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寧歡意從前一直都是這樣,大家閨秀的那種禮儀舉止在寧歡意的身上顯得很美好,寧歡意看到她正在看著自己,這才道:“雖然的確是有些變故,好歹到了現在已經全都解決了。”
寧歡意知道白瑩瑩說的是前段時間的事情,其實寧歡意很想知道的是,白瑩瑩同樣是皇後當初的眼中釘肉中刺,白府為什麼在上次的事情當中就能夠如此完美脫身呢?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東西,因為想到了這個,寧歡意便帶了些戒備看白瑩瑩。眼前這人簡直瘦的不成樣子,若不是那雙眼睛還能看得出,寧歡意恐怕還認不出來白瑩瑩的模樣。
此刻白瑩瑩空洞的眼睛看著寧歡意,根本看不出來任何的情緒。
“也是,你怎麼會有事呢?”白瑩瑩說話的時候,寧歡意聽著就覺著很不舒服,她為什麼會這樣說,難道今天來找自己不過是為了冷嘲熱諷麼?
寧歡意心中已經有些慍怒,她拿著茶盞的那雙手逐漸收緊,指尖變的有些發白。
白瑩瑩自顧自的接著說:“我從來不覺得,我和你之間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的。如今便是想明白了,我沒有你這樣的愛人。”
寧歡意很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話,她杏眸圓睜第一次對白瑩瑩發火:“白瑩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隻是依附在蕭凝安身邊才能自己無虞嗎?你未免把我想的太廢物了。哪怕是沒有蕭凝安,我寧歡意倘若有辦法也會救下來自己的父母,而你呢?今天來又是想乾什麼?”
寧歡意說這些話的時候身子都在發抖,現在人人都在說自己隻能依附於蕭凝安,其實寧歡意並不想這樣的,她早就在嫁入攝政王府以來就把平時看的畫本子換成了那些學習管家和官場之道的書,寧歡意並不是一定要和蕭凝安分出一個上下。
她隻是希望也能幫助蕭凝安,這些日子的學習也的確有很多進益,寧歡意並不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廢,隻是身子的確不太好罷了。
“歡意,你……你彆生氣。我今日前來,的確是想求你一件事,這件事隻有你能幫我。”白瑩瑩拉低了姿態,低眉順眼的看著寧歡意,生怕再次激怒寧歡意,可是寧歡意聽著她的話心裡很是不屑。
“你為什麼不去找一個好的愛人?”寧歡意嘲諷的勾起唇角,看著白瑩瑩這個樣子就覺得很是不屑,白瑩瑩很少看見寧歡意這樣的神情對著自己,也是知道自己剛剛卻是說錯話了。
但是,白瑩瑩真的隻能再拉低一點姿態。
“求你了……”白瑩瑩直接跪倒在地,她看著寧歡意的繡花鞋往前跪著走了幾步,抓著寧歡意的裙擺看她,“歡意,我爹要把我嫁入皇宮,我不想在皇宮裡麵蹉跎一輩子!”
皇宮?寧歡意嘴角邊懸著的嘲諷瞬間停住了,她心裡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的事情,怪不得白瑩瑩說這件事情隻有自己能幫她,皇宮的事情的確是隻能讓蕭凝安出麵。
可是……寧歡意卻還是不打算幫助白瑩瑩,這件事其實就是想讓蕭凝安出麵。
“你就應該去找殿下,我幫不了你。”寧歡意說著就要起身離開,白應用寶卻在下麵拽著寧歡意的裙角不想讓她走,淚水糊了滿臉。
“最後一個請求,求你送我回府,不坐轎輦。”白瑩瑩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掉了下來,寧歡意還是很心軟,她被拽著裙角其實一扯就能扯出來,可是她沒有動作,就是給白瑩瑩一個信號。
皇宮那種地方,實在是很嚇人。尤其是這種時候,皇後倒了,宮中不可長時間後位空懸,自然那些嬪妃們都如同八仙過海一般各種招數。
白瑩瑩現在被送進去,彆說什麼後半生的幸福了,估計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個問題,寧歡意看著這樣的白瑩瑩,屬實覺著她已經很可憐了。
寧歡意清醒的看著自己再一次對著這樣的人心軟,但是如果自己這一次沒有幫助白瑩瑩的話,如果白瑩瑩出了什麼事情的話,寧歡意恐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因為當初,滿京城都在笑話自己的時候,白瑩瑩還是選擇站在自己身邊,那種情誼至少是很少見的。
寧歡意還是歎了口氣,她打算再最後幫白瑩瑩一次,便將白瑩瑩扶了起來,杏眸盯著白瑩瑩,想看出來白瑩瑩是不是還在騙自己,白瑩瑩的眸子裡什麼彆的情緒都沒有
寧歡意鬆了一口氣,她站起身來撫平自己身上的衣裳,答應了白瑩瑩的請求。
方梨跟在寧歡意的身邊,並沒有準備的轎輦,寧歡意要走的時候,小橘還跟在身後。
喵嗚喵嗚的聲音,寧歡意蹲下來摸了摸小橘的腦袋,聲音很溫柔:“小橘乖乖,我很快就回來好不好?”
小橘蹭蹭寧歡意掌心,很是不舍的看著寧歡意,毛茸茸的觸感。
白瑩瑩站在門口,身影很是單薄,寧歡意站起身來甚至都沒有給白瑩瑩一個眼神,白瑩瑩看著寧歡意這個樣子,心裡還是很酸楚。
沒想到自己和寧歡意之間居然能夠發展成這樣,外麵的天空已經暗了下來。
“夏日的天就是如同孩子的臉,變得很快,方梨你先去拿油紙傘,我們先走著。”寧歡意柔聲和方梨說,方梨不太放心,可寧歡意還是堅持讓她去拿傘。
方梨不敢違拗,隻好轉身去拿,。
而寧歡意則走在前麵。白瑩瑩見到此情此景,跟在後麵,聲音很是失落:“歡意,你是不是有的時候很怪我?”
