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那兩個人的麵,顧時慢當然不反對他進自己的家門。周珀進去後就從她手裡迅速拿回兩個小紅本,她瞪了他一眼,轉頭最後對齊子涵說:“我之前是打算和你結婚沒錯,但你不是也說過嗎?我們就是湊合,並沒有什麼感情。”
“天下男人那麼多,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找到比你更好的,還真以為我非你不可了?還有,我真不稀罕你那車。”
齊子涵剛相親上的時候就說要送她一輛車當禮物,換下她那輛mini,但後來顧念念找上門,他開始猶豫要不要將這輛車留給出行不便的顧念念,便一拖再拖,直到咖啡館分彆後才如夢初醒。
但彆說她現在是身家一億多的小富婆了,就算是之前的她,也從來沒在意過他畫餅又猶豫的態度。
“以前我就沒催過你給,現在更不需要,我們早就沒關係了,聽得懂麼?”
門被她“砰”的一聲用力關上。終於遠離了那兩個事多的人,顧時慢輕歎一口氣,看向正抿唇靠在玄關櫥櫃前的周珀。
奔跑後又被風雨吹過沾濕的黑發垂在額前,讓禁欲的氣質染上淩亂而野性的美感,也不知在急些什麼,明明幾十分鐘前給她發消息說在回家的路上時還不緊不慢的。
他的神情又恢複了一貫的淡漠,周身氣壓有些低。
顧時慢還驚訝地發現,他的肩膀也淋濕了,黑色西裝的那一塊比周圍顏色要深一些,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你……”
她艱難地朝他開口,周珀目光清淩地望向她,眸光閃動。
“出差生意談失敗了?”
“……”
周珀彆開眼,“不是。”
那他怎麼又這麼低沉?顧時慢想了半天沒想通,低頭換完鞋後給他取了個鞋套。
“不用。”
他聲線淡淡,“他們看樣子已經離開了,我再等幾分鐘就走。”
顧時慢朝門看了一眼,心說我還巴不得你趕緊走呢!
她忽然想起什麼,問道:“對了,你怎麼知道他們……”
“我不知道。”周珀低下眸,鴉羽般的睫毛遮住眼中深沉的怒意。
“剛才在樓下遇見蘇嬸,她說有一男一女堵在我家門口。”
蘇嬸就是他們這層樓另外一側的人家。
顧時慢笑他:“結果沒想到是來堵我的吧!”
“不過還是謝了,幫我趕跑那兩個煩人的狗皮膏藥。”
周珀不置可否,將她給齊子涵寫的那張清單揉成團,不著痕跡地塞入口袋裡。
氣氛一安靜下來,顧時慢用來懟齊子涵的那句“天下男人那麼多”就在他耳邊回響。
周珀將注意力轉移到室內,隨意打量著被她住過後稍顯雜亂的房屋,目光很快鎖定在客廳的花瓶上。
顧時慢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老臉一紅。
“那個是、是我同事送了我個花瓶,我剛好忘記扔你那束花所以才放進去的!”
她慌忙說,“行了,你不是急著回嗎?趕緊走吧!”
粉色玫瑰經曆三四天依舊沒有蔫吧腐壞,嬌豔地綻放著,隻在花瓣邊緣有些微泛黃和皺起,一看就被好好醒過。
花瓶的下端落著一小瓣粉白色的玫瑰,像恰好落在了周珀剛才平複狂跳的心臟上,掀起一陣癢意。
周珀眸光流轉,拿起被她隨手扔在地上的鞋套:“不急。”
顧時慢瞪著他:“你當我這裡是酒店啊?想走就走想待就待!”
“……一見你就煩!你是領完證就去出差了,你知道我這幾天被消息轟炸成什麼樣了嗎?
全都是問我是不是真的結婚了、那男人是誰,能不能帶出來看看。結果你壓根不在!人家還以為我在過愚人節呢!”
“我錯了。”
周珀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
其實顧時慢才沒真的生氣,協議結婚而已,她頂多是惱羞成怒對他發發脾氣,卻沒想到周珀接著說,“我向你道歉,以後不會再有這種情況發生。”
他的語句間沒有停頓,很自然地冒出一句承諾,似乎已經在心裡演練過無數遍。若非顧時慢知道他沒有感情經曆,一定會以為他是身經百戰的老手,隨口拈了句諾言誇誇其談。
可他是周珀。他說:“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顧時慢說不清這一刻是什麼感覺,她甚至忘記了一直以來對他的敵視,時光流轉回到小時候他們一起在人民廣場放鴿子的畫麵,她被顧捷丟下了,討厭的他在她身邊說了不少風涼話。
然後陪著她找了好久好久。
她囂張的氣焰一下子就散了。
於是懵懵地看著他從兜裡取出一串車鑰匙,“賠禮。”?怎麼又是送車?
而且說什麼賠禮啊,他難道能在來前就知道她那些生氣的點嗎?
顧時慢百感交集,眨眨眼不自然地忸怩佯怒:“哼,隨手把你開過的什麼車拿來當成禮物打發我了?你剛才也聽見了,我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嗎?!”
她揚起下巴睨向他手裡的車鑰匙,小小的粉色長方體上,“ROLLS ROYCE”的字眼很是醒目。!
顧時慢:“我是。”
周珀幽幽望了她一眼。
她的確是。不然也不會為了錢屈尊降貴和最討厭的對象結婚。
“你什麼時候準備的?乾嘛給我送這個啊。”
顧時慢笑眼彎彎地將車鑰匙搶過來緊緊護在手心,警惕心這時才想起來上線。
“彩禮。”
他言簡意賅地打消了她的警覺,“我列了個清單給小王他們,禮節性的東西不能少。”
“還有一件事。”
“彩禮和婚禮都不可或缺,那麼關於你那些法律上的家人……”他側目看向櫥櫃上屬於肖溫的小擺件,薄唇輕啟,“你來安排。”
顧時慢的眼神驟然冰冷。
“周珀,你猜顧捷現在知不知道顧念念的事?”
*
門被關上後,齊子涵碰了一鼻子灰,抹了把臉沮喪地離去。
顧念念捂著肚子跟上他,溫柔相勸,但沒什麼用。
她小鹿般的眼睛蘊藏深深妒色,想起周珀出現前不久她還在諷刺顧時慢一定找了個不知根係的歪瓜裂棗,此刻隻感到臉蛋火辣辣的疼。
齊子涵曾經覺得她這樣的解語花最妥帖善良,如今卻覺得她表麵溫情的語言充滿尖刺,刺耳又聒噪。
他盯著她的肚子半晌,像是被抽走全部力氣一樣:“你走吧。”
“子涵你在說什麼?”顧念念原本還盯著他手裡的車鑰匙,聞言立馬紅了眼,“我,我還能去哪裡呢?”
“哪裡都好。你姐姐說得對,你是有家的,再不濟還可以去找孩子的生父。”
他懊悔不已,抬頭看了眼電梯頂部的白燈,英俊多情的溫柔麵孔上浮現痛苦,“我照顧不了你了。”
滿腦子都是曾經和顧時慢一起看房選房的畫麵,以及她的音容笑貌,偶爾不小心露出卻被他忽視的脆弱。齊子涵沒能再顧得上顧念念,電梯門一開就抬腳往外走。
快到停車場的時候,他聽見兩個女人邊把盆栽植物搬到路邊淋雨邊對話。
“蘇嬸,你前兩天不是說同層搬來一個比電影明星還帥的小年輕,要介紹給你女兒嗎?怎麼現在又讓我幫你找?”
被她稱為蘇嬸的女人歎了口氣:“對呀,我原本看那小夥長得那麼俊,氣質又好,想介紹給我閨女呢!
誰知道再一看,他對門那個女孩也好漂亮喔!人都說近水樓台,他倆好像也老是出雙入對的,就隻能吹了唄。”
“你是沒看見,我剛才在樓下遇到他,隨口說了句好像有一對男女來勢洶洶的在那女孩兒門前站著。
他本來表情挺好的,聽到這個後立馬就擔心了!跑的比誰都快,還下著雨呢,傘都不好好打,衣服得濕一大片!”
另一個去過她家的女人驚訝道:“不會吧?你不是說他看起來處變不驚的,甚至有點高冷,真想不出來他急起來的樣子!”
“我還回過頭去瞅了瞅,那電梯我下來的時候就有一堆人往上走,估計是還要等好久。十樓啊,他一下就衝進樓梯間往上跑了!”
“哎,年輕真好啊!”
…
齊子涵渾渾噩噩的,沒留意到他就是這段對話的出場角色之一,隻是慢慢放下了傘,任由雨水淋濕。
年輕好,是因為還有熱烈的愛,還有無限可能。但這些東西,他都沒資格擁有了。
*
顧念念被齊子涵拋下後,眼裡閃過與清純外表截然相反的怨毒。
幾個月前她還是宮繆女友的時候,為了不被他家拆散,在計生用品上紮了個洞。原本在感受到宮繆的懷疑後驚慌失措,偷偷購買的驗孕棒卻給了她好消息。
但她不會讓宮繆太早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最好等到生下來以後,那時不管他身邊有沒有出現彆人,她帶著他的血脈出現,他說什麼也不能斬斷這份關聯。
所以顧念念不可能去找他。她回到顧家的房子,看著沒有開燈的昏暗客廳長舒一口氣。
顧捷不在就好。懷孕後她把好消息告訴盧心麗,她卻不讓她告訴顧捷,而是教她謊稱借調至外地,去朋友家裡躲著養胎,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她小心翼翼地嗬護著肚子,動作笨拙地脫鞋,頭頂的燈光卻忽然亮起。
“顧念念!”
