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合禮法,會亂了套。
朱厚熜覺得,若是天子提出,讓宗室自生自滅,不再給予相應的待遇。
那八成沒人不答應。
剩下兩成不同意的,是宗室自己。
朱厚熜低聲道“此事皇兄可曾對旁人講過?”
朱厚照搖頭,“此事甚大,需從長計議。”
朱厚熜點點頭,陛下還沒莽到那地步。
還有救。
沒救的可能是自己。
隻要藩禁一提出改革,留在京城的自己,就是朝臣最大的靶子。
沒想到陛下擱這兒等著自己呢。
“朕知道,此事一提,閣中諸臣定然反對。朕也沒想把步子邁那麼大,一步步來就是。”
朱厚照拍拍朱厚熜的肩。
“今人苦勞,後人享福。朕苦一點無妨,莫將此禍流於後世便是。”
“我今日解衣相待,盼王弟助我。宗室之困,唯王弟可解,還請王弟勿要推辭。”
朱厚熜抿嘴,“皇兄高看臣了。臣年方十四,做不了什麼大事。”
朱厚照輕笑,“你是個能在京郊持身之重,威逼重臣之人,這還不是成大事之人嗎?”
“朕也不逼你,你若不想答應,就此作罷。朕另尋他人就是。”
朱厚照向弟弟說出自己接下來的打算。
“……先解宗室之困,充實國庫。再安沿海,平賊寇。”
朱厚照咬牙切齒,“欲竊大明國者,倭寇也!”
朱厚熜目瞪口呆,這次是真的被驚到了。
“彈丸小國,豈能成此等大災禍?!”
朱厚照麵色陰沉,“就是倭國乾的!你不知,他們那些禽獸,禽獸……!”
“我恨不能將其磔刑!”
朱厚熜手足無措。
他本以為天子對自己說的話,都是假的,騙他的。
隻是為了能實施藩禁改革,推自己出來做擋箭牌。
可這副模樣,著實不像。
仿佛真的親身經曆,一刀一劍,銘刻在心。
朱厚熜覺得自己應當重新審視這位天子。
他的性格,和祖母對自己說的有些差彆。
性子直,有血性,容易上頭,天真單純。
現在還要加一條,疑似癔症。
可聯係天子能駕崩七日而複生……似乎又能對的上。
人死後,會去哪裡,過什麼樣的生活。
這是從古至今,許多人都在探討的話題。
對道家思想深感興趣的朱厚熜,也翻閱過不少相關書籍。
如今有個活脫脫的親曆之人,站在自己麵前。
朱厚熜幾次按捺想要一探究竟。
現在對方說了出來,他又不敢信。
像是被心愛的狸奴用毛茸茸的身體,來回剮蹭著心尖,癢的難受,還不能抓撓。
難受死了!
朱厚照見弟弟麵色猶疑,也不急著逼他。
“用過膳,我們就回宮吧。晚了太貴妃要惦記。你是沒體會過,被長輩嘮叨可煩了。”
用餐時,朱厚照見朱厚熜喜歡吃肉,當即引為知己,把自己覺得好吃的肉菜都往弟弟麵前擺。
兄弟倆大快朵頤一番。
回宮路上,玩累了的朱厚熜在馬車上,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朱厚照輕輕攬過他,靠在自己肩上。
打了個哈欠,他也有些困倦。
頭靠著頭,在馬車的晃悠中睡著。
夜裡起了霧,並不張揚的馬車在茫茫霧中行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