是就是!
洛鳶時揚起下巴在一旁幫腔:“還有那個小女孩!若這人有契,早就拿出來了。這樣顧左右而言他,看來這戲樓裡的水深著呢!臣婦覺得,該好好查查。”
一想到剛才小春傳來的他們在後台說的那些話,她就恨得牙癢癢。
敢欺壓她兒媳婦?哼,沒門兒!
段璟翎看了她一眼,聲音帶著愉悅的笑意:“夫人說的對。”
洛鳶時摸了摸鼻子,有些耳熱。
……他從一開始就叫她夫人,明明該是大夫人的意思…吧?
彆人這麼叫,都沒什麼異樣,偏從他嘴裡念出這兩個字就有些奇異。
為什麼總感覺,他在稱她為妻?
段璟翎朝她瞥了一眼,剛還一臉得誌模樣、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的樣子,現在卻不知想到什麼安靜下來。
他也不耐煩和這變臉小人再周旋,沉聲道:“好了,我來的路上已經聽說了一些始末,一會兒官府就會來調查。結案以前,你們這個班子不要再演了,更不許將那些孩子們送到誰的府上。”
話雖如此,他一插手,即使是男人想送那些官員也不敢收的。
“各位看客也是無辜被牽,打擾了看戲的雅興,今天的酒水算在本王頭上,請各位先離開,不要擾著旁人正經做生意。”
“正經”這兩個字被他咬得很重,懂些門道的立馬笑出聲,不懂的也為了王爺的慷慨高興,人群很快散去。
段璟翎今天是被洛鳶時約來聽戲的,隻是因為一些事耽擱了。來的路上,派去暗中保護她的侍衛其中一個火速傳話過來,說了前因後果,他便舍了馬車,一路策馬揚鞭趕來。
她不是不知利害的人,給那女孩金子前必然就想到了這茬,就是引著她逃呢。他沒關注過這些唱戲的孩子,以為沒什麼特彆的,但她要有動作,他也樂意配合。
隻是一聽才知,這裡麵這麼亂。
他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笑的解氣,像是一隻抓到老鼠剛玩完的狸花貓兒。
分明是她正義出手解救了一個可能有危險的小女孩,事後看上去卻頗有一副背靠權勢大山、攀上龍附上鳳的得意勁。
嗯……
他給她靠。
段璟翎上前兩步,小聲說:“我來晚了,抱歉。”
“昨天審的刺客背後又拉出來了一些餘黨,今早皇姐臨時叫我過去幫忙處理了。”
他倒是什麼都不瞞她。
洛鳶時本就不會追究這些事,搖頭淺笑:“不算晚。”
剛剛好呢。
謝斯斐忽然拉了拉她的手,幾人順著他視線望去,隻見遠處的某個牆角探出一個小腦袋,又很快藏起來。
來往行人漸漸恢複正常,很快淹沒了他們的視線。
謝斯斐個子矮,離地麵近,眼睛也尖,蹬蹬蹬跑到好幾步外撿起一根亮亮的透明絲線,再往前幾步,又有一根。
他邊撿邊走,兩個大人跟著他,很快七拐八拐走入了一個小巷子。
絲線應當是從戲服上扯下來的。謝斯斐站在最後一根絲線前,伸出手片刻,一隻沾了灰的手慢慢伸出來。
那隻手又很快收回去擦了擦,然後再次伸出,被謝斯斐牽住。
阿靜的人也從遮擋的草垛後走出來,對幾人磕頭:“草民阿靜,多謝王爺,夫人,小少爺救命之恩!”
謝斯斐小小年紀,根本不懂什麼救不救命的,隻記得娘剛才說過他要從那個凶男人手下保護姐姐,現在當然是做到了!
他大喜過望,豪情萬丈地拍手,又摸了摸阿靜低著的頭:“不,不用謝。”
小奶音羞羞的冒出來:“我可是未來的大將軍,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洛鳶時哭笑不得,把他抱回來,恰好和阿靜對視。
“草民自知無以為報,願結草銜環,侍奉夫人左右!”
阿靜抬頭,一雙祈求的眼映入洛鳶時眸中。
她是心疼這個小姑娘的,可阿靜要是來侍奉她,那就是當丫鬟,最好也不過是給謝斯斐當書童。
奴籍什麼的她不在乎,可在劇情裡,女主角是要入朝拜官、大展宏圖的,怎麼能這麼屈才?
