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年,在陰雨天,似乎也是為了她的父母入了宮。
可一切都太晚了,這一次,蕭凝安不可能讓曾經的事情再次發生。
哪怕是……哪怕是奪去皇位。
蕭凝安在所不惜,倘若這個小皇帝不給自己麵子,那就拉下來。
蕭凝安從來不愛皇權,可如果涉及到寧歡意,拿個皇權來玩玩也不是不可。
寧歡意打著傘走入順天府內 ,神色有些複雜,柳子安當然認識前麵這個小王妃,自家主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自然是需要好好對待。
“小的見過王妃娘娘,不知道這樣的天氣,您怎麼紆尊降貴來到這種地方了。”柳子安一邊這樣說,一邊讓身邊的侍衛去把椅子搬過來,寧歡意卻根本沒有心思坐下,她好看的臉蛋此刻儘是萎靡。
“不知道柳大人可否給個麵子,讓本王妃去探望下父母雙親。”寧歡意在蕭凝安的人麵前從來不掩藏自己的心思,柳子安其實也早就猜到了她是要來看裴阮和寧元勳。
主子早就吩咐過要好好待寧元勳夫婦倆,因此他們現在在最好的牢房裡麵,所用膳食也都是由攝政王府做好送來的。
柳子安看到了寧歡意腰間的腰牌,不敢違抗主子的命令,隻好畢恭畢敬的帶人來牢中。
關押人的地方自然是潮濕不已,即便蕭凝安特意囑咐了,但是順天府又哪裡有什麼好地方呢?
寧歡意捂著鼻子往下走,看著這樣的地牢不由得心中酸澀,她一步步走下去,眼淚都快忍不住流下來。
“王妃娘娘,攝政王殿下特意囑咐要屬下給二位準備了最好的牢房,但是畢竟是這般罪名……”柳子安正在揣摩如何解釋,但是寧歡意擺擺手,她明白柳子安和蕭凝安的用意,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很不容易了。
寧歡意不是不懂事的人,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應該明白一些東西,她是求彆人的,而不是趾高氣昂吩咐彆人。
柳子安站在身後,看著寧歡意她那可憐兮兮的背影,實在覺得於心不忍,可是又沒什麼辦法,隻好歎口氣。
終於帶著人來到了關押裴阮和寧元勳的地方,裡麵的景象實在是讓人覺得可怖。
即便是最好的牢房了,卻也還是一副陰暗的模樣,雖然裡麵的東西整齊,可發黑黏膩的牆壁卻讓人覺得壓抑想死。
寧歡意站在牢房外麵,看著裡麵裴阮和寧元勳正背對著自己看外麵的窗戶。
可能往常還有幾分日光照射進來,但現在卻已經沒有什麼什麼光亮。
外麵狂風呼嘯,隻見得此景蕭條落寞,寧歡意忍不住哭出了聲,她捂住雙唇卻還是沒能壓抑得住。
裴阮首先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看著寧歡意,一時間淚水留下了,原本雍容華貴的臉頰此刻也是添了些老氣。
“歡意怎麼過來了……地牢陰氣這麼重,你身子又不好,彆來了……”裴阮這一出聲,寧元勳也聽見了聲音,他轉過身來看著自己好像闊彆很久的女兒,不由得淚濕眼眶。
“歡意來看父親了嗎?”寧元勳這幾日總是睡不好,他害怕自己和永昌侯府倒台了,攝政王蕭凝安就不好好待她。
可是如今看著光鮮亮麗的寧歡意,和整個順天府格格不入,寧元勳這也算是放下心來了。
“父親……母親……”寧歡意眼淚實在是憋不住了,杏眼如同下了場雨,柳子安識趣的避開,整個牢房當中隻剩下寧歡意和裴阮夫婦。
寧元勳那雙已經有些蒼老的手緩緩撫摸上她的頭發,鬢間花白,讓寧歡意不由得感覺到害怕。
“到底是怎麼回事……女兒不信你們真的如同皇帝所說那樣。”寧歡意當然知道自家父母不可能這樣,但她總得知道父母為何會突然變成這樣。
其實談起這個來,裴阮和寧元勳也是一頭霧水,根本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寧元勳歎了口氣,似乎能夠知道是誰在背地裡搞動作。
寧元勳他抬起頭看著寧歡意,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個事情跟寧歡意說。
寧歡意感覺到了不對勁,於是詢問:“父親一定是知道什麼對不對?”
而在寧歡意亮晶晶的眸子聽完寧元勳所說的話之後,她整個人如墜冰窖。
“怎麼回事……怎麼……怎麼會這樣。”寧歡意眼底什麼東西破裂了,她扒著寧元勳的胳膊,“爹爹您快說,都是騙女兒的對不對……”
“為什麼會是蕭凝安。為什麼會是她。”
其實,寧元勳也很疑惑,蕭凝安看起來那麼的愛自己的女兒,為什麼會……
這件事情所有的身邊人全都指向蕭凝安,哪怕是做那些事的也都是蕭凝安身邊人。
這讓寧元勳無法相信,居然真的是這樣……居然是蕭凝安,想要害自己。
第77章 苦楚
寧歡意雖然顯得有些不可置信, 但其實也還算是冷靜的,她仔細回想了當時書信裡的內容,不是說永昌侯府和攝政王府共同意圖謀反嗎?那如果是這樣的話, 怎麼可能會是攝政王府的人呢?
他們會上趕著把自己給供出去嗎?
