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小雪後,宮人們就換上了羊絨衣服和紵絲圓領袍子。
年末時,京師的雪下了好幾場。
黃色的琉璃瓦,紅牆映著皚皚白雪,偶爾會在屋頂瓦上,有幾串梅花腳印。
在宮中貴人們醒來前,已有值夜的宮人,將各處宮道清掃積雪。
朱厚照醒來的時候,就看見殿外白茫茫一片。
他想起小時候,自己在隨侍太監的陪伴下玩雪。
那時候,劉瑾還在,是最得他心意的那個。
蘇進來的時候,挑門簾的太監被他帶過來的風雪刺激地打了個噴嚏。
蘇進解下披風,瞪了他一眼。
“沒得叫年前見血,皮都給咱家緊著些!若是禦前伺候不仔細,惹得龍顏大怒,咱家可救不得人。”
小太監機靈地磕了個頭。
“老祖宗的話,仔細記著呢。”
“陛下可醒了?陳哥兒在裡頭伺候著?”
饒是蘇進的聲音壓得低,在裡頭的朱厚照也聽見了。
“醒了。過年過節的,彆嚇唬人,趕緊進來伺候吧。”
蘇進高聲應了,還不忘進去換班前,用眼神威嚇殿內的太監們。
待到了朱厚照跟前,他已是換了一副麵孔。
“奴才見陛下安,心裡就舒坦多了。”
又湊近去,低聲問值夜的陳敬。
“陛下昨日可曾犯病?”
陳敬閉了閉眼睛,蘇進心中了然。
前幾日天突然冷了下來,天子咳嗽地越發厲害,也不叫太醫來看。
更不許他們往坤寧宮報信,獨自歇在了乾清宮。
蘇進守夜時,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天子把自己給咳得背過氣去。
他可不想再來一回龍馭賓天。
那樣的經曆,有一次就行了,他還想留著小命,好好過個年。
不過今歲宮裡沒有往年那麼熱鬨。
蘇進還記得,天子很是喜歡看鼇山燈,每年的燈都比上一年的壯觀,有一回宮中的蠟燭都不夠用,臨時去宮外采買的。
但今年,乾清宮院內的鼇山燈並沒有往年的壯觀。
天子削減了正旦節的開支用度,連往年群臣賜宴都免了,隻定下節慶錢的賞賜。
天子仿佛對喧鬨不再熱衷,更樂於獨處,也不再成日絞儘腦汁地念著離京。
而是很安靜地,待在宮內,偶爾興起,才會出宮去轉轉,當日宮門落鎖前就回來了。
宮裡沒有皇嗣,後宮嬪妃也不多,少了許多年味。
朱厚照穿好衣服,還有些不太清醒。
天氣冷,人總是有些懶洋洋的,睡不醒。
他打了個哈欠,用力眨掉沁出的淚花。
“前幾日惜薪司的奏報,處置得如何了?所欠的可都發下去了?”
說起這個,朱厚照就有點肉痛。
京師勳戚剛獻上來的產業,一下就去了大半。
年前各處所拖欠的款項,都需儘量還清,不然拖到明年,又是爛賬一筆。
蘇進恭敬地道“都已發下去了。”
又問“坤寧宮的人來問,說是皇後想問問陛下今歲正旦節,可照往年例?”
朱厚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皇後問這個做什麼?”
又恍然大悟。
“是千秋節的緣故吧。同往年一樣就行。過年,還是要熱鬨些,就不省那些個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