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桃跟李麗紅打了聲招呼,讓她幫忙請假,然後自己就騎著自行車出門去縣城。
陳采花昨兒個上了縣城,因為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因此留在縣城,根本沒回去。
她手上又沒有介紹信,沒辦法住招待所,也舍不得冤枉錢住招待所。
因此在派出所的長椅上湊活過了一夜。
心裡拔涼的陳采花,哪兒睡得著覺。
就那麼翻來覆去了一個晚上,即使怨恨背後寫舉報信的人,又怨恨陳小荷母子兩個,甚至連大隊長姚青山都給恨上了。
如果不是這些人,她兒子怎麼會被公安抓,現在被關在派出所裡出都出不來。
都是那些人害的!
陳采花心中怨恨不已,胸中怒火熊熊燃燒,她不敢跟公安放肆,於是隻能把怒氣撒到那幾個軟柿子身上。
在派出所熬了一天,陳采花還是沒能如願見到的姚天賜。
第二天終於打探到了一點點消息,說證據確鑿,隻等著宣判。
得知這一消息,陳采花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然後暈倒在地。
她的兒子啊,她最愛的兒子!
怎會如此。
想到兒子未來好多年都要在邊疆農場接受勞動改造,陳采花的心如刀絞。
起先她還覺得大隊裡那些流言都是假的,可是的了公安這邊的話,即便是她再不想相信,也隻能接受這個說法。
陳采花思來想去,想救自己的兒子,還得從陳小荷那邊入手。
隻要陳小荷那邊不再追究兒子,那麼她兒子罪責會減輕很多,甚至還有可能不用改造。
不得不時說,陳采花這人想得倒是挺美。
她兒子姚天賜,在見識過公安手裡的木倉時,就已經下破了膽子。
他隻是一個農村的二流子,哪裡見過這種場麵,沒當場嚇尿就已經是膽子大。
而他被抓進去之後,是要多老實就多老實。
為了能夠爭取坦白從寬,把犯罪過程以及原因全都交代了個乾淨。
總之,姚天賜的罪名已經是板上釘釘,絕無更改可能。
因此,陳采花隻有回去求陳小荷母子兩個這一條路可以走。
當天傍晚,陳小荷家的大門就被拍響了。
自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陳小荷根本沒有上工的心思,也沒讓兒子出去,而是拘著兒子在家休息。
家中大門被拍響的那一刻,陳小荷正在收拾屋子。
既然已經打算把房子賣掉搬走,那就得提前收拾起來。順便把屋子大掃除一遍,打掃得乾淨立整些。
由於兒子在家中差點被拐賣,哪怕在白天,陳小荷也把自家院門關得嚴嚴實實,生怕一個萬一,孩子就不見了。
聽到有人拍門,陳小荷出門去看。
結果才踏進院子,就聽見了陳采花的聲音。
“小荷,小荷,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陳采花這時間點也是挑過的。
傍晚時分,大家夥都下工了。
她就不相信這麼多人看著,陳小荷能狠得下心。
陳小荷轉身就回屋。
壓根不想搭理陳采花,昨日裡陳采花才那樣說過,她才不信陳采花找她能有什麼好事兒。
不用猜就知道想讓她去派出所那邊替姚天賜求情。
惡人自有惡報,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陳小荷可乾不出這種事情來。
再說,他姚天賜前腳能賣了她的兒子,後腳就能把她賣了!
這種人給他求情?
當她是傻子嗎?
反正陳小荷是沒搭理門口的陳采花。
門口的陳采花在外麵拍了許久的門,卻沒有來開門,心中知道肯定是陳小荷那個賤人不敢出來。
她心裡恨極,但也知道目的還沒達成,不是翻臉的時候。
眼瞅著天色漸漸黑下來,再耽擱下去大家夥都回家去了,因此陳采花一咬牙一狠心。
直接跪在了陳小荷家門口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小荷妹子,都是嬸子我豬油蒙了心啊!我昨兒個不應該那麼說你的。我知道錯了,我這是來給你賠禮道歉的。你就出來吧。”
“我真的知道錯了,嬸子給你跪下了,你快出來吧。”
陳采花這一番唱念做打,很快就吸引了下工回來隊員的主意。
紛紛停下腳步,圍觀看熱鬨。
“哎呀,陳采花都跪在門前了,這陳小荷怎麼也不出來吱個聲?”
“就是,人都行了這麼大的禮了,甭管原諒不原諒,好歹出來說一聲話。人陳采花年紀可比陳小荷大得多,就這麼讓陳采花跪著,也不怕折壽!”
