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對了,沒在跟前,如今不是更得彌補他些?您忘了當初是怎麼帶著我與大哥逃亡的?我又是如何在奔波中染病,落下這身病根的?
“而如今,他連世子之位都不肯給他。要我說,與其還顧著什麼過去的情份,倒不如爭些實在的東西好些。”
沈夫人攥緊帕子:“已經決定了的事,不要再說了。”
晏馳垂眸,便沒再說了。
這一日下來都還算平靜,每個人都禮數周全,行止得體,在晏衡眼裡如同一隻隻千年的老狐狸。
內宅事務暫且仍由林夫人打點。
晏衡全程變成悶葫蘆,看著他們打成一片。
他無法探知林夫人內心裡真正的想法,也不能知道靖王究竟在以什麼樣的心情迎接他的發妻與兩個兒子,但不管真假,王府兩派人馬的這次碰麵,的確是在一派“祥和”中度過了。
他讓阿蠻去找的三個人,都是後來他身邊堪為死士的幾個忠心人,因為太了解對方軟肋,此刻雖然緊迫,倒也不難收歸為自己所差遣。
夜裡剛把人召集起來囑完所托之事,阿蠻悄摸進來了:“王爺往沈夫人屋裡去了!”
……
此番出來差事清閒,靖王往日無事都呆在正堂,但今日整日都呆在書房,連飯都是在書房用的。
初霽看他確實周身不是滋味,便陪他下了兩局棋,靖王卻依舊心不在焉,枯坐了會兒,到底起身,往後院來。
林沈二人所住之處皆在正堂後方,中間隔坐花圃,早先應該也是為原主人內宅所用。
靖王跨進沈夫人這邊,大約是瞅見他往這邊,廊下已有丫鬟提著燈籠在等候了。
靖王道:“夫人呢?”
丫鬟頜首:“夫人在房裡等候王爺。”
靖王跨門進了內,果見沈夫人立在燈下。
靖王站著看了她一會兒,道:“你知道我會來?”
沈夫人點頭,“總得見個麵才像話。”
靖王沒說話,坐下來。
沈夫人示意丫鬟掩門出去,這才在他對首落坐。
屋裡有些靜,是那種讓人不能自如的靜。靖王雙手覆在膝上,端坐道:“這些年怎麼樣?早幾年那次去看你們,聽你說風濕痛,治斷根了不曾?”
“這種病症,哪裡能有斷根的?能好轉就不錯了。”沈夫人苦笑著,又緩緩抬頭,“你呢?常聽說你又是箭傷又是刀傷,這些年必然吃了很多苦。”
靖王嗨了一聲,笑著擺擺手:“行軍打仗,哪裡能有不掛彩的?我算幸運,小鶯醫術好,人也細心,照顧得很好,我每次都是所有人裡恢複得最快的。”
沈夫人澀然揚唇:“那就好。”
她靜坐了會兒,又道:“你是不是怨我?”
靖王抬頭。
她十指緊蜷:“你吃苦的時候我卻沒在身邊照顧你,你不怨我嗎?”
靖王扶杯良久,抻身道:“十幾年戎馬生涯,家破人亡,幾番瀕死,也有不少次信念全無的時刻,確實多虧了小鶯不辭勞苦,與我同生共死,才有如今。
“沒有他們母子,我恐怕也早撐不到今日。
“不過你帶著兩個孩子也不容易,總之大家能平平安安地,也是好事。”
他低頭啜了口茶,放下道:“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