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跨國
第二天林見鹿醒得很早, 她起床時裴溪聞剛穿好衣服準備外出跑步。
見她起了,裴溪聞問:“一起嗎?”
林見鹿忙往被子裡一縮,“不, 我還沒睡醒。”
她一向如此, 特彆不愛運動,唯一願意做的就是普拉提,並且她又擁有一個天生的好身材,因此即便是不怎麼運動她身上也沒有多餘的一絲贅肉。
她不願意,裴溪聞也不強求,問她:“早餐想吃什麼,我給你帶回來。”
“都可以,你看著買吧。”
“行。”
裴溪聞出了門。
昨晚發生的事好像都從兩人的記憶中被抹去,到了新的一天, 沒人再提及昨晚的事情,也沒人繼續昨晚在車裡的那個話題。
對於他們而言, 他們都很清楚自己在這段關係中的定位, 互不走心, 互不在意, 這是他們一開始就定好的規則。
可是, 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人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心境, 變得想要了解, 也忍不住在意, 每當這時他們又會立刻清醒過來,提醒自己這是越矩的行為。
她以為他不在意, 他也以為她不在意。
林見鹿翻身下床, 走到衛生間刷牙洗臉, 放在床上的手機輕響了一聲,林見鹿洗漱完畢又擦了護膚品後才去看手機。
是夏令營帶隊老師在群裡發的消息,她公布了這一期夏令營的時間,7月14日-8月17日,為期一個月,地點在法國巴黎和英國倫敦兩個地方。
林見鹿在群裡回複了一個“收到”。
幾天之後,學校論壇裡出現了一個帖子,帖子裡有幾張圖片和一小段視頻,點開後發現這是一個原配打丈夫和小三的戲碼。
林見鹿聽梁思薇說,陳繁的事情在美院已經傳遍了,連院領導都找她單獨聊了這事。
美院的各種傳言雖然多,但畢竟都是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大學生,很多人看文字信息並不會太過相信,可一旦有了照片和視頻作為佐證,那傳言就成了真。
在任何一個地方,做小三都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事情,有人說陳繁丟了美院的臉,也有人說她不自愛不檢點,難聽的話很多,沒人去在意她到底是知三當三還是被小三的,也沒有人會去心疼她。
期末考試周,陳繁直接沒來學校,缺席了這一學期的期末考試,有傳言,陳繁的父母知道了這事,把她帶回家去打了一頓。
期末考試的這段時間裡,林見鹿為了專心備考暫時回了寢室住,每天和裴溪聞的見麵時間大概就是一起吃餐晚飯那麼點,裴溪聞也沒表露出任何的不滿,隻叫她好好準備,專心考試。
六月下旬,漫長的考試周終於結束,林見鹿考完了最後一門大課,整個人鬆了一口氣。
有人說等上了大學就會輕鬆,可對於林見鹿而言,這個輕鬆是不存在的,她不是富家子弟隻把繪畫當做副業興趣,她有自己的追求,有想要前進的方向,所以在這條路上她不可以有任何的鬆懈,隻有咬緊牙關往前衝,她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裴溪聞的那句話一直深深印在林見鹿的腦海裡,衝出去,獲得重生。
她確實需要重生。
臨去夏令營的頭一天,林見鹿在家打包行李,她沒出過國,不知道需要帶什麼,所以她的行李箱基本都是裴溪聞幫忙裝的。
日常用品帶的差不多了,裴溪聞又給她塞了幾包火鍋底料和一瓶老乾媽,還幽默地說了句,這些東西在國外能救她的命,林見鹿差點沒被他笑死。
出發前的溫存,裴溪聞對待得很溫柔,他又一次不自覺地像個老父親一樣和林見鹿念叨了很多注意事項,讓她不要感冒,讓她按時吃飯,叫她好好照顧自己,特彆是不準熬夜。
林見鹿翻身到裴溪聞身上,沒大沒小地捏了捏他的臉,“裴溪聞,我感覺你很像那種爹係的。”
“什麼爹係?”
“就是像個爸爸,念念叨叨的,跟照顧女兒一樣。”
裴溪聞笑了,大手撫上她的腰,不正經地來了一句:“那乖寶貝,叫爸爸。”
林見鹿笑嘻嘻的,“我才是爸爸,兒子!”
結果就是被裴溪聞按著欺負了一頓。
第二天林見鹿去機場的時候裴溪聞要開一個緊急會議,他便安排了司機將林見鹿送過去。
起飛之前林見鹿給裴溪聞發了信息說自己出發了,裴溪聞正在開會沒看見,等他看到時林見鹿已經在去往國外的飛機上了,而等林見鹿下了飛機報平安,帝都已經進入了深夜。
到達巴黎的第一晚,林見鹿失眠了。
她本就不是一個很能適應新環境的人,六個小時的時差,再加上已經習慣了身旁有人抱著睡覺,這一晚林見鹿翻來覆去都無法入睡,就這樣清醒著到了第二天。
林見鹿沒想到自己有這麼的水土不服,本應該在一周後到來的例假居然猝不及防的提前了,而且這一次還伴隨著難耐的疼痛,她從沒有這麼痛過,不得不在夏令營開始的第二日和老師請了假。
回到酒店,林見鹿忍著痛給自己衝了個熱水澡,然後快速上床,外國人不喝熱水,飲水機裡也全是冰的,林見鹿沒力氣去燒熱水,隻能一個人蜷縮在被子裡肚子忍受這個疼痛。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脆弱,不就是出個國,怎麼彆人適應得了就她適應不了呢,嬌弱的跟林黛玉似的,因為身體的疼痛和心裡的委屈,林見鹿忽然就哭了。
她突然不想待在這了。
像是感應到了她的委屈,裴溪聞的電話忽然打了過來,林見鹿收不住哭腔,開口的第一句就暴露了自己。
裴溪聞一震,忙問她出什麼事了。
難過的時候沒人關心倒還好,一旦有人問一句“怎麼了”,那眼淚就跟開了閘似的噴湧而出。
林見鹿和裴溪聞說自己倒不過時差整晚整晚睡不著,大姨媽還特彆沒眼力見的提前了,把她痛個半死,同學們都在參加活動,就她一個人落隊待在酒店,她覺得自己好沒用,什麼事都做不好。
“怎麼就沒用了?”裴溪聞平心氣和地安慰她,溫柔的語氣中帶著令人心安的笑意,“我和你說,我第一次出國的還不如你,那時候水土不服到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後麵直接到醫院打點滴。沒事的阿靈,身體原因是我們人為無法克服的,不要急,你好好休息幾天再跟上大部隊也是來得及的,嗯?或者我過來陪陪你,會不會好一點?”
聽見裴溪聞的聲音林見鹿已經好多了,她吸了吸鼻子,連忙阻止他:“不用,我適應幾天就好了的,你不是還要工作嗎,不用大老遠過來了。”
裴溪聞沒說話。
林見鹿和裴溪聞又聊了會兒,被轉移了注意力她感覺肚子也沒有那麼疼了,過了會兒裴溪聞要去開會,林見鹿便又躺回被窩睡覺了。
她這幾天晝夜顛倒,一到白天就特彆困,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已經是當地時間的晚上十點,她睡了幾乎一整天。
夏令營的室友是另一所美院的同學,叫許淳,許淳從外麵給林見鹿帶了晚飯回來,是她跑了好幾家店才找到的中餐廳,專門給林見鹿打包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林見鹿十分感謝許淳,這兩天要不是有許淳的投喂,她可能就要餓死在酒店了。
“見鹿,我晚上去我男朋友那睡,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許淳是和男朋友一起來參加夏令營的,她男朋友剛好一個人一間房,所以許淳經常會去男友那。
林見鹿睡了一天這會兒已經精神多了,“我可以的,你去吧。”
“嗯好,有事再給我打電話哈。”
“嗯。”
林見鹿起床喝了小半碗粥,空蕩蕩的胃終於充實了起來,身上的體溫也逐漸回暖,小腹的疼痛現在已經恢複到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林見鹿下了床去洗漱。
到巴黎這麼多天,她還沒機會出去好好逛逛,但這個點又不太安全,林見鹿便下了樓隻在酒店外麵的小花園裡溜達。
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林見鹿掏出來一看,居然是裴溪聞的。
她驚了一下,接起電話,“裴溪聞?”
他回答:“是我。”
林見鹿看了眼現在的時間,問他:“你怎麼這個點打我電話,你不睡覺嗎?”
“睡不著,想聽聽你的聲音。”
林見鹿愣了下,她抿唇,有些嬌俏,“怎麼,你也想我了?”
“也?”裴溪聞笑了聲,“白天打電話你可沒說在想我,所以這個‘也’的意思就代表著,其實你是想我了。”
“……”
林見鹿覺得自己肯定是睡覺睡多了人變傻了,不然怎麼能說出這種會被裴溪聞抓到把柄的話。
破罐子破摔,林見鹿乾脆順著他,“是啊是啊,想你了,想你想得不得了,我每晚都因為想你想到睡不著,所以你說該怎麼辦呢?裴先生,你竊取了我的芳心害我如此傷神,是不是該對我有所補償啊?”