她正思考著,段璟翎忽然暗中戳了戳她:“巷口有人在張望,很是可疑。”
洛鳶時和謝斯斐下意識將阿靜護在身後,才想起來戲班子應該被官府扣下了。
那是誰?
段璟翎走出去,很是驚訝的看見熟悉的身影:“庭樾兄?”
“果然是你。”周停樾走向他,“我方才辦事路過這條街,在馬車上聽見路人議論懸鑒樓的人為難官眷,被一位路過的正義王爺查了,又覺得他們描述的像你和……就派人來看。”
“你們可有事?”
這個戲班子唱得好,又有嘉王舉薦,進宮也是他推薦的。周停樾段璟翎他們身處上位眼觀八方,但也無法麵麵俱到,更沒想過在皇城根眼皮子底下就有人如此膽大包天,克扣欺壓童男童女,做見不得光的事。
等段璟瑜知道了,想必又是要發好大一通脾氣。
這個認知讓他皺緊眉,剛好和被洛鳶時扶起來的阿靜四目相對。
他麵容嚴肅冷峻,雖則俊美,總讓人覺得一板一眼,阿靜嚇得一個哆嗦,偷偷離洛鳶時近了些。
段璟翎搖頭,帶他走進巷子,說了始末。
周停樾靜靜聽著,最終走向阿靜,在幾人或驚或懼的眼神中,他蹲下身開口:“你若是無處可去,不如認我為義父。”
“從今往後,你不必賣唱學曲,可以跟著我周家的私塾一起識字念書。
但我要求你必須刻苦研學,貫通古今,你可願意?”
於是,洛鳶時懵懵的看著阿靜點頭,被賜名周泓靜;懵懵的看著她對周停樾磕頭,後者說此處不便議事,幾人坐上他的馬車前往豐瓏茶館……
——緣分呐!
她目送著周停樾帶著下人和周泓靜走入樓下的雅間,徹底鬆了口氣。
太好了,她還以為因為二房的變數,女主得在戲台子繼續搓磨,幸好幸好,劇情還是很給力的!
炮灰小時第一次讚美起男女主不容違逆的強大氣運來!
倒是謝斯斐,眼巴巴盯著被關上的房門,還不死心抽著鼻子擔憂:“娘,那個左相大人好凶凶,他不會害仙女姐姐吧?”
他看那個黑麵伯伯,哪哪都不順眼!
洛鳶時捂臉。
乖乖哪,那是你未來的嶽父大人呀!
段璟翎自然地抱起謝斯斐,帶他走進他們的雅間:“放心,他看著凶,實際上是個好人,不然你娘和我怎麼會把人交給他呢?”
謝斯斐嘴巴張張合合,最終還是悶悶應下了。他不信那個陌生的男人,總歸還是信娘和他的。
等等!
他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忽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斐兒今天是來聽戲的,才不是來習字!嗚嗚,放斐兒下來,斐兒不習字!”
段璟翎倒是把他放下來了,不過是茶案前,當然,現在已經變為了教學專用的小書桌。
段璟翎:“來都來了。”
謝斯斐:“不要……”
雖然段璟翎講課很好也很有意思,但大概小孩子就是會有倦怠期和愛玩心,新鮮勁一過就不想乖乖學了。
他兩眉變成一個“八”字,嘴巴一噘:“娘~~”
洛鳶時用帕子假裝擦淚:“景王殿下尊貴無比,娘怎麼敢忤逆他的意思?斐兒,都這樣了,你就學吧。”
段璟翎:“……”
明明是她在馬車上給他悄悄耳語:“來都來了,不若給斐兒加一堂課吧。”
算了,自己的小姑娘自己慣著。
段璟翎低頭,強硬的塞給謝斯斐一根毛筆:“聽見了沒?快學著練橫豎撇捺,今天學不會,你娘就要被我罰……”
洛鳶時眉頭一皺,段璟翎利落的改口:“你就要被我罰,一天不許和你娘一起吃飯!”