白瑩瑩說出來這話的時候,腳步突然加快,等待寧歡意說話的功夫,已經走在了寧歡意的身前。
寧歡意好像聽出來白瑩瑩話裡的不對勁,但是還是緩步走出攝政王府,她並沒說話,之後死呆呆的抬起頭來看著青色的天,就覺著好像是要發生什麼事情。
攝政王府外麵靠著集市,原本應該叫賣聲很大的時候,此刻卻並沒有什麼叫賣聲,寧歡意終於發現不對勁。
“這是哪?“
因為自己剛剛被白瑩瑩的話給搞得有些失神。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寧歡意就發現走出攝政王府的時候,早就被白瑩瑩帶著拐進了一個小巷子。
寧歡意感覺氛圍有點不太對,就沒有接著往前走,她警惕的看著白瑩瑩:“你把我帶到這裡來乾什麼?”
白瑩瑩是一身白色的衣裙,她轉過身來的時候,臉色都有些慘白:“歡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走到這裡來了。好像有什麼人在埋伏……”
寧歡意四下打量,她根本就不相信白瑩瑩不知道為什麼來到這裡,寧歡意很難相信這個女人居然想要自己的命麼?
她看著四方方的天空,的確是平時跟著自己的暗衛,現在自己也感受不到他們的存在了。
白瑩瑩到底找了多厲害的人,居然能夠這樣把蕭凝安給自己的暗衛給壟斷。
寧歡意還在思考著,從小巷子的牆邊飛身下來幾個黑衣人
“姑娘,得罪了!”
*
寧歡意再一睜眼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待在那裡,四周的牆壁黑漆漆的,似乎是什麼牢裡,又或者是廢棄的房屋?
再一轉頭,寧歡意看著白瑩瑩也很狼狽的坐在自己旁邊,身上被捆著麻繩,嘴裡還塞著很臟的布子。
反觀自己,隻是衣裙有些臟罷了。
第87章 被綁(中)
“你到底要搞什麼鬼?”寧歡意怒目圓睜, 看著身邊的白瑩瑩,其實她現在也很害怕。
可是寧歡意現在難過大於害怕,以為這間小屋子雖然很臟亂差, 但是卻也不算多麼嚇人。
寧歡意坐在地上,冰涼的觸感一直在提醒她現在的處境。
白瑩瑩卻看起來比寧歡意還要害怕,她瘋狂的搖著頭, 眼睛裡布滿紅血絲, 好像的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是明明就是白瑩瑩把自己帶到小巷子裡的, 也是她要求不坐轎輦送她回府。
這些合在一起, 怎麼可能白瑩瑩什麼都不知道呢?
寧歡意還想說什麼, 木門被人狠狠的踢開,砰的一聲把寧歡意給嚇到, 發髻上的步搖都掉在了地上, 那些瑪瑙珠子崩碎掉了一地, 恍若落入白玉盤當中。
寧歡意猛地抬起頭來, 看著來人五大三粗的模樣,一站進來似乎要把整個屋子都擠滿了, 他就這麼看著寧歡意, 眼底都是不屑。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妃娘娘嗎?”那男人手裡握著胳膊粗的棍子, 朝著寧歡意就要打下來。
寧歡意身子單薄, 突然受了這麼一棍子,咳嗽瞬間被引出來, 她趴在地上咳嗽的樣子甚為狼狽。
白瑩瑩瘋狂給那男人使著眼色,男人卻打的更加用力,一棍子一棍子的落下, 寧歡意幾乎都要把肺咳出來了。
白瑩瑩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撲到寧歡意身上來承受著那如雨點一般的棍子, 那力道是真的很重很重。
白瑩瑩恍惚間,感覺又回到了曾經在閨閣當中的時候,那些人都勸自己不要和寧歡意太過親近,可是自己就是覺得想和寧歡意玩。
她好看,她知禮。有的時候呆呆的很可愛,白瑩瑩總覺得她們可以一直嗬護著彼此。
但是現在,白瑩瑩幡然醒悟,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豬油蒙了心,就這麼放任寧歡意步入危險當中。
可是現在不管說什麼都已經晚了,寧歡意趴在地上氣息奄奄,她剛剛養好身子就遭遇這些,恐怕又會對身子造成無法避免的傷害。
白瑩瑩哭喊著,可是那棍子還是如同雨點一般落下,不知道過了多久……
男人似乎是打累了,他終於停下來施暴的手,看著地上兩人就好像是報複性的說道:“老子平生最看不起你們這種矯揉造作的女人,裝什麼啊!”
