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嚴嵩毫不畏懼地對上張九敘,絲毫沒有尊敬前輩的意思。
“依張給事所言,凡戰事,非皇明先攻而敗者,都不當賞。不知我對張給事的說法,理解得可對。”
張九敘反問“難道不該如此?凡戰必有傷亡,死傷的無論是軍是民,皆為皇明百姓。”
“地方擅自出兵,為邀功之舉。即便僥幸得勝,亦不當賞。”
“其所征為當地民壯,其所耗為皇明國課。不思教化,窮兵黷武,為己私致使百姓受苦。”
“嚴員外難道不見宸濠之亂後,江西之地滿目瘡痍?”
嚴嵩立刻反唇相譏。
“我乃袁州府人,豈能不知?”
“可張給事以此事舉例,我以為甚為不妥。”
“宸濠之亂乃庶人朱宸濠謀反。朝廷不得已,才舉兵平叛。與護皇明而興兵之地方,截然不同!”
“佛郎機野心勃勃,先取滿剌加,後以火炮警示廣府。其目的已是昭然若揭。”
“張給事不滿廣府主動出兵攻打,可是要等佛郎機如倭寇,攻上岸來,屠戮百姓,方起兵反擊?”
“東南倭寇之災,至今愈演愈烈,難道張給事都看不見嗎?”
“難道在張給事眼中,唯有廣府百姓是百姓,東南沿海的百姓,就非皇明之百姓不成?”
“今日若采納張給事所言,才是真正叫那些抗敵於國門之外的將士、民眾寒心!”
“試問,如百姓獲知,保家衛國者,無功當罰。那往後敵軍前來,各自逃命便是,死守一城還受罰,不若一走了之。”
“到那時,張給事再同目不忍見的地方說教化之言,也不遲!”
張九敘連聲道了三聲“好”。
“敢問嚴員外,若不以教化為先,何以令百姓依四時而勞作,何以使百姓敬律法而遵從?”
“嚴員外苦讀數年,據聞昔年高中二甲二名。我不如也。但依我之見,嚴員外早就將聖人言拋之腦後,為官不過以公謀私罷了!”
嚴嵩並沒有因張九敘的話而慍怒。
他做官,就是以公謀私。
說中了,也不會惱。
因為現在他還沒到謀私的時候。
什麼都沒做,就橫加指責,這是誣蔑誹謗。
嚴嵩轉頭就對朱厚照深深一拜。
“陛下,臣彈劾刑科給事中張九敘,憑借言官之權,謗誹百官。”
“臣家境貧寒,京師皆知。若非陛下賞賜,元旦節都過不像樣。如今身居陋屋,僅果腹爾。”
“不知張給事從何得出,臣以權謀私之論。”
“臣懇請陛下,著人清查臣之家財,以正臣之清名。”
嚴嵩緩緩起身,眼睛盯著張九敘一眨不眨。
“倒是聽聞張給事家中,財寶無數,遠超本朝官員俸祿。張給事出身貧寒,何以得此財?”
張九敘登時臉色煞白,身體搖搖晃晃,往後退了幾步才穩住。
“嚴惟中,你血口噴人!”
嚴嵩往前踏出一步,絲毫不退讓。
“張給事手無憑據,就毀我清譽。可是想要我以死相爭?”
“若我今日撞死在奉天門,以證己身清白。那張給事敢不敢也撞死在此,以證你家中財寶乃正當得來?”
嚴嵩一步一步,緩緩向不斷狼狽退後的張九敘逼近。
“張給事將教化一事,說得如此毋庸置疑。那今歲韃靼南下之時,就有勞張給事一人力戰,以教化之言,退韃靼之兵。”
朱厚照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正欲打斷,有人卻先他一步。
“夠了!”
楊廷和自班首處回頭,對嚴嵩冷眼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