謝斯斐佝僂的身體一下子直挺,邊吸鼻子邊哼哼唧唧地練起筆來。
練著練著,又彎下身子開始嗚咽,把寫好的紙揉成一個個紙團,偷偷砸段璟翎,險些沒讓他那雪白的名貴衣袍沾上墨跡,看的洛鳶時直皺眉。
她剛噘起嘴想要叫這熊孩子的名字,段璟翎倒是好脾氣,按住她搖搖頭。
不過還不等她接著開口,房門就被小心推開,阿靜瘦小的臉露出來,綿綿地向大家問好。
“周大人……義父說一會兒要走了,叫泓靜來給各位道謝……”
她顯然還沒從從天而降的好運裡回過神來,紅著臉說,“謝謝王爺,謝謝夫人,謝謝小少爺。”
洛鳶時憐愛地看著她笑,突然發現對麵趴著作怪的謝斯斐已經正色挺身,乖乖巧巧地端坐著。
身前的紙團和被揉亂的紙頁都不知何時被藏起來,看著倒挺像那麼個樣子。
他還把周泓靜拉過來看他學習的成果:“太好了,以後我們說不定還可以一起念書。仙女姐姐你彆看斐兒年紀小,其實可聰明可認真啦!”
“斐兒最喜歡讀書寫字,以後斐兒也可以教你哦~”
洛鳶時:?
你這小孩怎麼回事?你才三歲半耶!
段璟翎忍笑湊近她耳語:“我懂你上次說的話了。”
“兒大不中留。”
他清朗的悶笑聲在她耳邊響起,春日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對麵一大一小的男女孩身上,洛鳶時忽然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謝斯斐在教周泓靜認識那些不同的筆,桌下,段璟翎悄悄牽住洛鳶時的手,撓了撓她的手心。
他手指滑過的地方傳來癢癢的感覺,洛鳶時眼睛盯著對麵不知情的小孩子,忽然有點心虛,又覺得心裡也癢癢的。
“釵子,很好看。”他又一次耳語,“很襯你。”
洛鳶時臉一紅。
她今天沒戴彆的什麼飾品,隻插上了他送的那根鳥釵。
他倒是眼睛尖。
有人來敲門,周泓靜該走了,謝斯斐巴巴地送他的仙女姐姐去門口。
趁著這個功夫,段璟翎袖子在洛鳶時眼前一抬一擋,頃刻之間,她的耳朵多了些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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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19
◎櫃中親昵◎
耳墜很長, 她伸手捏住側目得以窺見全貌,小鳥翠羽明璫,眼睛和鳥嘴是寶藍色點翠, 鳥身是瑩潤的玉石。
“我好喜歡。”洛鳶時心裡甜滋滋的,“這是什麼玉?光澤泛著彩呢。”
“我隨身佩戴的玉。”段璟翎似乎想到什麼好笑的事,隨口說,“據說是我出生時手上握著的神玉,不過我總不信,說不定是父皇說來哄人開心的。”
畢竟他當時也正需要一個被上蒼庇佑的孩子, 堵住眾口給娘親後位。
洛鳶時眨了眨眼:“這麼珍貴的東西, 可能是神物, 你, 你就拿來給我做墜子?”
段璟翎亮出腰間的佩玉, 拍拍她的手:“還剩下這麼多呢,你喜歡就好。”
在他看來, 隻有這種寶物才勉強配得上她。
他也喜歡,讓他們共同擁有一些東西。這些交織讓他著迷。
洛鳶時盯著他那模樣有些像羽毛的白玉,情不自禁握在手心。
冰涼的觸感與手心溫度交融,她莫名生出一股懷念的感覺。
剛剛她伸手時,段璟翎手中的冊子被他敏銳地合上。
他看著她專注的眼睛,鬆了口氣,將冊子不動聲色藏在身後。
*
過了大約半月, 周家為新收養的義女周泓靜舉辦宴會,邀請各大世家, 算是給她刷臉。
洛鳶時看見從不遠處走來的小主人公周泓靜, 頷首打招呼。
她已經褪去了戲妝, 露出素淨的小臉, 彎月眉丹鳳眼,清雅秀麗。常年唱戲的身形修長,立如雪中鬆柏,有一股書卷氣,與周家的氛圍很是合襯。
洛鳶時捏了捏謝斯斐的手,示意他去找他的仙女姐姐玩,結果還沒出口,謝斯斐就噠噠噠邁著笨拙的急步朝周泓靜奔去。
“……”
哎,又是化身老母親的一天呢。
她讓春箋看著謝斯斐,自己在宴會中去找之前認識的夫人說話。
上次宮宴的時候,她算是真的體會了和這群夫人聊天的樂趣。侯府的日子太過無聊,二房那些鬥來鬥去,開始覺得解氣,後來一直吵,煩人的慌。
不如聽這些夫人們講家裡長短,再嘮嘮適齡男女們的兒女情長……嘿嘿,就和現代說的吃瓜一樣,多有意思!