越說越不像話,林見鹿機靈,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
“有啊。”電話那頭的裴溪聞說,“既然你這麼想我,那我就來陪陪你,怎麼樣?”
林見鹿翻了個白眼,“你來啊,你現在就給我開任意門過來,我數到三,你要是沒來你就是大騙子,你就,你就……”
“我就什麼?”
“你就以後生孩子沒屁/眼!”
“……”
裴溪聞語噎,林見鹿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局,隨即開始倒數:“3!2!1!”
林見鹿快速數完三個數,然後站在原地轉了一圈,並沒有看見裴溪聞的人影,她得意地說:“我數到三了,你以後生孩子沒屁/眼。”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低低的笑,似是無奈,他說:“有你這樣倒數的?一秒不到就過去了。”
“你管我。”
“重新數,好好數,數五下。”
“怎麼還能重來呢,你……”
忽然,林見鹿頓住。
內心深處在此刻升起了一個不可能的猜測,林見鹿在這一刻冷靜下來,五秒鐘的時間裡她聯想了明明是帝都淩晨四點卻沒睡覺的裴溪聞,聯想了他說話時輕微的喘氣聲,聯想了他讓她再數五下,甚至想到了,她讓他不要過來時,他的沒有回答。
他沒說不來。
一種預感使得林見鹿心跳加速,她轉過身,看向中央的天使噴泉旁的那處小道。
四周寂靜,一陣沉穩而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後他從夜色中走了出來,晚風吹起他黑色風衣的衣擺,吹亂了他的發,卻掩不住他溫柔的眼和唇角微揚的笑意。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任意門。
手機中和現實裡一前一後地響起兩個同樣的聲音。
“你這小丫頭,連孩子都不放過。”裴溪聞輕哼,“我這不來了嗎?”
林見鹿愣在原地,唇張了張,半晌卻說不出一個字。
裴溪聞放下手機,笑著朝她張開雙臂。
“過來,我抱抱。”
作者有話說:
阿靈:你以後生孩子沒屁/眼!
daddy:彆這樣咒自己。
第32章 自欺
當初裴溪聞說如果林見鹿在國外不習慣就給他打電話, 林見鹿那時還開玩笑說打電話了他就能飛過來陪她嗎,當時裴溪聞說的是怎麼不能,林見鹿本以為裴溪聞就是哄她開心的, 畢竟裴溪聞工作這麼忙, 怎麼可能大老遠飛過來專門就為了陪她,她自認為自己沒有這麼大的魅力,也沒有這個能讓裴溪聞放下一切飛到她身邊的本事。
可是,此時此刻,裴溪聞是真的出現了,就在她白天打完那通電話,哭著和他說自己身體不舒服,算了算時間,他應該是剛掛斷電話就飛了過來。
這種感覺難以言表, 有一瞬間林見鹿都懷疑裴溪聞是不是真的對自己有什麼特殊情感,她不敢去想, 也害怕去想。
林見鹿鼻頭一酸, 邁步朝他快步走去, 最後的那兩步是跑進他懷裡的, 他俯下身, 將她牢牢接住。
裴溪聞摟著她的腰直起身,林見鹿雙腳離了地, 被他就這樣抱在半空中。
“之前不都說了, 你不習慣就給我打電話, 我過來陪你,又當我哄你的?”裴溪聞抬起下巴, 親了親她的唇, 聲音很輕, 卻難掩溫柔,“阿靈,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怎麼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林見鹿趴在他肩頭,很是依戀的狀態。
裴溪聞摸了摸她的發,“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嘛。”
林見鹿抬起頭,“可是你最近工作不是很忙嗎,怎麼有時間過來?”
“這兩天不忙。”
“那你過來待多久?”
“後天下午的飛機。”
林見鹿重新埋回裴溪聞懷裡,輕輕應了一聲。
裴溪聞將她放下來,看了看她,又問:“現在身體怎麼樣了,肚子還疼不疼?”
“稍微好點了。”
裴溪聞攬過她的肩膀,“外麵風大,先回去。”
兩人回了房間。
裴溪聞進門前問林見鹿可不可以進,林見鹿反應了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便和他說室友晚上都住她男朋友那,不回來。
屋內靠右側的那張床整齊乾淨,左側的床則有些淩亂,上頭搭了兩件衣服,床頭櫃上還擺著吃了一半的粥,林見鹿看見了,趕緊跑過去收拾起來。
裴溪聞這次過來隻拎了個行李手提包,裡麵放了一些日常洗漱用品和換洗的衣物,其他的則是給林見鹿帶來的。
進屋後裴溪聞找出電熱水壺燒了壺熱水,然後拿出帶來的紅糖,用熱水衝泡了一杯紅糖水,緊接著他又從包裡拿出一個暖寶寶,拆了包裝袋。
“衣服往上掀掀。”他走過來,坐到床邊對林見鹿說。
林見鹿來例假的時候比較怕冷,穿得就多,她把外麵的衣服撩開,露出裡麵的一件薄線衫,裴溪聞用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找到小腹的位置將暖寶寶貼了上去。
做完這一切,他又看著林見鹿喝完了半杯紅糖水。
“好些了嗎?”他問。
“好多了,不疼了。”
“我還給你帶了止痛藥,之後要是痛的實在厲害就吃一顆,但是彆一次吃太多了,免得會有依賴性。”
人脆弱的時候就很渴望彆人的照顧,林見鹿躺在被窩裡看著裴溪聞為她忙前忙後,心裡也逐漸生出暖意。
裴溪聞對她其實一直都很好,從兩人第一次見麵開始,他對她都是體貼又照顧的,因此林見鹿時常想,也難怪那麼多女人對裴溪聞念念不忘了,像裴溪聞這樣的人,一旦愛上了就是誤終生的事情。
所以,她不能愛上他。
林見鹿斂神,看著裴溪聞脫了外衣進浴室洗了個澡,然後他出來,自然地從右側上床,躺到了林見鹿身邊。
他一伸手,將林見鹿撈進懷裡。
他抱著她,“今晚應該能睡著了?”
林見鹿靠在他胸膛,“應該可以了。”
裴溪聞摸了摸林見鹿的頭,笑了聲,“這麼黏人,你要是沒了我可怎麼辦。”
林見鹿愣了愣。
然後她輕聲:“是啊,沒了你我可怎麼辦。”
一切突然安靜下來。
他們都意識到這是個好沉重的話題,那些沒人敢去提起的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卻在時間的流逝中不自覺地提醒他們。
這一切就好像,一眼就能看到結局。
他們的結局。
不敢承認的情感,不敢麵對的未來,一次次催眠自己不去在意這段感情,讓自己擺正在這段關係裡的位置,可有時候確實是在自欺欺人,欺騙到都不願意去深究那變化的情感究竟是什麼,好像隻要自己不承認,一切就沒有改變。
林見鹿閉上眼,“我想睡了。”
“好。”裴溪聞撫了撫她的後背,“睡吧,晚安。”
林見鹿抬起手,摟住裴溪聞的脖子,將臉埋進他的胸膛。
有些苦澀的情緒不願讓他看到,她在暗處眨了眨眼睛,縮回眼瞼處的濕潤,她借著睡覺的狀態將裴溪聞抱得更緊。
而她也沒有看到的是,裴溪聞擁著她時,眼底晦澀情緒的變化,是他從來沒有過的,落寞傷感-
第二天許淳回房間時剛好撞上裴溪聞,看著房裡突然多出的一個活的男人,而且還是這麼帥的男人,許淳還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林見鹿趕緊從廁所出來,正準備和許淳解釋,許淳看著他們倆,突然驚叫了一聲。
“啊!見鹿這是你男朋友啊?”