這不悅的聲音嚇了她一跳!顧捷一向對她寵愛有加,平時都是親密地叫“念念”或者寶貝女兒,但今天先是齊子涵,後是顧捷,都叫了她的全名。
顧念念立馬抬頭,隻見顧捷不知何時來到鞋櫃邊,麵色陰沉,風雨欲來。
她拿不準他的意思,和往常一樣甜軟地笑:“爸爸……”
“閉嘴!”
顧捷抬手就要向她打來,看見她鼓起來的肚子,還是猙獰地放下。
“我沒有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
“未婚先孕就算了,你知不知道宮繆他已經要訂婚了!?現在外麵視頻傳得滿天飛,要不是你媽看視頻的時候不小心被我看見,我請水軍在評論區及時壓住了你的相關信息,我們顧家的臉都要被你丟光了!”
顧念念心一驚:他怎麼知道了?
轉瞬看見從臥室裡頂著兩個巴掌印走出的盧心麗,她大致懂了來龍去脈。
“爸爸您也說了,我懷的可是宮繆的孩子啊!”
她眼珠轉了轉,滿臉動容與悲情,“雖然我們被他媽媽被迫分離,可依然是彼此相愛的!我真的愛他,所以才想不惜一切生下這個孩子。”
“一個宮家,一個楚家,這兩家可是咱們市裡最上層的名流人家。要是我能因為這個寶寶重新得到宮家人的認可,那爸爸還愁顧家沒有臉麵嗎?”
他訂婚甚至結婚又如何?她可是有他的孩子,即使是最壞的情況,也能拿到可觀的贍養費。
顧捷被她說的心動,可不願承認,依然板著張臉。
顧念念深知他的脾性,轉移炮火,“爸爸,您知道時慢姐姐的事情嗎?”
提起那個不孝女,顧捷的麵色更加黑沉,卻浮現茫然與滄桑。這麼多年雖然不懂事,眼看著要結婚了還離家出走,但到底是他的女兒。
“啊?難道她真的連您都沒有告訴嗎?”顧念念一副委屈不平的模樣,“她、她已經領證結婚了!”
“你說什麼?!”
顧捷本出神著,乍一聽她的話,立馬抓住她的肩膀,“結婚?!她——”
他想起某些事,驚怒過後扶住額。
顧念念故作擔憂:“而且我聽說,結婚對象並不是齊先生,姐姐不知道做了什麼被他拋棄了,是另一個男人。”
“他們不打招呼就結婚,看樣子姐姐已經和他同居很久了。”
顧捷眉頭緊鎖,卻沒有對結婚對象不是齊子涵這件事有太大異議和憤怒,或許是還沒反應過來。
他隻是一下子感覺自己老了十歲,站不大穩,一路扶著桌角和牆麵來到顧時慢曾經居住的那個小小的背陽房間。
打開門,灰塵撲麵而來,裡麵除了基本的家具幾乎空空如也。
他這才想起來,自她上大學的時候就不斷參加各種比賽,拿獎學金,放假也很少回來,所以日常用品和書本電腦這些東西不是在宿舍就是在她租的房子裡。
還記得她小時候,房間裡滿是芭比娃娃、毛絨玩偶和公主風的各種小擺件。後來念念來到家裡,因為她是妹妹,而且總是含著眼淚看向顧時慢的玩具,顧捷就讓顧時慢把那些玩具給她。
他想,心麗出身不好,念念不比時慢從小備受寵愛又家境優渥。同樣是他的孩子,時慢這個當姐姐的分妹妹一點東西怎麼了?
可分著分著,他現在才意識到,她房裡早就沒有什麼玩具的影子。
書桌上唯獨留著一張照片,顧捷滿懷希望地走近,低頭卻發現照片隻有半張。
這是當年那個姓周的小子在人民公園門口給他和女兒拍的。他到現在還記得那天盧心麗打電話和他哭訴調情時頭頂廣播傳來的尋人啟事,以及他不耐地趕到廣播內的地點後,顧時慢那張陰天轉晴的可愛笑臉。
有她的那半張照片被剪下,連同他回憶裡逐漸模糊的童稚麵孔,和她為數不多的物品一起被帶走,隻剩下他被放棄在這裡。
顧捷的心仿佛有螞蟻啃噬,密密麻麻地痛起來。
*
次日,周珀送顧時慢去公司。
是她要求的,因為這幾天被陶尋和A姐他們起哄起得太煩,必須要讓周珀來刷刷臉。
“真的不用我和你一起上去麼?”
車停在公司門口前的時候,周珀又一次確認。
“不用不用,信不信他們肯定都在樓上看著呢。”
顧時慢聳肩,打開手機,一臉“看我說的沒錯吧”的表情給他看轟炸式的聊天記錄,裡麵全是她同公司的朋友尖叫真有其人的感歎。
“你還是趕快去上班吧,我可不敢浪費您這種超級大忙人、堂堂上市公司老總的時間。”
周珀不以為意:“我最近剛好不忙。”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眼中突然闖入一抹並非陌生的身影,眸色轉沉。
“喂!”
顧時慢拉了好幾下車門都沒拉開,用力地拍了拍它,“周珀,你這車門怎麼回事,開不開了呀!……”
身後傳來解開安全帶的聲音,暗色的人影落在她身上,越來越逼近。
與之一起的還有淡淡的好聞清香,將她整個嗅覺輕易霸占。
她驟然回過頭,剛好撞進一雙深沉得猶如融化冰湖的墨瞳,漆黑間的星點亮色像是映在湖麵上的月光。
周珀不知為何離她很近,在達到某段不算親密的距離時停下來,頭微微側過,濃密纖長的睫毛合上又睜開,隻有一瞬,卻好像在她心上刮了一下。
與此同時,她的背後響起“咚咚”的敲窗聲。
他很快似笑非笑地退後。
而後對窗外眼神呆滯的蔣繁挑眉。
第217章 男二前未婚妻x她的死對頭 13
◎“他是我先生。”(300收的加更hh終於忙完了,挨個補上~)◎
顧時慢的手還緊緊攥成小拳頭, 手心發燙。
她沒來得及質問,對敲窗的聲音後知後覺,連忙轉頭降下車窗:“哎, 好巧,是你啊。”
蔣繁呆在原地,一時間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來,隻得苦笑:“你們……”
高中的時候,顧時慢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而且不僅有美麗的臉蛋, 她的學習成績也在年級前列。
他那時和其他許多男生一樣暗戀她, 卻不得不因為她太過耀眼的光芒隻敢遠觀。但這麼多年來, 他一直忘不掉她, 默默關注。
他家裡有些小錢, 通過同圈子的朋友打聽到她有一個不大對頭的哥哥,是同樣無比優秀的學長, 他們的人生軌跡幾乎如出一轍。周珀的資料更不用他多費心去查,百度一下就能搜到他的資料。
“噢,你們還沒見過呢。”顧時慢微笑著側身,先對周珀道,“這是我高中同班的蔣同學。”
周珀一副主人氣質,溫和有禮地勾起嘴角,頷首致意。
顧時慢接著介紹:“蔣繁, 這位是我先生……周珀。”
第一次這麼稱呼他,她都有些恍惚。
周珀在她話音未落的同時先低下頭, 烏黑的碎發遮住他稍稍彎起的眼, 輕抿薄唇, 而後揚起頭微不可察地抬眉, 視線亂飄幾下,最終定格在顧時慢的背影上。
蔣繁的眼神暗淡,艱難維持著表麵的禮儀:“你好。”
“你好。”周珀同樣禮貌。
他重述顧時慢的話,“我是她先生。”
說話時傾身靠向她,不過她背對著他,壓根沒發覺,蔣繁卻是看得清清楚楚,更加失落。
“那我先走了,你……”他撓撓頭,很想問她怎麼會突然就和周珀結婚,但也知道他毫無立場,“你們要幸福啊,新婚快樂。”
“多謝。”顧時慢真誠道。
蔣繁走開後,周珀將車門打開,她趕緊走進公司打卡。
開玩笑,即使手握一億,她也不能錯過全勤!
周珀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沒著急離開,慢悠悠開著庫裡南駛到才離去不遠的蔣繁身側。
蔣繁感受到來自一旁車輛的壓力,側身走近,周珀降下車窗,聽見這個從高中時就一直喜歡顧時慢的男生說:“我不管你們為什麼這麼著急結婚,但請你務必好好對她。”
周珀這才抬眼看向他,表情沒了剛才的那份有禮和溫和,變得淡漠。
“不用這位老同學提醒。”
蔣繁握了握拳:“可你連一場婚禮都沒給她。”
“哦?”周珀玩味道,“她沒有給你發請柬嗎?”
