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洺彥站起來微微彎著腰端起酒杯,這個動作對膝蓋的負擔很大,膝蓋骨頭縫處的刺痛直鑽心,牽連的神經痛讓他的膝蓋差一點兒彎下去,他隻好一隻手撐住了桌子,一隻手將酒杯敬到了季馳的麵前。
季馳姿態鬆散地靠在椅背上看著單手端著酒杯敬到他麵前的舒洺彥,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
“舒老師真是講究禮儀,我倒是不知道敬酒都不需要雙手的嗎?”
舒洺彥沒有多說什麼,抬起了撐在桌子上的那隻手,兩隻手重新將酒杯敬到了季馳的麵前:
“季總,我敬您。”
季馳隨手提起了麵前的酒杯:
“我隨意舒老師應該沒有什麼意見吧?”
舒洺彥微微點頭,在他低頭的瞬間濃密的睫毛在眼底覆上一層輕輕的暗影,顯得臉頰更加消瘦了一些,他的聲音始終清和淡雅,多喝酒也沒有什麼好處:
“季總隨意。”
他知道季馳的脾氣,這杯酒他全乾了下去,季馳看著他的動作,眼底晦暗不明,他說是隨意就真的隨意了,這一杯酒他隻喝了一口。
有周輔國在自然是不會冷場的。
“舒老師年紀也不大就是骨乾教師了?在這裡工作多久了?”
季馳不經意地問道。
舒洺彥此刻低著頭全力抵禦胃上傳來的針紮一樣的刺痛,這四月還有些陰冷的屋子裡他的額角微微滲出了細密的冷汗,甚至有些分不出精神聽季馳說了什麼,林偉見狀忙接過話來:
“舒老師在這兒工作有六年了,我們這裡從小學到初中,他都教,我們這鄉村的學校比不得外麵的學校,若不是有舒老師在這初中的英語我們都開不下去啊,舒老師可是名校畢業,他在學校是這裡所有孩子的福氣。”
林偉是打心眼裡感謝舒洺彥的,開始的時候他以為舒洺彥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受不了這邊艱苦的環境打退堂鼓,但是他怎麼都沒想到這個文文弱弱,看著身體也不太好的年輕人在這裡一堅持就是六年,他親眼看著他送出去了一批一批的孩子,村子裡真能考出去的不多,但是有他經手年年竟然都有能考上重點高中的。
高中的孩子假期回來了,他竟然連高中的課程都能輔導,隻要是假期他家的家門都能被踏破,其實他也不明白舒洺彥為什麼會在他們這個地方定下來,但是這都不妨礙他感激他。
六年,季馳看了看舒洺彥,心裡冷哼了一聲,那是前四年在外麵混不下去了。
舒洺彥疼的臉色有些發白,季馳記得當初還是大學生的舒洺彥可是一喝酒就臉紅,就是喝啤酒都臉紅,現在那二錢白的下去竟然臉不紅不白:
“舒老師看起來酒量不錯啊,我就喜歡和酒量好的人喝酒,舒老師肯賞臉吧?”
他的酒杯已經端了出去,舒洺彥看到了,隻能抬手和他碰杯:
“多謝季總抬舉。”
一杯一杯的白酒下肚,舒洺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林偉幫他擋下了不少,他也不知道季馳為什麼非要抓著舒洺彥喝酒:
“我陪您喝吧季總,舒老師酒量不太行。”
“我看舒老師可不像是不會喝酒的樣子,不是說嘛,喝酒臉紅的人好交,這臉都喝不紅的人那是有量。”
季馳晃著手裡的酒杯盯著舒洺彥,胃裡的絞痛讓舒洺彥幾乎隻能集中精神才能聽清季馳的話,周輔國昨天可見識過季馳的酒量,舒老師這文文弱弱的肯定不是對手,他適時岔開話題:
“季總您剛才看見了吧,就是大門口的那個橋,這底下就是河水,現在孩子都是蹚水來上課,這四月份的水也挺涼的,這在這裡上學的孩子真是不容易啊。”
說實話季馳還真的沒看見外麵哪裡的橋斷了,他從在車窗裡看到舒洺彥的身影的時候心裡就已經冒了火,哪裡還有什麼經曆看什麼斷橋流水的?
“抱歉,剛才沒看見。”
周輔國的話再一次被頂了回去,季馳手緊緊扣著桌子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長時間,他知道季馳在等他低頭:
“季總,若是您能幫學校把橋修好,全校師生對您感激不儘。”
季馳犀利的眉峰一挑:
“全校師生?”
也包括他?
“是。”
他向外麵看了一眼,他這邊的窗戶是對著學習操場的,看不到什麼斷橋:
“這山裡這麼閉塞,這修橋得找專門的人來看,就是現在給錢你們6月怕是也沒得橋好過。”
舒洺彥抬頭,儘量穩住呼吸:
“我有學過橋梁設計,圖紙我可以出,很快。”
季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哦?看不出來舒老師還有這樣的能耐,但是人彆太自信,自信太足了就容易打臉,這一點兒我可是深刻的體驗過,舒老師若是沒那個本事最好彆輕易做出承諾,還是說舒老師對說出的話一向都不怎麼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