林見鹿一愣,她不知道該怎麼和許淳解釋自己和裴溪聞的關係,她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隻說:“他過來看看我。”
“哇,你男朋友也太好了吧,大老遠過來陪你。”
男朋友這詞放在裴溪聞身上著實有些尷尬,林見鹿看了裴溪聞一眼,他倒是沒什麼異樣的情緒。
“對了,昨晚他來得晚,我忘記和你說他睡我們房間了。”林見鹿想起這事,覺得有必要和許淳道個歉,“不過他是睡我床上的,沒有動你的東西……”
哪知許淳絲毫不在意,大手一揮打斷她,“哎呀沒事沒事,反正這邊我也不常睡,你男朋友來陪你我還放心點,隨便住,這樣我就能安心待我男朋友那兒了。”
林見鹿這才鬆了口氣。
為了感謝這幾天許淳對林見鹿的照顧,中午的時候裴溪聞請她吃了午飯,三人在酒店頂層的旋轉餐廳用餐,席間許淳把裴溪聞誇了個天花亂墜,還誇林見鹿好福氣,能有個這麼好的男朋友。
林見鹿有些尷尬地一直笑著,倒是裴溪聞一臉淡定,心安理得地接受誇獎,末了還不忘揉揉林見鹿的腦袋,看上去還真像一個優質寵溺男友的模樣。
這老狐狸,還真能演。
裴溪聞在巴黎陪了林見鹿兩天,幫她倒過了時差適應了在這邊的生活,臨走前林見鹿已經趕上大部隊和老師同學們去上課了,這樣他也徹底放心下來。
這次來巴黎是裴溪聞早幾天的決定,林見鹿出發的那天裴溪聞就有想到林見鹿在國外可能會不適應,所以他也提前安排了工作,專門空出兩天時間,就為了林見鹿有需要他可以立馬飛往巴黎。
等從巴黎回來,他又要再度投入到工作中。
裴氏是一老牌家族,從上幾輩祖父下來已經有了許多分支,裴老爺子當時有五個兄弟姐妹,他不是最大的一個,等他能夠做事的時候幾個哥哥姐姐已經積累了不少財富和人脈,裴老爺子就是在這種環境下突出重圍,彆人不敢做的生意他做,彆人不敢蹚的渾水他蹚,這才成功成為裴家下一代的家主。
隻不過老爺子年輕時養成的脾性隨著年紀的增長也愈發極端病態,他手握著權利腳踩著地位,即便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願意早早放權,而現在又被人吹著枕邊風,很容易一時糊塗不能一碗水端平。
裴溪聞是個有野心的人,他即將要做的,就是從老爺子手裡奪了這個權,他現在所擁有的商業版圖就是基礎,因此他不可以掉以輕心。
裴溪聞從巴黎回來後在公司見過老爺子一次,老爺子知道他去了法國,便問他是不是去看白音的,裴溪聞說不是,老爺子也就懂了。
但老爺子沒多說什麼,隻叫裴溪聞收收心,彆再養外頭的野貓了。
裴溪聞聽著這話,隻覺得好笑,誰都有資格說這話,唯獨裴老爺子不行,彆說年輕時了,即便是現在,裴老爺子養的野貓那也是不少的。
林見鹿在國外待了一個月,前半個月在巴黎,後半個月在倫敦,這一個月的時間裡她學到了很多,也開拓了自己的視野,開學後即將大四,她也需要好好思考自己未來的方向,去哪所學校是她首要考慮的問題,而在英國的這半個月,她也了解了一些英國的學校,如果她想學習設計,可能英國更適合她。
林見鹿回帝都的這一天裴溪聞剛好在上班,他派了司機來接她,讓她先回家休息,等他下班。
自從那一次在巴黎見的一麵,他們也已經二十多天沒見到麵了,林見鹿承認自己想他,這是一種她控製不了的情感。
晚上六點,林見鹿聽見院門口傳來的熟悉的汽車轟鳴聲,她放下東西匆匆跑下樓,提前為裴溪聞開好了門。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們倆都不是清心寡欲的人,一個對視,一個擁抱,再一個吻,所有的一切都著了火,而這火碰上了乾柴,則越燒越旺。
他很用力,像是要把林見鹿嵌入自己的身體裡,林見鹿抱著他,在他耳邊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叫他溪聞,聲音好聽得要命。
從六點到十點,晚飯都沒吃的兩人放縱到忘記了時間,最後還是裴溪聞擔心林見鹿胃會不舒服才暫時結束帶她下樓吃了飯。
吃完飯,林見鹿去廚房洗碗,裴溪聞又從身後貼上來,讓她碗都抓不住差點碎了一地。
林見鹿被他抱坐上料理台,廚房氣溫升高,就在一切即將順理成章的時候,裴溪聞的手機響了。
剛響的第一遍他沒動,一直到響起第二遍。
裴溪聞抬起頭,從一旁拿過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他的臉色變了變。
林見鹿見他忽然冷靜了下來,周圍的氣溫好像霎時下降,裴溪聞按下了接通,走到廚房門口。
他背對著她,林見鹿聽不見電話裡說了什麼,隻是覺得裴溪聞的身形越來越僵,然後聽見他說了一句馬上過來。
裴溪聞掛斷電話,林見鹿問他:“怎麼了?”
裴溪聞轉回身,替她拉上睡衣吊帶,和她說:“家裡出了點事,我過去一趟,你先睡。”
他說這話時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是聲音有些低,看上去發生的事並不是什麼好事。
林見鹿沒多問其他,她跳下料理台,“好,那你處理好了早些過來。”
“嗯。”
裴溪聞上樓換了身衣服,很快出了門。
林見鹿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她回憶著裴溪聞出門前的神情,雖極力保持鎮定,可他渾身的寒意卻掩飾不住,而他的眼底,好像是很少有的慍怒。
林見鹿不自覺攥緊了手心,忽然指甲一折,剛做的美甲斷了條縫,痛感讓她瞬間回神。
而也就是在同一時間,她聽見屋外響起的巨大撞擊聲。
林見鹿一震,趕緊起身衝出屋外。
裴溪聞常開的那輛卡宴直直撞上了院子的圍欄,車前燈碎了一地,車頭正冒著煙。
林見鹿嚇壞了,迅速朝裴溪聞跑去,駕駛室的門窗緊閉,她看不見裡麵的情形,隻能用力拍打著門窗。
“裴溪聞!裴溪聞你怎麼樣了,你開開門啊!裴溪聞!”
因為著急,林見鹿的聲音不禁染上了哭腔,這一刻她很害怕,怕裴溪聞出事。
好在很快,門從裡麵推了出來,林見鹿趕緊拉開車門探身看進去。
安全氣囊已經彈出了,裴溪聞係著安全帶坐在駕駛座上,低垂著眼,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林見鹿將裴溪聞渾身上下檢查了一下,發現並沒有什麼皮外傷,應該是開出去的時候車速不快才沒造成太嚴重的後果。
她彎著腰,小心地捧起裴溪聞的臉,看見了他滿目的通紅,是隱忍的怒意和悲涼,林見鹿被他此刻的狀態嚇到,但卻忘記了退縮,就這樣怔怔地看著他,一時無法做出反應。
片刻,她動了動唇,“裴溪聞,你還好嗎?”
裴溪聞緩緩抬起眼睫,看向她,林見鹿被他的目光燙了一下,然後下一秒,她被他用力地攬入懷中。
像是要將她的骨頭給捏斷,一種窒息的疼痛在她身上蔓延開來,林見鹿咬著牙,疼痛令她求救:“溪聞……”
他忽的鬆開了她,林見鹿喘上了氣。
裴溪聞捏著她的後頸將她拉開來,然後盯著她的臉,極近的距離他的呼吸都是冰冷的。
“怕我嗎?”