男人越是這樣說,寧歡意趴在地上卻越是在琢磨,原本他可以什麼都不說,如今說這些反而暴露出來東西。
至少這男人絕不是因為看自己不順眼而把自己綁走,那些暗衛很少被攔下,能夠察覺到蕭凝安在自己身邊安插的暗衛的人,絕對有權有勢。
身邊絕對不乏高手,寧歡意的眼睛因為咳嗽而變得通紅,她感受著身上白瑩瑩的重量,她已經瘦的隻剩下骨頭了。
寧歡意甚至隻覺得被硌到,她抬起頭看著同樣被打的說不出話的白瑩瑩,不管剛剛是不是白瑩瑩把自己引過來的,寧歡意現在已經控製不住淚水,湧了出來。
“白瑩瑩,你自己都瘦成這樣了,怎麼經得起他這麼打?”寧歡意怕再次激怒男人,也隻敢低聲在白瑩瑩耳邊說,白瑩瑩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男人看著她們這樣,感覺很無趣。
他坐了一會就起身離開,離開之前還把那棍子隨手躺在地上,似乎是在嘲諷寧歡意她們,即便是得到了棍子也不會有什麼動作。
木門被重新關上,外麵看守的都被男人遣走去喝酒,話裡話外就是看不起寧歡意和白瑩瑩。
“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也值當你們這麼看守?把暗衛弄走就沒威脅了,走,喝酒去。”
男人嗓音很大,根本就不怕屋子裡的寧歡意聽見,隨之而來的是那些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寧歡意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陷阱,但是現在恐怕是逃出去的最後機會,她看著在角落的棍子,和門口唯一留下來的兩個人。
“瑩瑩,我們逃走吧?”寧歡意看著白瑩瑩,把最後的希望和信任都給了白瑩瑩,角落裡正在艱難呼吸的白瑩瑩並不覺得這可行。
“如今我已經算半個廢人了,你還是自己跑吧。”白瑩瑩這話的確是真心的,她根本就跑不遠,雖然外麵撤去了大部分的侍衛,但是也不是她們兩個人可以抗衡的。
寧歡意卻不想接著坐在這裡等死,她踉蹌著走過去用簪子給白瑩瑩解開那些繩索,然後把簪子塞給白瑩瑩。
“你拿著,以防不備。”寧歡意眼神很堅定,她絕不死在這裡,那男人如今隻是打自己,誰知道吃飽喝足會不會來對自己做更加過分的事情,寧歡意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白瑩瑩看著寧歡意那堅定帶著希望的眼神,也是努力坐起來打算配合寧歡意一次,她的確不知道為什麼事情變成現在這樣。
但是如今,逃出去就好。
寧歡意手裡握著棍子,偷偷站在牆邊,就等待守衛進來直接打暈。
白瑩瑩知道她的意思,也開始喊著:“快來,你們快進來。要死人了啊啊啊……”
白瑩瑩喊的實在是太逼真了,那兩個侍衛推門而入要查看,發現少了一個人之後剛要回頭,就被寧歡意用儘全身的力氣當頭一棒砸暈了。
另一個反應過來同伴被打了,剛打算去奪寧歡意手裡的棍子,下一秒腹部傳來劇痛,瞬間躺倒在地。
鮮血的味道瞬間充斥著整間屋子,寧歡意也順著目光看過去,居然是白瑩瑩拿著那支簪子,滿臉血跡的看著已經躺在地上的侍衛。
白瑩瑩正滿臉猙獰的站在那裡,費力的抬起頭看著寧歡意,眼神裡都是無措。
“我……殺人了嗎?”白瑩瑩瞬間鬆開手,那簪子掉落在地,上麵鑲嵌的寶石也砸了下來,簪子頓時黯淡無光。
寧歡意知道現在是逃跑的最佳時機,雖然她也被震驚到,但是現在不是愣神的時候,她很快回過神來,強裝鎮定的扶著白瑩瑩往外跑。
白瑩瑩剛剛被打完,身上遍布青紫色的傷痕,那雙腿根本沒有力氣,寧歡意跑了幾步,回過頭來看著白瑩瑩實在是艱難,一咬牙將人抱在懷裡。
“歡意……你走吧……彆管我了。”白瑩瑩深知寧歡意的力氣,根本不足以抱起自己跑多久,如果一定要跑走一個人,白瑩瑩寧願那個人是寧歡意。
可寧歡意卻不,她甚至沒有時間來說話,她就好像突然獲得了力量一般,左跑右跑的跑出來了這條小巷。
隻是剛剛跑出來,寧歡意看著小巷外麵,居然是山林。
自己和白瑩瑩居然被帶到了京城之外,因為身子太過脆弱,平日裡寧歡意都很少出京城,因此她根本不認識路。
天色漸漸晚了下來,寧歡意已經聽到了身後追趕自己的聲音,那些五大三粗的壯漢聲音響亮,舉著火把就往這裡追趕。
寧歡意的胳膊已經酸痛無比了,白瑩瑩也努力想下來,替寧歡意分擔一點重量,至少不能接著耽誤寧歡意跑了。
寧歡意卻不,她很清楚的知道,如果現在把白瑩瑩放下來,那以白瑩瑩現在的身子不可能跑的掉,隻能落入虎口。
寧歡意不願意平日的朋友落得那樣的下場,不管到底是誰策劃的這場綁架,寧歡意都還不想去計較,現唯一的就是一定要跑走。
她努力抱著白瑩瑩跑到山林深處。
山林當中鳥鳴聲都很明顯,遮雲蔽日的樹林看起來很是可怖,如果死在這裡,恐怕也沒人知道。
越想越絕望,寧歡意的力氣也漸漸削弱。
“我真的……沒力氣了……”
直到身後的聲音聽不見了,寧歡意這才鬆下神來,一下子栽倒。
白瑩瑩想喊人,卻不敢,生怕把那些人引來。
回過頭去看,自己已經和寧歡意彎彎繞繞的來到半山腰了,半山腰的地勢最為錯綜複雜,易守難攻。
也是很容易藏身的地方,寧歡意躺倒在地上,被高高聳起的草遮掩的嚴嚴實實,白瑩瑩為了防止被看見,也趴下了身子。
“歡意,乾嘛這麼對我……”白瑩瑩趴在寧歡意的身邊,她知道寧歡意還沒暈倒,隻是脫力站不住了,說的話還是能聽見的。
寧歡意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著白瑩瑩那還有些血漬的臉,伸出手給她擦了擦:“瑩瑩,我沒什麼朋友……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雖然已經發生那樣的事情了……我還是……”