蔣繁一愣,然後麵如死灰。
周珀沒功夫理會他的情傷,主動開口:“有件事想要請教你,上車談。”
“什麼事?”
“你應該知道的。”周珀彈開靠左邊後座的車門,“小時一向獨立,喜歡獨自解決問題。”
“但這不代表什麼都應該自己承擔。所以,你們同學聚會那天,都發生了些什麼?”
*
在截止前五分鐘打卡成功的顧時慢滿麵春風地走進辦公室,一開門就看見裡麵的陶尋。
“你桌上那個花瓶呢?都用了好幾年了,彆是摔壞了吧?”
顧時慢輕咳一聲:“拿回家了。”
陶尋驚奇:“喲,開始養花了?你不是最懶得擺弄花花草草了嗎?我看要不是小助理她們幫你裝點辦公室,你那個花瓶放著也就是個擺設。”
顧時慢瞪了他一眼:“行了,有事說事。”
“我過來也沒什麼事,就是說一聲,那個吃裡扒外的混蛋正在律師的監督下辦離職手續,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不久前,顧時慢在茶水間裡聽見的那番有關她即將被裁員的議論,其實裡麵也有她的手筆。
自同學聚會與李橋撕破臉之後,她就猜到顧念念牽線李家,不然也無法解釋後來她為什麼能夠混入宮穆兩家的婚禮現場。僅憑她甚至顧家都不可能,而李家雖然生意不怎麼樣,卻剛好屬於宮家的產業範疇內,平時偶有交集。
她就留了個心眼。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陶尋就找到她,說公司內部論壇裡有人匿名說她德不配位、很快會被淘汰的閒話,雖然網絡上的謠言很好控製,但那人用的是內網,必然是公司內部人員。
顧時慢就和他將計就計,營造出地位不保的假象,甚至有同事都私下來問她有沒有這回事。
走進小單間,她看見裡麵惶恐不安的男子,失望輕笑:“就這點膽量,也好意思來當內奸啊。”
“他膽子可大著呢!要不是我剛讓律師和他好好科普了一下什麼叫正道的光,他恐怕連咱產品都敢故意損壞!”
陶尋笑得陰森,“然後再立馬拿你買的那五十個小號從不同角度拍照放到網上帶節奏,敗壞我們公司的名聲?”
“你還不知道吧,被你散播裁員謠言動搖人心的這位顧總監,人家上學時可是拿過計算機全國大獎的,還是自學!就憑你那小小匿名還能逃得過人家的法眼?”
顧時慢摸了摸鼻子。
大獎是真的,自學也是真的,那是因為周珀去參加過那個比賽獲了獎,所以她也憋著一口氣去了。但查ip查匿名甚至查小號都不是她乾的,她懶得動手,讓小春隨手一查而已。
她走到桌前拿起內奸男子的手機,掃了他的臉解鎖後找到短信和微信瀏覽起來。
“你背後的人是李家。”她很快發現聊天記錄被刪掉一些,抽絲剝繭分析道,“李家背後的人,是誰?”
“我可不覺得僅憑李橋家裡那個小公司就能把你悄無聲息地安插進來潛伏這麼久,你們盯上我和與壇多久了?”
內奸被她犀利的眼神鎮住,飛快瞥了一眼陶尋,唯唯諾諾道:“我真不知道,顧總您放過我吧,我也是收錢辦事……”
顧時慢皺起眉,還想問什麼,被陶尋攔下。
他衝她搖搖頭,說他自有分寸,然後笑著打趣:“瞧你,剛新婚還整天操心這些醃臢事!”
“給你放鬆放鬆吧,休一個月婚假,怎麼樣?”
顧時慢不疑有他,仔細思索起來。
陶尋:“帶薪。”
顧時慢笑靨如花:“謝謝老板!”
她哼著小曲兒離開,剩下無語的陶尋在房間裡。
他看向麵前的男子,目光深沉,粗眉緊皺。
“你之前說,李家背後是那個楚家?”
“是啊陶總,聊天記錄是您親自刪的,肯定也都看到了!”男子趕忙道,“其實我也是在為您考慮啊!您想想,楚家可是和宮家並稱咱們H市兩大巨頭,什麼建築房地產還有各種下遊都涉獵。楚總親自發話說她得罪了他的貴客,您要是留她,這公司……”
陶尋的心一點點下沉,默然不語。
*
顧時慢收獲帶薪假期,當即便無心工作,直接收拾東西走人,一路上遇見來祝賀新婚的同事,還順便派送了專門請人設計的婚禮請柬。
她早早回到家門口,卻又一次在門前看見不速之客。
婚假的好心情,瞬間飛走了。
“你來乾嘛?”她冷冷地問提著一個保溫桶的顧捷。
一段時間不見,他看上去老態橫生,原本是個年富力強的翩翩中年男人,如今居然生出白發。
顧時慢質問完就毫無好奇地收回眼神,轉眼看向靠在對麵門上的周珀。
周珀回望她,眼神閃過驚訝後的無奈。
數十分鐘前。
他請蔣繁去喝了杯手衝咖啡,大致了解完情況,回到家中打算和婚禮的布景團隊確認細節,剛進門不久就聽見門外的電梯開關門聲。
顧時慢去上班了,若無特殊情況不會這麼早回來。所以他默認是另外的兩戶人家,可那道腳步聲卻往他們這邊走來。
周珀眉眼冷下來。
上次之後,他已經聯係過小區的保安,拒絕齊子涵和其餘顧家人進入。但或許因為並非那麼高檔的小區,裡麵常年歲月靜好安生無事,保安大叔偶爾懈怠。
腳步聲的主人停下,開始敲對麵的門。周珀走到貓眼前一看,麵色徹底沉下。
顧捷在顧念念說漏嘴見過顧時慢和男人同居後,好不容易逼問出她如今的住處。今天盧心麗主動建議他來探望一麵,還煲好了美容養顏的蹄花湯。他這一陣子因為家事魂不守舍,把廠裡的事都交給了下屬,自然也不知道按規定這個周末是調休上班的日子。
他隻當顧時慢在家卻不開門,敲完門又更大力地砸起來。
很快,門開了。
卻是他背後的那道。顧捷回過頭,被嚇了一跳:“是你?!”
周珀看了一眼腕表,直接趕客:“她不在。”
“你已經構成嚴重擾民,是要我找律師請你走還是你自己離開?”
顧捷滿臉豬肝色地看著他,想出言諷刺,念及他如今的身家卻又束手束腳,隻得仰起臉和他對視:“你這小子沒良心!想當年你爸媽走了,是我們一家辛苦撫養你長大,現在成了才就開始擺架子,你就是這麼和你的長輩說話的?”
周珀諷刺地哂笑一聲,眼裡寫滿輕蔑:“長輩?”
“我沒有一個拋妻棄女,對有提攜之恩的嶽父滿嘴謊話的長輩。”他冷聲道,“顧時慢也沒有。”
顧捷忽的看見他手上的婚戒,再想起他追問顧念念時對方言語裡那些細枝末節,腦子裡雜亂的思路瞬間理順,不可置信道:“和時慢結婚的人,是你?!”
他的表情猙獰起來:“好啊,我說她怎麼突然不和之前說好的人家結婚,還有念念說她一聲不吭就被哄著同居,都是你算計的吧!”
知道這份遺產的人不多,除了律師就隻有顧時慢、周珀和外婆。至於顧捷,那是某次打算去房間裡問某件事時偷聽到顧時慢和周珀打電話時獲知的。那次以後,顧時慢就從不在家裡接任何電話,自己房間裡也不,都是外出接聽。
但顧捷覺得自己身為父親有權知道,想來想去,認定是周珀想要獨吞,所以才故意誘導顧時慢不告訴他。
“你想著和我女兒結婚,吞了老爺子留給她的錢!嗬嗬!周圍人都說你淡泊名利,一直替爺孫倆守著大筆財產,我就知道你是把狐狸尾巴藏著呢!等結了婚,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用了!”
“我不是你。”
周珀淡淡道。
顧捷的話並未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也沒必要讓他知道和顧時慢那份財產協議的存在。反正,從今往後都是不相乾的人。
顧捷被他戳到曾經假裝深情利用老丈人的地位往上爬、後又霸占重病妻子財產的痛處,瞬間心虛。周珀卻煩躁地皺起眉,從通訊錄中找號碼,準備在顧時慢回來前趕走他。
但他沒想到顧時慢被放了婚假,早早就回到家門口。
“時慢,你回來了!”
顧捷的眼神寫滿她從未了解過的慈愛,打量完她後盯著她和周珀的婚戒上。
顧時慢和周珀對視一眼,懂了。
“看來您已經知道我和周珀結婚,得到遺產了。”她不帶感情地笑著說,“但您放心,該是我的錢,您一分也撈不著。往前走右轉進電梯,不送。”
“時慢,你怎麼能這樣想爸爸?爸爸隻是想你了,過來看看你!”
顧捷覺得很委屈,立馬辯駁,“你離家出走這麼久,電話拉黑,音訊全無,結婚這種大事的消息還是通過念……通過彆人我才知道的。”
她早在成年時就遷出去,自己一個戶口,所以結婚登記連回家一趟都用不著。顧捷混混沌沌想,她是不是早就料到會有今天?