林見鹿在發抖,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說:“不怕。”
裴溪聞輕笑了一聲,笑意卻不至眼底。
他啞聲:“回去,我現在的狀態會傷害到你。”
林見鹿一把摟住他的脖子,乾脆坐到了他的腿上,“不要,家裡好空,我不想要一個人。”
“林見鹿……”
“裴溪聞。”林見鹿看向他,明亮的眼眸中閃著耀眼的光,“我想陪著你,彆趕我走。”
裴溪聞看著她,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良久之後,他將她的腰一扣,大掌托住她的後頸,低頭吻在她的唇上。
一股鐵鏽的腥甜味蔓延開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7-05 22:36:57~2022-07-06 16:09: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洛初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3章 止疼
林見鹿不知道從哪來的勇氣, 這一刻她隻想陪在裴溪聞身邊,她不想管自己的這種舉動會不會越矩會不會失態,她就是不想在這種時候放裴溪聞一個人待著。
林見鹿回房間換了身衣服, 裴溪聞去車庫換了輛車, 林見鹿不放心他開,把他按到了副駕駛上。
見著他一臉懷疑地盯著自己,林見鹿說:“彆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會開車,有駕照的。”
雖然已經有段時間沒開過了。
裴溪聞係上安全帶,隻叫她慢點開,林見鹿揶揄他,她開得肯定比他慢。
“去哪?”林見鹿問。
裴溪聞淡聲:“醫院。”
林見鹿看他一眼,卻還是什麼也沒問, 發動車子開往了醫院。
這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縱使林見鹿有好奇和疑問, 但她也深知裴溪聞的私事不是她該了解的, 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好幾次等待紅綠燈的間隙林見鹿偏頭看他, 裴溪聞都隻是低垂著眼安安靜靜坐在座位上, 臉上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神情,仿佛十幾分鐘前那個發了瘋的人不是他一般。
林見鹿覺得自己了解他還是了解得太少了。
抵達了醫院, 林見鹿把車停在醫院門口的露天停車場。
“你上去吧, 我在下麵等你。”林見鹿說。
裴溪聞解開安全帶, 偏頭看她,“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下來, 可能會很晚, 你要不先回去吧。”
林見鹿笑了笑, “沒事啊,我就算回家也還是睡不著,還不如在這裡等你,你快上去吧,彆讓人等急了。”
裴溪聞看了她片刻,伸手過來將她攬進懷裡,然後低頭舔舐了一下她唇瓣上的傷口。
“疼麼?”他問。
林見鹿低眸,“不疼。”
“抱歉。”
“沒關係。”
裴溪聞吻了吻她,這才鬆開人下了車。
裴溪聞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深夜的醫院仍舊是燈火通明,偶爾幾輛拉著急促警報的救護車匆匆駛進,就好像是即將消失的生命那般,稍不留神就會逝去。
林見鹿不喜歡來醫院,上一次來醫院還是她在虞鎮過敏的那次,如果不是那時候情況危急,她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再去醫院。
原因無他,隻是她不喜歡這個地方。
她七歲那年,也是這樣被親戚匆匆接到醫院,他們告訴她,她爸爸出事了,可能要死了,讓她去見爸爸最後一麵。
七歲的林見鹿對死亡沒有什麼概念,當她看見躺在病床上渾身是血的父親時,她感到的隻有無邊的恐懼,她不知道那種恐懼來自哪裡,她隻是本能地不願麵對。
她和父親還是沒見上最後一麵,當她到醫院後沒多久,醫生就宣告了死亡。
緊接著那一年,她又迎來了爺爺的離去,那時林見鹿才懂了死亡的意義,死亡就是,這個人,在此生,都不會再見到了。
林見鹿不知道裴溪聞是不是在經曆這樣的事,如果是,那她知道裴溪聞現在最需要的是陪伴,雖然可能他並不需要她的陪伴。
林見鹿望向窗外,目光無所依地落在城市的五光十色中,良久之後,她閉上眼,往後靠在座椅靠背上-
裴溪聞是兩個小時之後才出來的,此時的時間已經過了零點,四周靜悄悄的,因此車外傳來的腳步聲都無比清晰。
林見鹿才睡意中清醒,她拉起座椅,副駕駛的車窗在同時被敲了敲,林見鹿趕緊開了鎖。
裴溪聞坐了進來,車內的吸頂燈感應亮起,裴溪聞卻伸手按滅,四周重新陷入黑暗。
“裴溪聞。”
“嗯。”
林見鹿看不清裴溪聞的臉,她伸手過去,裴溪聞抓住她的手,然後說:“過來。”
林見鹿跨過中間的控製台到副駕駛側,被他攬坐在膝頭抱入了懷中。
靠得近了,林見鹿才聞到裴溪聞身上各種各樣的味道。
有醫院的消毒水味,有苦澀的藥味,有清淡的酒味,還有濃濃的煙味,他身上慣有的清冷香調被覆蓋,這個人仿佛變得陌生。
林見鹿抬起頭來,“裴溪聞,我想看看你。”
裴溪聞按住她的後腦勺,沙啞疲憊的聲音響起:“彆看了。”
林見鹿靠在他的胸膛,聽見胸腔內那急促的心跳聲,不如往常那樣沉穩,她有了個猜測,便問:“你和人打架了嗎?”
裴溪聞不言。
“你受傷了?”
林見鹿不顧裴溪聞的反抗,掙紮著從他懷裡起來,她捧住他的臉,隱隱的看見他的臉上有幾道深色的痕跡,林見鹿開了車內的燈,看見了裴溪聞臉上的幾道紅痕。
林見鹿愣住,“你這是怎麼了?誰弄的……”
聽著她這聲音就覺得人要哭,裴溪聞撫上她的手,笑著安慰:“沒事,沒打架,彆人不小心抓的。”
“那怎麼能抓臉呢?”
裴溪聞笑了,“怎麼,不帥了?”
林見鹿拍他一下,“你還笑!”
裴溪聞握住她纖細的手腕,重新把人抱進懷裡。
“真的沒事。”他摸了摸她的頭,將她摟著,側臉貼上她的頭頂,很輕地蹭了蹭,“給我抱一會兒就好。”
林見鹿待在他的懷裡,深知此刻的裴溪聞需要安靜,因此她也暫時靜了下來,過了許久,裴溪聞的聲音忽然從頭頂上響起。
“我給你講個很狗血的故事,聽不聽?”
“關於你的?”
“你不用這麼聰明。”
“……”
裴溪聞出生名門貴族,他的母親是曾經的帝都第一名媛梁芮寒,父親是帝都豪門裴氏的四公子裴昶。其實按照當時的各自地位,裴昶是配不上梁芮寒的,但憑借著裴昶的一番熱情和真誠,最終梁芮寒被他所打動,不顧父母反對嫁給了裴昶。
因為有梁芮寒的支持,裴昶在一眾兄弟姐妹中殺出重圍,成功獲得了裴氏的繼承權,成為了家族新一代當家家主。
或許是權利和地位都被握在了手心,裴昶的本性便不再掩飾地暴露,他對梁芮寒有極強的控製欲,不準她社交,不準她外出,更不允許她私自和彆人接觸,梁芮寒在生下裴溪聞後兩年便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
裴溪聞四歲那年,梁芮寒從彆墅三樓跳下,不幸摔到了頭部,當場死亡,而她死的時候,裴溪聞還在屋內梁芮寒的床上熟睡。
梁芮寒的離世引起軒然大波,梁家逼著裴昶給個說法,可彼時的裴昶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誰都瞧不起的小公子了,他是裴氏的當家人,是誰都不敢忤逆的存在,所以梁家也奈何不了他。
一年之後,裴昶娶了第二任妻子黃蘇,不久後生下了裴潯止。
當時的裴溪聞因為母親的離世產生了很大的心理問題,誰都無法接近,所以黃蘇剛來家裡的那一年裴溪聞都沒有好臉色給她,包括裴潯止出生,他也常常欺負這個來自繼母的弟弟。
可黃蘇和其他的繼母很不同,麵對裴溪聞的百般刁難,她從未有過生氣,反而更加耐心友善地對待他,包括有了裴潯止,她和裴潯止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讓著哥哥。
裴溪聞也不是性情冷漠之人,黃蘇和裴潯止的好他看在眼裡,逐漸的他也接受了他們,黃蘇的出現填補了他缺失的母愛,在那個時候,他是真的把黃蘇當做了自己的母親一樣看待。
“那後來呢?”
“後來。”裴溪聞想了想,“後來我所認為的一切美好又再次破滅。潯止十八歲那年出了事,父親勃然大怒,把他和黃姨送去了國外,沒有他的允許不準擅自回國。也就是他們走了之後,我父親現在的這任妻子到了家裡,我才知道原來這麼多年,他在外麵都養著彆的女人,包括我現在的這個所謂的三弟,當時他出生的時候,潯止才兩歲。”
林見鹿曾聽說過豪門內部的恩怨紛擾不斷,沒有哪個豪門家庭是沒有所謂的秘事的,當時她還不信,但現在她信了,這些豪門秘事是足以讓人唏噓的程度。
林見鹿環住裴溪聞腰,小手撫了撫他的背,是在安慰。
裴溪聞彎了彎唇,其實他忽然和林見鹿說這些也不是為了讓她可憐,他隻是這一刻想找人傾訴,也想告訴林見鹿,曾經他說的都不是假話,他也沒有一個美好的過去,他和她是一樣的。
“那今天,是誰……生病了?”林見鹿組織語言,用生病代替那個她不願說出口的詞。
裴溪聞說:“潯止從前身體就不好,今年過年的時候他回了國,這段時間都住在家裡,今天晚上,他和我三弟發生了一些矛盾,兩個人動了手,都從樓梯上摔了下去,牽連舊疾,他被下了病危通知。”
林見鹿一驚,“那他……”
裴溪聞拍拍她的後背,“已經搶救過來了。”
林見鹿鬆了口氣,“那就好。”她又看向裴溪聞的臉,“那你這臉是?”
“我到醫院把我三弟揍了一頓,他媽氣不過,上來打我,我也不能對她動手,就被她發瘋地抓了幾下,沒事,過幾天就消了。”
林見鹿皺眉,嘟囔著罵了一句:“真野蠻。”
裴溪聞輕笑著摟了摟她。
喧囂的夜因為這個溫暖的擁抱而歸於平靜,把她抱在懷裡,裴溪聞才感覺到自己能夠呼吸。裴潯止的病危通知,黃蘇匆忙趕到醫院的崩潰,那個野蠻的女人的張牙舞爪,還有父親的不作為,裴溪聞很累,覺得一切都糟糕透了。
他低頭,埋首在林見鹿頸窩,他深吸了一口氣,聞著林見鹿身上的味道,隻有這樣他才覺得好受一點。
不知從何時開始,林見鹿成為了他短暫的止疼藥-
裴溪聞不顧裴老爺子的反對給裴潯止轉了院,他不想讓彆人打擾裴潯止和黃蘇,這兩個人,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也是他的底線。
第二天,裴溪聞去醫院看望裴潯止,並且帶上了林見鹿。
林見鹿從沒想過裴溪聞會帶她去見他的家人,因此一路上她都有些緊張,不知道見到麵後該說什麼。
本以為像這種豪門太太和公子哥會比較高傲矜貴,不是像裴溪聞這樣,就是像裴時朝那樣,但等到了病房,看見病床上的裴潯止後,林見鹿被顛覆了傳統的印象。
裴潯止一點都沒有那種冷傲的感覺,反而很親切和煦,溫暖的笑容仿佛是小時候隔壁鄰居家的大哥哥。
“大哥。”見到裴溪聞進來,裴潯止支起身和他打招呼,而後又看到裴溪聞身後的林見鹿,他稍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這位應該是林見鹿林小姐?”
