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是傷了手,可總有諸多不便。
雲卿喊蘇硯出門時,蘇硯正拜托霜降幫忙修剪後院的常青藤。
蘇硯在紀府雖為下人,可從小到大紀婠就沒安排他乾過什麼活,更沒伺候過人。與其說是雲卿侍從,更不如說是伴讀和陪玩。
空閒時間,他也會在院子裡擺弄一些盆栽打發時間。
有一日,紀婠偶然發現他對植物栽種頗有心得,於是將後花園交給他打理。雖說是打理,可基本也不用他親自乾活,紀婠給他配了不少下手,他隻需張張嘴,指揮彆人乾活就行。
因此府裡也有人調侃“含煙姑姑是大管家,蘇硯弟弟是小管家……”
後花園臨近雲卿住處的地方,栽種著一株常青藤,是當年姑爺蕭洛從娘家臨安帶來的。
他特意叮囑了蘇硯好生養著,故而這棵藤,蘇硯每次都是親自動手修剪的。隻不過這次手傷得實在有些重,幾日了仍隱隱作痛,實在提不動剪刀和水壺,隻能吩咐霜降代勞。
霜降修剪的時候,蘇硯一直在旁看著,擔心出什麼差錯。
“小心點兒,隻修剪殘葉,千萬彆剪到藤絲了。”
“知道了。”霜降心裡納悶,不就一棵普普通通的常青藤嘛,又不是什麼珍稀品種,為何姑爺和蘇硯都如此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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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黃昏,長安街,淩煙閣。
“小掌櫃的,之前一樣的來一桌。”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這淩煙閣是京城名廚聚集之地,來者非富即貴,不少世家子弟俱是這兒的常客。
一女子從屏風處緩緩走出,細眉杏眼,麵容清麗,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她端然坐下,對著一旁的小廝吩咐道“快去準備吧,再添雙碗筷,今日本小姐請客。”
雲卿見了來人,心感意外,眼中卻是掩藏不住的驚喜“垚姐姐,你怎麼也在這兒?”
“預感你來,特地等你的。”她放下半遮麵的團扇,對著雲卿打趣道。
“姐姐可真會忽悠人,依我看,你分明是等司徒家那位吧。”雲卿和昔垚自小相熟,她這點小心思還是瞞不過雲卿的。
“彆提了,等了大半日也沒見個人影。”昔垚無奈道,“興許他早已移情彆戀,看上了彆家女子,才要同我退婚的吧。”
當今大理寺左少卿司徒衍的與納蘭清河一年前曾定下過一樁親事,約定期滿,女未婚,男未嫁。則納蘭清河將下三媒六聘娶司徒衍幼子司徒楠為二女兒納蘭昔垚的姑爺。
納蘭昔垚與司徒楠兩情相悅,本是佳話一樁。昨日,納蘭清河一行至司徒衍府中提親時,那司徒衍卻麵有難色,說是要取消這樁親事。
司徒楠始終未露麵,倒是他的貼身侍從在納蘭清河一行離去之時,乘機傳訊給納蘭昔垚明日午時淩煙閣。
昔垚本滿懷期待,甚至做好了帶著司徒楠私奔的打算,在此等了一下午。從日上中天到暮景殘光,身旁的賓客已換了三批,卻不見司徒楠半個人影,昔垚的滿心歡喜化為了無邊的失望,本已打算離去,恰聞雲卿的聲音,走幾步又折返了回來。
“憑什麼呀!他司徒楠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敢戲弄姐姐,看我不殺進司徒府搓搓那小子的棱角。”雲卿了解了前因後果,怒上心頭,猛地合上了扇子,霍地站了起來,擺出一副要討公道的架勢。
“公子,不可呀,那可是司徒府,要是惹怒了少卿大人,對家主和您都不利呀!”蘇硯忙放下鴨脖,手都沒來得及擦,就去抓雲卿的袖擺。
昔垚見他這般模樣,也連忙阻止道“罷了罷了,世上男人那麼多,又不缺他司徒楠一個。以本姑娘的條件,有的是貴族子弟想嫁進來,我隻不過是心中窩火,同你抱怨兩句,若真鬨大了,怕是後患無窮。”
雲卿這才氣消了點,不忿道“沒想到這司徒楠長得人模人樣的,道德竟如此敗壞。”
雲卿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司徒楠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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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的暢月,正值天寒地凍。
昔垚以信相邀,說自己有了心儀之人,特讓他與長孫鈺於納蘭府一聚。
雲卿頓時心生好奇,一晚上沒能入眠,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這男子究竟為何方神聖,竟能讓眼高於頂的納蘭昔垚一見傾心。
次日,當他和長孫鈺趕到納蘭府時,方繞過庭院的轉角,便遠遠瞧見一如玉的身影靜靜佇立於塘邊。
待到走近些,那少年恰好轉過身,文雅俊秀的眉目,白玉無瑕的肌膚,看得他微微發怔,尤其是那琥珀色的雙瞳,凡是見過的人,必過目難忘。
那少年與他目光相觸的一瞬,同樣有了須臾的凝滯,後微微向他行了一揖道“見過長孫二小姐,紀大公子,在下司徒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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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硯也在一旁應和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昔垚不想再提這事兒,岔開話題道“雲兒啊,你這衣服上的油漬……”
雲卿本就有潔症,方才怒意上頭沒注意,現在被昔垚一提醒才發覺蘇硯在他袖擺上留下的一對油膩膩的爪印,忽覺渾身不自在,便提前離席,沐浴更衣去了,剩下昔垚與蘇硯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