寧歡意隻有這一點不明白,所以她也算是得到了一絲救命稻草,拽著寧元勳那身潔白乾淨的囚衣。
把剛剛自己揣測的事情全都問了出來, 卻寧元勳也是連連苦笑。
“書信送出去之後, 皇帝的那些人把我們送進來的時候, 特意說過攝政王府舉報有功, 似乎……攝政王府的人一直在暗處靠近咱們永昌侯府, 再謀取證據。”
寧元勳臉色蒼白,他原本不想把這件事情告訴女兒的, 可是又害怕女兒在這樣蛇蠍的人身邊過不好什麼日子。
明明才剛剛成婚,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這句話, 把寧歡意最後的希望給打碎了。
青黛侍候在寧歡意身邊, 聽到這樣的消息也是十分震驚,她不顧手中的油紙傘還滴著雨水, 直接扔到一旁跑過來扶著寧歡意, 還一邊念叨著:“不會的不會的, 殿下真的很愛我們王妃娘娘啊, 這件事一定是旁人栽贓陷害!”
當栽贓陷害這四個字說出來的時候,其實早已淪陷的寧歡意也點點頭, 臉上掛著看著就讓人心悸的淚痕,她點點頭,直接站起身:“走, 我們這就回府去找蕭凝安,去問問!!”
寧歡意雖然真的很想念裴阮和寧元勳,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令她根本靜不下心來,必須要回去找蕭凝安問個清楚。
蕭凝安是那麼高高在上,全是滔天的人,總不可能還有無法言說的難言之隱吧。
這個時候,寧歡意的想法自然是有些偏激了,但她還是不死心,即便在如此心緒無法平息下來的時候,也還是選擇先相信蕭凝安。
因為這些日子,蕭凝安對自己的好都是真真實實被自己記在心裡的。
寧歡意很懂得感恩,所以在這一刻她也不想輕易的下什麼定論。
雨幕當中,寧歡意一個人舉著油紙傘跌跌撞撞的往攝政王府跑去,連馬車都來不及等,隻想快點跑回去。
一襲貴重的衣裳就這麼任由風吹來的雨水打濕了裙擺,寧歡意雙目無神,就這麼往前跑著。
她身子一向不好,因此跑起來也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還跑不快,青黛就這麼心疼的跟在她身後。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閃出這麼一個念頭,倘若是蕭凝安在,絕技,不可能忍心看著自己心愛的夫人在雨幕中奔跑。
青黛這個局外人都能夠看出來蕭凝安對寧歡意那萬千的愛意。
所以這件事情發生,青黛也是完全不理解的。
寧歡意白衣襲地,在空無一人的長街與目當中,顯得像消瘦的鬼魅。
可偏偏,微微有些被打濕的長發披散下來,發簪搖搖欲墜,反而有一種剛下凡的仙子般的感覺。
寧歡意到最後沒有力氣了,微微彎著腰往前走,一步一步雖然辛勞無比,卻走得很堅定。
那雙可愛的繡花鞋已經被濺起的水花打濕了。
而寧歡意的麵龐,冷清好看。
杏眸之下,是隱藏的更大的傷感,幾欲破碎。在這種雨簾當中,寧歡意似乎能夠看到自己和蕭凝安初次見麵的場景。
但是過了一會兒,腦海當中充斥的卻又都是自己幼時被父母保護的很好,越是有人嘲笑自己乃是病殃之軀,父母似乎越是能夠幫助自己,撐腰。
這樣的情誼很快淹沒了寧歡意,那些淪陷的感情也被掩蓋起來。
假如這件事真的是蕭凝安做的,那麼寧歡意決計不會再繼續待在蕭凝安身邊。
哪怕是坐在永昌侯府門口被雨淋死,也絕不向蕭凝安妥協。
很快,寧歡意的杏眸看到了攝政王府的牌匾,她微微一笑,雖然知道蕭凝安現在還沒回來,但是她可以等。
結果沒等臉上的笑意消失,寧歡意便一下子栽倒下來,躺在雨水當中。
像殘荷,也像被折斷翅膀的嬌弱蝴蝶。
油紙傘蹁躚落下,寧歡意整個人都濕透了,青黛嚇得連忙招呼那些守門的侍衛過來把寧歡意抱起來回王府。
那些侍衛們還不知道居然是寧歡意,他們深知蕭凝安喜歡寧歡意,此刻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掉下來了。
一群人就這麼或抱或扶,來到了如意居。
可是即便是到了晚上太醫來了,蕭凝安沒回府,寧歡意也沒醒過來。
“姑娘啊,王妃娘娘這不僅是身子太弱,又是淋了雨,加重了病情。更何況如今心緒不佳,連我的藥恐怕都沒有辦法很快把王妃喚醒,恐怕王妃娘娘要睡上幾日了。”太醫摸了一把冷汗,其實他把的脈似乎更加糟糕,但是他沒說出來,打算先用幾日藥來看看。
這樣的身子原本就舟車勞頓了這麼一段時日,最近因為永昌侯府的時候氣急攻心,最主要的是剛剛情緒大起大伏,沒有一命嗚呼已經是她命大了。
但是好歹沒有到那麼危急的時刻,太醫選擇不說出來。
到了夜霜濃重之時,蕭凝安終於回來了,太醫熬著許多藥,整個如意居外麵都彌漫著這樣的味道,蕭凝安眉心一跳,知道出事了,她甚至來不及換件衣裳,那淋了些雨的外衫被她隨意扯下來扔在地上。
“歡意……”蕭凝安聲音有些發顫,她怎麼了。
