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皺眉,“陛下日理萬機,政事尚且處理不完,哪裡有空陪你說話?”
“聽話!母親一會兒叫人給你些好玩的、好吃的,你就在坤寧宮,哪兒都彆去。”
小豆丁緊緊抿著嘴,沒吭聲。
夏皇後拍拍妹妹的手,“宮裡冷清,今年也無彆家孩童陪他玩耍,就讓他去吧。陛下也是喜歡……熱鬨的。”
夏皇後看著外甥,心裡酸酸的。
要是陛下和自己,能有個孩子,該多好?
宮裡已經冷清很久了。
小豆丁生怕母親出言阻攔,趕緊行了禮,兩條小短腿甩得飛快,朝乾清宮的方向跑。
夏氏皺眉,在後頭喊著慢些走,又向夏皇後抱怨。
“越大越沒個正形!要是往後像他爹,看我不打死他!”
夏皇後好脾氣地笑笑,將話題轉去彆處。
小豆丁覺得自己大概要跑斷氣了。
為什麼皇宮這麼大呀?
為什麼姨丈和姨母住的地方隔了這麼遠呀?
要是等自己到了,那人走了怎麼辦?
跑著跑著,懷裡的木盒掉了出來。
跑過頭的豆丁趕忙停下來,轉頭撿起,吹了吹上麵的灰塵,見沒壞,又繼續往前跑。
身後跟著的太監們像是過年時候的舞龍表演,追著前麵的豆丁。
快跑到乾清宮的時候,豆丁認出守門的人,是經常待在姨丈身邊的公公。
他很守禮地上前跟人打招呼,彳亍著要不要問那人的去向。
方才入宮的時候,明明見著是朝這裡來的。
怎麼就不見了呢?
蘇進也很喜歡這個知禮守禮的天子外甥,願意和太監好好說話的人,不太多。
他蹲下來,和小豆丁平視。
“小公子是來尋陛下說話的?陛下在看奏疏呢,咱家先帶小公子去偏殿吃些糕點可好?”
小豆丁按了按胸口的木盒,搖搖頭。
他的聲音很小,小到蘇進用心聽了也沒聽清。
正要讓孩子再說一遍,就見他像離弦之箭般衝到身後人的麵前。
“許、許久不見,您、您還好嗎?您家裡人,還、還好嗎?”
朱厚熜一時沒認出來是誰,用詢問的目光朝蘇進望去。
蘇進趕忙湊上來,附耳低言。
朱厚熜這才恍然大悟,“是你呀。”
他單膝點地,逗著孩子。
“也就幾個月沒見,你怎麼成小結巴了?在你外祖家,過得怎麼樣?”
小豆丁嘟著嘴,有些不高興。
“我不是小結巴。”
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從懷裡小心地取出那個木盒。
“我聽母親說,您的父親過世了,但是祖母與母親尚在。這是我為您家人抄寫的經文。”
他把木盒往朱厚熜手裡一塞,訥訥道“我年幼,字不好看,還請您不要嫌棄。”
朱厚熜挑眉,看著手裡的小木盒。
“我能打開看看嗎?”
小豆丁忐忑又緊張,點頭如搗蒜。
盒中是三份經書。
一份是《地藏菩薩本願經》,應當是寫給興獻王的。
另兩份,是《藥師經》和《心經》,應當是給邵太貴妃和蔣王妃的。
字跡還比較稚嫩,但已見風骨,看得出來,是用心練過的。
朱厚熜拍拍小豆丁的頭,“你的字很不錯,多謝你了。”
小豆丁臉微微紅,帶著幾分扭捏。
“我……我也沒什麼好報答您的。就隻想到了這個……我會天天在菩薩跟前,為您和您的家人祈福的!”
朱厚熜看他認真的樣子,回想起那天他對自己說的話。
也許,那並不是童言兒戲。
這個孩子是認真的。
朱厚熜忽然想到,自己一直不知道這孩子的名字,隻知道如今已經改了姓。
“我們也算有緣,認識這麼久,我尚不知伱的名姓。我姓朱,乃皇姓。論輩分,是你長輩,是你姨丈的弟弟。”
小豆丁立刻整理衣裝,正式地向朱厚熜行了禮。
“不知是表叔,先前多有失禮。”
“我過去姓張,如今隨母親姓夏。母親重新為我取了名,叫夏滌新。取滌舊生新之意。”
夏滌新有些不太高興。
“我知表叔事忙,先前是不是已經將我忘了?不過表叔將我忘了也沒事,我記住表叔就好。”
朱厚熜感覺到了平生第一次的窘迫。
那個窩在殿內看熱鬨的皇兄,你還不出來替弟弟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