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總喜歡這樣背著人說話,好叫其他搞不清楚狀況的瘋子在……”吉迪恩清楚地瞧見李斯聽見“madman”這個詞時,懸停在半空中的手指握緊,又仿佛是在掩蓋內心的什麼念頭似的,連忙僵硬地轉過身摸索靠在牆邊的盲杖。
就像一位行走在霧氣繚繞的森林裡,卻不小心被撥開的荊棘劃傷手指的旅人。
他會驚疑不定地握住那支長滿倒刺的樹枝,以確保這個會向所有靠近的活物行凶的玩意兒慢慢停留在原本該待著的地方,再思考如何離開。
如果這位旅客對將要來到這個地方的人心懷同情,他會折斷那些瘋長的枝乾,漠然地看著不規則的斷口滲出暗綠色的汁液。
被折下的部分會迅速枯萎,在濕潤的泥土裡消亡。或許會有一天,人們踩著它的骸骨踏過這條僻靜的小道,感謝這份“上帝的恩賜”。
當然,過客僅僅對這些逞凶的貨色們感興趣時,便會好心地將它偏移到陽光更加充足的另一處,慈悲地觀望著人們對於隱藏的危險毫無所覺。
隻有那些幾乎恰到好處的撞在陷阱裡的,稍顯智慧的倒黴蛋才能隱約瞥見串起墨綠色屏障的騙局。
一個專門作弄愚者的小把戲。
甚至不需要始俑作者動什麼腦筋。
而李斯……隻想讓那些刺變得圓滑些,即使撞到什麼東西,也不會造成什麼無法挽回的傷害。
有什麼是比,發現自己的努力完全不起作用時更加挫敗的呢?
吉迪恩深知這種無力感。
在他被奇爾頓院長當做動物園裡的猴子那樣展覽的時候,曾試圖改變自己的處境,隻可惜換來的是那些實習生變本加厲地對待。
他並不為此感到頹喪。
但吉迪恩有些難過。
他至少得裝出正正常常的模樣出來,這隻可愛的小百靈才會樂意站在碧綠色的藤蔓上整理被露水打濕的羽毛。
而不是被伴生的荊棘格擋開來。
這種安逸而又平靜的生活叫他有些放鬆警惕了。
“哦,威爾先生,我覺得您是這麼想我的。雖然我是位精神病人,但我還是不得不告訴您,這種稱呼純粹是對於我的一種偏見。”吉迪恩說道。
他的語調末尾有些上揚,口氣就像念出早已背過多次的台詞那般熟稔。
哦,或許是弗雷德裡克·奇爾頓,這位不甘心於寂寞生活的心理醫生,時時刻刻都在讓吉迪恩認同自己是條嗅覺失靈的瘋狗。
吉迪恩樂觀地想,他並不想承認李斯並沒有從根本上改變什麼。
儘管,儘管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我很抱歉,吉迪恩。”李斯輕聲說道,他緊握住盲杖,後背貼在長了些微綠色苔蘚的牆上。
“威爾不了解你,我也是。”
看得出來,這位年輕人有一些不合時宜的焦慮。
他的睫毛顫動得非常厲害,就像吉迪恩醫生一樣,不太會掩飾自己的情緒。
“我也很抱歉,格雷厄姆先生。”吉迪恩的手指已經摁住了紅色的掛斷鍵,這位仍然搞不清楚狀況的瘋子醫生並不在乎這位與他境況相似的fBi特彆探員。
甚至於,還有些嫉妒。
“是我有些過敏了,你知道的,我曾經受到過很多人的歧視。”吉迪恩對著早已掛斷的電話說道,“特彆是作為一名罪犯而言,除了李斯幾乎沒什麼人相信我會改過自新。”
吉迪恩明白李斯現在非常難堪,這位年輕人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因為……他也不相信,至少沒有吉迪恩想象中的那麼信任。
這也是李斯定下的道德標準如此之低的真正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