青黛還侍候在床前,聽到了蕭凝安的聲音還是下意識的害怕。
蕭凝安注意到了青黛的躲閃,似乎也能猜到點什麼,她忍著緊張詢問:“王妃怎麼了,還有你,為什麼怕本王。”
“殿下……殿下不如先去用晚膳,王妃娘娘醒來自會和您說的。”青黛第一次鼓起勇氣來反駁眼前這個權勢滔天的人。
蕭凝安卻不依她:“給你一次機會,再不說腦袋就要掉了。”
蕭凝安知道青黛忠心,所以也隻不過是威脅她,青黛咬咬牙,還是把今天在大牢裡的事情都跟蕭凝安說了。
可當青黛說到……
“王妃娘娘情緒非常不好,幾乎是冒著雨跑回王府的。剛到門口便暈倒了。”
這句話話音剛落,蕭凝安雙眼立刻充血一般的紅,她就知道……
“你怎麼不知道照顧這點主子?都知道她身子不好了,為什麼還不去扶著王妃!!”蕭凝安現在實在是沒有地方發火了,她知道這一大半源自於自己的錯,但還是氣憤。
更多的是,害怕失去,那種害怕漸漸轉化為發瘋一般的生氣。
蕭凝安永遠不會凶寧歡意,因此控製不住的對青黛吼起來。
青黛就這麼安安靜靜的跪在地上,什麼話也不辯解,什麼話也不說,她知道蕭凝安此刻也不好受。
蕭凝安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她握著寧歡意那雙冰涼的手,眉眼極儘溫柔:“歡意,不是我。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你醒過來打我幾下,我給你解釋好不好。”
蕭凝安都已經跪在了床榻下,她隻是卑微至極的握著寧歡意一隻手,紅唇靠近卻不敢吻上,她不確定寧歡意是不是會原諒自己,因此不敢親她。
即便是寧歡意昏著的時候,也依舊不敢。
蕭凝安就這麼靠在床榻邊上,一刻也不敢挪步,現在皇宮裡裡外外全都亂成了一團,隻有很多侍衛團團的將攝政王府保護了起來,現在哪怕是皇上的聖旨都需要經過一一驗查。
“殿下,老身請您出來商量。”宋儒雖然也很擔心王菲的安慰,但是此刻是最重要的時候,絕對不能沉溺於這裡。
可是蕭凝安卻不這麼覺得,有一個人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其實自己能夠從之前那樣的困境當中站起來,真的隻是為了寧歡意一個人。
也可以說沒有寧歡意,就沒有現在的蕭凝安,所以宋儒說那樣的話,從本質上就不對。
但蕭凝安還是站起身來了,如今如果不快去處理這些事情,恐怕就要永遠與寧歡意有隔閡了。
見到蕭凝安離去,青黛這才敢進屋服侍寧歡意,可是看著自家主子絲毫要醒的跡象都沒有。
青黛有些著急,她跑到小廚房詢問太醫,卻得知並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這樣的消息。
青黛從小就陪寧歡意一起長大,她身子不好,這是人儘皆知的事情,可是從來沒有遇到過像這樣的情況。
青黛整個人都呆了,她根本就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是此刻她完全不顧任何人的心思了。
青黛現在才知道心裡有多麼的害怕,她快步跑回了房間當中,就這麼守在寧歡意身邊。
“小姐,你永遠是青黛的小姐。從來不曾是誰的妻……”青黛小聲嘀咕出來後麵半句,眼底帶著些癡迷的瘋狂,就這麼抬起頭看著躺在床上美麗已不可方物的寧歡意。
青黛跪在床邊,一遍一遍回想著事情的始終,如果是誰害的小姐這樣,即便是豁出性命,也一定要報仇雪恨。
青黛和蕭凝安的想法,在此刻達成了一致。
即便是寧歡意性命無虞,那個讓寧歡意不開心的人,也一定要為此嘗儘苦楚。
第78章 青黛之死
這邊廂, 書房當中。
“宋儒,皇帝到底是什麼意思。”
蕭凝安攥著毛筆坐在桌子前,書房當中十分的低氣壓, 宋儒也覺得當前形勢十分嚴峻。
於是不敢耽擱。
“回稟殿下,皇帝似乎已經開始打算把那些侯爵的權力拿回,原本應該波及不到永昌侯府, 可……”
蕭凝安的鳳眸稍稍冷了幾分, 她自然是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想必早就開始有人不耐煩了, 意圖下手。
但是蕭凝安即便猜出來是有人在背後下黑手, 卻也沒辦法推斷出來那人是誰。
哪怕是篡權奪位, 蕭凝安都能有些敬佩那人,可偏偏不長眼不要命, 敢把注意打到自己小王妃身上。
蕭凝安的臉色已經很差勁了, 但是現在當務之急卻不是發怒, 她出奇的冷靜。攤開了當初寧元勳塞到自己手裡的免死金牌。
這是蕭凝安當初提親的時候, 幾乎把整個攝政王府給寧歡意了,因此寧元勳還是不太忍心, 便給了她這個。
*
如今月色冷清, 夏日的夜晚卻總有些悶熱, 蕭凝安此刻正因為調查取證而緊鑼密鼓地安排人手。
這邊廂, 宮中也是大亂。
偏偏這樣一個夜晚,皇後宮中卻燈火通明, 是少見的和諧歡愉。
永嫣端坐在皇後麵前,那些佳肴都擺放在了桌子上,很顯然像是在慶祝什麼?
