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歸(上)(2 / 2)

“是在說本姑娘嗎?”霎時,兩人感覺頭頂上閃過道人影,一盤著雙發髻的小姑娘從假山上跳下來,穩穩落地,擋在他們的前麵。

“你是何人?”雲卿並未在紀府見過她。

“我乃尚宮娘娘養女,名雲柔。這麼算,還得叫你一聲堂哥呢。”那女孩把玩著手上的彈弓,倚靠著長椅坐了下來。

雲卿是聽說過姑母有個養女,可一直以來都養在尚宮局,素未謀麵。

“方才家宴,怎麼沒看到你。”雲卿疑惑,既然來了,怎有不出席的道理。

“母親覺得我生性頑劣,怕我亂說話毀了靜安姑母的家宴,就沒同意我上桌。”她邊說邊低下頭,語氣中眼神裡帶著淡淡的失落。

“確實頑劣。”雲卿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心想紀妍這麼做簡直太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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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勝棋樓。

“本公子先走了,你自個兒玩吧。”千逸轉身擺出要離開的架勢。

“怎麼了,這盤棋還沒完呢。”雲卿忙起來攔他。

“你如此心不在焉,本公子可沒心情再陪你對弈下去。”千逸看向雲卿。

“有那麼明顯嗎?”雲卿今日是常走神,連他自己都察覺到了。

千逸瞥了他一眼,沒出聲,又坐了回去,斟了杯茶,悠閒道“本公子不介意聽聽你的心事。”

“也沒什麼大事,不過就是思念兒時老友,心中有些惆悵罷了。”雲卿坐下,隨手捏起一顆白子,用指尖撥動著。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忘卻老朋友最好的方法就是結交新朋友。”千逸笑說道。

“新朋友?隨著年紀增長,這交朋友也不是一件可以隨心所欲的事情了,還是老友好。”雲卿歎道,他看著千逸,想起蘇硯挨打的情形以及母親的告誡,心底生出幾分悵然若失來。

“想必兄台出身定非富即貴,凡事不能由著自己性子來,才如此低落吧。”千逸一語點破。

茶館裡的弈客們有不少都是化名而來,隻是想專心對弈,因此不願表明身份,隻是像慕容璟這種女扮男裝的著實是罕見。

雲卿心裡想著跟你們慕容氏比,著實算不上顯赫,嘴上卻說道“富和貴都占了,隻是自由沒有最可惜,有的時候,望著天邊之鳥,都恨不得與之交換一日光陰。”

“你若真想做天邊之鳥,想換的豈止一日,說到底還是離不開榮華富貴,相比吃了上頓沒下頓,多數人還是寧願做籠中之鳥,至少不必為了活下去發愁。”

雲卿霎時語塞,千逸說得沒錯,他們這些王公貴族的矯情都是雙重的在享受出生帶來的衣食無憂時,他們渴望平民百姓的自在。可一旦脫離身份的光環,萬事都要親力親為,靠自己養活自己時,又難以忍受半分。

人總是向往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卻從不珍視已經擁有的。他紀雲卿若沒有了家族的庇佑,連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沒有,的確沒有資格在此抱怨身份給自己帶來的束縛。

“還是千逸兄看得透徹。”

*

與此同時,納蘭府。

昔垚自從上月被退婚和放鴿子,心中鬱結,悶悶不樂。雖明麵上看不出來,假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可個中滋味,怕是隻有自己知道。

有時候她都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黯然銷魂。

若說是對那司徒楠有情,還真算不上什麼山盟海誓,轟轟烈烈。隻是初見時覺得他外貌俊美,生出了幾分好感,後又聽聞了他的遭遇,愈發同情憐惜。

若說貪圖與司徒氏聯姻的好處,那更是站不住腳。雖然那司徒衍是大理寺少卿,官居正三品,可她納蘭氏也不差,大周首富,還有個管著國庫鑰匙的小姑。

“暗夜,你說我這是怎麼了?”昔垚側身倚靠在榻上,慵懶無力地問道。

暗夜道“屬下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說吧。”昔垚歎了口氣,換了個姿勢繼續側躺著。

“與其說小姐是傷心,還不如說是失望和不甘。自小到大,小姐的深得家主,姑爺以及大小姐的疼愛,就連後出生的小公子,也是處處讓著小姐的。一直以來,小姐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而今那司徒府悔婚,司徒楠未能信守承諾,第一次讓小姐體會到了這世間並非所有的事情都能順心如意的。”暗夜慢聲道來。

“也罷,如此說來,我便是自己與自己過不去了。”

“神農王嘗遍百草,以身試藥,救人無數,卻唯獨醫不了自己,始皇帝橫掃天下,統一六國,建立大秦,卻難求得不死之藥。這人但凡活著,就不可能事事稱心,小姐雖出身高貴,也需接受宿命中的缺憾,就像那輪明月,皎皎望月固然璀璨,可若沒了陰晴圓缺,便少了幾分雅致的韻味。”

“還是你了解我,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我自己。那日雲兒說要衝進司徒府為我討個公道,我內心竟有一陣歡喜,可終是不能讓雲兒和婠姑姑因我與司徒氏結怨。”

“小姐人美心善,終究是那司徒楠配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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