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月,初二日,龍抬頭。
紀府張燈結彩,迎接貴客的到來,過路行人無不在府邸前駐足觀望,想看看是哪門子的喜事。
“公子,起床了起床了,已經巳時了,太陽曬屁股了……”蘇硯如疾風般跑進雲卿的屋子,一邊製造噪音一邊掀開雲卿的被子。
“才巳時……我再睡會兒……”雲卿迷迷糊糊答道,翻了個麵打算繼續做他的美夢。蘇硯正著急著,忽覺腦袋一聲巨響,靈魂出竅了三成。
“什麼,已經巳時了?姑母和小叔豈不是已經來了,不行母親又該責罰我了。”雲卿猛地從床上跳起,跟蘇硯的腦袋撞了個正著,蘇硯正疼得起不了身,可雲卿完全顧不上腦袋的疼痛,急匆匆地跑去找衣服,傳喚洗漱。
“公子,你其實也不用這麼著急的,今晨陛下傳喚貴君大人一同用早膳,眼下剛出宮門,路上怎麼也得半個時辰呢。”蘇硯揉著額頭道。
雲卿霎時放鬆下來,佯裝憤怒“那你這麼著急催我起床做什麼。”說罷又轉身,打算繼續上榻。
“公子你可彆睡了,這是家主吩咐的,說貴君大人長居深宮,一年也就回府這一次,才讓你早點起身,仔細整理一下儀容儀表,免得被宮裡那些女官看了笑話。”蘇硯噘嘴,要不是紀婠執意如此,他也不想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人。
話音剛落,兩侍女端案而入,一邊的案上放置著一套繡工精致的月白色衣袍和鑲嵌墨玉的腰帶,另一邊則是頂精致的銀製小冠。
“請公子更衣。”含煙闊步走近,對著雲卿行頷首後,吩咐兩侍女上前。
“含煙姑姑,這隻是家宴,沒必要穿這麼隆重吧。”雲卿一手撫摸著衣服上的刺繡,一手又拿起案上的蹀躞帶端詳著。
“公子不日就要年滿十六,今後少不了拋頭露麵,早適應早好。”含煙身子板直回道。
雲卿無言以對,隻能在不情不願中換上那身衣服。
自武周王朝創立初期就有條律令,不論是女子還是男子,隻要年滿十六便可通婚。
因而,不管是王侯貴胄,還是平民百姓,在十六歲那年都會舉行隆重的成人禮。
即日起,不論是著裝打扮還是言談舉止,都代表著一個家族的臉麵,受到嚴格約束。
“恭迎貴君大人,尚宮大人。”兩輛馬車上先後走出一穿著華貴的男子和一打扮雍容的女人。女人年紀稍長,四十左右,慈眉善目中帶著點英氣。
而那男子隻有二十多,皮膚白淨,唇紅齒白,玉麵俊顏,儀態端莊,極具宮廷典範。
兩人在侍從的攙扶下,一後一前走下馬車。紀婠,蕭洛,雲卿以及整個紀府的下人雙膝跪地,行叩首禮。
“二姐姐夫不必多禮。”那男子微微欠身,扶起紀婠,“倒是小弟,還未向二姐問安。”
“你既已是貴君,便是皇上的人,這在人前,君臣之禮不可廢。”紀婠起身握著紀嬗的手,輕拍手背,微笑說道。
“有什麼話進去說吧,在這風口怪冷的。”紀妍感到一陣涼意,提議進屋。
“姐姐說得是,快隨我進屋。今日是家宴,姑爺特地請了京城最好的廚子,手藝定不比宮中禦廚差。”紀婠與紀妍相視而笑,一眾人進府,雖步履緩慢,卻走出了浩浩蕩蕩的氣勢。
*
大堂之上,擺放著幾張幾案。
紀嬗走上前,坐在了正中間的上位,左側首起紀婠蕭洛夫婦落座,右邊首起則坐著紀妍。待長輩們入座後,雲卿才坐到紀婠下首的幾案上。
紀妍向雲卿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旁的空位上來。
“雲兒又長高了不少。”紀嬗笑說道。
“還有四月不到就滿十六了,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那你可要多吃點,爭取超過小叔。”
紀嬗是紀婠最小的弟弟,也就比雲卿大了不到十歲,兩人相處起來不像是叔侄,更像是兄弟。
想當年,紀婠母親還在世時,經常帶著幺兒紀嬗和孫兒雲卿一同看皮影戲,如今紀嬗進了宮,也時常想念宮外的皮影。
雲卿知道紀嬗的心思,常在家書中附上一封自己的信件,把最新的皮影戲都寫成文字,讓紀嬗從中體會一二。
家宴上,兄妹幾個聊了許多宮裡宮外的趣聞,喝了幾杯後酒勁湧上心頭,開始回憶起年少時的事情。
雲卿吃飽後實在坐不住,就往後花園跑去。
一路上,雲卿總覺得有人跟在他身後,可每每回頭卻空無一人。
“蘇硯,你有沒有感覺有人跟著?”雲卿問道。
“沒有啊,公子你是不是幻聽了。”蘇硯環顧四周,隻見一片空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