皇後鮮少穿上那冊封時的鳳袍, 明黃色的上好布料襯的她雍容華貴。
隻是永嫣近些時日消瘦了不少,她此時雙眼無神, 即便是麵對一桌子的佳肴也不為所動。
“母後,這樣會不會太張揚了?”永嫣分明是在為皇後考慮,卻偏偏麵上顯得無情極了,也不知是不是被折磨久了。
皇後舉起酒杯平退眾人,神色未明的看著窗外,精致雕刻的窗子透過淡淡的月光,微微搖晃的燭光照在皇後那張刻薄的臉上,她紅豔的唇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嘲笑。
“你之前那些舉動倒是低調,可曾招來她對你施舍的一眼?”
永嫣並未有什麼情緒波動,隻是剛才說的那句話究竟是在說今夜皇後穿著太過張揚還是意有所指說的皇後一時激起千層浪呢?
誰也不知道,唯皇後此刻嘲弄她。
“方才宮人來報,你那心心念念的寧歡意,現在已經全然相信了,這些都是蕭凝安乾的。如今已經暈倒了,如果你此刻去探望她,當小美人一睜眼看到來的人是你會不會有什麼好感升起呢?”皇後嘲弄過後,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太好,便開始軟硬兼施的給永嫣支招。
一副為永嫣著想的嘴臉。
可永嫣早已被這個消息弄得又驚又喜,因而猛的站起身來也不顧“慶功”了,直接拿上腰牌就要出宮。
皇後看著她那堅定的步伐,頭一次生出些疑惑,難不成愛人真的比自己的前程還要重要嗎?
誰都知道和攝政王蕭凝安作對討不到什麼好下場,可那日自己這女兒哭的梨花帶雨跪在大雨當中求自己的時候,皇後還是心軟了。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女兒了。
永安大街上,因為近些日子的動蕩已經沒有那麼熱鬨了,隻是剩下因悶熱而叫喚的蟬鳴聲,那些小攤販隻敢躲在茶樓酒樓門前,以便直接逃竄進去躲著。
因為這樣,整個大街上有些詭異的安靜,青黛趴在門前,看著被蕭凝安派出去的衛雲為首的夜行衣人隊伍們直直的朝著皇宮而去,她咬了咬牙,想起來躺在床榻上的寧歡意,頓時什麼猶豫也沒有了,直接往前走。
跟在了他們的身後。
這些人一身夜行戎裝,既堅硬又低調,像從地府而來的陰差要去皇宮索命一般,殺氣騰騰。
路上那些好事的攤主們都不住的嘖聲,口裡喊著:“要變天咯。”
青黛一身翠綠色的紗裙跟在後麵,雖然顏色不算低調,但好在夜色深沉,也算是不易察覺。
至少要到皇宮角門的時候,衛雲這才察覺到身後有一陣急促無規律的腳步聲,他問身邊人:“這……後麵的不是王妃娘娘身邊的青黛嗎?怎麼跟上來了?”
身邊的人也回頭看了看,沉思了一會才道:“想必能從攝政王府走出來,是得到了殿下或王妃娘娘的授意,要不然就她一起進宮吧。”
衛雲思忖,還沒來得及答話,那守宮門的侍衛已經眼尖的發現了這裡的隊伍,他們直接帶著兵器趕過來:“你們!乾什麼呢?!!”
這些侍衛都是多年守宮門的,比城門侍衛要難對付的多。
原本他們已經計劃好了,在角門安排了人手,入後宮直接取證,可現如今既然已被發現,衛雲便擺出了攝政王府的架子:“攝政王殿下有要事要派遣我們入宮,爾等敢攔?”
衛雲曾出入過不少地方,此刻自然不會露怯。
“不可!請野陛下一下大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皇宮,特意囑咐了,就算是攝政王府也不例外。”
這下也算是破案了,平時恨不得上來巴結攝政王府的人,怎麼可能突然變得剛正不阿,隻是因為皇帝也頒布命令,無人違抗,他們也顯得趾高氣昂,有種誰也不放在眼裡的氣勢。
衛雲哪裡受過這樣的氣,他冷著一張臉:“怎麼?看來有些人想要和攝政王府掰掰手腕了?”
守宮門的侍衛們被這樣一敲打,也是有些膽怯,但為首的那個卻不怕,皇帝既然下達命令,一定有他的用意,誰也不能進來。
其餘的侍衛也沒有讓開,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們卻還在門口僵持不下。
此時,青黛還藏身於小象當中,她著急的探出頭來想看看情況,卻瞬間被人給拉了回來。
青黛冷靜下來,跪倒在地轉過身看,隻見一雙潔白的玉足踩在地上,地麵雖然乾淨卻冰冷堅硬,和那雙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這微涼的夏夜,青黛有些發呆。
她本來就是偷偷溜出來的,現在遇見了不認識的人,害怕極了。
誰料那人卻隻是彎腰下來,附在耳邊說道了幾句話,青黛的神情卻突然轉變,變得有些莫測。
那女子不能待太久,說完這話便直接登上了另一邊巷口的馬車,從小路一路揚長而去,再也不見蹤影。
青黛坐在原地整理了一下思緒,眼神空洞可怕,她剛剛聽到的話簡直是顛覆了自己的想法,也生出一個向死而生的辦法。
後來她起身,帶了許多決絕的走出了這個小巷,還在僵持不下的衛雲看到了一襲青衣走出來的青黛,不由得皺眉。
她不是藏著的嗎?怎麼這個時候出來了!?衛雲正準備擠眉弄眼讓她回去,可青黛卻視而不見,款步走上前,倒是很符合永昌侯府掌事大丫鬟的氣質。
夜色下她臉龐變得朦朧,線條不夠清晰,衛雲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卻覺得一瞬間氣氛都變了。
青黛的影子被拉的老長,平添了些可怖,守宮門的人沒見過這樣的宮女,因此觀望不前,在確定青黛的身份。
發現青黛好像沒有什麼特殊的身份之後就鬆了一口氣,又擺出來那高高在上的姿態:“什麼人都能來皇宮門口造次嗎?”