寧歡意不知道怎麼說了,她有些哽咽,不知道這些年因為自己這個身子,錯過了多少。
白瑩瑩很愛玩的,可是為了寧歡意還是不怎麼到處玩了,陪在永昌侯府,很多人說她是寧歡意的走狗,白瑩瑩也不介意。
這些……寧歡意都是看在眼裡的,所以現在才難以割舍,女孩子之間的友情其實很堅固。
至少寧歡意很當回事。
白瑩瑩看著寧歡意慘白的臉蛋,一時間怔住了,她萬般羞愧的低下頭來:“我……是我策劃的這次……”
“我都知道……”寧歡意釋然般的笑笑。
第88章 被綁(下)尋得珍寶
“什麼……你都知道了?”白瑩瑩話到嘴邊, 還是停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寧歡意,雖然一向知道寧歡意看事通透, 卻沒想到……
白瑩瑩不知道寧歡意到底是在怎樣的一個想法當中,一步步走入自己的陷阱當中。
寧歡意已經什麼都看懂了,但是還是願意相信自己, 的確是自己讓寧歡意失望了。
白瑩瑩現在已經脫力了, 她一下子也躺倒在寧歡意身旁, 看著黑漆漆的天空。
幾行孤寂的大雁掠過天空, 寧歡意感受著自己的心跳, 因為剛剛的奔跑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白瑩瑩還是想說什麼,但她看著寧歡意那雙杏眸, 便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樹林當中十分的安靜, 除了偶爾飛過的鴻雁聲音, 還有晚風沙沙拂過樹葉所奏出的聲音。
寧歡意第一次覺得無比的恐懼,她平靜下來, 身子漸漸恢複力氣之後, 強忍著咳嗽坐起來環顧四周。
“我們該怎麼回去?”寧歡意知道現在蕭凝安肯定也在努力找自己, 但是京城這麼大, 已經足夠她找一陣了,自己如今身處郊外, 連寧歡意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哪裡。
那些人可能也在同時搜著自己,寧歡意不覺得他們打過自己之後還放任自己離開去告狀,隻怕那些人現在急於殺人滅口, 比蕭凝安還要著急。
寧歡意轉過頭來,披散下來的頭發被她簡單的挽了起來, 她盯著近在咫尺的白瑩瑩,決心最後相信她一次。
“白瑩瑩,我還能信你嗎?”寧歡意其實現在不相信也沒用,如今既然選擇把白瑩瑩一起帶出來了,那就命運連在了一起,如果白瑩瑩接著作妖,於她於自己,都是不好的。
但寧歡意還是這麼問她,為的就是激發白瑩瑩的愧疚,她跑過來給自己擋那幾下棍子,本該如此。
白瑩瑩設計陷害,自己卻又掉落陷阱當中,如今昔日的好友再次聯起手來,卻是為了逃離深山老林。
“你還有力氣嗎?”白瑩瑩躲開寧歡意的目光,低下頭來看著泥土地麵,聲音很是低迷。
寧歡意搖搖頭,她哪裡受過這樣的苦,一日之間受了驚嚇被打了幾下,甚至還要抱著白瑩瑩跑到半山腰,這對於習武之人恐怕都有些吃力,更彆提寧歡意這副身子了。
白瑩瑩也一籌莫展,她腿上現在全是青紫傷痕,彆說半夜爬山路,就是走幾步都劇痛無比,根本沒辦法摸黑跑路。
寧歡意總結著現在的狀況,歎了口氣,她拉著白瑩瑩的手,指尖冰涼的觸感讓白瑩瑩精神起來:“既然無論如何,今夜恐怕都逃不了這座山了,我們找個山洞睡一晚吧。”
白瑩瑩聞言,瞪大了眼睛,滿京城誰人不知寧歡意身子嬌貴的很,哪怕是睡在質量不算好被褥上都會徹夜難眠,所以這樣的話從寧歡意的嘴裡說出來,白瑩瑩其實還是很驚奇的。
但目前這個狀況,的確是保命最為要緊,誰也不知道就這麼躺在荒草地裡,會不會有野獸半夜侵襲。
白瑩瑩扶著身後的大石頭站起來,看著四周沒有人才扶著寧歡意也站起來,荒草沒人管理,長到人腰那麼高了。
寧歡意的藍色裙擺在黑夜之下看起來並不清晰,白瑩瑩的白色衣裙卻實在顯眼,幸虧這些荒草能給白瑩瑩遮擋去一大半。
二人就這麼順著荒草緩步走著,走到雙足疼痛了,整個半山腰都轉了一圈,並沒有什麼山洞。
寧歡意皺起眉頭,拉著白瑩瑩的那雙手逐漸收緊,白瑩瑩猶豫了片刻,還是也伸出手來撫上寧歡意的那隻手。
因為白瑩瑩知道,寧歡意一緊張的時候就喜歡握住自己的手,還會越來越緊,曾經被那些人造謠的時候,寧歡意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沒什麼,但是私下裡會抓住自己的手。
這些小動作,隻有多年的朋友才會注意到,白瑩瑩的手撫上來的時候,寧歡意卻瞬間將手抽走。
“不必了。”寧歡意聲音冷冷的,白瑩瑩這一刻如墜冰窖,感覺自己和寧歡意的友情大概是走到了儘頭。
夜色越來越深,寧歡意的不安逐漸顯露出來,她看著一望無際的荒山,許多看的恐怖話本子內容在腦海當中浮現,她清麗的臉頰煞白,真真是我見猶憐。
更何況,白瑩瑩還一身白色的裙子站在自己身後,寧歡意隻覺得自己很是崩潰。
正在寧歡意努力平靜情緒的時候,山腳下突然多出來一些火光,閃爍著要從山腳往上來。
寧歡意怔住了,她連忙拉著白瑩瑩蹲下身子,借助荒草藏著自己的身形,她拉著白瑩瑩的那雙手都在顫抖,眼睛卻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山下的火光。
“歡意……那些人是來抓我們的嗎?”白瑩瑩也是嚇得雙唇發抖,她看著火光距離二人越來越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寧歡意也不知道,如果那些人真的是來抓自己的,那麼這裡的荒草絕對藏不住多久,現在離開的話,白瑩瑩白色衣裙太過惹眼,也行不通。
寧歡意絕望的看著白瑩瑩,這個時候還不忘打趣她:“你說你,很少穿穿著白色的衣裙,今日偏偏還穿了。是不是故意的!”
