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寂靜無聲。
誰都看得出來,今上心情非常惡劣。
朱厚照不是暴君,生了氣,不會喊打喊殺。
他是天子,是大明國當今金字塔尖上唯一一人。
隻需要流露出些許不滿,底下自然有人替他將事辦妥當。
可這次,卻不怎麼管用。
穀大用在殿外已經跪了小半個時辰,冷汗浸透了內衫,從下巴滴落在地上的汗珠,已是彙聚成一個小小水窪。
朱厚照知道,這是有人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明麵上爭不過,就使這種小花招。
他無意識地滑動著拇指上的扳指,平複心中滔天怒意。
有膽子就正麵上!
躲在暗處耍陰招,算什麼正人君子!
一個個整天都以道德君子自居,等六大派圍攻光明頂的時候,就拋棄禮義廉恥,自誇為民除害。
朱厚照氣得想罵人,但忍住了。
罵也好,打也罷,在事情已經發生的時候,不起任何作用。
沉著應對突發事件,才是真正的上策。
“穀大用還在外頭跪著呢?”
天子終於發了話,讓一直沉浸在靜默中的隨時太監蘇進有些沒反應過來。
“回陛下,還跪著呢。”
“叫他進來。”
穀大用在蘇進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進入殿內,又踉蹌著跪下。
“奴才有罪!奴才失職,未能將底下人安排妥當,致使日精門失火。其罪係於奴才一身。懇請陛下降罪。”
朱厚照看了他一眼,“打壞了還得養傷,到時候誰替朕去辦事。”
穀大用感激涕零,連連磕頭。
“奴才多謝陛下開恩,陛下仁慈!”
朱厚照語氣淡淡的,“失火的原因查出來了沒?死傷了幾人?”
穀大用立馬跪直了。
“都查明白了。死了一個值守太監,兩個隨侍太監,另有十餘人,是救火時被落下的梁柱砸傷的。”
“日精門起火,乃是兩個小太監辦事不力,引起值守太監不滿。那賊子私下用刑,取爐中炭燙人發膚。”
“那小太監挨不住疼,掀了爐子。炭火灑了一地,火星子燒著了帷幔,這才釀成大災。”
“火勢凶猛,一下就起來了。當時三人都沒能逃出來。”
朱厚照掀起眼皮子。
“照你這麼說,此事乃是宮內私刑所致?”
穀大用一個靈醒,小心翼翼地問“請陛下示意。”
朱厚照不再言語,但穀大用卻明白過來了。
他磕了個頭。
“奴才這就去辦。”
朱厚照點點頭,“王弟考較之事,你安排地很妥當,朕很滿意。今日這打,暫且記下。且觀後效。”
“你著人去查查,宮內還有多少這般動私刑的。有一個算一個,悉數給朕拿了,送廠獄去。”
“往後再有人敢犯,都如此處理!”
穀大用口稱天子英明,心卻忍不住打顫。
皇帝沒發怒,就是動真格的意思。
可他穀大用屁股也不乾淨!
莫非還要自己把自己給拿下?
穀大用咽了咽口水,不敢問,麻溜兒地滾下去辦事。
宮中一時風聲鶴唳,一群戴尖帽、著褐衣、係小絛、踏白皮靴的番子在宮內行動起來。
各宮都有被拉出來的人,人多地廠獄都快塞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