林見鹿一怔,“你知道我?”
裴潯止笑了笑,“當然知道,常聽大哥提起你。”
林見鹿愣了下,抬頭看裴溪聞。
裴溪聞把帶的水果往桌上一擺,說他:“行了啊你,好好休息少說話。”
裴潯止聳肩,朝林見鹿做了一個給嘴巴拉拉鏈的動作,林見鹿笑了起來。
過了會兒,黃蘇也回到病房,林見鹿跟著裴溪聞喊了她一聲黃姨,黃蘇見著林見鹿也沒多少意外,親切地叫了她一聲見鹿。
林見鹿心中是有觸動的,對於裴溪聞十分重要的家人居然能夠知道她,那這是不是意味著,裴溪聞常在他們麵前提起她,甚至連她的長相性格和喜好都告訴過他們。
那他和家人說了這些,是代表什麼意思呢。
她對他,也是有所不同的人嗎?
林見鹿不敢去深究,裴溪聞和他們說著話,期間提到一些家裡的私事,林見鹿明顯能感覺得出來由於她在場,他們不敢放開了說。
林見鹿也不是不懂事的人,知道現在需要給他們空間,便提出下樓去逛逛,裴溪聞沒留她,隻叫她彆走遠了,有事打他電話。
林見鹿走後,屋內的氣氛陡然凝重,氣溫仿佛也低了幾度。
“大哥,裴時朝的事,你是怎麼想的?”
裴溪聞冷笑,“他想要玩火自焚,我不攔他。潯止,這件事情你也不要摻和了,現在裴氏這個大坑越少人跳越好,我的建議,還是你和黃姨先去國外,等一切都穩定了再回來。”
“不行。”黃蘇說,“這種時候,我們是你唯一的家人,溪聞,我們得陪著你。”
“黃姨……”
“大哥。”裴潯止打斷他,態度堅決,“你已經護了我們太多太多年了,在你最需要支持的時候,我們不可能心安理得逃跑,雖然我和我媽沒有太多能力可以幫助你,但是我們可以做你堅強的後盾,你相信我們。”
裴溪聞凝望他們片刻,最後還是鬆了口,“好,謝謝你們。”
黃蘇走過來,拍了拍裴溪聞手背,“都是一家人,彆客氣。”
自昨晚那一出鬨劇,裴溪聞和裴時朝他們算是徹底撕破了臉皮,而裴老爺子態度不明,誰也不知道他究竟站在誰那一方。
風雲變幻莫測,沒人知道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會何時爆發,裴潯止看了眼窗外,他問裴溪聞:“那這位林小姐,大哥你是如何打算的?”
黃蘇也看向裴溪聞,裴溪聞抬了抬眼睫。
“我看得出來你對林小姐的感情很不一樣,從你對她的描述來看,她確實是個很不錯的女孩。隻是,哥,接下來的局麵你要怎麼平衡呢?和白音的婚事是十幾年前就定下的,不出意外她明年就會回國,到了那時,你是選擇娶還是不娶?如果娶了,那林小姐怎麼辦?”裴潯止歎了口氣,“我私心希望你幸福,可你我都知道,在裴家,幸福是最難得到的東西,那一條路我替你去試過了,所以我不想你再走我的老路。”
裴潯止垂下眼,眼底是難掩的傷感,他像是在對裴溪聞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雖然很痛,但是至少能保她平安。”
屋內的氛圍再度低沉下來,縈繞著一股難言的悲涼,誰也沒有說話,裴潯止坐在病床上,看著窗外來來去去的鶯燕,右手輕輕搭上了左手手腕的那條黑色編繩。
而一門之隔的屋外,因落下手機而返回的林見鹿沉默地站了良久-
出了醫院,裴溪聞要去一趟公司,打算先將林見鹿送回家。
“那你今晚什麼時候回來?”林見鹿側身趴在座椅上問他。
“大概五點,不會太晚。”裴溪聞看著她笑了笑,“怎麼,準備給我做晚餐?”
林見鹿吐舌,“想得挺美,我就隨口問問。”
林見鹿直起身來,傾身過去,笑顏明媚漂亮,“親親。”
說完她還撅起了嘴。
裴溪聞挑眉,心歎林見鹿今天還挺主動,他湊過去,親了親她。
林見鹿摟住他的脖頸,主動加深了這個淺淡的吻,車內氣溫升高,曖昧非常。
良久,雙唇分開,林見鹿靠在裴溪聞懷裡,她和他說:“我今年忽然想過生日了,你陪我過吧。”
裴溪聞低頭,隻看得見她如羽扇的睫毛,他撫了撫她的後背,“好,有特彆想去的地方嗎?”
“想……去海邊,我還沒去看過海。”
“好,帶你去看海。”
作者有話說:
為了加速度過刀子期,所以這兩天會雙更哈,晚上六點還有一章,記得來看~-
感謝在2022-07-06 16:09:00~2022-07-07 16:49: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煙雨芳菲 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4章 前奏
林見鹿在生日的前一天收到了趙蘇輕和梁思薇送來的生日禮物, 一瓶香水和一雙高跟鞋,她們三人關係好,雖然後來梁思薇做了輔導員很少有時間和她們聚會, 但平時的三人小群裡總是互動頻繁, 這一次本來想約著林見鹿生日當天一起去吃飯,但林見鹿說自己沒空,和人約好了去外邊過。
梁思薇從趙蘇輕那聽聞了林見鹿和裴溪聞的事情,算了算日子,這都過去了一年多,林見鹿是個什麼性子她十分清楚,所以這次也忍不住問她現在是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
說實在的林見鹿也沒想過,她和裴溪聞從未談論過未來,兩個人仿佛達成了走一天看一天的共識, 隻要把今天過得快樂那就夠了,而那些在未來會出現的人和事, 他們彼此隻字不提。
“那你, 還出國嗎?”梁思薇問。她有些擔心, 如果林見鹿真的愛上了裴溪聞, 會不會為了他放棄自己的夢想。
“出。”林見鹿沒猶豫, “我都已經通過考試了,就等那邊的入學offer。”
“那你出國了, 你的這位裴先生怎麼辦?你們異地?還是分手?”
林見鹿握著手機, 晃了晃神, 眼睫輕眨一下,她低下頭很平靜道:“我和他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有我的追求, 他有他的目標, 我不可能為了他放棄我的理想,同樣他也不會。我們都隻是彼此人生列車途徑站的一處風景,等車要開了,我們都會重新回到車上去往自己真正的終點的。”
聽完後良久梁思薇都是沉默的,最後她似是低歎,隻說了句:“你真是我見過最灑脫的人,我要是有你這麼灑脫就好了。”
林見鹿笑了笑,也沒安慰,隻是告訴她:“沒有人會永遠的停留,那些曾經出現過的人,能給我們帶來快樂的回憶就夠了。”-
生日那天,裴溪聞如約帶林見鹿去了海邊。
裴溪聞好像在哪處都有自己的房產,連這樣的海濱城市都有一棟自己的海岸彆墅,到了彆墅的當天下午,裴溪聞不正經地把林見鹿抵在窗邊,說要和她一塊欣賞欣賞海景。
說著欣賞海景,實則動手動腳,林見鹿難得來一次海邊,哪有心情跟他做那事,踢他一腳毫不留情地就走了,疼得裴溪聞直罵她沒良心。
下午林見鹿在海邊玩了會兒,裴溪聞帶著她去騎快艇,又教她衝浪,林見鹿是個耐心又要強的學員,失敗多少次都不會讓她受挫,反而越戰越勇,最後還真把衝浪給學會了。
一上船,林見鹿就得意地不行,“怎麼樣,厲不厲害?”
裴溪聞戴著副墨鏡,拿過浴巾披到林見鹿身上,“確實厲害,也就是你有這股不服輸的勁了,彆的小姑娘早就得放棄了。”
林見鹿一聽,揶揄道:“喲,看來裴先生還教過彆的小姑娘衝浪?”
裴溪聞瞥她一眼,淡定回答:“我可沒那福氣招彆的小姑娘喜歡,也就是你不嫌棄我。”
“是呀,裴叔叔年老色衰,我都嫌棄了你可怎麼辦呀。”
越說越離譜,裴溪聞架著人直接坐到船尾的欄杆上,嚇得林見鹿一把摟住他的脖子。
“裴溪聞你放我下來!我快掉下去了!”
裴溪聞兩手攬著她的腰,靠著她的頸窩笑,“掉下去了你就拉我一塊兒,我給你做墊背的,反正裴叔叔年老色衰也沒人喜歡了。”
“我才不要跟你一塊兒!我才二十一正如花似玉呢!”
