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向西,走過條條街道後終於到了紀府。
此時剛好是酉時四刻,露月下旬的天分明有了晝長夜短之勢,半明的夜色中,雲卿依稀看見牆角處站著一熟悉的身影,是朝露。
“怎麼,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
雲卿撓撓鬢角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這段時間你就不用過來了。”朝露道。
“多久?”
“兩個月,去樓蘭進貨,路上若是耽擱了,可能會晚點。”
“哦,那你路上小心。”雲卿不知說什麼,隻能如此囑咐一句,雖然他知道以朝露的功夫,哪怕是被江湖門派圍剿,也足以脫身。
“哼,”朝露一笑,“用得著你擔心我?倒是我今天卜了一卦,算到你有血光之災。”
雲卿心裡有數,道“可是我那個三腳貓功夫估計隻能對付幾個小偷,真遇上厲害的人便是死蟹一隻。”
“就用我教你那些最簡單的招式出劍就行。”朝露道,“你不會武功,就算彆人要對付你,也不屑於派高手。”
說罷她取出隨身的佩劍,遞給雲卿“留著給你防身用。”
雲卿看清後,發現是朝露讓他常用的那柄短劍。
腦海裡閃過朝露那句“打不過就偷襲”,有些無奈地輕笑道“看來偷襲對我而言,才是上上策。”
朝露笑了笑說道“我還卜了一卦,此次你定能逢凶化吉,有驚無險。”
卿接過劍,此劍比一般的劍都要輕,他這種沒有內力的人拿著也不會覺得吃力。
“彆擔心,三年了,該認主了。”朝露說話向來有些無厘頭,雲卿也見怪不怪了。
朝露又道“告訴你個秘密,我還是這長安柔術比試的擂主,可惜了,你這體質也學不了縮骨功。”
雲卿愣神看著眼前的少女,女孩身著一席淡色長裙,略施粉黛,散發著攝人心魄的清冷感來。
晚風吹拂中臉側微微淩亂的碎發將她的麵容與那玄袍女孩睥睨全場模樣逐漸融合,那日她幫他追回玉佩,他恍惚間生出的似曾相識感原來不是錯覺。
他笑了笑,道“沒想到是你,我看過那場比賽。”
朝露有些意外,當時雖然圍觀那場比賽的人不少,可長安千萬人口,眼前少年恰是其中之一的概率也微乎其微“那還挺巧。”
說罷,她拉過雲卿,將掉落的劍穗綁了回去“兩個月後見,到時給你帶禮物。”
*
薛府。
薛靈沢和薛靈淳低頭不語,薛靈沄在堂中來回踱步著,薛靈洋則靠在座椅上,一臉無語地看著三個人。
薛靈淳先開口道“長姐,要不還是讓大哥和郡主和離了吧。”
薛靈沄眼鋒一掃“不行。”
薛靈沢難得地和薛靈淳站到了一邊“我在那慕容府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要不就聽阿淳的吧……”
“真是沒用。”薛靈沄窩火道,過了一會兒又道,“不行,不能和離,薛氏絕不能棄了這皇室外戚的身份。”
薛靈沢提高了音量道“可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了……”
是的,薛靈沢自從知道雲卿與慕容璟走得近開始,就隱隱地有了擔憂了。
雲卿的身份不同於慕容璟任何一個側室,他是紀氏族長的長子,貴君大人的內侄,昭元帝君的哥哥,永昭帝親封的正五品子爵,若是慕容璟真的喜歡她,是絕不可能讓他做側室的。
他一直在內心默默告訴自己,慕容璟整日眠花宿柳,換男人比換衣服還快,根本就不會有真心,對於雲卿也隻是圖一時的新鮮,不會因此而背棄和薛氏的聯姻。
可他仍是不放心,為了解決這個隱患,薛靈沄特地去找了一直以來關係不錯的上官爍,意圖促成上官氏和紀氏,解了他的後顧之憂。
可後來卻莫名其妙地傳出他是斷袖的傳聞,他的計劃不了了之。不過這樣也好,若他真是斷袖,便不可能喜歡慕容璟,更不可能威脅到他。
可在那晚之後,薛靈沢才真正意識到他錯了。
他可以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慕容璟就是喜歡雲卿,他也可以否認否決以及否定雲卿是斷袖的傳聞。
從前,慕容璟哪怕帶再多的小爺回府,雖然臉上是笑的,可眼神卻是冷的。
可是那晚,借著月色,他分明地看見了慕容璟眼中的暖意,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眼神。
她的言語中帶著挑逗,甚至有些調戲的意味,那少年的麵上掛著點慍色,卻看不到半絲怒意。他並不能確定雲卿是否真的喜歡慕容璟,但是可以確定至少他是不排斥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