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毫幾重(2 / 2)

婀娜王朝 尤四姐 5391 字 10個月前

星河蹙眉笑了笑,我不打緊,可大刑都用了,人也昏死過去了,還是什麼都沒問明白,豈不白費力氣?

一句話又捅人心窩子,南派那些人都有些訕訕的。她抬起手抿了抿冠下掉落的碎發,這時徐行之進來回稟,說金吾右衛樓將軍帶護軍過堂來了。話才說完,樓越亭到了刑房門口,見了裡頭慘況直皺眉頭,控戎司果然名不虛傳。一麵向南玉書拱手,咱們聞不得裡頭味道,南大人正忙,就請宿大人代勞吧。職上事多,停留不了多長時候,眼瞧著天要黑了,樓某還得回去安排夜間巡守。

星河站了起來,那我就替大人打個下手吧,護軍那頭我來做筆錄,隻是大人彆忘了,審問房有鄰才是重中之重。說完朝樓越亭比了比手,一行人退出了衙司刑房。

天上還在飄雪,從地底下出來,恍惚有種還陽的感覺。星河負著手慢慢踱步,想起身邊有闊彆多年的老友,仰頭看他一眼,心裡是敦實的。

樓越亭還是記憶裡的樣子,雖說年紀漸長,人也較之以前更沉穩了,但有些東西是永遠不會變的,比如純淨的微笑,和堅定的眼神。

小時候在一起廝混,幾乎天天都要見麵,星河常在他那裡蹭吃蹭喝,當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可是分彆了十年,十年之後再相遇,許是長大了的緣故,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腳下有意踟躇著,進了衙門要講公事,多走一會兒就能多說上兩句體己話。

越亭看她一身官袍,輕輕歎了口氣,那地方肮臟,人心又險惡,你在那裡沒的辱沒了你。

其實星河沒好說,論起險惡自己也不遑多讓。可能天生血液裡就流淌著不安分,她一直相信男人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

沒有哪裡辱沒,衙門裡忙公務,強似在深宮裡頭做碎催。你是曉得我的,擎小兒我就不愛做女紅,我娘讓我繡隻兔子,追了我整整三個月。三個月後我進宮了,那繡活兒現在還擱在我房裡呢。她仰唇笑著,彎彎的眼睛,即便漫天飛雪,依舊明亮如星子,不說我的差事了,你好麼?樓叔叔和嬸子都好麼?

越亭說好,家裡還是老樣子,你進宮前栽的那顆棗樹,今年結了好些棗兒

他說起話來還是一遞一聲透著脈脈溫情,星河悄悄打量他的側臉,記得小時候仰慕極了,覺得他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連自家哥哥都不及他。現在大了,這些年見的人和事都多起來,他在她心裡的印象卻還和原來一樣。

她帶了一點女孩子不可言說的小心思,旁敲側擊著打聽:盈袖今年十九了吧,出閣沒有?她要一走,家裡可冷清了還好你那頭總要進人口的。

盈袖是他妹妹,比星河小三歲。當初她和越亭胡天胡地時,盈袖就拖著鼻涕眼巴巴望著他們,因為她太小,沒人肯帶她一起玩。

他臉上露出幾分靦腆來,盈袖還沒許人家,我那頭也沒進人口。

星河訝然,然後那驚訝就化作了含蓄的微笑,哦,沒有挺好。衙門裡遇到的那些不快成了飛煙,連這透肌刻骨的冬雪都可愛起來。

那句挺好,可能對樓越亭也有彆樣的意義,他支吾了下,職上實在太忙了,這些年軍中也去過,邊關也守過,前兩年才調回京畿來。這個年紀,正是乾一番事業的時候,個人的那些小事兒暫且不急,等機緣到了,該來的總會來的。

倒也是的,婚姻於他們這些人來說,並不是必須。她哥哥就是三十才成的家,今年得了個兒子,在爹娘跟前也有了交代。兩個人絮絮家常,對護軍忽然出現推波助瀾一事絕口不提。當時徐行之受命,私下同宿星海碰了麵,官場上嘛,這種小來小往算個什麼,不過一點頭的功夫罷了。於是巡夜的護軍恰巧到了那裡,恰巧和控戎司的人打了個擂台,就算傳來重新過堂,還是老三句,問不出什麼新花樣。

樓越亭擔心的是暇齡公主府的案子,海哥讓我給你帶個話,皇族中事,必要十二萬分的小心,稍有閃失便關乎性命。

她點頭說知道,你讓哥哥放心,我自有主張。

樓越亭又猶豫了下,複看她一眼道:年前都忙衙門裡的事麼?我明兒休沐,倘或你要去公主府辦案,我陪你一道去。

星河聽了笑起來,做什麼要陪我去?公主府我認得。

兜鍪下的臉隱約有些發紅,他說:那位公主怕是不好對付,萬一她難為你,多個人也多個幫手。

然而公主刁難起來,可是任誰的麵子都不賣的。

她低下頭,長長籲了口氣,心裡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打小兒她捅了簍子,他都會幫著周全,這十年間失去聯係,她不得不練成錚錚鐵骨一身擔當。自覺再也不需要誰來照應她了,但利害顯見下他沒有趨吉避凶,還是令她有涕淚滿襟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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