“巧了,我就是喜歡如花似玉的姑娘。”
鬨騰了一下午,太陽下了山,林見鹿和裴溪聞也回到了岸邊。
入了夜,空中亮著零星幾顆光點,海浪拍打著沙灘,吹來的海風卷著鹹濕的氣味,一輛黑色大G停在私人海岸的沙灘上,裴溪聞抱著林見鹿坐上了車頂。
“在這等我會兒,我去拿點東西。”裴溪聞說。
十一月的海邊已經有些冷,林見鹿穿著一條過膝的長裙,肩上披了條毛毯,她把鞋子脫下丟到了沙灘上,過了會兒,裴溪聞回來了。
林見鹿回頭看去,見他手上拎著個小方盒,還拿了束花。
林見鹿看著他笑了起來。
裴溪聞把東西遞給她,“接著。”林見鹿俯身接過,裴溪聞三兩下爬上了車頂。
兩人並肩坐著,林見鹿看了看小方盒,問:“蛋糕啊?”
“嗯,過生日麼,總得有個蛋糕才像樣子。”
林見鹿把蛋糕盒拆開,裡麵裝著個六寸的小蛋糕,不大,正好適合兩個人吃。
沒有華麗誇張的裝飾,隻用幾顆藍莓做點綴,上頭插著一塊巧克力牌,寫著“阿靈生日快樂”。
裴溪聞拿出打火機點燃數字“21”的兩枚蠟燭,火光照亮了這一方小小的車頂,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光影在兩人臉上跳躍。
林見鹿正準備許願,裴溪聞忽然喊她抬頭,“阿靈,看天上。”
林見鹿抬起頭,正巧看見一顆流星劃過黛色的天際,她一驚。
“快許願。”裴溪聞說。
林見鹿雙手合十握拳,對著天邊的流星和身前的燭光,她閉上雙眼,許下了二十一歲的生日心願。
“阿靈,生日快樂。”
寂靜的海浪聲中響起他的聲音,就在自己耳邊,低聲而輕柔,“好好長大,好好生活,成為自己最想成為的人。”
林見鹿睜開眼,望向他。
人這一生中會遇到好多好多人,但大部分都是存在短暫的,那些帶給她快樂記憶的人她不會忘,而裴溪聞,是那些快樂記憶中最溫柔動心的。
動心到她已然忘了這隻是曖昧。
林見鹿撫上裴溪聞的臉,吻了上去,這是一個林見鹿無法忘記的夜晚,寂靜無人的沙灘邊,一顆礁石的一角,他們踩著海浪的拍打節奏交換著彼此最炙熱的體溫,車窗玻璃內側泛起霧氣,朦朧了所有景色,像是《泰坦尼克號》裡的那輛老爺車,最後隻留下一個手掌印。
從海邊回來後,林見鹿和裴溪聞度過了一段接近美滿幸福的日子,裴溪聞不樂意過三十一歲生日,林見鹿就偏要給他過,時刻強調著他已經過了三十,不再是小年輕了,裴溪聞雖不服,但有的時候精力確實比不過林見鹿,比如林見鹿要看午夜場的電影,而他睡了半場。
今年帝都的冬天不太冷,到了跨年那天林見鹿都能穿小裙子加長大衣,裴溪聞帶她去參加朋友的跨年聚會,一群人在酒吧裡玩了個通宵,其中當屬林見鹿是最瘋的。
又一年寒假,林見鹿在放假第一天收到了UAL的錄取通知書,雖然早已預料,可真的有了收獲的時候林見鹿還是抑製不了激動之情,想著等裴溪聞回家了一定得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裴溪聞今天下班倒是早,一回到家就火急火燎地抱著林見鹿回了房間,頭幾天他去外地出差,昨晚淩晨才回來,一早又去公司,早就憋得慌了。
林見鹿披著毛毯躺在壁爐邊,被暖呼呼的壁爐烤得舒服,人一點都不想動。
裴溪聞去了浴室衝澡,被他隨手扔在地毯上的手機響起,林見鹿叫了他一聲,裡頭水聲大,裴溪聞沒聽見。
林見鹿挪了挪身子,伸手過去拿他的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
林見鹿一怔。
幾分鐘後,裴溪聞衝完澡出來。
他邊擦著頭發邊問:“你剛才在外頭叫我?”
林見鹿這會兒已經穿好了衣服,“嗯,有你的電話。”
他隨口一問:“誰啊?”
“白音。”
裴溪聞動作一頓。
他抬眼看林見鹿,林見鹿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歪著頭玩手機,看不出什麼異樣的情緒。
可沒有異樣才是最大的異樣,她太平靜了,以往有彆的女人的電話甚至隻是短信,她多少都要調侃幾句,不惹得他頭大她就不罷休。
此時電話又再次響起,兩人一同看向放在茶幾上的手機。
【白音】
字眼醒目,想不看清都難,林見鹿沒說話,很快移開了視線重新落向自己的手機。
片刻,裴溪聞走過去拿起,按下接通,“喂?”
他踱步到窗邊。
這一通電話持續並不長,大概隻有半分鐘,裴溪聞也隻有一些應答詞,情緒淡淡,隻是回來後麵露一些歉意。
“我今晚要回老宅吃飯,等會兒我讓阿姨來給你燒晚飯。”
林見鹿點頭,“好,那你晚上還回來不?”
停頓兩秒,裴溪聞說:“看情況。”-
白音回國了。
這段早就談好的婚事因為她的回國正式開始了準備流程,白音和裴溪聞彼此間沒什麼感情,白音從小居住國外,幾年才回來一趟,兩人上回見麵還是前年過年的時候,那時候兩人都有各自的伴侶,見了麵也沒什麼話好聊,白音和他一樣,也知道這個婚約的重要性,她主動提出彼此不要過問對方的私生活,隻是和他說結婚前會把私人感情處理好,希望他也是。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白音和裴溪聞很像,他們都是利益至上,且要手握權力之人,他們的結合不過都是為了爭奪各自的家族勢力,彼此助力彼此需要又不用動真感情,這是裴溪聞當初同意這個婚約的重要原因。
可今晚,當一家人談論起這場婚事的後續事宜時,裴溪聞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欣然,從幾何時起,這個婚約變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結束之後,裴溪聞出於禮節將白音送到門口。
車子已經到了,白音的父母先上了車,白音停下腳步轉回身,朝裴溪聞伸出手,她很坦然:“合作愉快。”
裴溪聞看著,抬手輕碰了一下她的指尖。
白音笑了。
“你看上去不太開心?”
白音是個漂亮的女人,但這種漂亮更偏歐美,不是中國胃口的裴溪聞喜歡的感覺。
裴溪聞看她,勾了下唇角,情緒很淡,“我們現在應該還沒達到需要交心的程度。”
白音抬眉,很是抱歉地聳了下肩,“OK,Sorry。”
“不過我覺得有些事我還是得提醒你一下。”白音說,“現在對於我們而言這件婚事是最為重要的,我們結了婚,你可以助我拿到白氏的海外市場,我也可以助你成為裴氏的當家人,到了那時,你想要的物或者是人,你都可以得到。”
白音笑得燦爛,也很坦蕩,“我不介意開放式婚姻,你喜歡的人你可以繼續喜歡,養一個或者是無數個我都不介意,但前提是,彆讓你的私人感情影響到我們的合作。所以Rowell,彆板著臉,我們的未來很光明。”
不愧是國外長大的,思想開放得裴溪聞都有些佩服。
裴溪聞輕笑,沒再說什麼,送她上了車。
回到水闌灣已經十一點了,這個點林見鹿一般都不會睡,所以看見燈火通明的彆墅時裴溪聞沒太驚訝。
剛進屋,就聽見一串腳步聲從二樓跑下來,裴溪聞笑了笑,脫掉外套掛到玄關的衣櫥裡,而後轉身,準確無誤接住跳進懷裡的人。
“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呢?”林見鹿摟著他的脖子。
“回啊,不回你要是睡不著怎麼辦。”裴溪聞抱著人重新上了二樓,在起居室裡找到她的拖鞋,這才把人放下,“拖鞋穿上,說了幾次彆光腳。”
“家裡有地暖,又不冷。”
“腳都成冰塊了還不冷。”
林見鹿縮回沙發上,裴溪聞脫了裡麵的西裝,他低眸注視著林見鹿,看著她恬靜的麵龐,有一瞬間想做一個大膽的決定。
如果她願意留下來,那他……
“對了裴溪聞,本來你回來的時候我就想告訴你的,後來被你搞忘記了。”林見鹿忽然開口,她捧著一個電腦遞到裴溪聞麵前,電腦屏幕上是一封全英文的郵件,林見鹿開心而又激動地說:“我今天收到UAL的錄取通知書了!”
裴溪聞認真地看了遍這封郵件,他也由衷地為林見鹿感到開心,他笑起來,“恭喜你,離夢想更近一步。”
“是啊,我都激動一天了。”
裴溪聞看著她,問:“什麼時候去?”
