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還沉浸在想要打哈欠的欲望中。
為了不失儀,他努力壓下那個哈欠,眼角不免條件反射地沁出淚花。
用力將淚花眨掉後,他才意識到,朝臣都借著笏板的遮擋,注視著自己。
而王弟則是肩膀抖個不停。
朱厚照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糟了!
朱厚照意識到,接下來自己會麵臨何等口誅筆伐。
豈有朝議時,不讓言官說話的?
果不其然,張九敘當即發飆。
他義正言辭的模樣,仿佛受到了極大的羞辱一般。
“陛下何以如此?莫非陛下忘了,本朝言官職責?勸諫天子,稽查六部百司,封駁章奏,建言興革,皆言官分內事!”
“如今陛下令臣回班。明為陛下對臣不喜,實為陛下輕視言官。”
“陛下此舉,不僅令六科言官心寒,更令天下人以為陛下非善納諫之明君。”
朱厚照不免多看了他幾眼。
原來自己在他心目中,還是個明君。
平日上書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裡頭字字句句都恨不得把自己比作桀紂。
再看看如今這正義淩然的模樣。
大抵那些上書都是叫人代寫的吧。
在眾人的迥然目光下,朱厚照隻得承認自己先前失言。
“張卿之諫,甚是有理。”
天子給了台階,雖然張九敘還不滿意,卻也知道見好就收。
“陛下容稟,臣以為,廣東之戰事,不應賞,當應罰。”
朱厚照挑眉。
說的好有道理,你當著廣東參加戰事的軍官、民壯,大聲再說一遍。
張九敘既然這麼說,自然有他的道理。
“廣東戰事之因,乃是廣東按察使汪鋐擅自挑釁佛郎機。首戰不勝反敗,致使我皇明死傷無數,遍地哀鴻。”
“後反敗為勝,卻也讓廣府都司損失慘重。為此戰,皇明投入無數兵力、財力。”
“今歲多地水災,流民聚集京師險生暴亂。為賑災,國庫所餘本就不多。”
“如今因此戰事,更是雪上加霜。”
“凡此種種,皆因汪鋐。”
“臣彈劾廣州按察使汪鋐擅自出兵挑釁,損廣府官兵萬千,耗國庫寶財千萬,使天下民心不定!”
“縱覽古今各朝,國蠹莫過於此。懇請陛下明鑒。”
朱厚照聽罷,含笑朝楊廷和看了一眼,又將視線放回到張九敘身上。
“依張卿之意,當治汪鋐大罪?以汪鋐之首級,告慰此次戰事中死傷軍民?”
張九敘堅定道“當是如此!”
“若賞罰不分明,以何威懾朝野內外之宵小?”
聽完這一番話,朱厚照瞌睡全無。
看來自己上次給張九敘的教訓,還是不夠深刻。
“既如此,就議一議吧。此次戰事,當賞當罰。”
嚴嵩率先出班。
“陛下,臣以為張給事所言差矣。”
張九敘冷眼望著這位禦前新貴,捏了捏中笏板,理了下寬大的袖子。
“嚴員外是覺得,當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