顧時慢想,原來他也知道她對顧念念母女的介意。
現在知道改口,避嫌。
裝什麼深情父親呢?
周珀已經趁其不備編輯好短信,上前將顧時慢拉過來,護入自己身後的房中:“保安預計還有3分鐘抵達,不要在這裡感動自己。”
顧捷痛苦地看著顧時慢。
在他心裡,她一直是懂事聽話、履曆優秀的,逢年過節出門都會給他炫耀的資本那種,而且比起偶爾還會犯些小錯的顧念念來說,她簡直獨立到不讓人操心任何事。
但此刻,她被周珀護在了身後,無關軟弱,而是出於一種顧捷達不到的信任。或許連他們自身都沒有意識到。
“好,我走。”他的神情落寞至極,“時慢,爸爸這就走。”
“但這個蹄花湯喝了可以美容,煲了大半天,你嘗嘗好嗎?”
周珀不耐地想要關門,被身後的人輕輕扯了一下衣角。
他握住門把手的動作立馬僵住,回首不讚同地搖頭,卻隻看見她很輕很輕的笑。
顧捷得意地看了他一眼,雙手將保溫桶小心翼翼捧過去。
顧時慢沒有直接接過來,而是打開蓋子。
肥美鮮香的蹄花香氣瞬間四溢,顧捷深深嗅了一口,噙著溫情笑意望向女兒,被她冰冷一片的表情嚇到。
他的手因為驚異抖了抖,蹄花湯上滿滿漂浮的香菜末隨著他的動作搖蕩不止。
“你不配當我的父親。”
顧時慢早有所料地笑言。
周珀的臉色與她的微笑截然相反,但二人身上都充滿對顧捷的抗拒。
他迅速關上門,將室內外隔絕,可湯汁包括香菜的氣味還是在空氣中飄散。
周珀找了雙剛剛購置的一次性拖鞋給她,帶她走進聞不見這些討厭味道的客廳裡。
茶幾上還整齊放著他剛才正在看的婚禮策劃案與種種例圖,顧時慢安靜地坐在沙發上隨手翻閱。
棕色的長發垂下,落在高級油墨味未褪去的白紙上,她沉著得宛如一座美麗的雕塑。
周珀給她倒了一杯溫水:“保安給我發短信,他已經走了。”
顧時慢低低道:“嗯。”
她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在乎剛才的一切。
周珀還站在她麵前,過了好久才被她發覺。
顧時慢抬起眼:“怎麼了?不來討論一下婚禮的事宜嗎?”
“我老板給我放了婚假,我現在有空了。”
周珀漆黑的眸凝視著她,緩緩啟唇:“婚禮的事以後再說。”
“我想先和你聊聊另一件事。”
“什麼?”
他扯了扯嘴角。
“婚房。”
第218章 男二前未婚妻x她的死對頭 14
◎同居生活開啟◎
周珀的辦事效率很高。或者說, 他早有準備,隻是還差一點收尾工作所以沒有告訴她。
兩人收拾好日用物品後,他聯係了搬家公司, 一起往他口中的“婚房”駛去。
“這也是‘彩禮’的一部分?”顧時慢在車上問他。
“不是。”
他說,“是我名下的某套房產。那裡的安保和私密性都很好,一會兒我帶你去做指紋錄入。”
“結婚和婚禮的時間都太倉促,新買的房子肯定來不及入住。”
他沒把話說完,但顧時慢知道,他這麼急匆匆地提議搬入新房必然是因為那些來糾纏她的人。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幾次三番來堵門, 打擾到他們的日常生活, 周珀也不必自找麻煩搬一趟家。
周珀沒有給她接著胡思亂想的機會, 條理清晰地安排起居住的瑣事來。
“大件的生活用具我那裡都有, 有些剛才不方便攜帶的, 我已經讓助理去買了。”
“保潔公司的人今天正好在做清潔,我讓她給你收拾臥室出來。”
顧時慢深深歎了口氣, 難以啟齒而認真地說:“周珀,謝謝你。”
周珀撩起眼皮,望了她一會兒。
“你我是夫妻。”
他麵色沉靜,眼底卻蘊藏深沉漩渦,“不必言謝。”
*
顧時慢下車的時候就在想:周珀居然放著這麼好的地方不住,跑去老小區裡感受隔音差、外賣少、保安不嚴格的生活?
這裡是一處高檔小區,離他們兩個人的公司同樣很近, 位於繁華城市的中心,卻有很大片的綠化森林。從進入那道莊嚴美麗的小區大門時就有身穿製服的保安檢查和迎接, 進入樓下又有一道, 閒散人員絕對進不來。
但她又想到老小區的淵源, 既然是長輩買的, 周珀住在那裡懷念舊人也說得過去。
450平的大平層裡,搬家公司和保潔人員正在工作,顧時慢被周珀帶著認證人臉和指紋係統後,穿上助理已經送過來的粉色拖鞋走進房內環顧。
房子是極簡風的裝修,整體以低飽和的奶油白、高級灰與黑色構成,偌大的客廳隻有色係統一的沙發、茶幾、簡約落地燈和一麵巨大的熒幕牆,下麵鋪著單色地毯,天花板上的燈倒是不少,但也沒有水晶或吊墜那種花裡胡哨的款式,都是最基礎的線型燈或者小圓點,打開後明亮乾淨的光映射在地。
落地窗采光很好,外麵是小區的樹林,再遠處是城市高聳入雲的建築群,隔著一層自然條件下產生的薄霧,顧時慢找到了他們兩個的公司。
周珀去確認生活用品的購買情況,顧時慢走到給她安排的臥室裡,保潔阿姨正好在鋪床單。
剛才站在門外看了一眼周珀的臥房,她知道他隻要打算入睡就不會做彆的事,所以臥室空間不大,衣帽間、書桌什麼的都安排在彆的地方,房間裡隻放一張黑白相間的大床,頂多在床邊的窗台上放幾張計劃清單。
她現在的臥室也差不多,多了一個床頭櫃,又有人搬進來小沙發、綠植和移動衣架,供她隨手亂扔衣服的性格。
顧時慢看向阿姨手裡粉色還帶著蕾絲花邊的床單,感覺和這間屋子格格不入。她走上前:“辛苦了,要我幫忙麼?”
阿姨回頭看了她一眼,笑道:“不用不用,周先生都交代過了,我很快就弄好。”
她估摸著眼前這位美女是周珀的伴侶,那也是這間房子的主人之一,便自誇了幾句,“您放心,我們公司的服務水準很高的,周先生是我們的SVIP客戶,不光這裡,還有瑞年小區的兩套房子都是我們打掃的。”
顧時慢一怔:“瑞年?兩套?”
瑞年是外公留給她的那個老小區啊。
她腦海中忽然浮現去找周珀要鑰匙的那一天,她打開房門,沒有想象中的積年灰塵,而是一看就有人定期清掃,那時她還以為是外公預支或小區自帶了什麼常年清潔服務。
阿姨點頭:“對呢。周先生之前不在那裡住,但也有定期安排人去打掃的,說是以備不時之需嘛。”
“這樣啊。”
顧時慢咀嚼著她的話,觸及某一點,瞳孔微縮,“你是說,他之前不在那裡住嗎?”
“不呀。”
阿姨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依舊笑著回答,“他肯定住這裡啊,環境好,離公司又近,一個月物業費都多少錢呢!”
“您看看這個房子嘛,洗手台上瓶瓶罐罐都不是滿的呀。我剛還去收拾了冰箱,裡麵有盒車厘子都快放壞了,周總最近都不在家,忘記吃了。”
她邊嗬嗬樂著邊走到床的另一邊掖被角,“好貴的呢!還好我過來看見了,周總說可以讓我拿回去。”
“顧小姐,你家周總真是位好人……”
顧時慢五味雜陳:“他才不好呢。”
“他可討厭了。”
他就是全天下最討厭的人!
阿姨以一種過來人的眼神笑眯眯道:“顧小姐就和我女兒似的,真可愛。”
“什麼?”
顧時慢滿頭霧水,但被誇了,她有點臉紅。
“我女兒每次和我和她爸爸撒嬌,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都會說‘爸爸媽媽最討厭啦!’,回回說,天天說,隻要不順著她她就開始哼唧。”
“還說最討厭,明明隻有我們慣著她!最喜歡還差不多!”
顧時慢正在撥弄綠植的手一抖,葉片簌簌地搖動著,發出無章聲響,擾得人心裡很亂。
她隻好用一直以來的想法給自己洗腦:阿姨女兒和我的情況才不一樣呢,周珀也不是那種慣著誰的人,他……她想到某種可能,心尖一陣電流拂過。
可是……
他為什麼要突然住過去呢?
記得第一天入住的晚上在房門口遇見他,他說忘記帶鑰匙,但這裡還有他辦公室的門鎖都是密碼鎖。房門的鑰匙,是偶然有一天忘了,還是根本就不習慣用鑰匙開門所以想不起來?