“等這邊畢業典禮結束,我這段時間要開始準備了,都不知道出國留學要準備什麼,裴溪聞你得幫幫我啊。”
“好。”笑意逐漸淡了下來,裴溪聞看著她被壁爐火光照亮的笑顏,忽然想最後嘗試一次,他問:“一定要去嗎?”
林見鹿愣了下。
這個問題,好像顯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果然,她說:“為什麼不去?這可是UAL啊。”
裴溪聞的喉結滾了滾,他沒再說彆的,隻道:“嗯,挺好的。”
林見鹿看著他,兩人對視兩秒,又同時移開視線,有什麼欲言又止的情緒在纏繞,從裴溪聞回來後,她就能察覺到他的糾結,即便他在極力隱藏。
他們之間總是有這種默契,很多話無需明說,對方卻已然明白,林見鹿猜得到他今晚回裴家是因為什麼,也知道他止住的言裡有什麼內容。
可是有些事情,她希望自己被親耳告知,而不是靠猜測。
於是林見鹿問他:“你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裴溪聞抬眸。
靜的可怕,這樣的安靜讓人有些緊張,林見鹿撐在坐墊上的手忽然發起抖來,她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落於窗外,她把手放到身後。
半晌,她終於聽見他開口。
“我要訂婚了。”
……
林見鹿回頭,眼中半分驚訝半分欣喜,她彎唇,笑得漂亮又燦爛,“哇,那恭喜你啊,真不容易,咱們裴叔叔終於有人要了。”
裴溪聞很輕地彎了下唇,伸手過來胡亂地揉了把林見鹿的腦袋。
聽不出是不是故意的玩笑,他輕哼一聲,說:“也就是你不樂意要我了。”
林見鹿笑意一滯,她抬頭,卻被裴溪聞一把捂住了眼睛。
一片黑暗之中,她的睫毛輕輕掃過他的手心,她叫他:“裴溪聞。”
“我在。”
唇上落下沾滿煙草味的吻,他托住她的後頸,一向溫柔的他卻在這一刻,吻得分外用力。
第35章 黃昏
六月中旬, 是林見鹿的畢業典禮。
她畢業的這一天,裴溪聞也來了,給她送了束白色洋桔梗, 包在淡綠色的花紙裡。
林見鹿沒想過裴溪聞會來, 因為這段時間裴溪聞都很忙,具體在忙什麼她大概能猜到,猜想著她的畢業典禮他應該不會來了。
可他還是來了,坐在最後一排的位置,看著她穿著學士服上台領取畢業證,站在院長身邊笑著拍照。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他們認識的時候,林見鹿還是個小姑娘,而如今眨眼兩年光景過去, 小姑娘長大了,要飛向更遠的遠方, 他該為她感到開心的。
莊重的典禮結束之後, 林見鹿跟同學去室外拍照, 走到門口了她才發現裴溪聞來了, 有些意外。
“哎, 你怎麼來了?”林見鹿扶著學士帽歡快地跑到裴溪聞麵前,她仰著頭笑著, “你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 正好看見你上台。”裴溪聞把花送給林見鹿, “阿靈,畢業快樂。”
林見鹿接過花, 笑著說了聲謝謝。
有同學注意到林見鹿身前這個英俊的男人, 湊過來打趣, “鹿鹿,這位是誰呀不跟我們介紹介紹?”
當初林見鹿被傳過被金主包養,人們半信半疑,直到陳繁出事當天,知情人透露了另一個消息,就是林見鹿那個所謂的金主其實是她的男朋友,兩個人正兒八經談的戀愛,並沒有傳言那麼不堪,後來這個說法也獲得了參加夏令營回來的同學的證實。
這種情況下,林見鹿沒必要專門去澄清她和裴溪聞的關係,既然裴溪聞不在意,那她也隨彆人說去了。
隻是當八卦的人湊到了跟前,林見鹿心裡沒了底,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介紹裴溪聞。
林見鹿看了裴溪聞一眼,抿抿唇沒說話,同學便把她這反應當做害羞,立刻打趣了起來。
裴溪聞笑著把林見鹿攬進懷裡,從容地應對同學們的調侃,“這些年感謝同學們對阿靈的照顧,祝大家畢業愉快,前程似錦。”
在彆人聽來,他是以這樣的口吻變相承認了自己和林見鹿的關係,但隻有林見鹿知道,他沒否認,但也沒承認。
模糊關係是他們最擅長使用的手段。
這樣也好,省得她還要應付其他人的八卦和調侃。
畢業的合照拍了很長時間,林見鹿站在太陽底下,出了一身的汗,她一熱心情就容易暴躁,一張漂亮的小臉皺成一團,眉頭變成一個川字,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
裴溪聞走過來,遞給她一張濕紙巾,“擦擦,涼的。”
林見鹿一摸,還真是冰冰涼涼的,她展開濕巾擦了擦脖子和頸後的汗,“你哪拿來的?”
“車上的。”說著,裴溪聞又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個小風扇,風一吹,清涼席卷走了大半燥熱。
林見鹿感覺自己活過來了,她發出一聲長歎,“天哪,你怎麼連風扇都有啊,裴溪聞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裴溪聞笑了起來,問她:“雪糕吃嗎?”
林見鹿眼睛都亮了,“雪糕也有?!”
裴溪聞挑了下眉,“現在沒有,但我可以去買。”
想了想離這最近的便利店也有些距離,林見鹿也不忍心讓裴溪聞在這麼熱的天去給她買雪糕吃。
“不用了,我這邊馬上結束了,等結束了再買吧。”
裴溪聞點了下頭,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遞給林見鹿,“那先喝點水。”
林見鹿在同齡人那算得上成熟,可在裴溪聞麵前是個十足的小女孩性格。
她會因為不舒心的小事而心情煩躁,會因為不舒服的天氣而鬱鬱寡歡,也會因為一些討厭的人或物而氣到胃疼,可每當她出現這些情緒的時候,裴溪聞總會沉穩又淡定地幫她處理這些難以消化的情緒,林見鹿好像從沒見過裴溪聞因為小事而生過氣,他總是那麼從容而又穩重。
緊皺的眉頭因為裴溪聞而舒展開來,林見鹿暴躁的心情也逐漸平穩,裴溪聞答應她等拍完照就帶她去吃好吃的,還可以喝大杯的冰奶茶,林見鹿立刻恢複了元氣,精神滿滿地重新拍照去了。
裴溪聞遠遠地站著,看著人群裡捧著花笑靨燦爛的林見鹿,片刻後他舉起手機,也將這一畫麵在他的記憶中定格。
小鳥兒長大了,該展翅飛向更廣闊的的天空了-
林見鹿定在七月初出國,畢業後的這段時間她開始整理行李,有一些東西可以提前郵寄過去,免得路上帶太多東西托運不方便。
林見鹿走進衣帽間,看著這一櫃子的衣服鞋子包包,也有些震驚了。
和裴溪聞在一起的這兩年,她雖從未主動向裴溪聞要過什麼,但裴溪聞依然是把所有漂亮的東西都給了她,有些規則早就悄然發生了變化,直到此刻林見鹿才反應過來,他們的關係在無形中已經不再那麼純粹。
這些東西林見鹿不想帶走,但裴溪聞說,那些衣服鞋子都是她的尺碼,她不要,之後也是丟掉的份,這麼一說林見鹿又舍不得了,隻好帶了一部分,而那些太過華麗的晚禮服她沒帶走,還是放在了裴溪聞這。
裴溪聞倚門而戰,看著林見鹿進進出出收拾東西,把那些有關於她的所有物品打包裝箱封存,屋子裡逐漸空蕩,掃了一圈他才意識到,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林見鹿的痕跡已經滲透進了這個家的角角落落。
說不難受是假的,可就算他不願意,他又能怎麼辦呢,不讓林見鹿走嗎?
她不會同意,他也做不到這麼自私。
林見鹿在陽台上看自己養的花草,她有些舍不得,讓裴溪聞好好照顧它們,彆她走了就把小家夥們給養死了。
裴溪聞走過來,從後擁住她。
林見鹿靠進他的懷裡。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林見鹿的手搭在橫在腰間的手臂上,她凝望著遠處雲層中模糊的山脈,問裴溪聞:“裴溪聞,你會想我嗎?”
“會。”
“……舍不得我嗎?”
“嗯。”
“那你,也不會讓我放棄自己想要的,對吧?”