“陳小荷,陳小荷?你快出來,你嬸子上你家來道歉了。”有好事者幫忙喊人。
“裡麵沒人?”
“應該有人吧,陳小荷跟她兒子,今天都沒上工,應該在家才是。”
“難道出門去縣城了?”
“沒有,我剛才還看見她在院子裡轉悠呢,人在。”
“看來是故意不出來了。這陳小荷也真是的……”
隨著陳采花跪著的時間越久,圍觀群眾對陳小荷的意見也就越大。
有什麼事兒,出來大家當麵說多好。
“陳小荷,你快出來,再不出來,我們就爬院牆啦。”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人朝著裡頭喊道。
屋裡的陳小荷臉色十分難看。
“媽,現在怎麼辦,咱們要不要出去?”姚福神色緊張地詢問他媽。
陳小荷定了定神,“阿福,等會兒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能出來知道嗎?”
陳采花突然來這一套也不知道打的什麼鬼主意。
她可不相信陳采花是真心實意來道歉。
八成還是想用人言可畏逼迫她就範。
陳小荷是真的不想出去。
一旦出去就是落入了對方的全套。
可是她一直不出去,同樣也是落入了對方的算計中。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還不如痛快地去戰鬥。
“哐當”一聲,陳寡婦家的院門被打開。
“陳采花,我們兩家是死敵,我家不歡迎你,你趕緊走吧。”陳寡婦麵如寒霜,一臉冷漠。
“小荷,昨天的事兒是嬸子對不起你,嬸子嘴欠,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吧。”
“我知道是我家天賜不好,他也是一時鬼迷心竅,你大人有大量,看在孩子沒事兒的分上,就饒了我家天賜吧。”
“我家天賜人真的不壞,隻是一時想岔了。”
“天賜這孩子是我生的,他雖然好吃懶做了些,但絕對不會胡亂乾出這種事兒,我想肯定也是你先惹著天賜了……要不然天賜絕對不會……”
“求求你放了天賜!”
“求求你原諒天賜……”
“天賜再不有不好,也是我這個當媽的不好,他做了錯事,我這個當媽的替他道歉……”
陳采花跪在地上,可算是豁出去老臉。
她就不信她都這樣了,陳小荷還無動於衷。
果不其然,圍觀的群眾就有站在陳采花這邊的。
“陳寡婦,你嬸子都這樣了,你就原諒她吧。”
“是啊,天賜那孩子也不算太壞,他就是一時想岔了。”
“你說陳寡婦是不是先前就惹著姚天賜了,要不然無緣無故的,姚天賜怎麼彆人都不拐,單拐人家姚福,我看這其中肯定有事兒。”
陳小荷聽著眾人說的話,如墜冰窟。
這就是同她一個村子的人,這些人不站在她這個受害者身邊,反而站在陳采花這個加害者親媽那邊。
這世道,嗬嗬。
陳小荷見這些嘴巴嘚吧嘚嘚吧嘚地說個沒完,心中對去世丈夫家鄉的一點不舍,全都消散。
就這樣的大隊,就這群是非不分的人,能離多遠就離多遠。
裡頭湊巧就有那麼一兩個跟陳寡婦有關係的,倒是為陳寡婦說話。
“你們這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家孩子要是差點被拐賣,你能樂意原諒人家。怕不是早拿著大掃把打到人家家裡去了。”
“人姚天賜是被公安抓走的,你們倒是跟人家公安去說啊,看人家搭不搭理你們!”
這話讓大家夥一靜,公安那是按照法律法規辦事,求情有用個屁。
他們還不是覺得陳寡婦是個外村的,是個寡婦好欺負的才這樣對人家陳寡婦。
再說誰都不想自家大隊裡出現一個拐賣親戚家的人販子。
這無疑會給大隊產生巨大的影響,還是非常惡劣的那種。
所以,絕大多數人都再戰了陳采花那邊,覺得陳小荷兒子沒出事,沒必要這麼計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好。
你好我好的大家好。
陳小荷可不這麼覺得,她此時已經怒到了幾點!
轉頭回院子,抄起一根大木棍,直接往剛才說風涼話說的最爽快的人身上揮!
“你們這些老混蛋老賤人!既然覺得孩子被拐賣不是什麼大事兒,那我祝你們家孩子全被拐賣!以後永遠找不到!”
“孩子的孩子還被拐賣!”
“你們就去原諒人販子去吧!”
“你們這些狗東西,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們這麼心疼姚天賜,姚天賜是你們兒子嗎?用得著你們心疼?還說是你們跟陳采花有一腿,所以才幫著陳采花說話?”