其實這話更是有些諷刺衛雲他們的意味的,衛雲本來是謹慎的人,今夜遲遲無法完成任務,現在也是有些著急了。
“你在指桑罵槐什麼!!也不知道守你這宮門能不能給自己守出來個前程!!”
這波人開始罵起來了,但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原本隻是在這裡似乎什麼話也聽不進去的青黛,突然發了狠,像是一隻往火處翩翩飛舞的蝴蝶,脆弱又極具生命力,雖美壽命卻短暫。
下一刻,所有人都震驚了,因為青黛居然是毫不猶豫的撞向了那堅硬的宮門!
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青黛撞得太用力了,當下便沒了氣息。
本朝建立之初,就有一個規定。為了防止官官相護,倘若有蒙受冤屈者可以在宮門口,以頭叩門,直至出血可受理,要是直接撞死了人便能直接開宮門迎進皇宮,由宗人府調查。
守宮門的侍衛都蒙了,衛雲也看不懂了,他心裡有些酸楚不知道為什麼想哭。
出了這樣的事情,宮門口的那幾盞大宮燈全都亮了起來,宮門被緊急開啟,所有人全都亂了,不管是宮內還是宮外的侍衛。
衛雲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緒,雖然他是一個人,但同時他也是蕭凝安的死侍,必須即刻去完成任務。
衛雲留下了幾個人看護青黛的屍首,自己率領手下前去後宮取證。
彼時,那永嫣竟然並未出宮,而是回到了皇後宮裡。
“怎麼回來了?”皇後看起來很意外,再聯想一下外麵的異動,開口問:“可是外麵出什麼事了嗎?”
其實皇後是很謹慎的人,但是如今被勝利衝昏了頭腦,扳倒了一直以來的眼中釘肉中刺——那些侯爵府,因此現在總覺得已經成定局了。
不可能有什麼大動蕩了。
“沒有什麼……”永嫣神色莫測,看的皇後有些發怵。
皇後宮中的琉璃宮燈當中搖曳著燭火,好看又華貴。
第79章 永嫣的念想
永嫣臉上神情莫測, 皇後並未多想,隻是端起酒杯來對著被陰雲遮住的月亮遙遙相敬。
下一刻,皇後宮院當中響聲徹天際, 皇後實在是無法忽視,她紅唇烈焰,飛快的跑到永嫣身前。
戴著護甲的那雙手直直的掐住永嫣的脖子。
“你到底剛剛去乾什麼了?”皇後此刻害怕和怒意融合在一起, 整個人顯得瘋癲極了, 她在成功與失敗之間迅速變換, 此刻精神狀態很是詭異。
永嫣也不怕她, 隻是抬起眼眸來冷冷的盯著她。
“母後, 自從我出生以來,便一直是你的棋子。怕是您窮儘一生也沒想到, 最後是被你的棋子反掣肘了吧?”永嫣說這話的時候, 帶了些酸澀, 可眸子裡的堅定還是沒有消散。
皇後震驚不已, 她確實沒想到,向來臣服於自己的女兒居然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候……背刺自己。
“隻要你幫我, 待我們成就大業後, 你想要什麼沒有呢?”皇後不敢置信, 外麵的聲音越來越近, 她知道自己已經被包圍了,但皇後還是不死心。
永嫣原本很平靜堅定, 此刻卻突然如同沸水一般沸騰起來,她掙不開皇後的桎梏,便一使勁也掐住了皇後的脖頸。
“永嫣!你要弑母?!”
皇後的一雙眼睛都通紅, 裡麵全都是不可置信。
永嫣卻嘶吼著,那原本動聽的嗓音此刻也變啞了:“我想要什麼?我想要寧歡意!想守護在她身邊!想看她快樂!你呢?說著什麼都許給我, 卻第一個對寧歡意下手。我的好母後啊,你覺得我怎麼可能放過你?”
皇後瘋了,永嫣也瘋了。
她一直秉持著養育之恩,皇後叫她做什麼就做什麼,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跟皇後站在一起。
可是她的好母後是怎麼做的?
拉攏旁人陷害永嫣,整個皇宮之中再無一人待見她,逼迫永嫣必須和自己一隊。
可誰能知道,那些被鄙夷的日日夜夜,迎著太後不屑眼神的每一次,永嫣何嘗不想當那個乖孩子,一輩子天真純善。
皇後早已瘋魔了,她知曉先帝是女子,便一直有有一顆謀權篡位的心。
她不甘心一輩子待在後宮,卻也給自己炮製了一個墳墓。
永嫣話音落下許久,那些蕭凝安的人也全都闖進來擒拿住了皇後,衛雲為首,黑色的寒光披甲在燭火的照耀下帶了些可怖的意味。
“雖說今夜多虧了永嫣姑娘,但……小王妃永遠是我們的小王妃,您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衛雲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會抓重點了,為了守護自家主子的幸福,簡直是太努力了。
皇後被擒拿在地,她怒吼著:“本宮未被廢後,還是皇後!你們怎麼敢這麼對我的!”