靜了數秒,裴溪聞輕聲:“是。你該去更廣闊的的世界看看,你無需為任何人放棄自己的未來,阿靈,我一直都希望,你是優秀且強大的,我也相信,你終會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林見鹿望著蔚藍天際,久久沒有出聲。
過了很久很久,林見鹿忽然轉過身,抱住裴溪聞的腰,靠入他懷中,裴溪聞抬手攬在她的肩膀,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肩頭。
“謝謝你。”林見鹿說,“裴溪聞,這兩年來,謝謝你。”
她沒說謝他什麼,但他卻懂了。
謝謝陪伴,謝謝鼓勵,謝謝支持,還有謝謝他給她的,所有她不曾擁有過的溫暖與愛。
懷著不單純的目的相互靠近的兩人,卻在某一個時間點內,成為了彼此照亮生命的光。
林見鹿仰起頭來,她的眼睛依舊明亮清澈,笑起來時臉頰依舊有個淺淺的酒窩。
“對了,我走之前你陪我出去玩玩唄,我想去迪士尼,從小到大我都沒去過,等出國了我估計也每天忙學業更沒時間去了。”
裴溪聞答應得很快,“好,你想哪天去,我提前安排好時間。”
“我都行,看你的時間吧,挑你空的時候去。”
“好。”
今晚的林見鹿變得很貼心,她又一次下廚給裴溪聞做了一餐晚飯,其中有那道蟹黃豆腐,味道還是和當初一樣,令人回味。
她做菜的時候裴溪聞依舊在廚房鬨她,林見鹿覺得裴溪聞這個人有時候也挺黏人的,連做飯這會兒功夫都要陪著,陪著他也不能乾什麼,反而儘給他添亂。
正抱怨著,裴溪聞不小心把她剛洗好的番茄弄掉到地上了,林見鹿氣得直打他,“裴溪聞你這個惹禍精給我出去!”
可裴溪聞並不怕她,把番茄撿起來後用水衝了衝,十分認真地說還能吃。
一餐飯就這樣兵荒馬亂地做完了,林見鹿忽然說想看著電視吃飯,以往她這樣說,裴溪聞都不同意,說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不消化,但今天的裴溪聞卻格外好說話,主動把客廳的茶幾收拾了,把飯菜端了過去。
兩人並肩坐在地毯上,一邊吃飯一邊看著無厘頭的喜劇愛情,明明是喜劇,林見鹿卻被裡麵的劇情給煽情地哭了,裴溪聞邊給她擦淚,邊說:“我就說吧,吃飯彆看電視,多影響胃口。”
林見鹿哭著反駁他,她哪知道喜劇還有煽情的橋段啊。
夜色深沉,纏綿總在臨彆前來得動情,像極了愛情,就差在最後那一刻說我愛你,但誰也沒說。
這一晚他們幾乎沒怎麼睡,期間斷斷續續睡過一兩個小時,中途一個人醒了他們便會重新開始,一直到天空破了曉,第一縷晨光灑向大地,林見鹿才趴在裴溪聞身上沉沉睡去。
兩人都累了,誰都沒有精力去洗澡,就這樣互不嫌棄地擁著睡了一整天。
第二天,林見鹿收拾完了自己全部要帶的東西,一部分叫了快遞公司提前送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就隻有一個行李箱。
她其實要後天才走,但是東西卻在這時候全部搬完,她說,總得提前準備好,不然臨到頭了手忙腳亂,落東西了就不好了。
出國前兩天林見鹿是住在趙蘇輕家,她沒讓裴溪聞送她過去,趙蘇輕叫了輛車過來接她的。
裴溪聞站在院門口,看著林見鹿把東西裝上了車,她回過身和裴溪聞揮了揮手,“那我先過去了哦,明天要去迪士尼,你可彆睡過頭了。”
“不會的。”
林見鹿衝他笑了笑,轉身鑽入了車內,車門關上,她帶著她所有存在過的痕跡,消失在了這裡。
裴溪聞第一次覺得,黃昏有了告彆的味道。
車已經消失在視野裡良久,裴溪聞這才轉身回了屋,徑直走上二樓。
半小時後,燒晚飯的阿姨到了,門是提前開好的,阿姨進了屋,很快就察覺出一些不對勁。
屋裡有些空,好像少了些什麼東西。
阿姨拎著菜進了門,隨意掃了眼,便看見空蕩的一塵不染的茶幾,沒了小熊抱枕的沙發,少了隻白色陶瓷杯的茶水吧台,她這才回看向玄關。
那雙每次來都會擺放在鞋架上的粉色拖鞋已經沒有了。
阿姨走上二樓,在許多曾經不會留心注意的地方發現了格格不入的空蕩,而屋內的氛圍,也變回了從前那樣,那般的安靜與死寂。
她走到臥室,站在門口看見了仰躺在床上的裴溪聞。
他躺在收拾整齊的被子上,雙腿垂在床尾落在地上,左手手臂蓋在眼睛上,就那樣毫無生氣地躺著,沒有一絲動靜,也看不到一分表情。
阿姨敲了敲門,試探著問他:“裴先生,今天晚飯做什麼?林小姐有什麼想吃的嗎?”
沉默的時間有那麼長,長到阿姨以為裴溪聞已經睡著了,她準備離開時,床上的人終於動了動唇。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虛弱的病態,音量輕得幾乎快聽不見。
“以後隨便做吧,她不會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晚上六點還有一章,是上卷的完結章-
感謝在2022-07-07 16:50:22~2022-07-08 15:39: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檸檬泡泡 20瓶;一袖芸笙煙. 10瓶;HwangWaiJun、煙雨芳菲 5瓶;半玨玨玨Jue、Quiet^陳美美、洛初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6章 落幕
今年的夏天, 氣溫格外炎熱,是林見鹿十分討厭的那種炎熱,熱到她心煩, 也讓她失眠。
很多時候, 他們回想起這兩年發生的一切,都會覺得,這好像就是一場夢,一場很美的卻又像煙霧一樣抓不住的夢。
裴溪聞一個人在房間內坐了很久,等到太陽下了山,等到月光透出雲層,等到周圍的一切再度陷入安靜,他抬起頭,慢慢地環顧房間的每個角落。
她好像在窗邊喝花茶。
她好像在陽台摘薄荷。
她好像在梳妝台前描眉。
她好像在衣帽間裡穿著新衣服臭美。
她好像從未離開, 可細細一看,那些畫麵卻又虛幻到消失不見。
習慣是最難以戒掉的一種毒, 裴溪聞拿起煙盒, 恍惚間聽見了林見鹿躺在床上說他, 抽煙有害健康, 裴叔叔可彆三十出頭就有肺病了呀。
裴溪聞很重很重地歎了口氣, 他彎下腰來,一隻手抵著額, 指尖在微微顫抖。
一隻蝴蝶在陽台的盆栽前翩飛, 月色落滿了他弓起的脊背, 拉長了顫抖的倒影。
蝴蝶離開了盆栽,在空中旋轉一圈, 飛向了未知的遙遠-
晚上的時候, 盛霖州來水闌灣找裴溪聞商量事情, 一見到他,就察覺出了他不對勁的狀態。
“怎麼了你,情緒不高啊。”盛霖州把文件袋放在書桌上,在裴溪聞對麵坐了下來。
裴溪聞沒答,隻說:“說正事吧。”
盛霖州看他數秒,隱約的也察覺出了什麼。
裴家和白家的聯姻迫在眉睫,林見鹿不日也要出國,這兩年來裴溪聞對林見鹿的感情他看在眼裡,雖勸過多次,但感情畢竟是無法自控的東西,他知道裴溪聞是徹底陷了進去,可作為朋友,他幫不了他,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她走了?”
裴溪聞眼睫動了動,沒說話。
盛霖州歎了口氣,似是不理解裴溪聞的這種做法。
“你要是真不願意放手,那你就把她留下來啊,反正白音不在意,你和林見鹿還是能繼續恩愛的嘛。”
裴溪聞抬眼看他,“留她下來,做所謂的小三嗎?”
盛霖州愣住。
“她有自己的驕傲和尊嚴,我不能摧毀她。”
裴溪聞望向窗外,月下枝頭上停立著一隻麻雀,好像是一幅畫,寂靜而安寧。
他慢聲著說:“她也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她的目標是遙遠的遠方和廣闊的天地,而不是被我困在這一方小天地內,她還小,見的人太少太少,等她看見過外麵的世界,她就會發現,這個世界上比我好的人還有很多很多,總會有比我更適合她的人。沒有家族恩怨,沒有複雜關係,沒有爭權奪勢的腥風血雨,也沒有整夜整夜的提心吊膽。”
裴溪聞轉過頭,看向盛霖州,“你說,我這樣的人,我身邊這樣的環境,她敢留下來嗎?即便是她敢,我也不敢。”
“她走的越遠才越安全。”
一些回憶伴隨著這句話湧上兩人的腦海,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是他們的前車之鑒,裴溪聞從小就是個大膽的人,他叛逆而桀驁,沒什麼是他做不出的,可唯獨在這件事上,他不敢冒險。
盛霖州也明白,他低聲嘟囔了句:“也是,誰知道她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徐夏晚……”
一聲輕嘖打斷了盛霖州的話,他抬起頭,看見裴溪聞麵露不悅,裴溪聞沉聲說:“這個名字彆在潯止麵前提。”
“我知道我知道,這不是隻有我們倆嗎,我又不傻還去他麵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