“你們說,左相周大人這麼年輕有為,人又儀表堂堂,為什麼要收個義女呀?”
一位夫人皺著眉,她原本還在撮合她甥女和□□樾呢,結果整這麼一出,“他才剛過而立之年呢!現在誰想把自家閨女嫁給他呀?”
“不是說這位義女小姐是之前被查的那個戲班子裡的嗎?聽說要不是官府查,那裡麵好些小孩到了年紀就得……”有人後怕的說,“周小姐之前在宮中表演過,得過陛下的賞識,結果也差點被折辱。周大人定是心善,才收養她的。”
“這一下子,京城的金龜婿又少一個了。”“可不是嗎?之前是景王,滿心滿眼都是那位侯府的繼夫人;現在是周大人……”
得,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了。
洛鳶時摸摸鼻子,悄無聲息溜出命婦們的圈子,走前卻敏銳地聽見一個夫人說:“據說之前周家的一位小姐,也是左相大人的表妹很鐘情小王爺的,結果知道王爺癡戀那位夫人,氣的三天沒吃下飯,結果您猜怎麼著?”
“怎麼著?”
“嗨呀,那個小姐一怒之下和自己的竹馬訂婚了!最要緊的是,她才知道那個竹馬探花暗戀她好多年!現在兩個人已經說開了,蜜裡調油得很,下個月就成婚啦……”
“哎呀,好事好事呀!”
洛鳶時踏出的腳堪堪停在空中,又緩緩收回來,溜回人群中的角落饒有興致地聽起來。
“說到癡戀小王爺,還有那位右相的孫女呢!”
“哦,那姑娘呀,長的沉魚落雁,可惜了。”
“可惜什麼呀?人家可是放話了呢,非小王爺不嫁!反正侯府那位瞧著是個老實的,不肯拋下侯府和孩子,王爺喜歡她能喜歡多久,能喜歡一輩子嗎?右相三朝元老,以後真的聯姻也未嘗不可能……”
洛鳶時眨了眨眼,這次毫不拖泥帶水的悄悄離開人群。
她倒是沒被她們的話影響多少,隻是暗自歎了口氣,隨意一看,剛好看見段璟翎的背影。
心情一下子大好,她看他剛好在人少隱蔽的地方,準備去假裝偶遇一下。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發現剛才被柱子擋住視線的地方,他身前還站著一位白發老者,看上去是個正直的老學究。
小春適時開口:【哦吼,那就是剛才她們口中的右相大人~】
洛鳶時腳步一頓,這時,右相笑著點了點頭,拍拍段璟翎的肩轉身離去。
段璟翎望著他的背影,不知在沉思什麼,良久轉過身來,剛好與洛鳶時對視。
心虛的情緒在他眼裡一閃而過,被洛鳶時敏感地捕捉到。
四周無人注視,她揚起唇走上去:“剛才那位是誰呀?”
“一個前輩。”段璟翎有點欲蓋彌彰,“我和他討論點學問上的事,你彆多想。”
你這樣子才讓人多想吧……!
洛鳶時狐疑地盯著他,結果段璟翎愣是閉口不言,越看越像有什麼事瞞著她。
她倒也不自討沒趣逼問,他有心藏著,她何必刨根問底?
這麼想著,她忽然被段璟翎帶著走進一間比較隱蔽的房間。
“周家這樣的藏書室很多,不用擔心有人來。”他深吸一口氣,忐忑問道,“你……剛沒聽到什麼吧?”
洛鳶時被他氣笑了:“我站的那麼遠,能聽到什麼?”
段璟翎放下心來,卻不知他這副樣子落在她眼裡更覺可恨。
洛鳶時鼓鼓嘴,轉頭就要走。
與此同時,門前傳來一前一後急促的腳步聲。
二人對視一眼,皆是大驚,段璟翎眼疾手快,拉著她打開比人高一些的木櫃鑽進去,在來人進來前合上櫃門。
這櫃子是用來放書畫的長筒卷軸的,所幸數目不多,他們把卷軸小心擺到一個角落,剛剛好能夠他們站立。
洛鳶時這下根本顧不上什麼小脾氣了,揪揪段璟翎的袖子,朝緊閉的櫃門外使使眼色:誰呀?