以前覺得沒什麼的細節,此刻都如畫卷展開般清晰鋪滿她的記憶:老小區的露天停車場雜草叢生,他找位置時很不熟練,還被她挪揄過,而今天來這裡的時候一路都很順暢;
同層樓另一邊的蘇嬸有天來向她借醬油閒聊,話裡話外想打聽周珀,如果他一直住在哪裡,何必問她一個新鄰居……
她腦子亂糟糟的,走出房門,手貼在門款上左右探尋他的身影。
往右看的時候,左肩被人輕輕戳了戳。顧時慢一回頭,視線上抬,對上周珀詢問的目光。
“找我有事?”
她的確想找他問一問剛才聽到的事,但話到嘴邊,又覺得就這麼問好奇怪。
他想住哪就住哪,也不一定和她有關。她可不想自作多情地問完,又碰上他那張積年寒冰的冷臉。
她於是說:“婚禮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周珀眼裡閃過一絲意外,似乎在驚訝她這懶蟲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殷勤。
“好歹,也是我的婚禮嘛。”顧時慢扭扭捏捏。
“不用。”
他的唇角輕輕勾起,顧時慢被這不似真實的笑意晃了晃神,聽見他問,“倒是你,你有沒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我能有什麼事?”她反問他,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周珀略思忖後頷首,恰好有工人在叫他,他走遠兩步,又很快回頭。
“如果有事,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我們是夫妻,起碼是利益共同體。”
顧時慢歪頭聳肩,不置可否。
*
顧時慢並不是認床的人,但這一天夜裡,她罕見的失眠了。
頂著清醒的大腦和惺忪的眼皮起身,她披了條披肩,走向廚房接水喝。
平時用來喝水的杯子剛好在搬家前一天摔壞了,沒來得及買新的,周珀聽說後讓助理一並購買。
但和其他所有生活用品一樣,杯子、拖鞋、牙刷、毛巾……隻要是她沒有或者剛好要換的東西,助理都買的是雙人情侶款,畢竟他們並不會公開協議結婚的事實,下屬有這樣的表現也不讓人意外。
看著印有一半愛心的粉紅色馬克杯,她麵上浮起紅暈,幸好是在夜裡,沒有開燈的房子裡看不清楚,大晚上的也沒人看。
等到她靠在餐桌上喝水時,燈卻忽然在頭頂亮起。顧時慢眯起眼,轉頭看向也同樣訝然看著她的周珀。
“你怎麼……”
二人同時開口,很默契地沒問下去。
周珀走過來,拿著他印有另一半愛心的藍色杯子也倒了杯水,慢悠悠地靠在餐桌另一角喝著。
他喝水的時候,原本就明顯的喉結上下滾動,顯得格外有存在感。睡衣一絲不苟地扣好每一顆扣子,但領口不算高,隱約隨動作露出下麵漂亮而有力量感的的鎖骨。
顧時慢抿了抿乾涸的唇,再舉起杯子,發現是空的,隻好走兩步到懸掛的智能飲水機那裡再去接一杯。
“還習慣嗎?”
他忽然在她身後問。
顧時慢的聲音自燈下飄來:“嗯。”
“這裡挺好的。”她按下接水的按鈕,細細的水流嘩啦嘩啦落入杯中。
她還是在意保潔阿姨的那番話,低聲說,“比外公他們買的那個房子先進很多呢,適合居住。”
“那就好。”
周珀盯著她剛洗完澡的頭發,幾步之遙,他能聞見那上麵殘留的桃金娘洗發水味,“彆忘記明天的晚宴,我下午來接你。”
他說完就快步離開,腳步聲逐漸消失的時候,顧時慢回頭望了一眼,和站在遠處臥室門口的他對視了。
她猛地彆開視線,自然也沒能看清他的神情,隻聽見他輕輕說了句晚安,隨後便關上了門。
餐台上留有藍色的馬克杯,顧時慢確認了一下周珀那邊真的已經沒有聲音了,小心翼翼地拿起來,和粉色的杯子擺放在一起。
杯身的愛心連成完整,她立刻拍了拍臉,將兩個杯子分開老遠,一路小跑回房睡覺。
一夜難眠。
第219章 男二前未婚妻x她的死對頭 15
◎“你抱我啊。”(含400收加更)◎
宮、穆兩家的訂婚宴在周中的傍晚舉行, 當天名流與新貴雲集,還有不少其他城市的大鱷前來道喜。
同一圈子裡的商界人士們聚在一起,自然少不了閒聊。
這其中, 最受矚目的便是還未到場的周珀,以及他那個傳聞中的新婚妻子。
“你們都聽說了嗎?那位小周先生結婚了!要不是他們公司的員工已經開始準備放假,我還真不相信!”
他們其中不乏有之前把自家人介紹給周珀的,無一例外被拒絕,這下是既好奇又不爽。
“就是說啊,我今天倒要看看, 是什麼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彆說了, 我女兒前陣子天天催我去幫她要周總的私聯方式, 我拉著一張老臉去問, 結果人家一下子就婉拒了!我家小姑娘好歹也是藤校歸來, 長相更是不賴吧,被拒絕後哭的喲……”
“害, 他帶不帶那個妻子還不一定呢!婚禮都拖著沒辦,不知道啥情況啊。”
“不會是……有了?先懷孕後補票?”
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著,宴會廳金碧輝煌的古典大門處忽然走入一男一女,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女生棕色的長發高高盤起,露出膚白勝雪的光滑臉蛋,一身潔白鑲著碎鑽的掛脖無袖禮服既閃耀又不會顯得奪目。
左胸彆著一枚深藍色的寶石胸針,與被她挽著的俊美男子西裝下的深藍色領帶相得益彰。
雖然他們已經足夠低調, 但賓客們顯然被這兩個人驚呆了。
驚豔的驚。
剛才議論紛紛的人們都目光追隨著他們,說不出話來, 直到他們走遠了才重新交杯換盞。
“這、這兩個人還挺配的哈……”
“沒辦婚禮, 是因為想大辦吧?我要是有這麼漂亮的老婆, 我也不舍得草草了事。”
“這女孩誰啊, 這麼漂亮!如果是哪家千金我肯定有印象啊,你們認得嗎?”
很快,人群中就有知情人士科普顧時慢同樣優秀的履曆:H市高考狀元、TOP大學高材生、與壇的總監兼股份持有者,穆家沒挖著那種……
還有,人家可是周珀的養育恩人、之前市裡有名的老企業家肖赫唯一的孫女!
正兒八經的青梅竹馬、金童玉女!
賓客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哎。
以為是那女生撿大便宜嫁給了周珀,現在看來,他倆誰占了誰便宜,還不一定呢!
*
訂婚宴的兩位主人公在後台準備一會兒上台的流程。周珀和顧時慢先去拜訪了兩個家族的長輩,其中,宮夫人的目光時不時落在顧時慢身上,她精準地感知到,衝她毫無羞態地大方微笑。
宮夫人的眼神越發柔和。
看,人家原配的女兒就是不一樣,落落大方的。不像某些人,上不了台麵!
周珀忽然不動聲色地接過顧時慢手裡的酒杯輕抿,動作間靠近她,讓宮夫人的視野被擋住一部分。
宮夫人:“……”
現在的小年輕處感情,吃醋已經達到這個境界了嗎?
她想起近來宮繆對穆佳紜愈發的上心,也是這樣醋意滿滿,不由微笑。
隨後,顧時慢又被周珀帶著去見了幾個相熟的合作夥伴,被問及婚禮的相關事宜,周珀清冷的臉上難得多了一層柔和。
趁著見人的間隙,顧時慢踮起腳在他耳邊問:“你上次說的那個客戶今天也在嗎?我想認識認識。”
周珀第一反應是不快,而後悶聲道:“你想見誰?”
“就是給你送福娃的那個客戶呀。”顧時慢看起來很好奇地說,“好想看看是誰這麼有意思,而且這麼巧,送了我那個福娃。”
周珀輕咳一聲,舉起手裡的香檳杯喝了一大口,眼神飄忽。
“他,沒來吧。”
顧時慢若有所思地睨了他一眼。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終於見到了這個世界的男主——宮繆。
他挽著優雅美麗的穆佳紜亮相,眾目睽睽下相互致辭親吻過,掌聲一過,手挽手朝周珀的方向走來。
“歡迎周先生,久仰大名。”宮繆笑得舒爽。
周珀一向不愛出席這些社交性的場合,嚴格算起來,這還是他的頭一遭。近來宮家和楚家兩個本市巨頭又開始相爭,都需要周珀手握的技術,對於他的到來,宮家自然一萬個歡迎。
“您上次說,願意和我們合作……”
周珀打斷他:“我們去那邊說。”
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對他們口中的“合作”感興趣的顧時慢,貼在她耳畔輕聲道,“我離開一會兒,等我回來。”
說話間氣流拂過顧時慢的耳朵,她隻覺一陣燒紅,胡亂點了點頭趕緊打發他走。
一轉身,同樣留在此處的穆佳紜對著她微笑:“可以叫您時慢嗎?”
“可以的。”顧時慢略有些驚訝,卻沒有表現出來,“我也叫你佳紜吧。”
“實不相瞞,我有點事想請教你。”穆佳紜的笑容有幾分難堪,顧時慢心理隱有預感。
果然,她再度開口,“關於你的繼妹——實際上是你父親的私生女吧,我未婚夫的前女友,顧念念。”
*
另一邊,周珀和宮繆正在討論合作的事宜。
“您上次說可以接受長期合作,但有個條件。”宮繆主動開口,“我可以知道是什麼嗎?”