“我瞧你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去死!”
陳小荷大木棒舞得虎虎生威,那些個站在最前頭替陳采花說話的人立馬被波及。
一個個哎喲哎呦交換著往後退。
“陳寡婦你瘋啦!”
“陳小荷要殺人啦!”
“救命啊!快去找大隊長!”
陳小荷手上動作沒停,“你們要是還敢提陳采花說話,我詛咒你們生的兒子孫子重孫子全都沒□□!女的是娼婦,男的被拐賣!我讓你們替陳采花說話,四六不懂的狗東西!”
陳小荷這詛咒不可謂不毒。
那些逃走的人都敢再回來。
“都給我滾!老娘家的事情,用不著你們這些傻子管!老娘樂意怎麼著就怎麼著?你們要是還想張嘴,我不介意把木棍換成菜刀,到時候可就彆怪我一刀一個,送你們上西天了!”
眾人紛紛縮了縮脖子,仿佛看見陳小荷手裡拎著菜刀砍上他們家。
頓時沒人再替陳采花說話。
“嗬嗬,我家飯好了,我得回家做吃飯去。”
“我家沒人燒飯,我得回去了。”
“我也回去了,要不然婆娘等下要找我。”
“走走走,回家去,你們下工不累啊,都回自己家去。”
眾人一哄而散,很快隻剩下零零落落尤其愛看熱鬨的幾人。
心說陳小荷這寡婦平時看著柔柔弱弱的,沒想到關鍵時候也能化身潑婦大展神威。
溜了溜了,反正不是自家的事情,愛咋咋地。
“怎麼?你們幾個留下的,想要生兒子沒□□,還是說以後想自家孩子被人拐賣?”
剩下幾人:“……”
落荒而逃。
得了,惹不起瘋子還躲不起麼。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人就走了個乾淨。
陳采花都懵逼了。
“哎,不是,你們彆走啊,快回來。”陳采花鬨這麼大,為的就是把人吸引過來。
就那種道德綁架的意思,想然陳小荷在輿論的壓力下不得不做出讓步。
本來她信誓旦旦,陳小荷那賤人娘家早已經斷了關係,除了姚家灣她又能上哪裡去。
為了能繼續在姚家灣生活下去,為了不得罪姚家灣所有人,她也隻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咽。
哪曾想到陳小荷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也根本不顧會不會得罪姚家灣所有人。
竟然直接拿著的大棒子揮舞,根本不管以後如何。
陳采花起先還沾沾自喜,覺得陳小荷沒有遠見,隻顧著生氣都不顧以後在大隊裡會如何難過。
可轉瞬就反應過來,陳小荷死活都不願意替她家天賜說話,那豈不是她家天賜就要倒黴了?
意識到這個,陳采花又氣又怒。
就憑這賤人剛才的那番話,陳采花就知道根本不可能說服這賤人跟公安求情。
“小荷,你就看在嬸子已經跪下跟你求情的份上,你就原諒嬸子原諒天賜吧,好歹天賜也是你相好,你不念著他好,但也不能把他往絕路上逼啊!往日子天賜對你可不錯,你們都做了這麼久的夫妻,鬨點矛盾很正常。”
“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床頭打架床尾和……”
陳小荷見陳采花越說越不是人話,趕緊打斷,“你少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我跟姚天賜那個二流子沒關係!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替拐賣我兒子的人販子求情!”
她要真求情了,那她兒子情何以堪。
姚天賜一來沒跟她結婚,二來也不是阿福的父親。
就這路貨色,她能原諒他,替他求情?
大白天的做什麼夢!
總之,求情是不可能求情的,她反而會要求公安那邊從重處理。
她就不信了,她離開姚家灣還能過不下去。
且她跟兒子在姚家灣的生活又沒過得多好。
不待也罷。
“你!”陳采花麵紅耳赤,顯然已經怒極。
但她還是壓抑了自己的怒氣說道,“天賜好歹跟你做了兩年夫妻,你真的要這麼絕情?”
陳小荷不知道陳采花是怎麼知道自己跟姚天賜攪和在一起的,或許是陳采花自己發現,也或許是姚天賜跟陳采花說的。
這些她都不關心,不在乎。
她隻在乎她的兒子。
“陳采花,你彆惺惺作態了,我知道你心裡指不定怎麼罵我。我勸你彆浪費口舌,姚天賜我是不會原諒,你就是跪下來磕頭,把頭磕破了,跪死在我家麵前,我都不會放過姚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