還不等段璟翎側頭悄悄透過縫看,就聽見清亮熟悉的沉穩女聲:“為什麼突然收養義女?璟翎他們事先都知道,你唯獨沒有和我說。□□樾,你好樣的。”
“這是臣自己的事。陛下日理萬機,臣不願叨擾陛下。”
“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都說你什麼?有傳言你有一個天人兩隔的愛人,你為了她終身不娶,年僅三十斷情絕愛,領養義女傳承學問。”
“……傳言不虛。”
洛鳶時捂嘴轉頭:你姐姐!還有左相大人!
段璟翎顯然也很震驚,點了點頭,下意識伸手想推開門。
“不虛?”女人冷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你什麼時候有一個愛人了?”
“或者說,你什麼時候背著我有一個愛人了?”?!!
洛鳶時捂住的嘴巴微微張開,倒吸一口氣,興奮地恨不得把耳朵豎起來聽。
難怪……她就說上次看二夫人的那樁醜事後,段璟瑜隨口的一句“可惜庭樾不在”,就和她吃到好吃的東西時,可惜段璟翎不在那樣!
她忽然覺得,比起聽夫人們嘮嗑,這,這不是更帶勁!
站在吃瓜第一線,洛鳶時緊張地抓住想要打開櫃門直接出去的段璟翎的手,都沒注意對方被緊握住後那羞澀爆紅的臉。
□□樾沉默很久,淡淡道:“君為天女,臣乃人臣。天人兩隔,不可比翼偕老。”
“陛下的後宮人選臣已經選好了,不日就會呈上去。”
“至於臣的家事,是否傳宗接代,是否孤老終身,是臣自己的選擇,與陛下無關。”
洛鳶時抓著段璟翎的手緊了些,猛地搖頭。
他一聽就是喜歡她啊!!嗚嗚,這對苦命鴛鴦,什麼叫“與陛下無關啊”!?
段璟翎除了一開始有些驚詫,因為早知些許他們的事情,也回味過來。
冷靜下來,他的注意力分散,不可避免的飄向眼前小小一隻的頭頂。她今天戴了他送的彆的簪子,還是很好看,主要是人好看;
她的頭發香香的,在黑暗中馥鬱芳香愈發讓人沉溺……
□□樾:“我家的長輩們在某些問題上,並不公允,你知道,我也知道。我身上流著周家的血,就不可能和你共育皇嗣;而你現在,需要皇夫,需要子嗣。”
段璟瑜哼笑:“你說的對。”
“不愧是從學堂時期就最受讚譽的天才□□樾,無論何時都能這麼冷靜的分析。”
“但,我想知道。”她上前一步,將他一路逼退到身後的櫃門上抵住,“你什麼時候都能如此冷靜嗎?”
好死不死,那個櫃子後麵藏著兩隻已經不敢呼吸的聽牆角人士。
洛鳶時雙手還抓著段璟翎的手,在重量壓在櫃門上的那一刻,差點發出聲音,被段璟翎捂住嘴巴。
溫熱的鼻息落在他掌心,癢癢的。
段璟翎心猿意馬,對自家老姐的感情瞬間失去全部興趣。
他望著洛鳶時琥珀般的眼睛出神,甚至身體前傾,微微靠近。
【📢作者有話說】
段璟翎:他冷不冷靜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冷靜
第146章 惡毒繼母x小王爺 20
◎“我在呢”◎
與此同時, 一陣劇烈的動靜將他躁動不已的心從遐思中拉出。
門外的兩人撞在櫃上,不知誰先開始親吻對方。糾纏不已,呼吸聲雜亂, 那股熱意仿佛要從櫃門外透進裡麵,聽的人麵紅耳熱。
狹窄的櫃子裡,溫度不斷攀升。洛鳶時抓著段璟翎的手微微收緊,不敢出聲,也不敢放開手。
指尖好像被烈焰灼燒,熾熱從肌膚相處的地方蔓延到全身, 人與櫃中的空氣同時點燃無色的暗火。
過了一會兒, 親吻的聲音停止, 門外的人緩了很久, 最終一前一後, 腳步輕懸地離開了房間。
櫃中二人皆鬆了口氣,靜寂曖昧的昏暗空間, 略顯雜亂的呼吸聲輕而急地交織響起。
對視一眼,段璟翎連忙鬆開捂住她嘴的手,離開的時候,還不小心擦過那瑩潤柔軟的唇。
他斂眸,不禁將那隻手輕握成拳,又慢慢張開,悄聲說:“人走了。”
“你小聲點。”洛鳶時用氣聲說, “他們不會再回來吧?”
