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十一年,壯月,望日。
明月懸掛於秋空之上,飛舞的螢火蟲卷簾而入,又是一年中秋佳節,又是一度團圓之夜。
白日,紀妍忙著籌備宮中的中秋晚宴,雲柔則一人待在尚宮局的居室內研讀兵法。
全神貫注之際,忽聞窗外有人走過的動靜。她探頭望出去,隻見雲卿站在不遠處,一身青藍衣衫,發髻半綰,陽光照射下,紺青色的發絲隨風而擺,靈動至極。
目光對視的刹那,他手中握著折扇,正信步上前。
“大哥,你怎麼來了?”雲柔有些意外。
“怎麼,不歡迎我嗎?”雲卿眉眼一抬,反問道。
“倒也不是,隻是沒想到。”雲柔撇撇嘴,表示自己並無此意。
“你把東西收拾一下,母親讓我接你回府。”雲卿沒有進門,直接站在窗邊吩咐道。
“今日嗎?”雖然紀妍先前已跟同說過尚宮局人多嘈雜,過上幾日會讓她搬去紀府,靜心準備科考之事,但她沒想過會是今天。
心想自己什麼都沒準備好,於是問道“明日行嗎?今日時間有點緊。”
“這離關宮門還有五個時辰,就算把整個尚宮局挪過去都綽綽有餘了。”雲卿冷哼一聲,並不理會她的托詞。
“可是,我想等宮宴完了再走……”雲柔說話囁嚅吞吐,漸漸沒有了底氣。
雲卿知道她那點小心思,今歲夏日不少地方連著兩個月滴雨未落,鬨了饑荒,國庫也不充裕,所以此次中秋宮宴永昭帝隻宴請了四品以上的官員和貴族。
興許是昭寧帝姬在永昭帝麵前連連對千塵有溢美之詞,再加之千塵年少時曾從師於宮中最好的樂師,琴技了得。永昭帝就特召了高千塵,於宮宴上撫琴一曲。
雲柔本已心生一計,待到宮宴開始,便喬裝混入眾宮婢中,一睹千塵撫琴之時的絕世風華,順便盯一盯昭寧帝姬的動靜。
可雲卿這個“不速之客”的出現,毀了她的好計策。
“不行,你若敢讓我白跑一趟,我定饒不了你。”雲卿沒有絲毫退讓。
雲柔看了他的模樣,知道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想起上次雲卿說饒不了她的時候她還不以為意,結果第二日雲卿便到紀妍麵前告了個狀,她就被罰抄了《左傳》,隻能一邊不情願地收拾東西,一邊在心裡默念“惹不起”。
雲柔被安排進後府靠西邊的屋子,緊挨著後花園,屋子不算大,但特地翻新過。
雲卿此前還酸溜溜地對紀婠說過“母親之前還不喜歡雲柔,現在可是比對自己親女兒都好。”
紀婠反駁道“雲柔是今後要上朝的苗子,才不像你,整日不學無術,就知道翻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子,我看以後哪個官家小姐肯要你。”
*
酉時,雲柔剛用完侍女們送來的晚膳,便倚坐在門前的長椅上。
她靠著欄柱,手中捧著本書,卻沒有心思看,目光定定,放空著看著夕陽西下,心中盤算著這個點宮宴該舉行到哪個階段了。
正當望著遠方出神時,身後傳來雲卿的聲音“大過節的看什麼書,跟我出去玩兒。”
“去哪?”
“帶你見個人。”雲卿說罷便朝外走去,雲柔進屋將書收好,小跑幾步追了上去。
雲卿平日出門沒有坐馬車的習慣,不過考慮到此刻已是傍晚時分,再加上朝露的鋪子離紀府也算不上近,就讓侍從駕著馬車與雲柔一同出發。
馬車徐徐行到西街,朝露的鋪子到戌時就打烊了,雲卿隻能讓車夫將馬車停到後院的地方,輕叩了三下後,門緩緩打開。
朝露一看是雲卿,有些意外,但也沒有很意外“有事?”
雲卿指了指天上的月亮“看你孤家寡人的實在太可憐了,所以本爵屈尊陪你過個節。”
朝露鬆開把著門的手,看到站在雲卿身後的陌生女子,猜測道“這位是蘭陵郡主嗎?”
雲柔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雲卿臉色一沉,提著兩壇酒進了門“什麼慕容璟,這是我妹妹雲柔。”
朝露雖常聽雲卿提起他常來往的官家子弟,可僅僅隻見過昔垚和長孫鈺,聽聞雲柔常年在宮中,便猜測這女子是慕容璟了。
她神色有些尷尬“是紀小姐啊,不好意思,我聽聞你常年在宮中,所以沒想到能在這碰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