其實寧歡意現在並不懷疑白瑩瑩了,她知道白瑩瑩也是受害者之一,那些人明顯就是借了白瑩瑩的局而已。
事到如今,寧歡意也不打算再逃了,她隻希望自己被抓走之後,能多拖延一些時間,等待蕭凝安來救自己。
“安安……安安……我想你。”寧歡意低聲看著地麵,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都有些哽咽,那些火光越來越近,寧歡意甚至都能聽到腳步聲了。
白瑩瑩在旁邊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是一言不發,她現在滿腹的愧疚,是她連累了寧歡意。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你在哪裡?這荒山被我們保護好了,沒有旁人!您出來吧!”
一道熟悉的聲音自火光處傳來,寧歡意猛地抬起頭,卻還是不敢往外走。
直到……
“寧寧……你出來……安安擔心你……”這道帶著哭腔的聲音,寧歡意簡直不能再熟悉了,聲線好聽極了,即便是哭著說話也還是能夠勾動寧歡意的心。
是蕭凝安!寧歡意掛著淚水的臉蛋抬起來,她什麼也不顧的站起身朝著火光跑過去,寧歡意甚至都忘了喊出聲,她隻是一心跑過去,即便是腳都已經磨破出血了,也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蕭凝安自小習武,她對於聲音更加的敏感,幾乎是同一時刻,蕭凝安也往那個方向奔跑,一身玄色衣袍的人,平日裡權勢滔天的人……
如今,卻如同遺失心愛珍寶的孩童一樣,她毫無形象的也往那個方向奔跑,看到藍色衣裙的寧歡意時候,蕭凝安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
她將人緊緊的摟在懷裡,任由淚水滑落,蕭凝安拍著寧歡意的後背,嘴唇都在顫抖:“寧寧不怕,寧寧不怕……安安來了安安來了……”
蕭凝安每說一句話都要重複,極儘溫柔的安撫著懷裡的人兒,寧歡意也將臉蛋埋在懷裡,任由自己的淚水打濕蕭凝安那玄色的衣袍。
舉著火把的人們也跟了上來,寧歡意剛開始聽到的那一聲,居然是闊彆已久的林聽寒。
“王妃娘娘……”林聽寒也抹著眼淚,她被蕭凝安發落邊疆,本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見寧歡意了,但這一次蕭凝安竟然破天荒的加急讓她回來,林聽寒恰好還沒到邊疆,便立即返程。
結果剛剛到達京城的時候,就聽說寧歡意被人綁走了,林聽寒幾乎動用了所有的林家軍,全京城地毯式的搜索。
終於有了蛛絲馬跡,是來到了郊外的荒山。
寧歡意一直沒掉眼淚,她看到蕭凝安的時候,眼淚決堤,實在是忍不住了,哭的嗓子都啞了才算作罷。
白瑩瑩被林聽寒帶來的人控製了起來,但她並未給自己辯解,白瑩瑩知道今日之事皆由自己而起。
因此不敢辯解什麼,寧歡意在蕭凝安的懷中終於安心下來,那身上的咳疾卻並不饒人。
寧歡意咳嗽的奄奄一息,身子單薄冰冷,也因為剛剛哭的說不出來一個字,蕭凝安嚇得連忙喊著太醫,打橫將寧歡意抱起來,率先飛身往攝政王府去。
如意居裡溫暖如春,再一次接觸到柔軟的被褥,寧歡意隻覺得恍若隔世,她剛剛咳嗽的腦袋昏昏沉沉的,腦袋一沾枕頭便沉沉的睡去,蕭凝安看著臉上毫無血色的寧歡意,著急卻也沒有辦法。
太醫背著醫藥箱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蕭凝安跪在寧歡意的榻前,神色莫測,饒是伴君如伴虎的太醫,此刻都不免被嚇到。
“愣著做什麼,抓緊給王妃把脈!”蕭凝安聲音冰冷,似乎下一秒就要屠了整個太醫院陪葬一般,當然,蕭凝安要是想,也不是做不到。
正因如此,秦太醫他戰戰兢兢的也跪在榻前,開始給寧歡意把脈。
即便是隔著一層紗布,秦太醫都能感受到寧歡意那手腕的冰冷,當下便臉色不太好看。
第89章 活不過三年
蕭凝安一直神色緊張的看著太醫, 太醫哪怕是稍有些不好的表情,蕭凝安都能看得到。
“你這副神情,可是王妃的病症太過嚴重?”其實不用請太醫蕭凝安都知道寧歡意被嚇到, 絕對是不利於養身子的。
外麵天已經冷下來,她隻是一身單薄的衣裙在荒山上待了那麼長時間,怎麼受得住啊!
蕭凝安看著寧歡意躺在榻上, 她唇瓣都發白, 原本生動的人兒此刻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 這讓蕭凝安如何能接受?