段璟翎心想估計不會,但他離她很近, 又聞到那陣屬於她的香味, 不由再次意動。
他低頭貼著她的耳朵私語:“那, 我們……再等等?”
洛鳶時被他說話的熱氣弄的耳朵酥麻, 心慌意亂地點了點頭。
因為離得太近,她頭頂擦過他胸前的布料,輕蹭了幾下,像在撒嬌,亦像情人間的無聲呢喃,伴隨著他怦然的心跳聲。
“小時。”
段璟翎忽然輕聲喚她。
洛鳶時不敢抬頭,就這樣低眸停在他胸前。
但上方那道注視如有實質,叫人無法忽視。
“嗯?”
“……沒什麼。”
他的聲音猶豫了一瞬,緩緩傳入她燒紅的耳。
洛鳶時抿抿唇:“那……走吧。”
“嗯。”
段璟翎推開門率先走出去,又轉身,伸出手護著她的額頭,另一隻手接住她的手扶住。
眼前突然由黑暗一片湧現光亮,洛鳶時搭著他的手,眯了眯眼踏出腳步。
他護在她頭上的手在這時忽然向下,幫她擋住刺目的光,也擋住她眼中的他。
那隻與她相貼的手轉了個向,緊緊握住,將她拉向他。
溫熱的手心籠罩著她的眼,臉側落下更加溫暖的、柔軟的觸感。
一觸即離。
*
回去的路上,謝斯斐還趴在車窗上盯著不斷遠去的周府,戀戀不舍。
洛鳶時難得沒有打趣他對仙女姐姐的黏糊,單手撐在馬車的小茶桌上扶住臉頰一側。
手虛扶的力道很輕,似乎不忍破壞什麼珍視之物。
她一路無言。一直到了夜晚,才因為某隻越來越熊的小娃娃回神。
也不知是小孩子都覺少,還是他今日玩瘋了太過興奮,本應是安寢的時辰,在床上蹦蹦跳跳就是不睡,丫鬟勸了幾道都沒用。
洛鳶時呼哧呼哧從主屋趕來,雙手叉腰:“謝、斯、斐!”
謝斯斐最近和她越來越親,一點都不怕她,什麼懂事早熟也被拋了個乾乾淨淨。他動作沒停,還朝她伸手:“娘,和斐兒一起玩~”
“該睡了,明早還要早起念書呢。”洛鳶時搖頭。
熊孩子置若罔聞。
洛鳶時轉轉眼珠,雙手抱胸歎氣:“不好好睡覺,難怪你長不高!你看看人家阿靜,比你高了一個頭,就這你還說要保護她……”
蹦得差點把床弄塌的小豆丁猛地停下,緩緩轉頭對她噘起嘴巴,手腳並用爬進被窩裡悶悶閉眼。
“嘴巴都要翹到天上去啦。”
洛鳶時被他這副模樣逗樂了,坐到床邊捏捏他日漸飽滿柔軟的小臉蛋,“你乖乖睡,肯定能慢慢長高高的~”
謝斯斐小臉愁啊:“可斐兒睡不著……”
“那娘給斐兒講睡前故事好不好?”
“好!!”
謝斯斐趕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
他最喜歡娘講的睡前故事啦!
上次他晚上做噩夢,娘也給他講了故事,特彆生動,就和她親眼看到的一樣!
他後來給彆的小夥伴分享,發現彆人家的故事寓言翻來覆去就那麼些,但娘講的和他們都不一樣!
“從前,有一個小姑娘,最喜歡漂亮的衣服和首飾。有天她看話本子,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是其中一個反麵的人物,所有看話本的人都說她愛財虛榮,可給她氣壞了!幸好鄰居的姨母一家一直都對她很好,安慰著她……”
謝斯斐嘟嘟嘴,打斷她:“這個你上次講過啦!娘,斐兒要聽不一樣的。”
洛鳶時撇撇嘴:“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