周珀看了眼他們離開之前的方向,沒有發現顧時慢的影子,眼神一黯。
宮繆被未婚妻事先“告知”過,趕忙道:“佳紜找顧小姐有些事,你也知道,穆家之前想挖顧小姐沒成功,她還想試試呢。”
“她們的事,咱們當丈夫的不該乾涉不是麼?”
周珀意味深長地朝他點了點頭。
他搖晃著高腳杯裡淺琥珀色的液體,想起某人的眼睛,勾起一抹淺淡的笑。
宮繆有些看呆了,同時心裡湧上略微酸澀。
哼,佳紜今天一看到周顧夫妻倆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他們身上,都沒怎麼關注他!
而且上次在家裡,她還誇過周珀長得帥,能力好!
他之前總以為自己喜歡那種小鳥依人的純潔女生,最近越來越覺得,他好像離不開他可愛的未婚妻了。
但似乎隻有他一個人沉浸其中,她還心安理得地讚美彆的男的呢。
而且周珀的確帥,的確厲害,宮繆心煩意亂。
周珀忽然說:“我的條件其實很簡單。”
“您說。”
“我與宮家合作隻需要你做到一件事。”
他的話語認真,而在宮繆看來簡直是小菜一碟,“你與穆小姐的聯姻關係不能斷絕。”
“即使家裡有其他後輩可以繼承家業,你也須得維護婚姻和家庭的穩固。”周珀直言,“成家見立業,我希望我的合作夥伴有良好的家庭氛圍。”
宮繆拍了拍他的肩,發自內心地笑:“周哥,你我真是所見略同!”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連小家都維持不好,胡亂對待,怎麼成得了大事?你放心,我對佳紜是真心的!”
周珀不管他真不真心,他隻是確認對方作出這個保證。
這樣,顧念念永遠也沒法走成功她媽的那一條上位老路。
他眼底冰冷地想,還是不要和宮繆什麼什麼略同了,不吉利。
*
穆佳紜應該對今晚的見麵早有準備,她領著顧時慢走入一間小的茶話室,桌上擺著伯爵奶茶和幾種不同口味的馬卡龍。
顧時慢正好餓了,坐下後嘗了一塊,挑眉道:“這個味道好熟悉,我在周珀的公司裡吃過。”
不過第一次吃這一款有彆於其他地方的獨特美味是在她高中時——具體是哪一天她忘記了,總之,她自那之後就愛上了這種甜點。
“這家是這樣,雖然都是做馬卡龍,但它的味道和酥感就是很獨特,讓人無法忘懷。”穆佳紜笑道,“你先生對你真好,還給你買馬卡龍呢,宮繆就沒什麼情趣,也不知是誰慣得他一副大少爺脾氣。”
可不是麼。訂婚前他的感情經曆就隻有顧念念,而顧念念自知釣到了各方麵都是絕佳的對象,一定會捧著他順著他,哪裡敢要求些什麼?
顧時慢拿不準穆佳紜的意圖,不會主動和她講這些,隻是針對她剛才的話說:“周珀啊,他也不是特意買給我的,馬卡龍是他公司用來招待客人的,休息室裡常年備著。”
“這麼高級!”穆佳紜感慨,看見顧時慢疑惑的眼神,她解釋道,“彆的我不清楚,這家店馬卡龍供量很少的,每日隻做特定數目,而且價格嘛……”
“一般公司待客都隻會用散裝零食吧?我見過最高級的也隻是批量定製的切塊蛋糕,周先生倒是彆出心裁哦。”
顧時慢伸手再去取下一塊的動作停滯一瞬。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就是李橋曾經提到過的那一晚,她忘記了公交車的停運時間,一個人抱著書包坐在站牌旁的椅子上傻等。
在她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對的時候,一輛車停在她麵前,車燈亮起,車窗降下,周珀那張神情寡淡的側臉出現在她麵前。
他說他是偶然路過的,他說她傻。
她把他罵了一頓,然後氣鼓鼓地上車。為了搶晚會前排的座位,她又沒好好吃下午飯,加上看了一晚上聯歡會,肚子早就餓了。
正盤算著一會兒到樓下買點什麼吃,駕駛座伸過來一隻冷白色的手,遞給她一盒精致包裝的馬卡龍。
“我最討厭吃馬卡龍了。”她推開。
周珀哼了一聲,直接丟在後座。
“愛吃不吃。”
又過了兩個紅燈,顧時慢受不了了,還是躡手躡腳地拆封吃了起來。
然後就真香了。
她回憶起那時入口的兩種口味,周珀映在後視鏡裡朝她看來不知是嘲笑還是寬慰的眼。
——和她在他公司吃的口味如出一轍。
穆佳紜的話打斷她的遐思:“時慢,我前些天看見一個視頻,內容你應該比我清楚。”
她苦笑:“咖啡店裡,你和那個男人不歡而散,期間提到了那個叫顧念念的女孩。”
顧時慢認真的看著她,鼓勵她接著往下說。
她的話讓人意外。
“我其實喜歡宮繆很久了。”
穆佳紜直白道,“從中學我第一次見他打籃球開始就喜歡,隻是那時我忙著辦理交換留學的手續,斟酌過後還是決定放棄去認識他,因為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我得先專心我的學業。”
“可等我回國,我知道他已經有個女朋友,他對她很好,可以為了她頂撞家人。”
她笑容裡的苦澀加深,“其實我挺羨慕那個女孩的。但後來他們突然分手,沒過多久,宮家在圈裡透露有聯姻的意向,我那時也剛和前任分手,兜兜轉轉還是覺得他很好,就和他走到一起。”
“但那個視頻傳出來後,儘管其他人關注不到,我姐妹就是做公眾號這一方麵的,一看見就發給了我。我私下去查了查,發現她懷的……應該正是他的孩子吧?”
說這話的時候,她緊張的看著顧時慢,似乎認定她會知道,又像希望她說出否定的答案。
顧時慢的回答讓她失望:“是的。”
“但我想佳紜你今天專門找到我,也不隻是為了確認這件事吧?”
穆佳紜的笑意收斂:“你很聰明哦。”
“我了解過你的家庭。”她說,“沒有一個原配的女兒會不反感私生女吧?”
“她想利用孩子上位我不反對,可這樣藏著掖著,打算耍小聰明等到臨產或生產才登門,屆時令我和穆家顏麵掃地的行為,我絕對無法容忍,就算我愛宮繆那也不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存在。”
“如果你願意向我提供她的信息和弱點,我來動手,不僅要讓她付出代價,而且要讓對我的影響降到最低。”
顧時慢不緊不慢地喝了口奶茶,等待她的下文。
原本她今天也要來找穆佳紜的。她早就想好要借她的手收拾顧念念,不過在那之前,對方先表了態,她當然樂見其成地順勢引導著往下說。
穆佳紜提出的好處卻讓她吃驚,準確來說,是背後的隱秘。
“楚家的二把手前陣子派李家去與壇陷害你,你知道嗎?”
她說,“和我合作,我保證不讓你的公司因為這件事受到影響。”
*
和穆佳紜分彆後,顧時慢長歎一口氣,回到宴會廳。
她提起裙擺四處張望,終於在甜品區不遠處的地方鎖定熟悉的身影,朝他走過去,卻在看清他身邊有人時停下腳步。
那人還不是彆人,正是楚家的一把手,現任董事長。
楚家一直和宮家是競爭關係,但同樣身居高位,不打交道是不可能的。商人都講究和氣生財,所以宮家的晚宴,楚家自然會來參加,隻是私下鬥的有多厲害,那就不知道了。
顧時慢大致了解一些周珀的企業,知道宮家和楚家都想與他合作。
她想起剛才穆佳紜的消息以及和小春確認後肯定的結果,眼底一沉。
或許現在上前,借周珀亮明自己的身份,順便提幾句二把手的作為——她遇到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但她不願意那麼做。
周珀和宮家已經有合作的意向,她不能以自己的困境左右他的判斷。
再者,她不肯借勢或示弱。
尤其是對他。
還有……顧時慢望向周珀對麵身穿淡黃色禮服的、小公主一樣的美麗女生,心裡爬上異樣的情緒,那種感覺並不好受。
在她的視線裡,周珀原本冷淡的表情在聽到那個女生某句話後驟然溫柔下來,眼裡盛滿笑意。
顧時慢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
周珀早就和宮繆談完了,在尋找顧時慢的途中卻被楚董攔下寒暄。
楚董正是在周珀夫婦尚未入場時說“拉下老臉幫女兒要微信被婉拒了哈”的那個人,他身邊還跟著一臉不甘的楚家千金楚希曼。
身為H市最頂級千金的楚希曼自小被當成公主捧在手心,這麼多年來眼光甚高,好不容易看上了個人,沒被拒絕多久就聽聞他結婚了,小公主快要鬱悶炸了!
