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當真是建文黨人?你怎麼做?”
“建文黨人女眷,也不過是充入教坊司,她都已經在教坊司了……”
“總之,你以後要多留意她,提防著她!”
“知道了大哥,”林鱗遊說,“你不要總是懷疑這個懷疑那個,她就算是建文黨人,一個女人,能掀起多大風浪?”
“懷疑這懷疑那?我還懷疑你呢!”張賁道,“我被刺那晚,你就沒聽到一點動靜?她沒有一直睡在你旁邊?”
“的確沒聽到動靜,我很早就睡著了……”
“是了是了,你睡得跟豬一樣。”張賁說,“你要能聽著動靜,李芮也不會慘死在你隔壁了,老子差點成為第二個李芮。”
“大哥,您消消氣……”林鱗遊夾起一大塊雞屁股放到張賁碗裡。
這時一名校尉探頭進來:“兩位大人,要飯嗎?飯好了。”
林鱗遊指著張賁:“百戶大人要,給他盛一大份來!”
校尉:“好嘞!”
張賁:“……”
……
吃飽喝足,兩人都負著手挺立船頭看江上夜景,江風呼嘯,吹動兩人的胡須和衣袍……
沿路來,江畔偶爾能看到一兩間小茅屋,或一兩葉停靠岸邊的小漁船,茅屋漁船都滅著燈,顯處冬夜的寂寥蕭瑟,內心不由更增寒冷。
“大哥,咱這時候本該躺在溫暖的被窩裡看年畫的。”
“或者摟著漂亮的姑娘。”
“咱現在,算不算加班?”
“不算。”
“哦?”
“錦衣衛是彈性上班製。”
“……”
江麵也漸漸變窄了,能看到岸邊枯黃的蘆葦和大片大片潔白的荻花,月光照著,正如雪一般。
有時候船工一篙子下去,便會驚起一隻野鴨,呱呱叫罵著飛遠了。
忽聽“咚——”一聲洪亮的鐘聲從遠處山上悠遠傳來,入耳空靈。
這便是寒山寺的夜半鐘聲,謂之“定夜鐘”。
寒山寺就在前方。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張賁吟歎一句,“好詩,果然是好詩啊!二弟,你說這文化人就是不一樣,我當年高考落榜,最多說一句無所鳥謂!”
林鱗遊深情忘我:“從今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張賁似被詩情所感,呆了一呆,默默拍手,“好詩,好詩……不過,現在好像是冬天……”
……
船緩緩駛進河港,遠遠的,望見河岸上有幾盞燈籠照著幾個人的褲腳衣襟,上半身卻籠罩在朦朧中看不清臉,顯得有些神秘。
“你說,沈文度為何約我們在寺裡見麵?”張賁望著河岸上的那些人。
“因為財物放在寺裡唄。”林鱗遊不假思索。
“那他為何要把財物放在寺裡呢?”張賁似乎是在考校林鱗遊,“你有沒有想過?”
“出家人四大皆空,放寺裡掩人耳目吧!”這回林鱗遊認真思考了一下,“而且出了山門就是碼頭,也方便。”
“確實,你說得有點道理。”張賁說,“但其中有個最大的緣由,是你沒有想到的。”
“大哥,洗耳恭聽,願聞其詳,有屁快放。”林鱗遊抱拳。
張賁看了一眼四周,見四個校尉都很識趣地站在不遠不近處,便壓低了聲音,湊近林鱗遊耳邊說:“坊間傳聞,建文帝當年出逃的時候,打開了太祖高皇帝留下的一隻箱子,你猜箱子裡是什麼東西?”
林鱗遊:“我小孩子啊還猜!不就是度牒、袈裟、剃刀、僧帽麼?萬曆年間的《致身錄》上有記載。我都懷疑這些東西是不是老朱皇帝在皇覺寺時候的家當……哎,皇覺寺這名字好啊!人皇覺醒!你說,曆史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是啊!”張賁說,“坊間都有傳聞,皇上不可能不知。所以,兩京十三省並關西七衛大小寺廟,肯定也都布下了眼線。”
“你的意思是說,像沈文度等人,就是朝廷的眼線?”
“確切地說,是紀綱紀大人的眼線。”張賁說,“皇上不可能親自安排眼線,這等於變相承認了朱允炆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