秦太醫擦了擦額際的冷汗, 他朝著蕭凝安跪拜下來, 一五一十的彙報:“回稟殿下,王妃娘娘屬實是身子孱弱, 又受到這般驚嚇, 對於咳疾很是不利。如今氣息奄奄也是因為身體機理被驚嚇, 要費好一番精神力才可恢複往常模樣……至於咳疾, 殿下一定儘早尋高人醫治,否則王妃娘娘活不過三年。”
什麼……蕭凝安身形一震, 她跪在原地呆愣住了,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寧歡意的病原來這麼嚴重, 一直以來調理喝藥, 甚至有的時候都麵色紅潤,儼然身子大好的跡象。
為何……為何就活不過三年了?這些哪怕是上一輩子, 蕭凝安都未曾知道。
如今突然告訴自己,心上人隻有三年可活,饒是權傾天下的蕭凝安也完全接受不了。
她揮手讓秦太醫先下去準備著湯藥, 自己則跪著往前走,靠近床榻後小心翼翼的握上寧歡意的手。
那雙手細膩白/嫩, 卻冰涼刺骨,就好像是握住了死人一般。
蕭凝安的手溫暖極了,她努力的給寧歡意溫暖著手,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砸了下來,掉到了交疊而握的雙手之上。
夜色深沉,看不到一點光亮,攝政王府即便是燈火通明,那黑漆漆的天空卻透不過一點光。
蕭凝安看著打開的窗子外麵,天空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她趴在床榻一邊,就這麼整整坐了一晚上。
次日一早,陽光像是天神施舍般灑下點點光輝,照在了蕭凝安的鳳眸上,刺醒了蕭凝安。
她揉了揉布滿血絲的雙眼,蕭凝安依舊很美,破碎的美感讓她少了些恣意,卻更添了柔和。
方梨端著湯藥和早膳一起進來的時候,看到了這樣的場景,但是作為丫鬟她並沒有多麼害怕,隻是放下手裡的東西走過來,跪在蕭凝安身邊。
“昨日王妃娘娘要出去,看著天色不好遣奴婢去拿傘,誰知沒下雨,卻讓王妃娘娘一個人陷入危險之中,奴婢罪該萬死。”方梨說這些的時候,話語中儘是不卑不亢,她自知因為自己的失誤讓寧歡意陷入危險之中,但是她的主子隻是寧歡意,因此對著蕭凝安的時候,並沒有太多害怕的情緒。
蕭凝安忍不住側目,看著這個不怕自己的丫鬟,臉上的頹廢之意都要溢出來了:“然後呢?倘若處罰了你能讓歡意快些好起來,我寧願殺一百個你。既然不能,就彆來我麵前礙眼。”
蕭凝安的話並不好聽,換句話來說,她現在已經毫無希望的活著了,隻希望能夠拚儘全力去尋找神醫,但是上輩子都沒譜的事情,蕭凝安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從鬼門關搶回來歡意。
枯坐了一夜,蕭凝安隻覺得自己的頭發都要熬的花白,卻半點辦法也沒有。
方梨點點頭,她不是受虐狂,如果蕭凝安不處罰自己,那麼自己也不會接著求罰,隻是站起來的時候,深深的看了一眼榻上昏迷不醒的寧歡意。
“奴婢都知道了,王妃她是不是……活不過三年。”方梨的這番話算是又一次在告訴蕭凝安,那些都不是夢,自己心愛的人真的活不過三年了。
蕭凝安的悲痛隱藏在心中,那些眼淚早在昨晚就已經流儘了,日頭升起來的那一刻,她隻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攝政王。
蕭凝安已經跪的雙腿發麻,她靠著內力站起身來,坐到一旁端起茶盞潤喉,很快,茶盞被她捏碎,鋒利的碎片將蕭凝安的手割出一道道血痕,血珠隨著碎片一起滾落到地上,蕭凝安的眼底印出血色,可怖極了。
“倘若,本王再從攝政王府任何人的口中聽到這般不吉利的話,下場就如同這茶盞一般。”蕭凝安聲音冰冷,看著方梨像是看一具屍體一般,“本王即便是傾儘所有,也會續著王妃娘娘的命,直至王妃娘娘壽終正寢!”
這話並不是隨便說說而已,蕭凝安她重新一次的機會擁有寧歡意,絕不會允許如同南柯一夢,她絕對會想辦法保住寧歡意的命。
方梨知道蕭凝安所言不假,她也相信蕭凝安能夠做到,因此也不怕蕭凝安會對自己怎樣,隻是將早膳和湯藥擺在小圓桌上便算完,福身離去。
一時間,如意居裡又隻剩下蕭凝安和寧歡意,蕭凝安卸下所有的防備和怒意,她又變成孩童般的模樣,端起來熱乎乎的粥,緩步走到寧歡意的床邊,輕聲哄著:“歡意,起床吃飯了,好不好?你若是不想喝藥,我們今日不喝藥了,你先醒過來好不好……”
蕭凝安幾乎都要求著寧歡意醒過來了,她也不知道寧歡意能不能聽見,隻是想這麼說。
盛粥的碗是觸手生溫的和田玉碗,並不燙手,蕭凝安就這麼端著坐在一旁,一直不停的叫著寧歡意。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蕭凝安的聲音,寧歡意收緊了手指,緩緩睜開眼睛,杏眸濕潤,看著精致的床梁,再一挪眼,看到憔悴的不成樣子的蕭凝安。
“安安,不哭不哭。”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蕭凝安的眼淚又落下,寧歡意很少看見蕭凝安落淚,昨晚昏倒前是一次,現在又是一次。
蕭凝安聽到聲音,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喜極而泣,她握住寧歡意那要給自己擦淚水的手,自己胡亂的擦了眼淚,鳳眸微微彎起,彆提有多開心了。
寧歡意看著她這樣,心頭湧起一股酸澀之感,她要坐起來,蕭凝安連忙將人扶著坐起來,那碗粥被她好好擱在床頭的小桌幾上。
她半靠在軟枕上,蠶絲錦被被蕭凝安掖了掖被角,確認沒有蓋不到的地方才鬆了一口氣。
寧歡意不知道自己的身子狀況,隻以為是昨晚突然昏倒把蕭凝安給嚇到了,因此伸出手來揉了揉蕭凝安的腦袋瓜。
“哎呀,我這不是沒事了嗎?你看你,怎麼憔悴成這樣了?”寧歡意這樣說,其實很是心疼,她不知道這一晚蕭凝安是怎麼度過的,可本該高高在上的攝政王,怎麼就徹夜難眠呢。
蕭凝安握著寧歡意的手不想鬆開,貼著自己的臉聲音極小:“夫人可是嫌棄安安憔悴,不好看了?”