她憋著一口氣,跟在父親身邊對周珀問好:“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麵,周先生,你好呀。”
周珀的回應禮貌又疏離。
楚希曼想起有人猜測周珀和妻子感情並不好,畢竟連婚禮都沒有,對著他過人的俊顏一個沒忍住癡迷道:“周先生長得真帥,不知道能否交個朋友?”
周珀又一次淡漠回應,轉頭繼續和替女兒尷尬的楚董聊工作。
楚希曼終於受不了了。她深吸一口氣,然後試探著說:“剛才遠遠看見周先生和太太在一起,真是很般配呀。”
周珀聞言一愣,隨即露出好看又溫柔的淡笑,朝她頷首。
楚希曼:……
她不要再喜歡他了,嗚嗚!
這也太太太傷人了!
周珀本就心不在焉,邊聊天邊目光飄忽在大廳各個角落。聽見她的話後更加焦灼,想起顧時慢為了穿禮服吃的不多,再次朝甜品區看去。
這回,他終於找到了她,卻看見她即將走遠。
他立馬暫時告彆正在對自家小輩的學業表現侃侃而談的楚董,大步流星朝她走去。
如果這時有和他打過交道的人看過來,就會驚訝平日裡永遠運籌帷幄、冷靜淡然的周總此刻光是眉眼就能看出心急如焚。
於是顧時慢還沒走幾步,手忽然被很用力地拉了一下,又很快鬆開。
她回眸看見是他,說不清內心的感受。
周珀:“陪我去見個人?”
顧時慢彆開眼,朝甜品區的小蛋糕看去。
周珀順著她的視線,正要去幫她拿一個,被她拒絕了。
“我現在沒胃口。”她實話實說。
“你不是正在和彆人講話嗎?我不過去打擾你們。”
周珀沒有說話,顧時慢抿抿唇想要去外麵吹風,忽然被他的手攬住柔軟的細腰。
他沒用力,沒真碰到,但她就是覺得自己掙脫不開。
“我們說好的。”
說好陪他一起見人,對大家展示他們的關係。
清越的聲音有幾分委屈,顧時慢聽出了他的控訴。
也是,他想結婚的意圖不就是找個名義上的太太做擋箭牌嗎?
趁她出神,周珀趕緊攬著她走回楚家父女的身邊,介紹她給二人認識。
“顧小姐和周先生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楚總笑得真誠,偷偷戳了戳一臉鬱悶的女兒,楚希曼隻得甕聲道:“顧小姐好。”
她剛才心態崩了,沒仔細看過顧時慢,這下抬眼一看,懵了。
不是。
沒人告訴她男神老婆這麼漂亮啊?!!
顧時慢笑了笑,然後習慣性商業誇讚:“楚小姐這條裙子的淡黃色真好看,和發型也很搭。”
她浸淫職場多年的社交秘籍就是:誇人時絕不籠統的誇讚“漂亮”“苗條”等,而是著力於發掘細節。譬如她發現楚希曼及腰的卷發剛做好不久,光鮮亮麗,一看就很被愛護。
“你頭發好漂亮,是在哪裡保養的啊?能推薦給我嗎?”
楚希曼失落的眼神驟然閃亮起來,又很好收住,清了清嗓子壓住笑意道:“你還挺有眼光……哼,這可是我的私人發型師做的!”
近距離觀賞她的美顏,楚希曼不由咽了下口水,“也、也不是不能介紹給你!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把你微信給我,我推你嘛。”
顧時慢目光柔和地看著眼前這位態度轉變極快的率真大小姐,眼睛彎了彎,在對方目光發直的時候取出手機添加了好友。
周珀始終站在她身旁,默默看著加完好友後楚希曼第一時間打開某人對他不可見的朋友圈翻閱,薄唇緊抿。
*
訂婚宴結束後,周珀問宮繆要了甜品區和某個布景團隊的聯係方式,和顧時慢一起坐車回家。
一夜的社交後,顧時慢在車上睡去,迷迷糊糊的時候,身上被披上厚實的披肩。
她其實沒睡熟,睫毛抖動兩下,突然不冷了,甚至有些從心頭冒出來的燥熱。
不是因為披肩的保溫作用。
良久,司機壓低的聲音傳過來:“周總,前麵堵車了。”
“看實時顯示的路況,前麵音樂廣場有輛大卡車不知道為什麼堵路上了,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周珀看向窗外,這裡離家並不遠了,走路約摸十三分鐘上下。
他於是打開車門下車,輕手輕腳地關合後,繞到另一側車門打開它,向裡麵閉目的女孩伸出手。
顧時慢此刻心跳如鼓,她確定以及肯定要是再不醒來,必然會露餡。
故而周珀的指尖剛碰到她衣料,她就緩緩睜眼。
周珀的手指和被燙到一樣彈開。
“抱歉,我以為你睡熟了,不好叫醒你。”
他立馬解釋,“司機說前麵在堵車,路途沒剩多遠,我打算走著回去。”
顧時慢輕輕“嗯”了一聲,然後抬起眼:“你莫非是要抱著我走嗎?”
周珀和她沉默地對望一瞬,然後低頭。
“是。”
“你今晚辛苦了,我……”
“那好嘛。”
夜色晚風裡,擁堵不堪的亮燈車流間,女孩的聲音輕飄飄的點在他的耳邊和心上。
周珀漆黑的眸驟然點亮一刹星芒,難以相信地朝她看去。
顧時慢懶懶地向他伸出張開的雙臂,聲線冷淡卻嬌嬌的。
“你抱我啊。”
第220章 男二前未婚妻x她的死對頭 16
◎“彆討厭我了。”◎
H市夜晚的街頭, 不少行人紛紛側目,朝一對異常亮眼的男女看去。
男人很高,俊美的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像是習慣了神色淡漠。
可如果人們稍微仔細地觀察他黑長睫毛下的狹長眼眸,就會發覺如同七八月間的淮陽湖水,漾著深深的溫情,又偶爾因為懷中人的輕微動作吹過一陣風,波濤洶湧。
一身黑色的西裝襯得他寬肩窄腰,深藍色的領帶因為懷裡抱著的小貓一樣的女生有些微皺起, 給雕塑般嚴謹的他增添淩亂的感覺。
他的手似乎可以輕鬆攬住女生整個腰部, 將她完全包裹在懷裡。
女孩杏眼眯著, 半睡半醒, 手慵懶地搭在他的肩上, 盤起的棕色長發散亂,有幾縷垂落男人有力的臂彎。
鑲著碎鑽的純白長裙被公主抱起, 與那漆黑緊貼著,顯得格外相配。
“好好嗑,是拍戲嗎?”
“沒見攝像機啊,是一對兒吧。”
“這世界就是一本巨大的綠江小說,嗚嗚我這個npc來了!”
“好配啊!又是為彆人愛情落淚的一天……”
顧時慢悄悄掀起眼皮瞧了視線上方的男人一眼,漂亮的下頜線往上是不動聲色的冷峻麵容,聽到周圍人的話, 通紅的耳朵動了動,眼睛亦彎了彎, 像忽然明亮了一下的月亮。
手包傳來震動, 她從中取出手機, 發現是剛加上好友的楚希曼把她的tony推過來了。
周珀抱著她的手漸漸變緊, 顧時慢抬眸瞧了他一眼,思考後說道:“女tony。”
他手上的力道下意識鬆了些,而後更加緊繃。
好看的唇抿成一條線,微微露出來的粉色看上去僵硬卻柔軟。
顧時慢也沒心思回消息了,隨手結束聊天,而後在他懷裡問:“我怎麼覺得從我誇完她之後,你就不是很高興?”
雖說他平時就是那張冰塊臉,可她好像總能讀出他的情緒。
就和他總是會在她自己都沒發現快要哭了的時候先遞上一張紙那樣。
她從前總是想,這是因為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敵人,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你不喜歡她啊?”她問。
“不。”
周珀的回答還是這樣言簡意賅而意思分明。顧時慢聽到的時候隻是想,她可能真的沒辦法再忽略此刻心裡那份隱秘的歡喜了。
他卻進而說道:“我隻是認為,你沒有必要費心思挖掘誰的優點,為了維持良好的關係去稱讚。”
“楚小姐也好,楚董也罷,你真心喜歡就誇讚,沒什麼感覺就不用費心,不喜歡就告訴我,直接表露敵意也沒關係。雖然楚家地位不低,但自己的感受是第一位。”
準確來說,她的感受才是第一位。
顧時慢愣住,然後笑了。
“你是想讓我變成沒有社交禮儀的笨蛋麼?”
“不是。”
“你小時候不是這樣。”周珀的話在車流和人流間清晰傳來,又隔著遙遠的時間。
“你可以肆無忌憚地評論身邊每一個人,對你態度稍有不好就會被記恨很久,不管和彆人關係好不好,都沒有後顧之憂,想說什麼就說,想做什麼就做。”
他說著說著,懷念地微笑起來。
顧時慢不知道他有什麼好笑的,明明他話裡說的,她“記恨”“肆無忌憚”的對象就是他,但聽上去他甚至很想那樣。
她想,他恐怕是喝香檳喝醉了。
周珀用清明的聲音接著說:“你這樣的人,本該如此,不是嗎?”