衛雲卻並不害怕,他此生隻服務於蕭凝安,也隻聽命於蕭凝安,至於彆的……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攝政王手諭──擒拿皇後之後,直接帶到勤政殿,交由皇上處置──”外麵念著蕭凝安手諭的人是早就被安排在宮內的太監,這樣一來也算是方便得很。
衛雲遵命,命令那些五大三粗的黑衣人把皇後直接帶去勤政殿。
而他則留在皇後宮中照看永嫣。
此刻永嫣抱著雙腿坐在地上,長裙拖地看起來蕭瑟極了。
“公……公主殿下……”衛雲剛剛霸氣淩人,此刻一個人麵對永嫣的時候就發怵,尤其是看到了永嫣臉頰上掛著的淚痕。
永嫣抬起手來抹了把自己的臉頰,強裝著自己還可以,她扯了扯衛雲的衣角。
“我知道,寧歡意也喜歡蕭凝安。她們二人在一起很幸福,但我現在隻有一個心願,你帶我去見見寧歡意。我也能作證,不是蕭凝安讓二老入牢的。”永嫣現在很是明白蕭凝安需要什麼,因此拿這個作為籌碼,換取見寧歡意一麵。
衛雲自然是沒有推脫,答應帶著永嫣回到了攝政王府。
如今夜色已深,攝政王府門口的長街上空無一人,唯餘攝政王府的人守著府門。
衛雲帶著永嫣在正殿等待著。
如意居中,蕭凝安守在寧歡意的身邊,握著她那冰涼的手,眼神從未離開過。
外麵的丫鬟來報,躡手躡腳的走進來:“殿下,衛雲帶著永嫣公主求見,同樣求見王妃娘娘。”
蕭凝安給寧歡意喂藥的動作一頓,眼神莫測甚至有些戾氣。
“永嫣與皇後沆瀣一氣,她有什麼臉麵來見歡意?”蕭凝安清麗的聲音夾雜寒氣,修長白皙的手指收緊,頗有些好笑。
丫鬟知道蕭凝安生氣是什麼樣子,她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被牽連了。
許久,蕭凝安還是緩緩站起身,那玄色的衣袍搖曳在地,燭火閃爍,預示著今夜注定是個無眠之夜。
“歡意還沒醒,你有什麼事就和本王說吧。”蕭凝安那張冷豔的麵龐,再次出現在永嫣麵前的時候,恍若隔世。
蕭凝安就這麼坐在上首,掌權者的氣質自此展現出來,玄色衣袍並不純黑,在燭火的照耀下顯得高深莫測。
那巴掌大小的臉蛋冷豔嫵媚極了,宜喜宜嗔卻偏偏不自知,腰肢堪一握,卻被寬大的玄色衣袍罩住了。
無論如何,蕭凝安的模樣都是此間最上乘,這一點永嫣不是不知道。
寧歡意和蕭凝安在一起的確般配,可越是般配,永嫣心裡酸澀的感覺越來越大。
蕭凝安眉不畫而黑,紅唇勾的恰到好處,她此刻心中惦念著寧歡意,狐狸眼並沒看著永嫣而是垂下眸子,顯得失落極了。
“歡意她……沒什麼大礙吧?”永嫣明明有好多要問的,可偏偏……一張口那沙啞的嗓音讓二人都愣住了。
蕭凝安顯然是沒想到永嫣開口就是問寧歡意如何了,也沒想到她的嗓子沙啞成這樣。
她抬眸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永嫣,這才發現那臉頰上的淚痕,還有發髻已亂,大概是和人打鬥過。
“本王竟然不知,永嫣公主時時惦念著本王的王妃?”蕭凝安聲音沉穩,帶了些修羅意味,隻要是沾染到寧歡意的東西,她都很是敏感。
沒有人可以打寧歡意的主意,蕭凝安已經錯過她一世了,這一世,就算是關也要把寧歡意關在身邊!
蕭凝安額際青筋露出,她努力隱忍著自己的怒意,看著永嫣似乎要把她拆分。
永嫣自以為什麼也不怕了,可是當迎上蕭凝安的目光時她也算是得知了什麼叫做占有欲。
蕭凝安的眸子裡對於寧歡意的占有欲可能此刻達到了頂峰,永嫣自愧不如,於是她避開了蕭凝安的目光。
“殿下莫要這麼說,寧歡意隻是寧歡意,不是任何人的王妃。”即便是現在,永嫣也覺得她是自由的,不該是誰的附屬。
蕭凝安點點頭,端起身旁的茶盞來,動作矜貴,撇去茶水當中的浮沫,輕抿一口,茶水那是極好的雨前龍井,沁人心脾的茶滿口生香。
“永嫣公主所言極是,隻不過……漏夜前來,還有什麼彆的要事嗎?”蕭凝安甚至沒再拿正眼看永嫣,但是問她的話中似乎帶了刺,讓永嫣很不舒服。
但是既然已經來了,不為彆人也要為寧歡意,永嫣還是強撐著笑容:“的確是還有一件要事,歡意姑娘身邊的青黛……”
永嫣說到這裡便停住了,她特意賣了個關子,二人之間的氣場對撞,倒是一時之間讓衛雲喘不上氣,他記起來在宮門口的事情,手心當中冷汗涔涔。
“青黛?”蕭凝安感覺事情好像不太對,她終於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看著永嫣,似有些不耐煩。
永嫣欲要開口,就聽見自門口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
“青黛怎麼了?”這道聲音軟軟的,聽的人心中自然的生出無限疼惜,永嫣和蕭凝安都轉過頭去看,發現是寧歡意一身單薄的白色睡衣,身上披著荷花碧色披風,就這麼在丫鬟的攙扶下來到了正殿。
荷花栩栩如生的繡在了披風上,金絲線勾勒既華貴又不失清雅。
寧歡意臉色煞白,未施粉黛,身邊的丫鬟也是滿臉擔心。
“王妃娘娘剛醒就要找殿下,奴婢不敢阻攔,這才帶著王妃娘娘來到正殿。”