蕭凝安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獸,她低聲靠在寧歡意懷裡,那握著寧歡意的手還是不鬆開,時不時遞到唇邊親幾下。
寧歡意被蕭凝安這樣親昵的舉動給逗樂了,她空出來的手戳一戳蕭凝安的腦袋,嬌縱的脾氣上來了:“你喂我喝粥!否則今夜不讓你上床睡了……”
寧歡意顯得嬌縱可愛,其實她本來就是這樣的,就該是這樣的。
蕭凝安看著有些恢複活力的寧歡意,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她連忙端起來桌幾上的那碗粥,放到唇邊吹涼些才喂給寧歡意喝。
寧歡意享受著蕭凝安的照顧,同時心裡也有些猜測,蕭凝安的情緒一般來說是很穩定的,如果不是涉及自己,一般不會失態到看著自己落淚。
但是寧歡意不想現在問出來,其實她還是很累,但是強打起精神來和蕭凝安說話,為的就是不讓蕭凝安接著擔心。
一碗粥下肚,冰涼的胃裡終於算是暖和很多了,寧歡意的手也不像剛才一般冰涼,蕭凝安看著她根本不舍得挪開目光。
寧歡意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聞到了湯藥味道,眨眨眼睛問蕭凝安要來想喝:“我吃完飯了,該喝湯藥了……”
蕭凝安聞言險些沒穩住情緒,寧歡意最怕苦了,她的寧寧最怕苦了,現如今似乎也是知道身子不舒服,開始主動想喝湯藥,蕭凝安本來想順著寧歡意,今日若不想喝就不喝了。
可沒想到寧歡意自己主動要喝,蕭凝安隻好起身把那濃濃的湯藥端過來,今日的湯藥是秦太醫又根據寧歡意的身體情況加了好幾味藥材熬製而成的,自然也是比平時苦很多。
寧歡意這種自小就開始喝藥的人哪裡會不曉得,但她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端過來湯藥就一飲而儘,苦味瞬間在口腔當中蔓延,蕭凝安連忙把酸杏塞給寧歡意,寧歡意一把全都吃了進去,又借著茶水順下去才算喝完這次的藥。
藥實在是太苦了,寧歡意的眼角沁出淚水,她拿著帕子仔細給自己擦著生理性淚水,蕭凝安卻心疼的說不出話。
隻是盯著手裡還沒吃完的酸杏發呆。
“安安,我的身子……”寧歡意還是沒忍住,她主動握住蕭凝安的手,希望自己能夠給她些力量,她想知道自己身子的真實情況。
第90章 庇佑
蕭凝安揉揉寧歡意的腦袋, 她原本打算隱瞞,可是秦太醫日日在王府伺候,恐怕是瞞不住寧歡意。
因此, 蕭凝安隻好把秦太醫說的那些話都重複了一遍,這話音如同落針一般在如意居當中落下。
寧歡意抿唇不語,蕭凝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隻是緊緊的握住寧歡意的手。
“歡意不怕, 我會拚儘全力救你的。”不知道過了多久, 蕭凝安下定決心的看著她, 她從不誆人, 說出來的話就一定會做到。
寧歡意點點頭,眼眶紅紅的, 這樣的事情擱在誰的身上能夠很快釋然, 原本病怏怏的好不容易過了這麼多年, 也終於覓得良人。
可是老天就好像是和寧歡意開了個巨大的玩笑一般, 怎麼一睜眼,就得知自己活不過三年這樣的消息。
“殿下, 從我嫁妝裡出錢, 辦個粥廠吧。過幾天我親自施粥, 也算是積德行善吧。”寧歡意頓了頓, 還是決定相信多做善事一定能夠多活些日子。
蕭凝安沒想到寧歡意居然有如此慈心,按理來說, 得知命不久矣的人,恐怕不怨天尤人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就不錯了,自家寧寧卻能夠如此樂善好施。
蕭凝安想到這些, 更加的心疼寧歡意,她自然不能讓寧歡意從嫁妝裡出錢, 這樣的話,自己這個夫人存在的意義在哪裡。
蕭凝安大手一揮,命令衛雲從攝政王府的庫房的出錢,要大加興辦粥廠,周鄰的城池也要辦粥廠。
為著距離遠近思考,蕭凝安打算寧歡意三日後的施粥,地點就定在西禪寺門前。
一來佛祖眼前,多行善事自然錦上添花,二來西禪寺也算是見證二人緣分的地方。
蕭凝安總是很喜歡這樣的佛門清淨之地,她提議在西禪寺門前施粥,寧歡意自然也是沒有旁的異議的。
蕭凝安彎了彎眼眸,把寧歡意摟在懷裡,要吩咐方梨再拿些糕點,可進來的卻是侍衛泉臨。
“泉臨?你來做什麼?”蕭凝安很是詫異,這侍衛是跟在衛雲旁邊的徒弟,一般不會露麵。
愣了一會,蕭凝安這才想起來,衛雲已經被自己打發去辦粥廠的事情了。
泉臨恭恭敬敬的站在屏風後麵,一五一十的向蕭凝安彙報:“回稟殿下,剛才蕭府和林府都遞來請帖。說是,蕭夫人壽辰和聽寒小姐芳誕的日子。不知道該回哪家的帖……”
蕭府?寧歡意瞬間冷下臉,當初如何被那蕭韻和蕭家人挑撥的曆曆在目,如今他們如何還有臉麵把請帖遞過來。
蕭凝安看到寧歡意的神情,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心思立刻堅定:“回絕了蕭府的帖,明日去林府赴宴。”
泉臨不過是個侍衛,主人安排什麼就去乾什麼,得到了蕭凝安金口玉言,立即便懂了,轉身出去回請帖。
寧歡意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是很驚奇,她拉著蕭凝安的手,聲音軟軟的:“會不會不太好……”
雖然寧歡意很不喜歡蕭府,但是好歹蕭凝安掛名蕭府之下,為著麵子,大概是去蕭府赴宴更合規矩些。
蕭凝安卻什麼也不管,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寧歡意,絕對不允許再有任何的人和事令寧歡意煩心了。
“哼,我夫人不喜歡,我們便不去。區區蕭府,沾了本王的光才是。”蕭凝安冷哼一聲,作為攝政王本身該有的傲氣在此刻展現的淋漓儘致。
寧歡意攬著蕭凝安的胳膊,躺進懷裡,她覺著自己很累了,便合上了眼睛接著睡覺。
蕭凝安看著寧歡意的睡顏不忍心將人叫醒,可現在卻想寸步不離寧歡意,便小聲吩咐候在門口的其餘人,把奏折直接送進如意居,蕭凝安在如意居處理政務。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即便是那些人進出送奏折,蕭凝安將她好生安置在床榻上,也沒把寧歡意弄醒,隻是翻了個身接著熟睡。
蕭凝安附身落下一吻,心疼看了寧歡意許久,這才起身坐在如意居的書桌前開始處理政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皇宮這邊卻並不安寧。
永嫣坐在皇後宮中,看著那些人來來回回走動,卻都是為了搬走宮中值錢的物件歸還內務府。
昔日高高在上的嫡出公主,如今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雙目空洞的看著那些人來來回回,人影綽綽。
“公主殿下啊……您說若是沒有您的大義滅親,這皇後也不至於鋃鐺入獄吧?”