顧時慢想起那個暑假的夜晚,他們關係變得糟糕的導火索。
那時他也是站在外公麵前說先不要告訴她肖溫的情況,他說:“她那樣的人——”
她當晚被母親的重病嚇到了,沒有心思聽完,下意識覺得在他心裡她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沒有權利得知也無能承受現實。
“我是……哪樣的人?”她問他。
“在你心裡,我應該是哪樣的人?”
周珀恰好抱著她走到十字路口的斑馬線前,前方是紅燈,還剩十幾秒。
這十幾秒裡他都沒有回答,直到綠燈亮起,周圍的人都鬨哄哄地抬腳往前走,他也慢慢踱步,同時開口。
“你應該是,簡單幸福的,無憂無慮的,隨心所欲的。”
“你值得周圍所有人的愛和偏愛,被嗬護著長大,沒有誰能傷害到你,也不會有人舍得讓你傷心。”
顧時慢的眼淚就這樣流下來。
恰好有一輛右轉的車輛駛過,車燈刺眼,她做出躲避光芒的模樣將頭埋進周珀溫熱的胸膛,卻忘記眼淚也是溫熱的,就這樣在他擂鼓巨響的胸口綻開一朵濕潤的淚花。
周珀把她抱得更緊些。
顧時慢小聲說:“可我不是那樣的呀。”
她好羨慕剛才的楚小姐。她們的名字裡都有一個“man”,處境卻天差地彆。
楚小姐是備受嗬護的小公主,她早就不是了,或者從一開始就不是。
就算拋開家世不談,楚小姐的爸爸能為了幫女兒追求男神拉下老臉找後輩,被拒絕了好幾次還是為了她厚著臉皮再來。
她的爸爸幾次三番忘記她不吃香菜,她甚至有輕微的過敏。
“……我沒那麼天真,真把自己當公主看。想要有公主病,也要看看有沒有公主命。”
他們走到馬路對麵,終於了解司機口中的堵車是怎麼回事。
這裡是一處音樂噴泉廣場,清晨音樂播放的時候,會有許多鴿子在這裡供人打卡。而現在,裝運鴿子的籠子不知出了什麼問題,無數隻鴿子展翅飛出來,在熟悉的廣場上盤桓。
工作人員隻好將卡車停在路邊,好心或好奇的不少路人前去幫忙,領來玉米粒和穀子吸引鴿子方便他們收回,不讓鴿子們飛到彆處。
顧時慢推了推周珀,他頓時明了地輕輕放下她,臂膀空落那一刻手掌無意識抓合,很快走上前同工作人員交涉,領了兩把玉米回來。
他攤開掌心,還沒倒進顧時慢白嫩的手中就有鴿子飛過來啄,一大一小,都停在他手腕上。
顧時慢紅紅的眼睛彎了起來,周珀停下想要拂走鴿子的手,靜靜看著她。
越來越多的鴿子飛到他們身邊,無數自由的雪羽扇動夜晚的風,被廣場上橘黃色的路燈照的璀璨斑斕,將他們包圍。
她從他手裡抓走玉米,轉過身雙手高高捧起喂鴿子,就像回到了小時候的人民廣場。
鴿子的振翅聲裡,周珀看著她被風吹起的淩亂發絲和披肩,緩緩開口。
顧時慢手裡的鴿子飽腹飛走了,她回過頭。
“你說什麼?”
周珀站在鳥群中,專注的注視著她。
“我說,你是鴿子公主。”
他從懷裡取出潔白的手帕,拉過她剛被鴿子駐足的小手仔細擦拭,動作和聲音都輕輕的,小心又珍重。
“請彆討厭我了,公主。”
*
楚董回到莊園,先和顏悅色地哄著正在噘嘴等顧時慢回消息的楚希曼回房睡覺,而後大步走到某一間書房,二把手楚天正在接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柔美天真的聲音,正是顧念念:“楚總,我剛才來做了產檢,我和寶寶都很好哦,不知道您答應我的事……”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懷的是報備對象楚天的孩子。
楚天隨口敷衍幾句,厭惡地掛斷電話,正要和楚董報喜,笑容還沒掛上臉就被揍了一拳!
“大伯,您這是乾什麼?!”
楚天捂著臉,表情震驚。
“你爸真是把你養壞了!”楚董想起剛才在路上下屬彙報的那些事,氣不打一處來,“看你找的什麼女的,背調都做不好!”
他就說周珀的妻子名字怎麼聽上去那麼耳熟!
剛剛才知道,楚天之前眉飛色舞地和他透露過找到了辦法破壞宮穆兩家的聯姻,所提到的那個找到李家的宮繆前女友就姓顧,還說那個女的答應按他的安排等到婚禮時出現。
前提是他得幫她收拾一個人——她的繼姐顧時慢!
楚天看他的臉色鐵青,心裡一沉。
不會是那女的坑他的吧?她肚子裡不是宮繆的種?鬨不起來?!
“怎麼了大伯?您說清楚啊,彆學網上那些人說話說一半!”急死他了!
楚董背著手走來走去:“我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派去的人打探到我們開價比宮家更低,但周珀還是選擇向他們拋出橄欖枝了……你這成事不足的小子!”
楚天一驚:“這和周總……不是,他真的和宮家達成合作了?憑什麼啊?!”
“就憑你現在為了那個前任,給人家老婆添堵!”
“你知不知道你安插人陷害的那個與壇的顧總監是誰?她是肖赫的親孫女!是周珀的妻子!你害她,周總能不生氣嗎?!”
楚天瘋狂眨眼:“不、不是!我查過啊,但不管是顧念念還是我找的偵探都告訴我,周總和顧時慢隻是協議結婚,他倆從小就是死對頭!”
“以前周總不是還大庭廣眾打過顧總監親爹來攀龍附鳳的臉嗎?他怎麼可能……我原本還想著把他死敵弄倒了,周總這邊也能為我們所用。”
“真該讓你今天也跟著去好好看看!”
楚董怒火中燒,“他寶貝得和眼珠子似的!稍微離了老婆一會兒魂都飄走了!還死對頭……!哎呀!”
“顧念念肯定騙你呢!借你的手鏟除異己,這點算盤你不知道?趕緊給她那邊斷了!”
楚天緊緊攥拳,隻能同意。
這棋算是廢了,但他辛苦規劃了這麼久,甚至已經買通了宮家婚禮承辦酒店的人,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他把這筆賬記在了顧念念頭上。
但顧念念的情況他知道,一個想靠孩子搏上位的無業遊民,他又不是法製咖,能怎麼對她?
於是次日,正在找陶尋興師問罪途中的顧時慢聽見小春說:【哦豁,盧心麗工作沒了!】
“?”
【還有還有,顧捷的公司也出了點問題,供貨的人為難他了!這筆要虧大發!!】
小春喜笑顏開,【爽不爽?!】
顧時慢舒爽的情緒還沒過,心裡便是一緊,來不及和它確認就趕緊翻出與周珀的聊天記錄打字。
上一條是他十分鐘前發的,告訴她即將開會。
她知道他開會時會把手機調靜音,所以即使發消息也不會發出聲響吵到。
「周珀?!!我不是說了我可以解決麼?你這樣會不會浪費錢」
雖然很爽沒錯,但如果真是周珀幫她出氣才這樣做的,那麼他肯定要付出不少代價!供貨鏈也就罷了,直接抹了人家工作,這這這——
她咬著唇,打到這裡還是為難地皺起眉,然後飛快刪掉。
如果真是他的好心,那她這樣說,就有點潑冷水了。
她……反正已經決定不討厭他了。
昨天晚上周珀說那些話的畫麵曆曆在目。幸好一回家他們倆就不約而同地一頭紮進浴室,洗漱完後恰好同時開門,臉紅心跳地對視一眼後立刻磕磕絆絆互道晚安跑回房,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和他怎麼相處啦!
但、但……
就像是那個暑假之前那樣相處,就可以的吧?
她的臉迅速紅得像一枚小蘋果,慢悠悠地重新打字。
顧時慢不知道的是,周珀的手機雖然調了靜音,但這個會議裡,他要用平板投屏。
而他為了保持專注不經常看手機,為了及時接到消息,前不久打開了平板的微信消息彈窗。
若乾精英骨乾的技術研討會上,一臉冷肅的周總身著正裝,嚴肅認真地站在台上投屏xmind裡的思維導圖。
下屬們不時點頭,不敢有半分懈怠地做著會議記錄。
在這種正式又莊嚴的氛圍中,自家高冷如冰山的老板邏輯縝密、高級簡約的思維導圖上方冷不防彈出來一條消息提醒。
公主(鴿子emoji):「周哥哥,你在嘛」
技術骨乾們:……??!!!!!!!
周珀正在脫稿分析某新型儲能係統下的技術可能,沒看平板也沒看背後的大屏。
他的表情還是和平時一樣的沉靜正色,骨乾們弱弱地在心裡想,emmm…
周總在家裡,或許也沒那麼嚴肅……
濾鏡碎一地時,又有消息彈出來。
公主(鴿子emoji):「會議還有多久結束呀?我找你有點事。」
公主(鴿子emoji):「我不是想你了!!!!真的有事找……收到請回複! `Δ’!!」
【📢作者有話說】
員工:這真的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