蕭凝安在看到寧歡意的一瞬間,眉眼都溫柔了下來,她連忙從椅子上起身,整個人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最後像個孩子一樣踉踉蹌蹌的跑到寧歡意的身邊。
小心翼翼的捧著寧歡意冰涼的手,放在自己的玄色衣袍當中暖著。
“抱歉,沒讓你第一時間看見我。”蕭凝安抬起寧歡意的小手貼在自己的臉龐處,愧疚道。
寧歡意即便是滿腹委屈,想要質問蕭凝安,卻在這一刻感受到蕭凝安的體溫後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這是寵自己如命的凝安啊……
“你且說,青黛怎麼了。”
蕭凝安以為寧歡意不想和自己說話,又怕寧歡意想起來寧元勳二老的事情再次氣急攻心,因此連忙讓永嫣接下去說。
永嫣看著寧歡意的狀態不好,有些躊躇,她的心疼不比蕭凝安少,看著心心念念的人兒臉色慘白,哪裡還顧得了彆的事情。
第80章 二老歸府
蕭凝安一抬眼就看見了永嫣直勾勾的眼神, 她直直的走下來,走到寧歡意的麵前,擋住了永嫣的目光。
“王妃娘娘問你什麼, 你便答就是了。”蕭凝安那醋意滔天,也顧不得寧歡意是不是還怨著自己,她現在隻想離寧歡意近一點……再近一點。
永嫣坐在位置上, 放棄了內心的掙紮, 她顫抖著手端起茶盞, 喝了一口賣足了關子才開口:“為了讓侍衛們順利進宮捉拿母……皇後, 青黛姑娘以頭撞城牆, 造成混亂。這才讓那些人順利進皇宮,隻不過當下便沒了氣息。”
這話說完, 正殿當中安靜了一瞬, 緊接著就是茶碗破碎的聲音。
永嫣手裡的茶盞不知道什麼時候碎了, 滾燙的茶水覆滿整隻手, 瓷片散落在地上,還有幾塊劃破了永嫣的手掌心。
鮮血汩汩而出, 一時間寧歡意的眼睛裡都是這樣的血色, 她似乎能夠看到青黛一頭撞死的時候, 那鮮血汩汩而出的模樣。
“歡意……你現在不可情緒激動, 節哀。我在呢,好不好……”蕭凝安哪裡想的到居然是這樣的消息, 剛才衛雲也沒說到這個地方,倘若讓她早知是這個消息,那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現在讓永嫣說出來。
寧歡意感受到蕭凝安手心傳來的溫度, 她無助的抬起眼眸,那雙杏眸沾染些濕潤, 看起來心臟一陣陣的抽痛。
蕭凝安說話的時候,嗓音都在發顫,她疼惜寧歡意,因此不願意看到心尖尖上的人難過。
“青黛沒了……永嫣說,當下便沒了氣息……”寧歡意淚水隨著這段話落了下來,她和青黛的關係,說不上多麼親密,可到底是這麼多年的主仆。
寧歡意從未把她當做丫鬟,隻是當做一個夥伴,陪在身邊。
身邊一個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人沒了,對於寧歡意的確是打擊。
蕭凝安緊緊的摟著寧歡意,滿眼的疼惜,永嫣被衛雲暫時帶下去,屏退眾人,整個正殿當中隻剩下二人。
夏日夜晚已經添了些涼意,蕭凝安親自將門關上,抱著寧歡意坐在主位上。
寧歡意也沒有掙紮,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坐在蕭凝安的腿上,環著蕭凝安的脖頸,臉頰貼著蕭凝安的臉頰。
“安安,我想青黛了。”寧歡意聲音很微弱,許是因為最近事情太多了,又許是因為剛剛醒轉,但不論為何,蕭凝安都遷就她。
蕭凝安一隻手撫著寧歡意的發絲,青絲三千披散下來,柔順極了。
那鳳眸當中的疼惜都要溢出來了,她輕吻上來,吻在了寧歡意的額頭。
“乖,我還在呢。無論如何,安安都陪著你好不好。”蕭凝安心都要碎了,她看著寧歡意那慘白的小臉蛋,吻越來越多。
眉眼,臉頰,耳朵……
無關情/欲,僅僅是蕭凝安表達的愛意。
她並不擅長說什麼話,哪怕在此刻也隻是說……我在。
寧寧,無論是什麼時候,我再也不離開你了好不好。
蕭凝安吻到了寧歡意的唇,便沒有繼續下去,她攬著寧歡意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越攬越緊。
二人就這麼相擁,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衛雲喜極而泣的喊聲。
寧歡意側耳去聽,在夾雜著風聲當中,衛雲喊著:“皇後受審,供出如何陷害攝政王府和永昌侯府的事情,皇帝連夜下旨,迎二老出牢,明日在勤政殿受皇帝親自致歉!”
這段話,衛雲足足喊了不下五遍,整個正殿全都聽見了。
蕭凝安終於露出些釋然的笑意,她想到隻要捉拿皇後之後,這些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卻不知道速度居然這麼快。
“寧寧,二老沒事了,我今夜就啟程,去永昌侯府照看二老,你好好休息。怎麼樣?”蕭凝安給寧歡意整理了下衣裙,將那衣服的褶皺撫平,做的都是丫鬟的活計。
可蕭凝安卻甘之若飴。
“你也很久沒好好休息了。”寧歡意還是不太理解,既然是自己誤會了她,那按理說……現在蕭凝安就算不生氣也該好好休息一晚再說啊。
可蕭凝安卻不是這樣想的,她隻知道自己的寧寧掛心父母,但是剛剛蘇醒,夜深露重不適宜趕路。
“寧寧,二老便是我的父母。你身子虛弱,你該好好休息。我知道你記掛他們,所以我去。如何?”