此時,一道尖細的聲音從宮門口傳來,永嫣很想不去在意,可那聲音實在是太過刺耳,讓人無法忽視。
永嫣抬起頭來,看到聲音的主人正是如今皇帝寵愛的蕭貴妃,蕭貴妃背靠蕭家,皇帝又如此寵愛,人人都說,皇後倒台之後,新的皇後一定是蕭貴妃莫屬了。
因此如今宮中對著蕭貴妃阿諛奉承的人不在少數,她站在宮門口奚落永嫣,其他人自然也是為了討蕭貴妃歡心而順著往下嘲諷。
“娘娘呀,倘若天下人人都這樣,恐怕就沒有孝道二字了,您說這人人都能舉報,怎麼就永嫣公主您去將親生母親送進大牢呢?”蕭貴妃身邊的親信也開始冷嘲熱諷,永嫣冷冷的抬起頭來,站起身子走到宮女麵前。
抬起手來,用儘力氣給那宮女一巴掌,力氣之大,讓本就在皇宮裡養尊處優的掌事宮女的一邊臉瞬間紅了起來。
“永嫣!你竟然敢!?貴妃娘娘給奴婢做主啊!!”宮女瞬間跪下來扯著蕭貴妃的裙角,她作為蕭貴妃的親信,被打了也就是蕭貴妃的臉麵被打了。
蕭貴妃此刻臉色很差,她抬起手來還給永嫣一巴掌,惡狠狠的將人推倒,十分的囂張跋扈:“永嫣!你不會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吧?皇後都倒台了,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打本宮的人?”
永嫣捂著一邊臉,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盯著蕭貴妃,唇色蒼白卻也還是道:“我身上有著皇帝的血脈,如何不是公主?即便生母有錯,此刻也已經在大牢當中贖罪,父皇並未廢後,母親依舊是皇後,本宮也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嫡出公主!!”
永嫣說到最後,聲嘶力竭的模樣把蕭貴妃嚇到了,可她還是拚命維持著自己那尊貴的模樣,滿頭珠翠搖晃,命令身邊的宮人將永嫣暫時壓製住。
永嫣通紅著雙眼,被蕭貴妃的人按著跪在地上,她頑強的抬起頭看著蕭貴妃,狠毒的目光有些令人害怕。
蕭貴妃雙手倒也不算乾淨,被這樣的目光看著就覺得心裡發毛,她伸出手掐著永嫣的脖頸:“你算什麼東西,敢和本宮叫板?即便聖上並未廢後,你看看現在又有誰能護著你……”
蕭貴妃的話還沒說完,身後宮人通傳的聲音整個宮道都能聽得見。
“太後娘娘駕到——”
蕭貴妃瞬間變了神情,曾經溫順的模樣像是焊在臉上了一般,笑意盈盈的扶起來永嫣,帶著永嫣一起向太後行禮。
太後剛剛把那些事情都儘收眼底,如今對於蕭貴妃的討好並不放在眼裡,甚至很是不屑。
“哀家還沒死,竟然不知道整個後宮是你蕭貴妃做主了。”太後不怒自威,常年身為上位者,這點子威嚴將蕭貴妃拿捏的很死。
蕭貴妃自然知道太後已經看到了剛剛自己的所作所為,她收起臉上的溫柔笑意,隻是跪在那裡等太後訓斥結束。
可太後卻並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她看著同樣跪在地上的永嫣,嫌棄道:“怎麼半點皇後的狠毒都沒學到,如今就不能獨善其身了?這些年怎麼跟她學的。快些起身,跟哀家回宮。”
這話一出,太後身邊的宮人都震驚了,太後不喜歡永嫣這件事,後宮當中人儘皆知,尤其是如今這種永嫣落魄的時候,誰都不知道太後居然會出手庇佑。
永嫣也愣愣的,在被太後的人帶到太後宮中的時候,才算是回過神來。
“太後娘娘,永嫣是還有什麼剩餘的利用價值嗎?”要是在往常,永嫣肯定是不會問出來這句話的,但是現在永嫣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也不怕得罪太後了。
太後坐在上首,抿了一口茶這才說話,雖然神情看起來還不算太好:“好歹也是嫡出女兒,怎麼這般丟人現眼。那蕭貴妃就算再囂張跋扈,你的身上也真正流淌著皇帝的血脈,你比她高貴多了!”
太後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更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裡麵,永嫣被賜座,聽著這些話不免有些苦澀,血脈又不能當金子使,該被厭棄嘲諷的還是會被厭棄嘲諷。
太後看著永嫣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歎了口氣,吩咐身邊的人給她看茶之後才道:“哀家之前,也算是錯怪你了。沒想到你為了皇帝的江山,不惜背上不孝的名聲,這是皇室欠你的,從此之後你就在哀家這裡好好住著,哀家看誰敢欺負你。”
永嫣猛地抬起頭來,淚水早已蓄在眼眶當中,聽到這話的時候,淚珠不受控製的滾落下來。