寧歡意愣住了,蕭凝安這般位高權重之人,怎麼願意為了自己屈尊去照顧,她即便是什麼都不做,也實屬正常。
寧歡意眼眶有些濕潤,她握住蕭凝安的手,抽著鼻子:“殿下,我可以去,我陪你好不好。”
或許在蕭凝安的眼裡,以為寧歡意是實在掛心父母,可其實……寧歡意是為了陪伴蕭凝安,夜深露重,二人相攜手才是最好的。
無論如何,馬車已備好,蕭凝安是最不會拒絕寧歡意的,因此現在是她拉著寧歡意的手,嗬護自己的手心寶,哪怕是個小石子都擔心寧歡意絆倒。
在就要登上馬車的時候,蕭凝安居然還要自己抱著寧歡意上去,美其名曰怕寧歡意自己登馬車踩空摔倒。
寧歡意原本低落的情緒,被蕭凝安這麼一弄隻剩下惱羞成怒,她那粉拳輕握起,錘了蕭凝安的肩膀一下,杏眸圓睜,羞極了:“當著丫鬟們的麵,你還這麼不知羞!”
誰料蕭凝安看到寧歡意終於有了些情緒,像是得到鼓舞一般,那常年沒什麼表情的臉終於也是展露笑意,她耍賴一般貼在寧歡意的麵前,說什麼也不撒手。
寧歡意實在拿她沒辦法,便隻好任由蕭凝安將自己抱上去,馬車內部寬敞明亮。
燭火不輕易搖晃,可寧歡意卻賭氣不看蕭凝安,蕭凝安撓撓腦袋,衝淡了不少困意。
燭火微黃,照著寧歡意的更加溫柔,豆蔻年華的女子中,寧歡意乃是最為溫柔婉意的美。
蕭凝安總覺得,這世間唯寧歡意有此姝色。
隻是不知為何,蕭凝安偏偏在這個時候想起來永嫣那直勾勾的眼神,又打翻了醋瓶子:“我家娘子真是貌美,我可要好好護著,總有些人虎視眈眈。”
寧歡意忍無可忍,轉過身來,大著膽子捏蕭凝安的耳朵:“殿下怎麼回事,怎麼誰的醋都吃,歡意身心皆屬殿下,現下可知曉了吧?”說著說著,寧歡意的耳尖悄悄的紅了起來,說完之後就轉過頭去,不再看蕭凝安。
蕭凝安的耳尖還剩下寧歡意手的溫度,軟軟的暖暖的。她笑的像個孩子一樣,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自家王妃娘娘剛剛捏過自己的耳朵。
馬車搖搖晃晃的,很快也就來到了永昌侯府門口,有幾日不來,奴仆也被管控起來不讓隨意走動,永昌侯府的門口竟然有些蕭條。
無人打掃已經落了一層灰,但好歹沒有很長時間,倒是還能依稀看出來往日門庭若市的景象。
寧歡意剛下馬車,看著熟悉的永昌侯府的牌匾,便覺得心中酸楚,自己年事已高的父母雙親卻遭此無妄之災,心裡實在難受。
下一刻,寧歡意感覺到自己的手掌被人牢牢的握住,轉過身來對上的是蕭凝安的鳳眸。
在黑夜當中,卻有著無限的安全感,寧歡意釋然一笑,回握住蕭凝安的手,二人相攜手進了永昌侯府。
此刻永昌侯府也沒有睡下,二老剛剛回來,很多東西都要歸置歸置,於是燈火通明,皇帝的賞賜也都如流水一般送進來。
裴阮和寧元勳一夜之間似乎蒼老了很多,他們坐在正殿指揮著丫鬟小廝重新布置永昌侯府,聲音還夾雜了咳嗽。
“娘親,爹爹……”寧歡意的聲音有些許哽咽,她快走了幾步到裴阮麵前蹲下身子,趴在裴阮的膝前,像是小時候要裴阮哄自己入睡的時候一樣。
裴阮的淚水沒忍住落下來,她拍著寧歡意的後背,即便是一直在哭也還是說話安慰寧歡意:“寧寧不哭,我們沒事的。”
蕭凝安現在沒有上前,僅僅是和寧元勳坐在一邊,沉默不語的看著她們相擁而泣。
寧元勳抬起頭看了看蕭凝安,歎了口氣:“當初在獄中以為是你害我們入獄的時候,我們還在猶豫要不要和寧寧說。如果你們兩個能好好的,如果是我們擋了你的路,隻要你能對寧寧好,我們即便是死在獄中又如何。可後來,她娘親說的對,愛寧寧者不會讓她傷心,不會害她的父母。因此我們沒有瞞她,後來冤枉了你。我和她娘親,都很愧疚……”
蕭凝安直接站起身跪在了寧元勳和裴阮麵前:“是凝安無用,讓父親母親受此大辱,今才知那是皇後的調虎離山之計。凝安自幼喪父母雙親,在認定寧歡意的那一刻,她的家人便是我的。
我蕭凝安,認定寧歡意為此生之妻,願敬之愛之,白首不相離。”
這是成婚時,蕭凝安許諾寧歡意的,亦是兩輩子許諾給寧歡意的。
寧歡意聞言,走過來拉起蕭凝安,給她揉了揉膝蓋,帶著些許哭腔:“笨,我們自然會白首相攜老,好好孝敬父母呢。”
蕭凝安從來沒想到寧歡意也會這樣說,她隻覺得哪怕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能留寧歡意在身邊,也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